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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 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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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雁飞在宅子里呼呼大睡的时候,早朝上,文武重臣们正对她的“玩忽职守”争吵得不可开交。以定远侯为首的众多文臣坚持要将她撤职处分,说,这么重大的事件,涉及到两国邦交,负责防卫的官员必须全部受罚,否则,如何能向友国做个交代?!而以鲁国公为首的武官们则与理据争,说,这次放火刺杀事件,若不是柳大人事先防卫措施得当,后果更会不堪设想,柳大人这是功过相抵,不该受罚。

    文武两边,你一言我一句,吵得整个金銮殿都快掀了顶。

    皇帝老儿高高在上,眯着双眼看着下方这一众朝臣。定远侯和鲁国公撕破脸,是人人皆知的事情,这一次,定远侯不抓住这个机会报复鲁国公才怪。而站在他们那两边的朝臣,一部分是他们自己这么多年聚集起来的势力,另一部分则是全然从自己的思量出发的人了。比如,某些僵化的文臣,本就反对柳雁飞做官,这一回更是积极无比,恨不得让柳雁飞从此从朝堂上消失不可。而某些为柳雁飞力辩的武官,则说道,若真的因此而撤掉柳大人,岂不是叫那些与她浴血十年的边疆战士们心寒?

    当然,偌大的朝堂上,还有一部分两边都不想得罪的人,他们始终垂着头一言不吭,等着皇帝最后的拍案定论。

    皇帝老儿的目光在朝堂上扫来扫去,最后,把视线停在了一直不言不语只默默观战的丞相身上。本朝立过三公,但早在二十年前就被皇帝老儿给废了,后来立了左丞相,右丞相,但到现在,两位丞相也被废了一个,剩下的唯一一个丞相就成了统领六部的最高行政长官了。丞相虽位高权重,但是,当今的这位皇帝老儿,九岁继位,在位五十年来,经过奋战抗争,权力早已牢牢掌握在手上,他立了唯一一个丞相,但也防着这个唯一的丞相,给他权力,却禁止他滥用权力。先头已经换过三任丞相了,皇帝都是在用完了他们的才华后,就逼他们自动请辞,告老还乡去。两个聪明的,老老实实地看皇帝脸色,知道自己的官运到头了,就乖乖的卷起铺盖,好歹也是衣锦还乡,最后享受清福了,但却有一个,就是上一任丞相,太过自负,最终被皇帝找个机会给咔嚓了。

    现今皇帝,从表面上看,广开言路,积极纳谏,甚至对朝臣拉帮结派什么的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过,一切的前提是,任何一派的势力都不能太强大,不能让朝堂出现任何的倾斜,不能,触及到他的底线。

    对于这个,深谙为官之道的人都明白。而现今的这位王丞相就是个深谙为官之道的人。他感到皇帝的目光停在了自己身上,就明白,该轮到自己开口了。于是,他迈着沉稳的大步,站了出来,躬身说道:“陛下,关于柳大人一事,可请陛下听臣一言?”

    “哦?”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当朝宰相身上。争吵了那么久,总算是见他出来说话了。

    却是定远侯眼露不满,心中暗骂了一句:“老狐狸!”

    只听王丞相说道:“臣以为,干脆就放柳大人一段假吧!恰好下月五号就是皇太孙殿下同柳大人的大婚之日,柳大人也好借着这个假期,好好在家准备准备。”

    他这话说的很有技巧,没有说是罚还是不罚,而是巧妙地把“撤职”说成了“放假”,至于婚后,柳雁飞有没有可能再次回来做官,这就另当别论了。

    偌大的金銮殿霎时静默地连跟针掉下来的声音都能听见。

    好像,在王丞相开口之后,朝臣们才记起那柳雁飞其实还是眼前这位高高在上者的孙媳妇一样,众人们的脸上一派神色复杂。

    无怪他们,实在是皇帝的态度太模棱两可——从未见他在任何的公开场合提到过柳雁飞,便就是有人刻意讲起她,他也不过淡淡地点头表示听见了,仅此而已。模棱两可到了如此地步,难免就令人更加肯定了原有的猜测:柳雁飞就是一个破除皇太孙克妻命格的试验品。

    只见皇帝想了想,道:“那就这样吧!”

    鲁国公皱起了眉头,还想上前说些什么,不过却顿住了脚步,思索了片刻,又退了回去。只无奈地叹了口气。

    而那定远侯,则面上僵硬,脸色难看,显然对这个结果非常不满。没错,柳雁飞是不用当官了,但是,“撤职处分”和“暂时休假”完全是两码事!前者一个公告出去,人们都知道了柳雁飞是因玩忽职守而受罚,而后者,大家只会将其与她和皇太孙的大婚联系在一起。

    定远侯咬着牙,很想反驳。但看皇帝那表情,显然是不想处罚柳雁飞了。是了,再怎么样,柳雁飞也是他孙儿名义上的未婚妻,不是吗?

    定远侯只得作罢了,却有死脑筋的人奋起死谏,令他心中暗喜:“但是,陛下,这该如何向西姜国交代?!他们的使团可是九死五伤啊!”

    结果皇帝一拍龙椅,骂道:“什么如何向西姜国交代!怎么不说为了保护他们群人,我们这边死了近百人!”

    皇帝发怒了,金銮殿上一片死寂,可不过一会儿,又有谏官上前劝谏了。什么柳大人既是为官,就必须承担自己的过失!却是他话音刚落,某个武官就愤怒地反问:“请问柳大人有何过失?!这放火的是他们西姜国的人,若不是柳大人部署得当,恐怕这火烧到天明都没烧完,整一片街区都成了废墟!你只会事后放屁!让你去部署试试?!”

    于是,一切回到了原点,朝堂上又是争执一片。这倒显现在这个皇帝老儿的治下,真是广开言路,群臣们有话说话,从不畏惧。

    却是皇帝老儿连听都懒得再听了,他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挥了一下衣袖,就大步离去。太监用那刺耳的声音叫道:“恭送陛下——”这早朝就这样在争吵中落下了帷幕。

    而这般争执的中心人物——柳雁飞,一直在那个江桥为她所买的宅子里睡了个天昏地暗,直到太阳爬到了三竿上,她才伸了伸懒腰,从床上爬了起来。然后,骑着早已被方管家从使馆那边牵过来的烈风,慢悠悠地回鲁国公府去了。

    回到了鲁国公府,她才从她爷爷那边得来了消息:她被停职了,美名其曰放个大假为一个月后的大婚做准备。

    柳雁飞嗤笑一声:“为大婚做准备?做什么准备?让我绣嫁妆么?”

    柳雁飞被停职的消息如风般地传遍了整个鲁国公府。拍手称快的大有人在。她们可不管什么“撤职”还是“放假”之说,只知道,柳雁飞是没办法再拿她那从三品的武官来压人了。“她怎么没被烧死!”那些人高兴之余,多少还是有点失望的。但是在上次滑坡事故后,又出了这样的事,竟让她们更加坚定,柳雁飞,决计是没有那个命享受皇家媳妇的福分的!

    不要说那些对柳雁飞揣怀恶意的人了,就是鲁国公府里平平常常的丫鬟和小厮们,看向柳雁飞的目光也开始赤裸裸地同情了起来。因为,就在柳雁飞“放大假”的消息传出的同时,关于那西姜使馆一事的谣言也开始在京城里疯传:可怜的西姜国使团,可怜的守卫士兵们,全因柳雁飞而死啊!他们皆是那即将被克死的柳雁飞的陪葬品,就如,那一年的元宵大火一样!

    “姐,你太倒霉了吧!”第二天,无事可做的柳雁飞把逃课躲在院子里逗鸟玩蛐蛐的柳青荣给逮了个正着。柳青荣苦哈哈地笑了一下,就开始扯起柳雁飞的事了。“那西姜使馆的事与你何干啊!怎么也扯到你的头上来!”柳青荣愤愤不平。

    柳雁飞已经从柳青荣嘴里知道这个谣言了,却是她只是淡淡一笑:“你以为这种话是随随便便就能传开的?”

    “啊?”柳青荣一愣,继而反应过来,“姐,你说是有人故意放出这样的话?”他难以置信,“为什么?谁啊?谁这么恨你?!”他脑袋一转,念出了一个名字,“丁广盛?因为那家伙只要一出门就会被王大哥找来的人猛揍,现在都只能躲在家里,哪里也不敢去了,莫不是他恨极你,又像上次那样到处散布谣言?”

    柳雁飞嗤笑道:“依那家伙的智商和胆量,他敢这么做吗?说西姜国使馆一事那么多人都是因我而死,岂不就等于说他们是因皇太孙殿下而死?这简直就是在挑战皇家的天威!那年元宵大火,为了禁止那种传言传下去,听说皇上可是捉了不少人!”

    “啊……”柳青荣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是呢!丁广盛那种怂样,怎么看也不像是敢做这种事的人!那么,是谁呢?”他不解地看向柳雁飞。

    柳雁飞道:“我怎么知道是谁?”却是说着,眉头不经意地就皱了起来,接着陷入了沉思,半晌不语了。这皇太孙,想要阻止他上位的人,势力可不小啊!

    “唉!”柳青荣重重地叹了口气,见她姐姐这副模样,也就不再说话了。他不过是个成日只想着玩,期翼着每日都过得无比轻松的纨绔子弟,但他并非笨蛋,脑袋也是很灵光的。柳雁飞所想的东西他不是没有想到,只是不愿去深思罢了,这种东西,最好永远都与他无关。

    好一会儿,这屋里都是一阵沉默,终于是柳青荣打破了寂静,说道:“姐,我猜,皇太孙殿下也该来了吧!”

    “啊?”

    “你都被撤职了,啊,不,是‘放假’,他能不来看你吗?定是担心你担心得茶饭不思呢!”

    “胡扯八道些什么!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担心你是不是因此而心情不好,会不会连饭不都吃,会不会觉都不睡,是不是瘦了很多……”

    “……”

    “不是那日他都特地给你和石大哥一个说话的机会吗?我说啊,这皇太孙殿下是个心思很细的人呢!姐你的一丝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不过他也真行,居然那么放心就让你和石大哥单独在一起,就不怕你被石大哥给拐走吗?”

    “呯!”柳青荣脑袋上得了一个重重的爆栗。“啊!”他捂着脑袋就叫了起来,“我错了,姐!石大哥已经成婚了,殿下当然不怕啦!”“呯!”又是一下。

    再接着,居然是柳雁飞开口回答他了:“殿下不会来的。他忙着呢!昨日下午五皇子到来,他要去接待,然后今日是给五皇子和西姜国使团一齐设宴。”

    “死了那么多人,还设宴啊!”柳青荣嘟喃着。柳雁飞瞥了他一眼,没有继续说什么了。

    昨日下午,刑部的人来找她,她把前晚发生的事情一一细细告之,还把那见过两面的刺客描述了一番,画师照着画了下来,想必今日通缉令就已经张贴出来了。但是,她没有把刺客曾经刺杀柳如月之事说出来,毕竟,那日柳如月独自去那南区是被隐瞒下来的,否则传出去,指不定会被人说成什么样子。便就是说出来,于刑部的人也毫无用处,毕竟,那日刺杀柳如月的幕后人是定远侯世子,仅是鲁国公府的猜测,丝毫实际证据都没有。定远侯世子与那刺客有什么联系,就更是拿不出真实证据了。刑部绝不可能上定远侯府去询问一番。她该说的都说了,指挥使司那边的事务也托常青带去转交了。可以说,她真可以在家一直呆到出嫁那一日了。在此期间,忙碌得团团转的皇太孙江桥,有什么理由跑到鲁国公府来见她呢?依照大楚民俗,婚前男女可是几乎不见面的。他总不能再说“我要和雁飞商讨一下接待西姜国使团事宜”吧!

    柳雁飞轻笑。忆起昔日的江桥,还真觉得有趣。找起理由来还真是冠冕堂皇,把她的爷爷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但也无可奈何。

    “姐,”柳青荣好似知道柳雁飞在想什么,突然开口,打断她的回忆,“皇太孙殿下会来找你的!”他的口气非常肯定。

    “……”

    而竟就被柳青荣说中了,下午太阳斜挂在天边,阳光普照大地的时候,江桥来了。他,竟然是翻墙进来的!柳雁飞瞪大眼睛,看着那身穿玄色蟒袍的身影出现在墙头的时候,嘴角抽得不能再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