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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逃了一段距离,腿力不差的两人都已远离危险了。
“呼,这群人总算是死心了。”粗喘着气,她的视线频频落在身后,逃命的脚步却没有一刻停歇。
于应琅跑在沈桐身前,他故意放慢脚步,离她只有两步远,虽然没注意瞧,光听她的喃喃自语,也知道这小子捡了条命回来,开始得意忘形了。
“小桐?”
“在,我一直跟在你身后呀。”
“小心看路。”
“噢。”总算,她将注意力移到前头。
只可惜,他的警告来得太慢。
他们正沿着崎岖的河岸狂奔了好一会儿,于应琅没出声警示,沈桐误打误撞的一路平安,没事;可他话才脱口,她忙着逃命的脚尖就绊到一处土拗,踉跄了几步,整个人直接扑向他的腰背。
虽然被她的突袭击得险些措手不及,可于应琅凭着矫健的身手迅速的挺住不稳的重心,甚至眼明手快的拦下她半倾倒的身子,可快虽快,却止不往过剧的冲击力道,他环揽着她,双双跌进湍急的河里。
“救命呀!”
“快闭上嘴。”
于应琅只来得及丢下这么一句,扑通一声,水花四溢,相拥的两人已经一古脑的冲到了河底。
“阿琅?”一双手慌张的在水中摸索,她的声音里有着浓浓的惊骇。
“我在这儿,我在这儿。”紧揽着她的身子,双腿蹬着水,他托着她的下领浮出水面。“别慌,我在这儿呢。”
“我咕噜咕噜你阿琅我喝到水了啦”
长气一叹,于应琅在心里摇头。小白痴,不是说了别开口,闭上嘴吗?
“别说话呀。”
“可是我喝到水”嘴一张,又一大口河水灌进喉咙里,她更慌了,想也不想地便将四肢牢牢的盘上他的身子。
“小桐,别缠别大使劲缠着我的脖子”
被河水没了顶,沈桐顿时慌了手脚,哪还听得进他的低喝,当下不由分说的更是抱紧他。
谁叫她天不怕、地不怕,这辈子就怕水,这会儿竟又落水,教她这只旱鸭子怎能以平常心视之呢。
不怕?哼,才怪呢。
“小桐,放手!”
“唔”河水滔滔,她的神智已经混沌了大半。
瞧沈桐愈来愈不济事的模样,于应琅的神情陡然森郁沉重。
啧,事出突然且河深水急,怨他纵有一双长腿也勾不到河底,再加上心生恐惧的小桐牢牢的巴在他身上,一副打死不松手的坚决,再这么下去,不必阎王爷前来索命,他便自动自发的上地府报到了。
心念一转,他飞快的出手击昏缠在身上的八爪鱼,把握时间的拉开腰带,利落的将两人的身子绑在一起,双手忙碌,焦急的视线梭巡着离他们最近的河岸,瞬间,他瞧中了一处极佳的地点。
怀中,沈桐轻声呓言,他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
“别怕,一会儿我们就可以上岸了。”明知小桐晕得差不多了,可他仍忍不住出声安慰。
话才说完,沈桐似有所感,在他怀中挣扎了起来,他神情倏塌,忙不迭的伸手去制止她的蠢行,这才察觉不对。
惨的是,都还没捉住她胡乱挥动的手,就遭她弓起的手肘狠狠的撞击下领。更惨的是,求生的警戒心才松懈几分,又让小桐这么一撞,在河水中翻腾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仰去,无巧不巧的被河中凸起的石块给重重的砸到后脑勺。
刹那间,一阵揪心的热痛自头顶迸出;紧咬牙,他忍痛继续往河岸游去,眼前逐渐浮起浅浅的红雾该死,莫非今儿个真要命绝于此?!
他死了不打紧,横竖这条命早就该被阎王爷收了去,可是,小桐不像是短命相呀。
不行,他得将小桐送上岸呀!
拼了命,头痛欲裂的于应琅拖着不省人事的沈桐往水流较缓的河弯处游去,待掌下肌肤触及岸边潮湿的泥地时,紧绷的心境一松,终于不支倒地。
在晕死之际,脑子还隐隐浮现自嘲该死,他们逃过了敌人追杀,却败在自己人的粗心大意里。
怎会这么倒霉呀!
头好痛噢!
觉得身体好冷,波波的凉意直往面颊溅上溅?什么怪感觉呀?
紧咬着牙根,沈桐先唉了唉,直觉的伸手抚住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再慢条斯理的复在脖子上,忍不住又是一阵咳声叹气。
奇怪,好像有人砍了她的脖子,痛死人齿缝轻透的嗤声陡然止住,她想起了所有被暂忘的事情。
蓦然僵冷中,第一个冲上脑子里的念头是阿琅?!
他人呢?
“阿琅?阿琅你在哪里?阿啊!”惊声尖叫,猛地撑起身子,这才赫然发觉,压在她身上的重物不就是阿琅!
问题是,这会儿是找到他人了,可他却是动也不动的瘫在她身上心一凛,她打脚底凉到心坎。
打着哆嗦的手慢慢的伸过去,她摇了摇他的身子。
“阿琅?”轻轻的,她摇晃着他的肩膀,心惊胆战。
河水轻击,两个人的身子浮啊沉沉在河岸边,但阿琅的脑勺却不时渗出让人屏息的血水,而他的身躯是僵的、是冷的,是无动于衷的,连他的神情也是心头一窒,沈桐酸红了鼻心。不能,阿琅不能就这么死去,他不能,她不许他这么不负责任。
可他半天也没个动静。
“阿琅?”她稍微加重了力气。
于应琅没反应,依然是浅薄的气息,双眼紧闭。
“不行,你不准死,醒醒哪,阿琅,你醒醒呀,快点给我醒过来。”顾不得全身笼罩的寒栗及骨子里透出的哆嗦,见他不省人事,既急且慌的沈桐痛哭失声,反扑在他的身上,对着他的胸口又摇又捶。“拜托你有点男子气概好吗?醒醒哪,你不准给我晕过去,醒醒,猪呀你,你不准比我还要早晕过去。”
半昏半醒之际,浑身酸痛的于应琅只听进她最后那句哭喊,僵麻的心口抽了抽,想笑,却苦于全身上下挤不出半点力气。
小桐也真是爱说笑,也不知道是谁先不顾义气想缠着他一块儿死的,若不是他心一狠,当机力断的赏了记手刀打晕她,否则,现下谁也休想再有醒过来的一天;可小桐这会儿还有脸嫌弃他的筋疲力竭与无能。
许久,没见他的手脚动一动,她的心凉了。
“阿琅,阿琅,你给我睁开眼,快点给我睁开眼。”她拼了命的喊,拼了命的摇晃,拼了命的掉眼泪,但,他始终是动也不动“不准你死,听到没?不准你死,我不准你离开我。”
她如今才知道,相依为命的感觉是多么的珍贵,能有个人相依为命是多么的幸福;如今也才知道,若失去了他不,她不能失去他,她不会失去阿琅。
她不会!
“阿琅,不准你丢下我,不准,不准,我不准哪。”狠狠的咬住下唇,沈桐紧拥着他的身子,泣不成声。
而于应琅觉得更不舒服了。好吵,也好痛。
“阿琅”
“别摇了。”
“什么?!”忽闻这声熟悉的轻叹悄悄扣进耳畔,她不敢置信的瞪大眼,呜咽梗在喉头。“阿琅?”
“别摇了。”先细喘几声,他才继续数落。“我快被你摇散了。”
“阿琅?你醒了?你终于肯睁开眼了?我还以为你你真的醒了?”心境上松,热泪却掉得更凶了。“不准你再这样吓我,听到没有?不准!”
“啧这么凶呀!”他要死不活的打趣着。
“我这哪叫凶呀。”泼辣的哼着气,发颤的手小心翼翼的抚顺他沾满血水的鬓发。“我被你吓死了。”
他也是;他也被小桐激动不已的哭号慑紧心魂。
迷迷蒙蒙的陷入晕眩中,他懒得苏醒,对自己的无恙也不以为意,可小桐又哭又喊的伤恸,教他心生不舍。
“别哭,我没事。”只是脑袋还很沉重,无力挺直身子,全身的骨头像是要散了似的;勉强抬手自我检视一番,他不觉叹了叹。
依他的情形研判,一时之间大概是死不了了,但,活罪难逃。痛呀!
“你真的没事?”她不太相信他的保证。
若真的没事,怎么阿琅睁了眼、续了气,虽然与她有应有答,却是脸色苍白的很,像个活死人,甚至至今仍没有起身的打算?她就不信他没神经,会感觉不到周遭的寒气迫人。深沉的夜幕逐渐露白,天光初现,正是一日中最冷的时候,她都已经开始发着抖了呢。
“我只是”
“只是怎样?”见他才说几个字,却连喘了好半晌,沈桐的心又提到了喉咙。“阿琅?”
“小桐?”
“我在这儿,就在你身边,你别急,慢慢说呀。”
“我恐怕不行了。”全身泛冷,他觉得难受,脑子沉涨涨的,只想闭上眼,好好的睡上一觉。
可她却完全误会了他的意思。
不行了?!
“行,你一定行的,坚持下去。”眼眶像是决了堤的深湖,她的泪水片刻没停过。“我们辛辛苦苦才爬上了岸!不许你在这个时候放弃,你不是说你没事?你是在骗我的吗?不准,听到没,阿琅?”
她的哭天喊地他听得一清二楚,只可惜他实在是觉得晕极了,头痛死了,对她的连串命令,他心有余而力不足呀。
“阿琅,你快点给我坐起来!”
他也想快快恢复精神呀,可是心余力绌哪。
“对不起。”轻喟着歉疚,脑袋一歪,于应琅斜躺进她怀里,任由过累过疲的倦意征服自己。
“以后,就算真讨不到饭的话,我大概也脑瓶这种手工养活咱们了。”嘀咕自嘲着涣散的理智重新回笼后,沈桐替于应琅的头部做了简单的包扎,她自忖没有背他行走的能耐,着磨片刻,快手快脚的做了个克难的木头拖架,加减充数。她允许自己停下来喘几口气,虽挥汗连连,犹面露安慰的浅笑。
她是背不动他啦,那,拖着他走总行了吧!
似乎连老天爷都看不过他们的落难,才走走停停的横过半个山腰,一处破烂无比的茅草房赫然在望。
“阿琅,看来咱们今天晚上不必餐风露宿了唷。”欢呼一声,沈桐忙不迭的嘀咕给不省人事的他听。
不顾义气的阿琅一而再的晕死在她怀里,她吓死了,拼了命的掉眼泪,直到夜幕尽褪,温暖的阳光普照大地,伏趴在他胸膛的她停止了抽噎,却惊觉到颊下细缓却规律的起伏。怔了怔,垂泪整晚的她这才忽地了悟,阿琅并没有骗她。
他大概真的没事,只不过是遍体是伤再加上累极,才贪困睡着了。
“也难怪他会累毙了,我昏过去后,他除了得救自己,还有我这个拖油瓶,历尽艰辛的拖着我爬上岸哪”心疼的替他拭去额上的水珠,瞧着他惨白的面容,她情难自禁的将额贴上他冰冷的额际。
无论阿琅是生是死,她绝不放弃他。
这辈子,她再也不要离开他了!
“唔?”喃声呻吟入于应琅的眼睑微掀。
想到她的动作像是乘机轻薄他,她蓦然红了脸,慌忙的抬眼瞧他。
“阿琅,我吵醒你了?”见他仿佛悠悠转醒,沈桐喜极而泣。“别动呀,当心又晕过去了啧,就知道你又存心寻我开心了。”她差一点就真的哭了出来。
还以为他这一睁眼,终于肯醒过来了,谁知道又是昙花一现的叫人失望;这一路上,就她一个人睁着眼、做着事,她好怕,好怕呀。
可即使如此,她仍咬牙承诺“你放心,就算真要我活活累死,我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泪水不知何时又淌下颊际,吁着气,她重新握起木杆,使尽力气的拖着木架,一步一脚印,又是一段时间,她总算杵在那栋屋舍前头了。
“哇塞。”瞧清了草屋的颓废,她目瞪口呆。
这草屋果真是远看尚可,近看来不及再嘟哝个几声,于应琅几声含糊不清的呓语与哈啾,勾回了她的全神贯注。
又破又旧又脏又烂,那又怎样?起码它还有个屋顶可以遮风避雨呀。
猛咬住下唇,沈桐使尽吃奶的力气将于应琅拖进了屋内,寻了块还算干净的角落,东摸摸西摸摸的打点一番,让他能躺得舒服一点,可临收手时,不小心触到了他的衣裳,精神一震。
“啧,全身都湿透了,得给你擦擦身子,要不然,没被河神掠去,却着了凉,成了阎王爷的女婿,我可会哭死的。”
身子微微一动,像是听到了她的喃喃自语,于应琅轻呓着浅浅的胡言乱语。
“天哪,再不动手,你铁定着凉。”没想大多,她一把撕下身上快干透的下摆,快手快脚的边擦边剥开他的衣裳,直到手解开他的裤腰带,将长裤拉到膝上,眼尖的目光瞧到了什么,气息一乱,忙碌了大半天的脑神经这才起了思考的作用。
咦,她在做什么?!
“我是光着身子吗?
啊!
于应琅突然来这么一句,她吓了好大一跳,抚在他胸膛上的手湿湿冷冷的打着哆嗦,直透着只有她自己才知晓的紧张。
“阿琅?”
“嗯。”他几不可感的吸着气。“怎么了你?”小桐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
“你咳咳你醒了?”
“唔。”使足劲,他眨了眨僵凝的眼睑,有气无力的问道:“你脱了我的衣裳?”感觉口拂着阵阵凉意,自己八成是未着寸缕。
“你真的醒了?”沈桐不敢置信的轻提着气。
虽然心里高兴他不再陷入昏死状态,应该已跟鬼差错身而过,可心里还是忍不住的带了点埋怨。
之前,她急慌慌的想他醒过来,拼了命的叫唤着他,他不理不睬;这会儿她巴望着他能睡个好觉,让她有机会彻底将他瞧个清楚,怎知他偏又不识趣的张开眼,一副有问有答的正常人模样真讨厌。
“真是个不解风情的臭酸儒。”眼波流转之际隐约透露着埋怨与责备。
只可惜,神智初醒的于应琅完全没有感应到她的数落眸光,只隐约听见了她的咕咕哝哝。
“你说什么?”
“没,我什么都没说。”赌气的别开脸,想到了他方才的问题,润润舌,她脸微红、气微喘的为自己的行径辩白。“好不容易离了水,你还想泡在一堆湿衣裳里呀?我是替你解开了湿衣裳没错,但那只不过怕你穿着湿衣裳容易着凉,所以顺便替你擦干身子罢了。”
本来,是该干脆替他换套干爽的衣服的,可问题是,他们的包袱全部给水打湿了,她才刚利用空档时间将它们全晾在外头等着晒干呢。
“辛苦你了。”
“干么这么客气呀,又不是别人唉,你脑袋上有伤呢,又才刚醒过来,别乱动呀。”
“没关系。”呼着气,于应琅眨眨眼。“这是哪里?”
“一栋荒废很久的破屋里,呃,阿琅,你想做什么?”
“我想坐一会儿。”
“好吧。”若换成是她,一旦睁开眼,她也是躺不住的。
“谢谢。在她的搀扶下,他坐起身,眼角瞥见了什么,他俯下领,纳闷的望着光裸的胸膛。“咦?”顺着他的这声咦,沈桐放眼瞧去,脑门忽地轰一声,她从头顶羞到脚底板。
懊死,那刺眼的玩意儿不会是她身上洒出来的吧?!
“这是?”
“红通通的血呀,怎么,你见不得血?”
“不,只是这血是?”他头上的伤有这么重吗?血竟然流到胸口。
“是你的血呀,这么好奇!”她抢白着,不假思索的移过手中湿布,不住的擦拭着他胸口的血迹斑斑。
快,快,快,快点儿毁尸灭迹呀。
敝哉,将他安顿在地板上时,他脑袋上经过包扎的伤口已经有点收干血迹了呀;甚至,她替他拭干胸膛的水渍时也没瞧见那儿有红色的痕迹看来,那血真是她滴下来的,而且,八成是自她的鼻管流出来的。
真是见鬼了,不过是一番好意的替他拭干身子,半湿的棉布擦呀擦的就擦到了不,还擦呢,光只是瞧见了阿琅的那话儿,她就流鼻血了。
有没有搞错?她沈桐竟因为瞧见了汉子的裸身而流鼻血?!
可是,能怪她的失态吗?
以前看的都是小娃儿的五短身材,别说是心猿意马了,连眼睫都不曾被吓得眨巴个一下。方才,她只不过是漫不经心且快速的瞥上一眼,猛然袭上心口的悸动强得让她几乎快站不住脚。
呵,呵呵,原来,身上被剥得一丝不挂的大男人就长得这副样呀!
“是我的血呀?”
“要要不是谁的血?我的身上除了瘀伤,可没地方流血呀,哪像你呀,像个娘儿们般脆弱。”托他之福,平心而论,他真的是毫无私心的护着她,自遇上他以来,她不再大伤小伤不断。
当然,鼻孔例外!
“对了,我被藏在水里的石块砸到了头。”难怪脑袋会晕成这样,气息调理了半晌,还虚脱不已。
但,他有流这么多血吗?
“可不是吗。”她附和着,但天地良心,谁知道他脑袋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她只知道,他身上带了伤,而她,急得一心只想跟他生死与共。
刹那间,她惊异的眸子僵直的瞪着他安然闭上眼的脸庞,轻喘起气来。
原以为只纯粹是想赖上他的陪伴、由得他照料她一辈子,可原来她安的是能跟他生死与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