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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亲王半天没出声,像是没听明白似的。过半天才反应过来。不过这事儿实在太不可思议,“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都是诗文上形容一对人有默契的。可现实中毕竟人心隔肚皮,一个人怎么能这么确切地感受到另外一个人的心意情绪呢?
顷刻间他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情,问道:“既然你这么说,那之前我和兰若义身上都植入生死蛊,为什么彼此不能感应?”
——他改了自称,说话间就变得很亲切。虽然不很合乎体统,但这荒芜空旷的崖底只有他和静君两人,再端着架子称呼“本王”就未免有些不合时宜。
静君咬着嘴唇道:“我也不知道。这事情太离奇了。以前我只是听……一位前辈说过类似的事情,还以为是夸大其词,没想道今天竟真见识到了。”
——方才睿亲王动情的感触那么鲜明,回想起当时的感受,静君脸蛋又红起来。
连忙咳嗽一声接着道:“你跟兰若义之间没有彼此感应,可能是因为生死蛊刚刚植入体内,还没有来得及发作。也可能是因为当时敌对,抵触情绪太强烈,加上处境又险恶,因此就一时没有注意到。”
两人一时没有做声,都在消化这个比较难以接受的事实。
静君不死心,忽然怀着希冀抬头问他:“皇叔,你仔细感受一下,你能察觉出我现在的心情么?”
睿亲王闻言闭上眼睛,过了半天忽然沉重地点点头。看着她道:“本来我还并未发觉,你这么一说,好像心里头真有两份感觉。静君,你心里头是不是特别慌?”
一览无余。静君苦笑着点点头。长叹一口气,顺势又躺在松软的地上。
“其实这好像也没有什么。不过是我们两人都没办法对对方撒谎了。”
睿亲王沉默半晌。忽然面色奇异,问道:“你现在在想什么?!”
舒静君脸色一红,顿时转过身子将脸埋在下面。呜呜这种感觉真是太不好了,简直跟没穿衣服一样,一点儿小遐思都瞒不过对方。其实刚才她只是忽然想起倘若睿亲王娶妻,那个那个情动的时候,她岂不是也要感同身受,想到这里就浑身燥热,又羞恼又尴尬……偏偏又被这个不识相的呆头鹅问到脸上,倘若非要她把原因说出来,还不如让她去死。
睿亲王继续困惑道:“为什么你又生气了?”女人心都是这么奇怪么?一会儿晴一会儿雨,说不高兴立马就不高兴,比六月天变得还快。
他连问了几遍,执着地要命,舒静君简直被他的“不识相”给打败了,赌气又挣扎着爬起来,坐地上虎着脸说:“对!没错!我是生气!”
睿亲王见状很是诧异,接着又问:“难道我又哪里得罪你了?”声音细听居然还有一丝委屈。
舒静君气不打一处来,瞪着他道:“你没得罪我。可我们的麻烦大了!这……这生死蛊恐怕除不去了!”
睿亲王问道:“为什么?你先前不是从兰若义那儿除去了生死蛊么?而且,我觉得除不去也没什么妨碍。”
静君恼道:“怎么没妨碍了?!”就算我以后不嫁人,难道你就不娶妻了么?!
又瞪了他一眼,解释道:“我听说到了我们这种情况,说明蛊虫已经在身体里根基稳固。日后时间越长,越加深植血脉,也就是说越难移除!且我现在会的法子就只有对付兰若义的那种法子,在心口开个洞直接将蛊虫夺过来!别说我现在已经没了可用于吞噬的本命蛊,就算有呢,又岂能用这种杀鸡取卵买椟还珠的笨法子呢!那样蛊取出来,人岂不是也死了!所以眼下只能眼睁睁看着这蛊虫在我们身体里根植越深,却毫无办法……也许这蛊要跟我们一辈子,直到老死的那一天!”
舒静君皱起眉头,心乱如麻。睿亲王安慰道:“你也不必如此心急,只要不危害性命,这蛊在身体里住一辈子又有何干系。”
静君察觉他心里竟然还蛮轻松的,一时怒道:“你竟然还觉得轻松,难道你都不觉得别扭吗?!”
睿亲王尴尬地笑一笑,小声嘀咕道:“那又有什么别扭。”
话音未落,好似忽然想起什么,脸色一僵!静君顿时觉得心绞痛,好似被狰狞的凶兽爪子紧紧攥住!不禁捂着心口惊讶道:“你,你怎么了?!”
只见睿亲王脸色苍白,完全没有了刚才的轻松惬意,喃喃道:“生死蛊,生死蛊……我竟然忘了!”
他忽然抓住静君的手臂,力气大得让她手臂发疼,眼睛紧盯着她急切道:“静君,日后务必、一定要想法子把这个生死蛊移除了!”语气沉重,简直一字一顿。
“为何?!”静君心想你刚才不是还挺轻松,挺不当回事儿的吗?
睿亲王沉默半晌,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叹了口气道:“我不想害你。小时候圣僧曾经给我算过命,我活不到三十。”
夹杂在沉痛如海浪的激荡情绪与睿亲王的这句实话中间,静君足足愣了半柱香的时间。期间迷惑,震惊,不敢置信……睿亲王上一世的确不到三十岁就死了,死于国破战乱。
她从不知竟然有这个可怕的预言(皇帝为了保护弟弟,将这个预言隐瞒地太过严实),圣僧的威名她早就听说过,连人物也瞻仰过,的确是个出尘脱俗看透世情的得道高人。难道他法力高深,慧眼独具,这可怖的预言,在变幻了许多世情的今世也会实现么?!
睿亲王牢牢凝视她。这句话他从未告诉任何人,本打算一直带到棺材里面的。他从不愿用生死博得别人的唏嘘同情,也从没有因为预定的悲惨身世而颓唐沮丧、放浪形骸、夜夜笙歌、过那种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日瓦上霜的颓靡日子。相反他一向胸怀大志,脚踏实地,既勤勉又认真,很骄傲地活着。
人都希望自己完美,有哪个人会喜欢当众曝光自己的缺陷呢?越是瞎子,越在乎形貌的整洁,别人的目光;越是瘸子,走路时越是想要走得稳当,尽力不想摇摇晃晃;越是五音不全者,越会在曼歌妙舞里正襟危坐,实在忍不住了才在背着人的角落里偷偷哼两句歌。
指着和尚骂秃驴,逮着人家痛脚猛戳,都是最让人讨厌的举止。而逼不得已把自己最想掩饰的事情拿到明面上说,岂不也是最让人难受难堪的?
况且这极力掩饰的缺陷还真真切切连累到了她。
——倘若你喜欢的人被你所害,对你露出嫌恶、恐惧或者“可怜”的目光,怕没哪个男人能安心受住,恐怕只恨不得像只兔子一样跳起来立马逃走吧!
睿亲王安静地坐在那儿,纵然心中惊涛骇浪,纵然不知道静君接下来的反应,他都会全然接受静君的“审判”。他不是喜欢逃避责任的人。
不必她说,等会儿无论她心里有什么感受,他都能清楚地察觉到。
对于这种能力他简直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悲哀?
——奇怪。舒静君先是震惊不信,情绪激动极了,接着就有些疑惑,渐渐地竟似看开,心湖居然变得平静无波。难道她竟然这么不畏生死?
舒静君笑一笑,拍着他的肩头,若无其事道:“到时候你再去一趟灵安寺吧,我陪你去。圣僧虽然睿智洞察,可毕竟时间过去太久了,沧海桑田世事变迁,你中间也许遇到了什么机缘,也许已经改变了命运也未可知。”
“再说,就算你真的命止三十岁,也不一定是你害了我。人生这么无常,好好的人生一场病,不是说没就没了?或许天降横祸,遇到盗匪,也照样一命呜呼。甚至出门绊倒了撞到脑袋,一下子毙命的也不少。更遑论那些走水、地动、洪涝瘟疫了,哪种天灾不死数百上千人?!要是我倒霉碰上这些事儿早死了,兴许还是我连累你呢!”
“所以你根本不必觉得抱歉,那些事情根本还没有发生,也不能预料。且老天安排的事情又岂能怪你。除非你这个人太狂妄,竟觉得自己比老天还厉害,擅自把老天的责任都揽在身上。我看你不会这么不谦虚吧……”
静君后仰着头,促狭地打量他。
她心里的确没有怨愤,睿亲王可以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反而满是温暖。睿亲王既诧异又惊喜,心口才落下大石,静君却忽然又一把抓住单薄的衣襟笑道:“哎哟你千万别这么感动,好端端地让人受不了!我这个人很不禁夸,你可千万别说客套话。”
一语道破心里头的感受,睿亲王憋了一肚子话还真没了力气说。
好气又好笑,心里头别别扭扭的,明明是威武俊美的男子却笑得有点儿青涩害羞。
夜里静谧地很,不知哪里传来单调悠长的虫鸣声。淡白的月光洒在静君的身上,朦朦胧胧的,她正捧着卷起的叶片喝水。睿亲王坐在旁边看她,距离很近,竟觉得这人也和他亲近的很了。也不知是福至心灵还是鬼使神差,忽然问道:“静君,要是这生死蛊一直除不去,我们同生共死,你……你愿意和我好么?”
这话未免太唐突太荒唐,他和她之间本来就八字还没一撇呢!连他自己说出来以后都忍不住想自打嘴巴,简直恨不得掐死自己。
舒静君“吭哧”一下喷了水,整个人活像是被雷劈中,简直呆的彻底、完全、一动不动。他竟明显感受到那一种莫名的惊讶与欢喜。睿亲王讶异至极,心砰砰砰砰跳,忽然涌起了一股从不曾敢想的希冀。
静君却忽然沉默下来,脸色有些发白,心情也由欢喜变得伤感落寞。将盛水的叶片随便放在草地上,任残水浸润土地,垂着眼帘道:“你乱开什么玩笑啊?这种话不要再说。你我是叔侄,说这种话不是太有违礼数了么?!”
如果没有生死蛊,听了这句话,他只会以为是婉拒。
可他明明确确地能感受到她的心。真是连一丝隐瞒都没有的。
睿亲王觉得脑子有点儿晕乎,脱口而出:“你不喜欢的……只是因为我们是叔侄么?”
——难道你根本不讨厌我,难道你竟然有些喜欢我……甚至你是否和我一样,也早已情根深种呢?
一股巨大的惊喜如同浩渺的海潮一样汹涌而出,紧紧包裹住了他的心脏!
静君默了半晌,忽然用手捂住脸,闷闷道:“我知道有了生死蛊这鬼东西,我也瞒你不住。可是这样真不行,皇叔,你不要逼我了,我们绝不可能成的!别说这个了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