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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世事无常 第六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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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俩人站在城楼上眺望了一番,这才出城而去。正走间,打身后传来一阵“得得”声,只见一头毛驴小跑而来,驴上坐着个黑衣少年,面白如雪,朗目若星。江永清拉着妻子让于道边,那黑衣少年一声吆喝,毛驴突然加快步伐,由二人身边飞驰而过。

    毛驴蹶起一道尘土,叫人避之唯恐不及。江永清掩住鼻口正要躲避,陡见一物由尘埃中激射而来,于是很自然地抬手去挡,熟料来物突然张开血盆大口,照着江永清伸出的手咬去。江永清心念一动,来物受阻落于地上,却并未消停,而是突然窜向公孙婷,宛若一道黑色的闪电。

    公孙婷眼疾手快,拔出“蝉翼剑”斜掠而去,将来物斩成两截。夫妇俩定睛一看,原来是条奇毒无比的五步蛇。江永清勃然大怒,当即冷喝道:“好个臭小子,对你礼让竟当我夫妇软弱可欺。”

    谁知前方却传来一阵芦笙嘶鸣,路旁树林和草丛中不断响起“沙沙”声,竟是密密麻麻,叫人不寒而栗。江永清皱眉道:“不好,咱们被毒物包围了。”公孙婷一阵惊慌,忙紧贴着江永清,连大气也不敢喘。江永清自己不怕毒物,但为了保护妻子,也拔出天残剑严阵以待。

    仅仅片刻,四面八方便涌来数以百计的蛇、蝎子和蜘蛛,花花绿绿的,满地都是,并且井然有序地收缩着包围圈。江永清黯然叫道:“唐姑娘,咱们有话好说,何必非要弄个你死我活的。”那芦笙只缓了一缓,又再度响起。

    江永清暗道:“我死了不过是偿还欠她的人情,婷儿却没理由陪我殉葬。”想及此节,他一把提起正在发怵的妻子,让她骑在自己肩头,然后拔出紫玉箫,吹起了“魔煞天音”中的安魂篇。嘹亮的箫声一起,立刻压制住了芦笙。

    失去芦笙的控制,那些虫蛇立刻乱了阵势。江永清意念生起,目光所过之出,虫蛇迅速避于一旁。尾追而来的虫蛇游到江永清身后两尺处,便不再逼近,仿佛很畏惧他身上的味道。如此一来,江永清随即大步向前走去,虫蛇纷纷避于一旁,竟像是遇到了毒王。

    江永清很快走出虫蛇的包围圈,朝着发出芦笙响的小山头飞奔而去。他背着妻子来到山脚下,只见有头毛驴正在坡上吃草。江永清放下妻子,拉起她奋足而上,很快来至山顶,果见方才那黑衣少年正坐在山头,愣愣地出着神。

    江永清抱拳问道:“敢问足下可是唐姑娘?”那黑衣少年缓缓转过头来,只见他泪眼汪汪,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刚遭虫蛇围攻,江永清本来一肚子气,但一见是唐宓,心中又感歉疚,忙作揖道:“姑娘别来无恙。”

    唐宓淡淡道:“得美人相伴,这几年来你到是快活。”江永清瞟了妻子一眼,苦笑道:“未见得真的快活。”唐宓讪笑道:“总比我孤孤单单一人强多了。”

    江永清不想跟她争辩,转开话题问道:“不知南宫前辈近来可好?”唐宓冷冷道:“你想报仇是吗?”江永清皱眉道:“我没这样想过。”唐宓冷笑道:“我大外婆把你夫妇弄得死去活来,你难道就一点也不恨她吗?”江永清淡淡道:“我非但不恨她老人家,反而还要感谢她。”

    唐宓好奇地盯着江永清道:“此话怎讲?”江永清道:“若非如此,我夫妇焉能获得奇缘,重铸新生。”唐宓冷嘲热讽道:“看来这人一但长本事,就会变得虚伪造作,假仁假义。”

    江永清叹了口气,淡淡道:“我欠你太多,怕是此生难报。姑娘但有差遣,永清万死不辞。”

    唐宓闻言,眼泪一下子滚了出来,但又迅速止住道:“江永清,原来你已经知道我……我和你有过……”她说到这里嘎然而止,斜眼指着公孙婷道:“我对你的情义不比她少,你为何厚此薄彼,宁愿选择这个又老又哑的女人,却不愿和我结为夫妇?你……你对得起我吗?”

    江永清面色平静,微笑道:“婷儿是我妻子。”他虽然只说了这么简短的一句话,但在唐宓听来,那“妻子”二字却是重如泰山,宛如当头一个霹雳,震得自己心神皆麻。公孙婷本欲退到一旁,让俩人说些悄悄话,此刻听见俩人说起自己,便又驻足倾听。

    唐宓颓然坐倒在地,目光呆滞,嘴唇颤抖,竟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三人一阵沉默,过了许久,江永清方叹道:“姑娘对在下的恩情,江某纵然粉身碎骨,亦难以报答。可惜江某只长了一颗心,而这颗心又小得只能容下一个人。我若抛弃婷儿,而跟姑娘在一起,你认为这样薄情寡意的江永清,还值得姑娘喜欢吗?但我若不娶姑娘,怕是无法回报你的恩情。可是我若娶了姑娘,却又不能给你幸福,给你一颗充满爱恋的心,那江某不仅更加对不起姑娘,同样也对不起婷儿与自己啊!”他顿了顿,接着道:“无论任何要求,只要姑娘开口,江某赴汤蹈火再所不惜。但惟独情感一物,在下却只能自私一回了。”

    公孙婷闻言,既感动又心痛,忙朝江永清比划道:“你何苦拂了唐家妹子的一片情意,就让我们姐妹俩一起伺候你不好么?”

    江永清淡淡一笑,毅然道:“婷儿,我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除了这颗永恒不变的心,你让我拿什么来爱你?”公孙婷一时难以回答,泪水经不住涔涔而下,连嘴唇也咬破了。

    唐宓心头一酸,真恨不得立即死去,不由黯然道:“女人最想得到的,不就是男人的心吗?可惜又有几人能够如愿?大奶奶说得不错,你是一个值的女人倾心的男人,只可惜爱的不是我。”她唏嘘着忽然坚持道:“两女侍一夫,哪有这等好事。姓江的欠我多多,岂能让他得了便宜再卖乖。我今日非要你休了公孙婷,娶我为妻不可?”

    “我明白了。”江永清仰天长叹,旋即对妻子道:“婷儿,对不起,我没得选择。”言讫,只见他背上的天残剑突然一动,跟着寒气大盛。一道流光冲天而起,眨眼便没了踪影。

    唐宓还以为激怒了江永清,使他动了杀机,正感意外时,只见天残剑至空中落下,化做一道白匹,直奔江永清头顶心而来。看到如此神乎其技的功夫,唐宓大吃一惊,竟忘了出手阻拦。

    公孙婷见天残剑出鞘,便知丈夫用意,忙一把将江永清推开,谁知那宝剑竟尾随而来,依旧对准着他的脑袋。公孙婷知道相公用意念控制宝剑,别人救不了,一时没了主意,急得“扑通”跪了下来,紧紧抱住相公双腿哀求。

    唐宓情急之下冷喝道:“想讨便宜你便去死。”江永清闻言一愣,那宝剑便失了准头,只在其额头上划出一条口子,便没入了泥土里。唐宓森然道:“你若死了谁来偿还我的恩情?我要你欠我一辈子,这样本姑娘才会感到痛快。”

    江永清无言以对,默然不语。天空中传来一声鹤唳,只见那黄鹤远远飞来,在三人头顶绕了几圈,这才落下。唐宓哪里见过这般威武的黄鹤,当即惊问道:“这是你养的宠物?”江永清道:“是朋友。”

    唐宓兴奋地伸手去摸黄鹤,熟料黄鹤一歪脖子,便拿长喙啄来。幸好她收手快,才没被啄上一口,否则手掌必然对穿。黄鹤摆出一副高傲的姿态,不屑地瞟了唐宓一眼,旋即半眯着眼睛养起神来。唐宓恼怒道:“好畜生,你家主人不是东西,连你也想仗势欺人。”说着便要施放毒物。

    江永清忙道:“姑娘勿恼,我这朋友生性孤傲,最不喜欢别人当它猫狗,还请多多包涵。”唐宓怒道:“畜生就是畜生,有什么好稀罕的。”江永清道:“相信姑娘还没上天翱游过吧!不如让我这朋友载你一程。”唐宓闻言惊喜道:“真能上天?”江永清抚摸着黄鹤道:“鹤兄,唐姑娘是我的恩人,烦劳你载我二人上天兜一圈如何?”

    黄鹤引颈长鸣了两声,算是同意了。江永清这才拉起唐宓道:“可要坐稳喽!”唐宓喜道:“我省得。”俩人先后骑上黄鹤,江永清嘱咐妻子道:“婷儿,你在这里稍等片刻。”公孙婷点了点头,目送丈夫携唐宓冲天而去。

    能在空中翱翔,这是何等的奇妙。唐宓自然兴奋不已,乐得一阵欢呼。江永清怕她得意忘形,忙从后搂住其纤腰。唐宓心底升起一丝甜蜜,于是靠在江永清胸口柔声道:“江大哥,你知道吗!至从那次分离后,我再回小屋时你已不见。后来又听说你死了,我心里真是绝望极了,恨不得也……”说到后面,竟是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面对唐宓的痴心,江永清感慨不已,过了良久方才回话道:“唐姑娘,你对江某的情义,在下永埋心底。我期望你能尽快找到如意郎君,过上幸福生活。”唐宓似笑非笑道:“你有听说做丈夫的,劝自己妻子改嫁别人的吗?”

    江永清哑口无言,暗叹道:“在她心里,早把我当成相公了,这却如何是好?”心里一时百味翻腾,甚感纠结。唐宓白了江永清一眼,然后指着烟波浩渺的洞庭湖道:“你看,居高临下,真是别有一番风味。”江永清笑道:“飞入云层更好看。”旋即吩咐黄鹤道:“有劳鹤兄飞高点。”

    黄鹤随即一声长鸣,宛如离弦的箭羽般,直入云霄。唐宓大感刺激,不由欢呼道:“江大哥,这真是太奇妙,太刺激了,不如你带我周游四海吧!”

    江永清闻言默然,不知该如何作答。唐宓幡然省悟,于是恨恨道:“看来你心中从来就没有我。”江永清忙道:“姑娘对在下的好,江某一直记在心中。恨只恨未能早点认识姑娘,方落下这许多遗憾。”

    唐宓欣喜道:“这么说,如果你先认识的人是我,便不会再和公孙婷好了是吧?”江永清眺望着洞庭湖,苦笑道:“这世上本就没有如果,这话又从何说起。”唐宓紧靠在江永清怀里,柔声道:“你这么说也就是承认了。”江永清无言以对,只得轻轻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