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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太胡来了,”
队长曼蒂的一通训斥下来,凌霄从头到尾只能不断老实道歉。
除去一边幸灾乐祸的汪林奇,这次连总是无条件站在他这边的罗勒都倒戈了,对于凌霄那番出人意料的举动,不仅让罗勒,更让迅风小队全员都被吓了一跳。
过去的他,也许会惶恐不安却又搞不清楚曼蒂在恼怒什么,但现在的凌霄却知道,无论是身边的其他队员们,还是眼下正在发飙的队长曼蒂,这些人其实都在担心自己。
这也让凌霄越来越喜欢这个队伍,在这一点上,恐怕连正挤眉弄眼冲他做着怪模样的汪林奇也是一样的。
“至少等菲亚为你施加一个圣光结界,”面对认错态度十分良好的凌霄,队长曼蒂的火气显然还没有消下去。
她终于明白,哪怕看起来非常可靠沉稳的人,也一定会有相当不靠谱的时候!
好吧,凌霄也开始反省,刚才自己的决定确实过于冲动了。
当时的情况,亚度尼斯的母亲——巨龙阿娜丝的灵魂之火正不断被黑暗能量影响腐蚀,这让凌霄有些失去了平常心。虽然所有人都还不知道,在峡谷底部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由于告知阿娜丝峡谷下面情况的是他,面对阿娜丝突然失控,最终陷入狂暴的结果,凌霄潜意识里是非常自责的。
可以肯定的是,造成阿娜丝失去理智、如此愤怒与悲痛的元凶,一定跟峡谷里那头骨龙有莫大关联。
而那时,小家伙亚尼的思维波动又恰巧直达凌霄的脑海,对于一位失控的母亲而言,没有什么能比她的宝贝幼崽,更能唤回她失去的理智了。更何况,小家伙的脖子上,还挂着一枚封印了阿娜丝小部分灵魂之力的龙鳞!
这枚曾作为巨龙友谊的见证,由阿娜丝亲自交到凌霄手上的本命碎片,以任谁都无法预料的方式,最终又通过凌霄的双手将之奉还,完成了一个奇妙的轮回。
正是依托于这枚龙鳞的力量,以及阿娜丝与小龙亚尼之间母子血脉的天性关联,互相作用影响之下,最终把处于危险边缘的母龙阿娜丝拉了回来。
“要知道,你面对的是一头正处于狂暴状态的成年普雷恩斯!”一边的队长曼蒂仍在持续念叨个不停“即使那是我们认识的阿娜丝大人!这么冒失跑到她跟前,凌霄你知不知道多危险”
“姐姐,你就原谅凌霄这次吧”最后,竟然是正忙于为满身伤口的阿娜丝进行治疗的菲亚,怯生生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第一个为凌霄求了情。
曼蒂与菲亚这对性格迥异的双生姐妹,作为小队队长的姐姐曼蒂热情爽朗,而身为整个队伍的治疗师,妹妹菲亚则内向害羞。平时总是妹妹亦步亦趋,跟在姐姐身后,不过一旦曼蒂失去冷静,菲亚又总能成功安抚她,使其恢复镇定。
这一次也不例外。
肩负着整个队伍重担的队长曼蒂,正为眼下迅风小队面临的处境而忧心忡忡,加上这一路来连番恶战,面对可怕的强敌,最后甚至不得不借助巨龙阿娜丝的力量,冒险一搏,冲下悬崖。
尽管暂时摆脱了敌人的追击,还与失散的凌霄和罗勒两人再次意外会合,但曼蒂的神经已经绷得够紧了。刚才凌霄冒险的举动,就像是导火索般,让她累积的压力一股脑彻底爆发了出来。
此刻菲亚小声的劝阻仿佛带有魔力,让曼蒂神情一怔后,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深吸了一口气,急躁的情绪眼看便缓缓趋于平静。
“是啊,队长,你就别生气了!”
“没错没错——”
眼看菲亚终于肯出面求情,本来慑于队长曼蒂之威的小队其他成员们,也都立即纷纷张口附和,而对于这些见风使舵的家伙们,汪林奇一脸的鄙视。
“嗯,是我太着急了”队长曼蒂回过神,美丽的脸庞就开始微微发红。在队员们不带恶意的嘈杂起哄声下,她有些尴尬,但天性使然,最终她还是爽快地向凌霄和解。
“不过记住了,无论如何你都是我们中的一员!迅风小队是一个整体,凌霄,你并非孤身一人。当你下次再做什么危险的决定时,一定要提前告诉大家,然后再行动!”
面对曼蒂善意的提醒,凌霄内心感激之余,当然立即点头应是。
“那什么菲亚,阿娜丝大人的伤势还好吧?”作势咳嗽了一声,小队副队长,矮人哥达尔拉大嗓门,有意转开话题。
哥达尔这么一问,包括队长曼蒂与凌霄在内的众人,也纷纷把注意力投向了浮岛另一边,巨龙阿娜丝歇脚的方向。
从那些铺天盖地的耀眼光芒消退后,让原本严阵以待的迅风小队松了一口气的是,阿娜丝总算是恢复了清醒。
不过眼下她浑身的伤口,特别是被黑焰腐蚀的那几处,仍然需要赶快进行处理。而治疗法师只有一个,迅风小队其他只剩下一些皮外伤还没治疗的成员,都非常自觉,纷纷拿起药瓶互相帮忙着包扎。
虽然一路哭哭啼啼,却奇迹般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的盗贼莫林,这时也终于认命地接受了现实,正跑前跑后帮着菲亚打下手。见到众人关注的目光,她立刻机灵地开口回答道:“阿娜丝大人没事,菲亚大人的魔法很有效!”
听莫林这么一说,队员们终于能够彻底放下心来。
凌霄。
几乎在同时,阿娜丝的声音便毫无预兆,再次从凌霄的脑海深处响起。
凌霄立即下意识地又回过头,朝正微微阖目的阿娜丝的方向望去。巨龙似乎感应到凌霄的目光,她撑起覆盖着漆黑鳞片的脖颈,小心避开正为她治疗胸口那部分伤势的菲亚,巨龙黑褐色的双目,已恢复了往日的温和清澈,就这样看向凌霄。
请不要自责,凌霄。
仿佛看破了凌霄心底的秘密,见他想要说些什么,阿娜丝的声音又紧接着传来——
当我从沉眠中苏醒后,就一直在为寻找族人们的下落而奔波。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你,感谢你能够这样毫无隐瞒,告知我实情。但请记住,这不是你的过错,是我——被满腔的愤怒与仇恨蒙蔽了双眼,差点酿成大错!
阿娜丝仰起头颅,一瞬间变得锐利的目光,仿佛要刺破头顶上空的黑暗,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无论是谁,他们必将为戕害吾之同胞而付出代价!
高亢悲凄的龙吟,再次回荡这片远古大地的天空之中。
尽管其他人都不知道,此时的凌霄与阿娜丝之间交流了些什么,但从巨龙满含悲伤却竭力克制的眼神中,队员们仍能猜出一二。
一时间,整个浮岛上的气氛似乎都沉重下来。
悲伤过后,阿娜丝也察觉到了这异常的氛围,她叹息般从鼻腔中喷出一口热息,然后就有意将左侧微微垂落的龙翼,掀开了一条缝隙——这时,一截不属于她的细长龙尾,以及小半个撅起的屁股便露了出来。
凌霄,来重新认识一下我的孩子,亚尼——黑龙阿娜丝这样介绍道。
很显然,这个藏起来不肯见人的,是亚度尼斯无疑了。自从之前一举成功进化之后,小家伙就一反常态,躲到了阿娜丝的龙翼庇护之下,再也不肯轻易出来。
不只迅风小队的其他队员,就连凌霄对此也是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此刻的小家伙,在‘听’懂了母龙阿娜丝的话后,反倒更加紧张。那根啪嗒啪嗒甩动的尾巴,干脆向前绕过身体,被小家伙藏了起来。阿娜丝溺爱的眼神中也露出了一丝无奈,她干脆收拢了左翼,用脑袋向前拱了拱亚尼,将小家伙整个暴露了出来。
周围一时安静无比。
“噗嗤!啊哈哈哈”队伍里的汪林奇带头第一个爆笑出声,他浑身颤抖地伸出手指,用力拍着大腿,很快就笑出了眼泪。
碍于阿娜丝的面子,剩下的其他队员们也都非常辛苦,尽量忍耐着不发出笑声。
被推到母亲与迅风小队之间,把整个脑袋都埋在两只前爪下的小家伙,就像是感觉到了众人的目光般,越发委屈地蜷缩起来,想要把自己藏好。
亚度尼斯刚刚从幼崽期进化至成长期,普雷恩斯一族的力量也才初步觉醒。作为溺爱孩子的母亲,阿娜丝倒是没有因为队员们忍俊不禁的表现而生气。
普雷恩斯一族的身份,让她比谁都了解巨龙从孕育、诞生再到漫长的成长过程中,将会遭遇的种种艰辛和磨难。何况,亚度尼斯是个早产的幼崽,被凌霄带着身边细心照顾,能够这样快积蓄起足够的力量,一举成功进化,已经是个奇迹了。
亚尼的能力还不稳定,第二层龙鳞仍需要时间,才能最终覆盖全身。
凌霄点点头,其实不用阿娜丝费心解释,从之前她留下的那枚龙鳞中,凌霄就已经知道,巨龙幼崽只有一层龙鳞,这种状态将一直持续到他们突破到成长期为止,第二层更为坚硬的鳞片,才会随之生长出来。
想到这里,凌霄的眼神中也忍不住带上了笑意,他终于走向了正缩成一团,委屈得不行的亚度尼斯——这时的小家伙,整个身体比原先要大了一圈,除了稍微变得细长的尾巴与四肢外,大概由于姿势的关系,看起来还是圆滚滚的。
让汪林奇和队员们笑个不停的,正是小家伙的第二层龙鳞。
由于还没有完全生长整齐,这层银白色的鳞片,东一簇西一片显得杂乱无章,加上原本的那层黑色龙鳞,黑白相结合,简直毫无巨龙的尊贵与优雅可言,反倒十分引人发噱。
凌霄走到了小家伙身边,蹲下|身,就把亚尼盖住脑袋的两只爪子拨开了。而一露出脑袋,小家伙那湿漉漉的眼神,就可怜兮兮地盯住了凌霄“咕”
凌霄微微一笑,摸了摸小家伙头顶越发莹润流畅的犄角,似乎也感觉到凌霄并没有嘲笑自己,从脑袋上传来的那股温暖熟悉的波动,很快让亚尼暂时忘记了所有的不愉快。他用尾巴卷住了凌霄的手腕,哼哼唧唧地撒着娇,想要扑到凌霄的怀里。
但试了几次都徒劳无功,小家伙很快沮丧地发现,力量觉醒的又一个天大代价是——他太大了!已经要赶上大半个凌霄那么大。自己再也不能轻轻松松挤进喜欢的人怀里,或是爬到对方的肩膀上,像条围脖般整天挂在上面。
看亚度尼斯在凌霄脚边急得团团乱转的模样,这次不仅是汪林奇,连阿娜丝也不忍心地撇过头,这让其他努力保持严肃表情的队员们,都再也忍耐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向着远处飘去,也让整座飘浮于高空的岩岛上,终于一扫所有的沉闷。
而欢笑过后,仍有现实的问题摆在迅风小队他们面前。
巨龙的伤势被初步处理完毕,其他人也清点了除人员外,这次小队在武器,装备,物资上所遭受的损失。而队长曼蒂与副队长哥达尔互相商议过后,还是决定整个队伍继续在这座浮岛上,暂时休息片刻。
虽然身处黑暗的地底,队伍无法精确计算出时间的流逝,但咕咕直叫的肚子,显然提醒着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
这也是队长曼蒂下定决心,在浮岛上暂时停留的原因之一。
队员们不用谁开口,都自动自发拿出了肉干和烙饼,就着清水吃了起来。虽然味道比起热乎乎的新鲜食物来差强人意,但又累又饿,饥肠辘辘的队员们,也没人再去计较这些。
浑身伤口恢复得差不多后,阿娜丝知道凌霄他们还有很多话要问,为了方便交流,她想了想,还是再次化作了人形。
这时她正拿着凌霄递来的肉干,有一下没一下地撕成条,喂给正挤在她和凌霄两人中间的亚度尼斯。
“亚尼的第二层鳞片,来自他父亲的遗传。”见凌霄不断抚摸着亚尼新生的那层银色鳞片,阿娜丝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亚尼的父亲是一头银龙,在孩子成年前,幼龙就像个不稳定的容器,我们都不知道,亚度尼斯最终将继承谁的力量”
此时阿娜丝仿佛想起来什么,她的声音低了下来,让身边的凌霄敏锐觉察到巨龙消沉的意志。
“阿娜丝,别放弃希望。”虽然知道言语只能起到暂时的激励作用,凌霄还是尽可能安慰道:“我们一定能够找到亚尼的父亲,还有你的其他族人们。”
“是啊,阿娜丝大人。”
“大家平安无事,接下来好戏还在后头哩!”
此时,被凌霄起了个头,正围坐在一起的其他队员们也你一言我一语地开了口。对于突逢变故的阿娜丝,队员们都用朴实却真挚的语言,表达出了他们内心的关切。
“之前的绝境我们都闯了过来,就算到了融火深渊又怎样?”
凌霄与阿娜丝的对面,小队副队长,那位红头发的矮人哥达尔咽下了满嘴的食物,指着浮岛远处,那道冲天而起的黑炎之柱,反问众人——
“难道我们就要眼睁睁看着余烬城的阴谋得逞,任凭预言成真,大地血流成河,最终屈服吗?”
“绝不!”性格最为冲动的兽人科里第一个站了起来。
其他人也紧随其后,纷纷出声响应。
面对这群热血激昂的斗士,阿娜丝此刻的神情却越发令人难以捉摸,她难掩悲痛地摇头,不断呢喃道:“太晚了,我们救不回亚尼的父亲了”
“阿娜丝?”离她最近的凌霄和罗勒两人,最先发现了阿娜丝的不对劲。
“为什么说太迟了?为什么说我们救不回亚尼的父亲?”冥冥之中,就像是有了不详的预感,凌霄紧张地连连追问道。
“因为亚尼的父亲就在下面。”这一刻,眼泪终于再也控制不住,从阿娜丝的眼中滑落。她站起了身,遥指着地面上被金色光芒封锁的那道峡谷,逐字逐句,锥心泣血般说道:“因为埃利奥特就在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