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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向至龙拖着疲倦的脚步回到家,看到温穗心抱着膝,坐在他公寓门边的台阶上,像只不得家门而人的可怜小弃猫。
温穗心缓缓抬起头。
“我的包包被扒了,连钥匙也一起不见,所以我没有办法进去,也没有钱可以回家。”
见到他的那一刻,她忍不住淌下泪。
她离开他多久了?
五个小时?八个小时?还是十个小时?
今天所过的每分每秒,都分外难受。
只要想到她的未来,将不会再跟他连在一起,她的心就好痛、好痛。
向至龙没有说话,一脸阴郁地站在地面前。
“我知道我的个性软弱又被动,很不讨喜。更讨厌的是,只要一有麻烦,第一个就来找你,你一定觉得我好烦”
看她哭得伤心,他叹了一口气,再也硬不起心肠,于是蹲到她面前,与她平视,伸手摸摸她的头。
“好了,别哭了。我已经回来了。”
“对不起,我竟然拿我们的订婚戒指丢你。我丢完后就后悔了。”他的温柔,让她的泪水无法控制。
他看了她好半晌,然后低下头在口袋搜了一下。
她以为他要拿手帕还是面纸什么的给她擦泪,本打算要伸手接过来,一抬头却怔住了。
他将她丢到他身上的那枚白金戒指,静静地递到她面前。
“阿龙”看着对指,她抖着手,从他手上接过来。
他淡淡地笑着,双眼深深地凝睇着她。
她握着戒指,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忍不住掩面,哭得更厉害。
他重视他们之间的承诺,她却毫不犹豫地在盛怒之下,把象征承诺的戒指,随意地糟蹋抛弃。
她果然还是他们两人之间,比较幼稚的那一个。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泣不成声,不住地对他道歉。
他伸出双臂,将她紧紧地揽进怀里。
“下次别乱丢了。”
他低低地开口,语带怜惜。
“嗯。”她抱住他,用力点头。
“白金戒指很贵的。”
她点头点到一半,猛地冻住。
“”他心疼的是戒指?
她怀疑地抬起头。
“山盟海誓的证据怎么可以乱丢?”他严肃地看着她。
她终于破涕为笑。
***
两人和好如初,舒适地肩并肩平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被子底下的手互相紧紧牵着,脚丫子也忙着互相勾缠嬉戏。
温穗心满足地笑着。
回到他身边的感觉好好,仿佛破裂的灵魂,因为他的存在而完整地嵌合在一起。
“我想再读书,好吗?”
“嗯?你本来不是说想出去工作?”
“我想了想,读书也许更能充实我。你能不能再给我两年?”她转头面对他。
“两年?那时我们都三十岁了。”
他有些失笑地回答。
“我知道我的要求有点任性。但是,我停在原地很久了,现在好想让自己再成长。”
也许,这样她就可以追上他的脚步。
“我不会离开你太远,你不用害怕会失去我。”
“那是我让自己安心待在你身边的方法。好不好嘛?再给我两年的时间,两年后,我一定回来嫁给你!”她撒娇地摇摇他的手。
他沉吟一会儿,才点头答应。
“好吧。之前是你等我,现在换我等你,很公平,一人一次。”
“如果”
她咬咬唇。
“嗯?”
他挑眉等她开口。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像是怕自己反悔似的,急急地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这两年之中,你身边出现一位更好的对象,就去追求吧,到时候,我绝不会阻挡你的。”
“你这是变相地要求分手,还是消极地想打变心预防针?我都说不会离开你了,你还不放心吗?”他的脸色—沉。
“我不是打预防针,我只是想得实际,远距离的恋爱本来就不容易维持嘛。”她皱眉,有预感他们又快吵架了。
“我们不就一直从我出国留学之后走到现在?”他不认同她均观点。
“时间和空间都不一样了。那时我们都年轻,拥有最多的就是时间。但现在我们都处于适婚年龄,心境已经不一样了。”她坐起来看着他的脸,急急地向他解释。
“你还是不信任我的感情?”他也坐起来,重重地扒了一下刘海。
“我不是不信任你,而是为你着想,不想拖累你呀。你是独生子,向爸和向妈一定很盼望你快快成家的。”她抓起枕头无助地揪着。
“我是不是该说声谢谢你,感谢你的无私和体贴?”他似乎真的气了,说起话来字字带刺。
“你我都这么委曲求全了,你怎么还”她不明白,他到底在气什么?
“委屈?这是你的感觉?我给你的一切,你只能用委曲求全来回馈我?”
“你不要把我说得那么不堪,我没有这么冷情!”她也气了,高高地跪坐起来。
“你的态度就是!”比高吗?他还会输她?他也不甘示弱地改成高跪姿势,跟她眉对眉、眼对眼。
“如果不满意我,当初为什么要我跟你在一起?”她看他的眼神,像只暴戾的斗鸡。
“因为你单‘蠢’好骗!”他气得口不择言。
“你你混蛋、恶劣!”她终于抓狂,抄起枕头朝他身上砸过去。
“你才是大笨瓜!”他健臂一挥,轻松撂开她想谋杀亲夫的凶器。
“你是专门欺负人的大坏蛋!”她忿忿地抓过另一只枕头,打算二度攻击。
“现在你才知道?这是我的!”他的手臂比她长,赶在她展开攻击前,先她一步抄走枕头。
“呜呜我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她扑了个空,抢不过他,干脆像个孩子一样,揉眼?悼蘖似鹄础?br>
“吵死了!”他火大地翻身,将她压入被枕之间,用唇堵住她刺耳的话。
“讨厌,你走开啦!走开、走唔”不能说话,她只好用力拉扯他的衣服发泄怒气。
争吵变了质,枕头战结束,另一场包炽烈的肉搏战,正要开始。
他不顾自己被她扯乱的衣服,大手伸入她的衣摆内,抚上她的腰;她也不甘示弱地扯掉他的睡衣,指尖不小心在他的肩头上留下几道红痕。
“唉呀,你抓我?!”他蹙眉看着自己的肩膀。
“抓你又怎么样?哼!”她红着脸,转过头不看他。
“你又抓我?”他佯装恼怒地叫了一声,然后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剥光她。
“我又不是故意的啊”火热喘息,迅速代替一切
***
说到底,八卦就是八卦,口耳相传之下,难免越烧越旺,最后一定是纸包不住火,传到不应该听到的人耳朵里。
鲍司里的年度大八卦,还是传到了总经理那边去了。
说来,总经理也算是这则八卦的间接当事人之一,只不过,一件消息在一传十、十传百之下,早已经变成另一个版本的故事了。
总经理冷凝着脸,坐在大办公桌后头,让三个年轻人面面相觑,像被罚站的孩子,排排站在他前面,等着他训话。
“听说,你们几个人的感情关系很复杂?”总经理缓缓开口,双眼犀利地扫向他们。
向至龙、任恕德和李曼丽三人同时一怔。
按杂?不会啊,他们统统一个锅配一个盖,很单纯啊!
“曼丽,你说,你们三个人之间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我们是好朋友啊!”只不过,她瞟了任恕德一眼后,突然胀红的脸蛋却泄了底。
总经理研究她的表情一会儿后,才将视线移开、一个一个的点名,要求解释。
“那么,向经理,你呢?”
“我们一向是好朋友。”向至龙的眼神坦荡荡。
“任经理,你又怎么说?”
“我们之间的感情很单纯。”任恕德直直地回望总经理。“我跟向经理是好兄弟,跟李经理也很合得来。事实上,我正在追求你的女儿。”
任恕德勇敢的坦白,让向至龙对他投以赞赏的一眼,李曼丽则是惊呼一声,整个脸“轰”的一声炸成深红色。
总经理在他们三人之间来回看着,终于了解事情真相。
“原来如此。”总经理啼笑皆非地摇摇头。
“爸?”李曼丽如坠五里雾中,她爸爸的反应太奇怪了。
她看看左右两个男人,发觉他们的反应也跟她差不多。
“至龙、恕德,你们两个既聪明又优秀,所以我始终把你们当成自己的孩子,努力地提拔。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男女交往是天经地义的事,我不是老古板,只要认真对待我的女儿,我不会插手阻挡你们的感情问题。不过,最近外面已经把你们三个传得很难听了,你们也该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
“我们三个?”李曼丽不解地皱起柳眉。
“管理一间公司,除了要能够处理公事,还要能够了解公司内部职员的互动状况。你们知不知道,你们三个早已经是八卦大头条,有一个版本说你们大玩三角游戏,另一个版本还说是四角游戏。别家公司都传得沸沸扬扬的,说我的女儿李曼丽正在找丈夫,而本公司两名大将也为此互别苗头。”
“我们三个?是谁造的谣?”
“谁造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平息这场风波,让员工专心上班。每天谈是非、聊八卦,会大大影响工作效率。以后,在员工面前,多多注意自己的言行。”
“是。”三人点点头。
“对了,上次,我跟至龙和恕德提过,有关调任到总公司受训的事,你们两个考虑得怎么样了?”他们四人全都不知道,他们现在在谈的,正是这次四角恋文艺大八卦的起源。
“爸,一定要在他们两人之间选一人出来吗?调到总公司的话,要好几年才回得来呀。”李曼丽忧愁地说道。
“所以我才请至龙和恕德回家好好想一想。调派到总公司就等于升迁,对于前途有很大的影响。但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涯规划,所以我尊重你们的意愿,但是最后,一定要有一个人选。”
李曼丽不舍地看向任恕德,没有主张,任恕德则是又期待、又挣扎。
“总经理,我能否自我推荐,给我这个机会?”向至龙突然开口,眼神坚定地看着总经理。
任恕德惊讶地看他。“至龙,你未婚妻答应了?”
“我未婚妻正打算要出国进修,我不想离她太远。”
“那恕德就可以留下来了?”李曼丽高兴地拉住任恕德的手臂。
总经理沉吟了一下,终于点点头。
“嗯,那就这么决定了,我马上就发布命令。”
***
一纸人事命令,马上破除了不实传言。
所有员工皆忘了自己曾努力宣扬过八卦,他们团团围住向至龙,跟他恭贺,也顺便将大小姐和任恕德围在里面,一同调侃恭贺。
“恭喜、恭喜,向经理即将高升,是在众人的意料之中。”只不过大家本来以为他是会升为驸马爷而已。
“是啊,是啊!那,大小姐什么时候要请喝喜酒呢?”这个就很准了,只不过当初以为她要二选一,没想到她早就“惦惦呷三碗公,跟任经理郎有情、妹有意了。
“任经理,你还真不简单哪,愿意退让,把机会让出,真是了不起。”
“没办法啊,我无法眼睁睁看着大小姐哭,只好把机会让出啦!不然的话,大小姐不恨死我了?”任恕德痞痞地笑道。
正巧温穗心跑了一趟世贸留学博览会,拿了好多资料后,又跑去书局买了不少留学指南,兴冲冲地跑去公司找向至龙,没想到却撞见这一幕。一声声的恭贺和祝福,传到温穗心的耳里,阴错阳差地变成了无法挽回的误会。
“咦?请问你是?”一位女职员正好回头看到她,随即轻喊一声。“啊,你是向经理的未婚妻。”
所有人都回过头,发现了她的存在。
她浑身发冷地瞪着自己的未婚夫和李曼丽,两人有如金童玉女,双双站在一块儿接受大家的恭贺。
他们的笑容落在她的眼底,变成了恐怖的景象,似乎正宣告着她的世界将要崩毁的讯息。
他答应了?他答应要娶总经理的女儿,成为驸马爷?
向至龙没有察觉她的异样,开心地想要从人墙中脱身,想要告诉她,他即将升调到国外的总公司去,她也可以跟着他到国外读书,他们两个人往后几年,不必分隔两地了。
没想到温穗心接下来的反应,却让所有人都倒抽一口气。
温穗心眼底突然冒出泪花,忿忿地拔下戒指,再度丢向他。
“如你所愿,我们玩完了!”她大喊一声,哭着跑了出去。
所有人都还来不及反应,但向至龙的动作却很快,在她向他扔戒指的那一瞬间,他就向她冲了过去。
整个办公室变得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噤声不语,一头雾水。
明明是件值得恭喜的好事,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向经理跟他未婚妻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说话的女职员,
完全不知道自己就是那天无意间在温穗心前面嚼舌的始作俑者。
“向经理刚刚的表情好恐怖哦。他会不会打她啊?”有人开始为温穗心的安危担心。
此话一出,众人同时倒抽一口气,开始神色互异地交头接耳。
不用怀疑,最新一则大八卦刚刚又出炉了。
任恕德和李曼丽站在一旁直摇着头。
看来公司内部风气,真的该好好整顿’了。
“我们要不要帮至龙找戒指?不然他回来,不知道又会找多久。这里很大耶,那么小的东西,要怎么找?”李曼丽拉了拉任恕德的衣袖。
任恕德也想起了那次向至龙又执着又狼狈的模样。
“各位,刚刚有谁看到那枚戒指被弹到哪儿啦?拜托帮忙向经理找一找。”任恕德低下头,双眼开始搜寻地面。
“咦?好像是那边?”
“还是这边?我有看到一道闪光往这边掉过来。”
“是吗?那推开椅子看看。”
“我觉得是那边啦!戒指是圆的,掉到地上后会滚吧?”
办公室里,大夥儿全热心地趴到地板上,找寻戒指。
***
这一次,他没有让她成功地跑掉。
在她打算故技重施,闪进电梯里时,他大步一跨,抓住她的手臂,硬生生地将她拖出来。
“放开我!你放开我!”她又气又伤心地捶打他坚硬如铁的手臂。
向至龙的脸色非常难看,粗鲁地拉着她到楼梯口往上走去,一直爬到最顶端时,他用力推开铁门,把她拉到空无一人的顶楼去私下解决。”你怎么这么无理取闹,又丢戒指?”他气得抓着她大吼。他完全忘了自己有轻微的惧高症,只想找一个没人的地方,于是想也不想地就直接把她押来顶楼。
“我无理取闹?你欢欢快喜地搂着李曼丽的时候,有没有想到我?”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抱她了?”他几乎气到头顶冒烟。
这是她第二次丢戒指了,难道她这么轻忽他们之间的承诺?
“你现在没搂,说不定晚些时候就搂了啊!反正你都要娶她了,何必怕我有没有看见?”
他觉得他现在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你为什么一直怀疑我?我不明白,我做了什么,让你对我这么的不信任?”
她努力吞下喉中梗得疼痛的酸楚,把所有积压的情绪全都掏出。
“你太优秀、太完美了,在你身边,我很没有安全感。”
向至龙僵住。他从没想过,他们之间会有这个问题。
“你身边总是不乏容貌、身世、才智比我好上十倍、百倍的女性围绕着。从幼稚园开始,一直到高中毕业,倒追你的女孩数不胜数。当你学成归国那一年,甚至有好几位女孩不惜远渡重洋,跟在你身后痴痴追来。那些女孩我都见过,每一个都比我活泼、开朗、漂亮。所以,我一直患得患失的。如果只是猜测,那也就算了,现在我都亲见目睹了,我还能怎么想?”
“我跟李曼丽只是一般的朋友。”
“朋友会这么热络?”
“我从高中就跟她认识,到现在都十多年了,关心老朋友很正常啊。”
“你们认识十多年了?我一点也不知道!”她不敢置信地张大嘴巴。
“她是我们读高中时的那位校花,你忘了?”他蹙眉解释。
“校花?那么优秀的女孩子,难怪你们可以维持十多年的友情。当初为什么不找她告白,反而找我当女朋友?你不觉得你白白绕了一大圈?”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后,她的心头更加酸涩,冲动之下开始口不择言起来。
“我是进公司工作之后,才与她巧遇的。”
“你们很有缘嘛,兜兜转转好几年,还能相遇。算了,反正我也抢不过她,我退出就是,祝福你们百年好合。”
向至龙心冷了。
她不信任爱情,也不信任他,宁可相信自己眼睛所见,却听不进他的辩白和解释。
“我以为,我已经给了你足够的保证。原来我的努力还不够,还是无法让你安心。我尽力不让你知道我收了多少情书,尽力不让你知道有哪些女孩子想接近我,就是怕你会想太多、钻牛角尖。没想到,我的体贴,竟然变成我们之间信任破裂的最大导火线。是我对自己的处理方式太过自信,还是太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够了解你?”向至龙疲倦地扒了扒头发,话语里有领悟、有失望。
他的话,让她倏地冷静下来。
天啊,她的话好可怕,不但伤了他,自己也被刺得伤痕累累。“我对不起我”
“我没变,穗心,我的心一直没变。你为什么看不清我的心?”向至龙郁郁地掉开眼,神情是浓浓的倦怠。
“阿龙,对不起。你对我非常的好、非常的体贴,但是,就是因为你为我想得太多、做得太多,我反而觉得好像被你排斥在一段距离之外。我很痛苦,很想靠近你,却苦无门路。很想多知道你的事,又怕知道了太多,会让我承受不了。好几次,我一直挣扎着想打开你的抽屉,看看是谁写了一封又一封的情书给你;也好想偷偷跑到你的公司去,看看你是真的加班晚归,还是跟其他的女同事出去了;还有”她再也说不下去。
这些不安的想像,几乎要摧折她的灵魂和对他的爱意。
他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你真的无法信任我吗?”
“我不知道”她痛苦地摇摇头。
“我爱你,穗心。我真的爱你。”他再试一次,企图用这最后的手段,来唤醒她执迷、猜疑又不安的心。
“你不用因为我把青春都给了你,觉得对不起我,所以想要对我负起责任。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有能力承担挫折。你如果不是真的爱我,就不要在这一刻告诉我?盥龈愫芟嗯洌娴摹!彼拖峦凡豢此磷抛约旱男模党鲅圆挥芍缘幕啊?br>
向至龙闭上绝望的眼,沉默了一会儿,才又张开眼,语调平板地开口。
“穗心,既然这样”
她抬起头,静静地等他说话,心里有了可怕的预感。
“我们分手吧。”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