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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日本稍有些寒意,可还是要比中国暖和多了,牛晓东从刚租来的小屋里走出来,这里是千叶县市川市,离东京还很远,房租也不便宜,一个月要四万日元。在日本,租房也有潜规则,就是要付给房东两个月的房租做礼金,而这礼金是从来都不返还的,礼金之外还有押金,押金能有一、两万。牛晓东一共从家里带了一百万日元,怕丢缝在衬裤里,现在一下子拿出礼金、押金和预付三个月的房租,还真有些心疼。房间很小,分里外两间,进门左手靠窗是一米多长的灶具和灶台,灶台旁边是冰箱,右手靠墙立着一个小橱柜,正对房门是巴掌大的洗澡间和卫生间,日本的洗澡间和卫生间是分开的。一道玻璃拉门后面是里间,里间是一尺高的和式榻榻米卧室,有六张榻榻米大小,卧室靠墙有一个直通顶棚的壁柜,里面能装很多东西,壁柜门上印着松树和仙鹤图案。里外间加起来还不到三十平方米,屋子很旧,有一股发霉的味道,有的地方墙纸都破损了。房子是一个叫林雨豪的人帮忙租的,林雨豪是牛晓东四姨的朋友的亲戚的朋友,已经来日本好多年了,为了找个人能在日本帮帮牛晓东,四姨可没少活动,拐弯抹角终于找到一个,要不然以牛晓东的日语水平,连电车上的广播报站都听不懂,又怎么和日本人交流呐?
市川市是一个小城市,因为日本多地震的缘故,除了东京、大阪、京都等大城市,居民住宅建得都不高,通常是二、三层,高的五、六层。市川市和东京不同,因为地价便宜,有很多独门独院的住宅,带一个小小的院子,有的人家院墙离房子只有三、四步远,各家房屋之间的距离也相当近,有的打开窗户一伸手就能摸到邻居家的房子,这才叫近邻呐!家家户户的小院里精心栽种着如同盆景一样的松树、樱花树、柿子树等树木,树底下点缀着一簇簇不知名的粉色、蓝色小花,院子虽小都十分整洁又生机盎然。一路上,牛晓东注意到有几户人家院子挺大,青砖砌的院墙,古色古香的厚木门,厚厚的木门看不到横断面,应该是一整棵大树破开的,门边石墙上还镶着写有屋主人姓氏的石牌。古朴的木质房屋,虬干劲枝的松树,越发显得庄严肃穆,一定是地主之类的大户人家,牛晓东挺纳闷儿,中国居民家里好像没有种松树的,只有寺庙、陵园才会种松树,小时候,清明节学校组织祭扫烈士墓,烈士陵园就只种松树,牛晓东心想:可能这就是文化差异吧?
从家里步行到电车站要二十多分钟,亏得四姨带的火腿肠了,牛晓东已经连几天吃方便面泡火腿肠了,方便面吃多了也不行,现在他就想吃碗米饭,牛晓东舍不得花钱买电饭锅,再就也不会做啥,什么时候把方便面吃完了再说吧。街道很干净,也没看见有人打扫,天空是那么的蓝,即使牛晓东来自海滨城市,也没见过这么蓝的天。离电车站越近,行人也越多,西装笔挺、拎着黑色公文包的公司职员,身穿蓝白相间的校服、背着书包的中学生,无一不是步履匆匆。很多公司职员都是先骑自行车到电车站,再坐电车去东京上班,每天上下班坐二、三个小时电车是很平常的事。不知道为什么,置身于日本人中间,牛晓东总觉得有些不自在。早上七、八点钟,正是上班高峰,站台上站满了人,人虽多却都鸦雀无声,吸烟的人在吸烟区忙着吞云吐雾,牛晓东发现女烟民为数不少。上了电车,牛晓东不敢往里面挤,他找了个能看清车门上方报站显示屏的地方站着,时不时看看显示屏,生怕坐过了站。牛晓东要先坐山手线中途在上野车站换乘京滨东北线,车厢里,乘客们像沙丁鱼一样紧紧贴在一起,也像沙丁鱼一样寂静无声,没有人让座,即使面前是一个佝偻着腰的老妇或抱着孩子的年轻妈妈,也没人让座,不打扰别人、不给别人添麻烦是日本人的基本道德规范。
神田大同国际语学校在一座旧商务楼的三楼,玻璃大门旁边一块牌子上写着校名,牛晓东弄不懂怎么叫国际语学校?直接叫日语学校不就行了?来到教室,牛晓东把背包放进书桌,穿得有些多,又害怕迟到,都走出汗了。可能是有压力吧,牛晓东现在学习劲头十足,他很后悔没在国内学好日语,想打工都不敢去,眼看带来的钱一天比一天少,一想到钱,牛晓东就看不进去书了。语言学校是一个大熔炉,男女老少各色人等都有,数中国人最多,得占百分之八十,过去韩国人挺多,现在韩国人少多了,剩下就是菲律宾、印尼、泰国、斯里兰卡等东南亚、南亚国家的人,欧美国家的人极少,偶尔有一、两个,就成了学校的宝贝了。日本人对欧美人格外尊重,要是这个欧美人还能讲一口流利的日语,那就是崇拜了。
张慧娟已经在大同国际语学校学习一年了,平时忙于打工没时间学习,日语进步得慢,到现在日语能力测试一级还没考过,但口语可比牛晓东他们强多了,重要的是她敢讲,也不管说得对不对。张慧娟是表姐帮忙办过来的,张慧娟表姐嫁了个日本人,不然,一个农村女孩怎么来得了日本?张慧娟来自辽西农村,从小在农村长大。在张慧娟看来,日本真是太好了,简直像天堂一样!而牛晓东是从沿海城市来的,没觉得差距特别大。中国沿海城市从外表上看不比日本城市差太多,从内容上看,就另当别论了。
因为中国学生比较多,语言学校还专门配备了几个华人老师,这样更方便交流,尤其是在刚入学的时候,填各种表格和基本日语测试都是在华人老师帮助下完成的。上午第一节课是酒井老师上,酒井老师五十多岁了,说话声音洪亮,头发有些花白,但梳得一丝不苟,可能是教外国学生的缘故,酒井老师表情有些严肃,举止有些拘谨。中国人学日语尤其快,因为日语中有大量汉字,相比之下,非汉字国家的人最头痛的就是汉字,对他们来说,汉字简直就像天书一样。课间休息时,中国学生很自然地聚到一起,日本老师最痛恨中国学生聚在一起说中国话,因为听不懂,总以为他们在讲老师的坏话。
“上野中国商店这几天打折儿,我昨天买了不少鸡腿、鸡爪子,你们去不去买?”
说话的是老王,老王足有三十多岁了,戴一副高度近视眼镜,头发都有些秃了,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大,据他自己说,他在国内还当过中学语文老师呐,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来日本。
“老王你可真厉害,跑那么远去买,还不够来回车票钱吧?”
“我没坐电车,我骑自行车去的。”
“骑自行车?你在船桥住,那得骑多长时间啊?”
“不长,一个半小时就到了。”
“来回三个小时,你不嫌累?”
“累啥?我在国内上中学时,一天来回骑四个小时,你们这些小屁孩儿,我像你们这么大早就不向家里要一分钱了。”
“是呀!我们可没法儿跟你比,老王像我们这么大,孩子都打酱油了。”
“好哇!你们这些小屁孩儿,一点儿也不尊重老同志。”
老王要是不来上课,教室里就没这么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