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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冷冬,寒风低吼,当其他人都在享受欢欣的年节气氛时,翠袖几人也只能窝在屋里养“不怕冷的蚊子”不好意思自己去找乐子快活。
人家遭遇不幸的事,又在养病,他们总不好放鞭炮庆祝吧?
不过这么一来,日子也着实无聊了一点,多半就是因为如此,翠袖才会向金日提出一项特别的要求。
“教我说京片子。”
“你的舌儿卷不起来。”
“试试看嘛,就算真的学不来,听得懂也行嘛!”
“好好好,教你,教你,从明儿个开始教你。不过”金日滑稽的对她挤挤眼。“你得先告诉我,为何要离家千里跑到这里来投靠汪家?”
“为什么问这?”
“好奇。”
好奇?
嗯,很正常的理由。“好,我告诉你。”
于是,半个时辰后,金日特地去买来一大堆热食以便一边聊一边吃。
“喝过酒么?”
“没有。”
“那你还是喝茶吧!”
款?凭什么她喝茶,他就可以喝酒?
因为他是男的。
翠袖不甘心的噘起了红唇。“那你也不能喝太多。”
“为何?”
“你也不比我大多少嘛!”
金日莞尔,饮下一杯酒,再自行斟酒。“会大老远跑到这里来,你是在躲什么人吗?”
翠袖瞥他一下,吃了几口桂鱼后才开始说话。
“我爹是建昌镇总兵,虽然有四个女儿,却没有半个儿子,我娘曾要他再娶个妾室来生个儿子,但我爹不肯,他说若是上天注定他没有儿子,又何苦要强求。当时我就下定决心,将来一定要招赘”
难怪她说一定要娶男人。
“为何一定要你?你还有三个妹妹不是?”
“我是大姊嘛,这种责任自然要由我来承担呀!”翠袖说得天经地义。“再说,想要招赘,对象不能太挑,想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是不太可能的,这种痛苦我怎能让妹妹去承担,无论如何,我是大姊啊!”“也不一定要招赘,”金日慢吞吞的转着酒杯。“过继个孩子不也行么?”
“不是不行,是不够!”翠袖重重地说。
“哪里不够?”
“就算我可以生个孩子过继给袁家,但一旦我和三个妹妹都嫁出去了,过继的孩子也还小,爹娘没有儿女在旁边伺候,他们会好寂寞的,所以我非留在他们身边不可!”
酒杯落回桌面,金日惊讶的望定翠袖,后者解释完后就忙着剥虾吃。
原以为她单纯到不行,脑袋纹路只有一条单行道,这种人多半都是过一天算一天,从来不会为明天打算,更不会顾虑到别人。
没想到在这件事上她不但考虑周详,面面俱到,而且义无反顾的把自己身为长女、长姊的责任确确实实的承担起来,不逃避,也不推诿,仔细斟酌,谨慎思量,于是下定决心要取代爹娘的儿子来孝顺父母,呵护妹妹。
想到这里,他下禁有点惭愧。
身为长子、长兄,他从未想到孝顺父母、照顾弟妹这种事,即使阿玛和额娘并不需要他多管闲事去关心他们,弟妹也希望大哥最好不要去管他们,看他们自己过得多快活,然而这些都不能拿来做理由,因为他根本不曾有过那份心。
事实是,太过宽裕与顺遂的生活使他忘了本身的责任,不过,这依然只是个藉口,一个使他更加惭愧的借口。
“你是个孝顺的好女儿,温柔的好姊姊。”
“那些原就该我做的不是吗?”
或许是,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这么认为,汪映蓝就不做如是想,她对父母的付出充其量只不过是一种报偿罢了,父母生下她是一种恩情,所以她必须把恩情还给他们!就像是还一笔债务,而事实上,她对他们并没有任何感情。
不,她彻底轻视他们。
看看她对待母亲与弟妹的态度就知道了,对母亲,她尽其所能付出实质上的需要,却吝于付出半点感情上的关怀与体贴,态度极其冷淡:她自认不欠弟妹什么,所以她对待弟妹根本是一种懒得理会的高傲姿态。
那个女人,美是美矣,却令人厌恶得很。
“那么,你究竟是要躲避谁呢?”
翠袖又瞄他一眼,低头继续剥虾子,剥好的虾子却不是塞进自己嘴里,而是伸长手拿到他嘴边给他吃。
“我知道我爹一定会反对我招赘,所以我不敢告诉他,因此我一及笄,爹娘就开始请媒婆为我找亲事,当时我并不怎么在意,相信只要我说一句不喜欢对方,我爹就下会勉强我。没想到”
“怎样?”
她咧开嘴,苦笑。“你知道,有些媒婆会先拿了姑娘家的八字去给算命先生看看,她在说媒的时候也比较知道该说些什么”
金日眉梢儿一扬。“怎么,你的八字不好么?”
“是就好了,”翠袖深深叹息。“偏就不是,算命先生说我命中注定要嫁给一位身分高贵的夫婿,连朝中;叩大官都得对他行礼呢”
金日眉梢子又跳了一下,眸中飞过一丝异采。
“于是,一切都不对了。”没注意到他的异样,翠袖继续往下说。“也不知怎地,那位算命先生说的话给传了出去,突然间,我家的大门槛被求亲的人踩得差点断成两截”
“那不过是算命的胡抡乱侃混口饭吃罢了,信他做啥?”
“我也这么认为呀,问题是”她大大叹了口气。“那位算命先生不是普通的算命先生,他不但一天只看三位客人,而且不收金、不拿银,只要人家给他一包花生、一碟豆干、一壶老酒”
=逗可稀奇。”金日喃喃道。
“最可怕的是,他说过的话没一个字不应验的,所以”翠袖哭丧起脸儿。“他的断言没人不信,话,一下子就传开了;人,也一下子就涌上门来了,当时我还以为川境所有男人全跑到我家来求亲了呢!
金日不禁失笑.“他们以为娶了你,有朝一日便能平空得到高贵的身分么?”
翠袖可怜兮兮的点点头,有些委屈,也很懊恼。
“我又不像蓝姊姊或黄姑娘那样美若天仙,人也不算聪明,更挤不出半点气质来,女红中镇倒还可以,武功也还不赖,但琴棋书画一窍不通,谈诗论词更没辙,自然不会有什么身分高贵的人主动上门来要娶我,所以说,必然是娶了我的人将来能够平步青云,一步登天他们都是这么认为的。”
“那可难讲。”金日低喃。
“呃?”
“没什么,我是说,请继续。”
“总之,一夕之间,我成了炙手可热的抢手货,还有休了大老婆再来提亲的人呢!其实那也还好,拒绝了便是,但若是碰上那种拒绝不了的人”
“哦?谁?”
“四川巡抚纪山。”
大眼睛陡然睁得比汤圆更圆,元宵还没到,他的汤圆已经可以下锅了。
“那个老头子要娶你?”金日不敢置信的惊叫。
“不,他要让他小儿子娶我。”
这还差不多款,不对,这也不对,逼亲本就不对,不管对方是老头子或小毛头。
“那又如何?你爹是正二品官,巡抚是从二品,怕他做啥?”
翠袖横他一眼。“这你就不懂了”
他不懂?
才怪!
“哦?我哪不懂了?”
“虽然爹是正二品官,但他是武官,向来镇守于边疆重地,与朝廷大臣少有交往;而巡抚是文官,纪山大人在就任四川巡抚之前还曾是镶黄旗汉军都统呢,在朝廷里的交往要比爹广阔多了。告诉你,这种交往关系可是比官品重要呢!”翠袖严肃的点着小脑袋。“我娘说的。”
又是她娘亲说的!
不过,说得也确是事实,金日无言以驳。“他的官还不够大吗?”
“但他儿于一个个都是蠢才啊!”翠袖咧咧嘴。“我爹说的,纪山大人不能不为自己的儿子打算。”
“所以他连算命这种事都信了?”
翠袖无奈地颔首。“他信了。”
“于是你就逃了?”
“我爹说那个花花公子整天游手好闲,到处惹是生非,他不会把我的一生葬送在那种家伙手里。”翠袖点着头说。“至于我,不能招赘的就是不行,所以我就听爹的话,逃了。
“而且一逃就逃到这儿,纪山可以在自己的地盘上耀武扬威,可不好大大咧咧的跑到别人的地头撒野。不过如今”话声一顿,没再往下说。
翠袖苦着脸,又叹气。“我不能不回去了!”
凝着眸子,金日深深睇视她片刻。
“安心吧,我相信这消息早已传到你爹那儿去了,他应该会料到这种状况,也会早做打算。我想,在进入川境之前,你可以先送个讯儿给他,让他知道你快到了,他必然会捎信来告诉你该如何最好。”
“我是想到该这么做,只是”她停下剥虾子,声音不自觉放低了。“真希望不会给爹带来更多麻烦。”
“我想他不会在意的。”
“但我会在意啊!”翠袖又放大声。“为人子女本就不该让父母为我们担心的嘛!”
“你只是一个小姑娘。”
“我已经十六岁,不小了!”
见她气唬唬的鼓起了腮帮子,那模样分外娇甜迷人,金日一时不觉看痴了眼。
“是啊,可以嫁人了呢!”
“不,我不嫁,我要娶!”
不知为何,听到她这么回答,他竟又升起一股抚摩她的冲动,而他也真的摸下去了,在她嫩红的粉颊上。
“咦?又有蚊子了吗?”这是翠袖的反应。“跟你说要打用力一点啦!”
他怔了一下,豁然大笑,胸口却有一种心被融化的感觉,带着点怜惜,透着些、心酸。
“是是是,下回我一定会记得用力!”
她真的好单纯、好憨直,又那么体贴、那么窝心,一个教人无法不怜爱的小姑娘
不知额娘是否会喜欢这种儿媳妇呢?
元宵过去了,汪夫人的病尚未痊愈:惊蛰也过去了,汪夫人的病也未好全;直至清明前,大家终于可以上路了。
不过上路后也不是那么顺利,娇弱的汪夫人不时得停下来喘口气,而这口气差不多都得喘上三两天,一路走、一路喘,拖拖拉拉将近两个月才到川贵边境的一个小镇,翠袖决定停在这里暂住,得先着人去给她爹爹送封信。
至于送信的人,翠袖自然不可能去自投罗网,汪映蓝根本不懂武功,金日也不会至少大家都这么认为,因为他看上去就是一个只会吃喝玩乐,其他什么也不懂的富家小少爷,除了身材够颀长、够挺拔之外,连胎毛都还没长全呢,那张纯真可爱的小奶娃脸上更是明明白白写着:我什么都不会,只会喝奶!
于是剩下的选择只有黄家兄妹和玉弘明。
“玉公子去我就去,玉公子不去我也不去!”黄秋霞抢先撂下话。
“好吧,我去。”黄希尧叹道。
他离去后,翠袖便上汪夫人的房去探望,而汪夫人也总是躺在床上掉眼泪,她的身子差多半都是因为心情不好,这点翠袖完全帮不上忙,因此一出得房来,她便转入隔壁房找汪映蓝。
“蓝姊姊,你是不是多陪陪汪伯母比较好呢?”
“有弟妹陪她就行了。”汪映蓝在看书,翻着页回答她,看也没看她一眼。
“但他们不懂得如何安慰汪伯母呀!”翠袖碰碰汪映蓝的手。“你去一下奸吗,蓝姊姊?”
放下书,汪映蓝平淡的注视她。
“你以为汪家得投靠袁家,你就有权利管我的事了吗?”
避她?
“不是,不是,”翠袖慌忙摇两手否认。“绝不是那样,蓝姊姊,没的事,没的事!”她没有想管谁啊,她只是很同情汪伯母而已嘛!
“那就不要多管闲事!”语毕,汪映蓝又回到书上去了。
翠袖沉默了会儿,黯然叹口气,转身出去了。
娘说得对,她的脑袋太单纯了,有时候根本分不清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最好不要多管闲事,免得弄巧成拙,甚至惹人“硌应。”
唉,世间事为何总是如此复杂呢?
近端午节分,虽然没有龙舟可看,但粽子、香包、艾草和雄黄酒是少不了的,整个小镇上弥漫着浓浓的时节气氛,翠袖忍不住也去买了针线来,打算趁空绣几个香包。
“给我的吗?给我的吗?”
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睛,闪着孩子气的期待光芒,金日绕在她身边团团转,翠袖不耐烦的把他推开一些。
“好啦,好啦,绣给你啦,那你要帮我忙喔!”
“搭手?搭啥手?”
“你乖乖坐着等,等我缝好一半,你就帮我把香料塞进去!”
“没问题!”像个最听话的乖小孩般,金日在一旁静静坐下,两手规规矩矩的放在大腿上,一副可以等到天荒地老的姿态。
不过才一会儿,他就像全身爬满了蚂蚁似的耐下住了。
“翠袖。”
话说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也许是嫌太麻烦了,金日便自动省略了姑娘这两个字,直接叫唤她的名宇,由于彼此年岁“差不多”翠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也就很自然的跟着改口了。
只不过每一回她叫他的名字,嘴角就会不自觉的翘起来,露出抑不住的笑意。
金日?今日?
“嗯?”
“你要先做给我吗?”
“你是最后一个。”
最后?
“我抗议!”
“你抗议什么?我自然要先做给我爹娘还有妹妹们,然后才轮到你呀!”
“喔。”金日沉默了会儿。“翠袖。”
“又干嘛了?”
“除了你爹娘和妹妹们,你没有特别想做给他香包的人吗?”
说了半天话,一直埋头做女红的翠袖这才讶异的抬起眸子来瞄他一下。
“谁?”
怎地反过来问他!
金日翻了一下白眼。“譬如打小儿一块儿玩大的青梅竹马,或者你爹的部下之类的。”
翠袖歪着脑袋想了想。“我爹的部下那么多,要都做给他们,我不做死了!”
谁跟她说那个了!
金日抚着额头,哭笑不得。“我是说,没有你喜欢的人么?”
“我喜欢的人?”脑袋歪另一边,再想一下。“我爹的部下人都很好,我多半都喜欢啊!”金日愣着眼,更是啼笑皆非,单纯是好事,但这也未免太过分了一点吧!
“你不是说不习惯和成熟的男人相处?”
“我说的是陌生的成熟男人,而我爹爹的部下许多都是我从小看到大的,没什么好不习惯的。”
也就是说“敌人”是以千百计数的。
“好吧,那我说白点儿好了,呃,有没有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甚至跟你求过亲的人?”
“跟我求亲?”翠袖怔了一下,恍然大悟的喔一声,终于懂了。“有啊,还不少呢,不过多半都不愿意入赘;愿意的我爹不同意,爹说那些家伙没有前途,将来会苦了我,他舍不得。”
金日突然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很不是滋味。“你喜欢他们?”
翠袖耸耸肩。“那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愿不愿意入赘。”
“但你喜欢他们?”他坚持要得到答案。
她奇怪的看看他。“喜欢啊,他们都是看着我长大的哥哥嘛!”
原来是哥哥!
金日松了口气。“换句话说,没有半个你想嫁,不,想娶的男人?”
“唔,这个嘛”
见她又迟疑起来,金日一颗心不禁也跟着噎上喉头。“有?”
“其实”翠袖犹豫着“也不算真的有啦,”她慢吞吞地说。“但有两位是在我及笄之前就向我爹求过亲的,他们都同意入赘,爹也觉得他们很有前途,是好男人,可是我”
“你怎样?”金日忐忑的急问。“你喜欢他们?”
“我当然喜欢他们,”翠袖用力的说。“但他们一个大我十二岁,平常我都是叫他叔叔的,要我和他成亲好奇怪喔!”
大她十二岁的男人,她叫叔叔,那他
额上悄悄滑落一滴汗珠。“是是么?”
翠袖颔首,又说:“另一个才大我五岁,是我爹收养的孤儿,从小苞我一块儿长大,他对我可真好,和他成亲应该是可以的,只不过”她困惑的放下女红。“也不知怎地,一想到要跟他成亲,我也会觉得很别扭,也就没点头。不过他说他会等我,将来要是真找不着合意的,我想我最后还是会同意和他成亲吧!”
听她这么一说,金日再次松了口气。
看来她下意识里也会挑选自己喜欢的男人,并不是真的只要愿意入赘的男人就可以,不然这位从小苞她一起长大的家伙应该是最好的人选,她不应该拒绝的,但她拒绝了,表示她还是会认真挑个自己中意的。
他放心了,不,只放下了半颗心,至于另一半
想想,有些事还是暂时不要让她知道吧!
棒两天,黄希尧回来了,会武功就有这点好处,来去如飞,省时间。
“大金川土司作乱,令尊领兵到小金川去了,不过临走前他留下了一封信给令堂,交代说要交给袁姑娘你。”
看完信之后,翠袖沉吟片刻。
“我爹说我还不能回去,但蓝姊姊你们随时都可以去建昌,我娘已为你们准备好住处了。”
“你要到哪儿?我陪你!”金日自告奋勇充当护卫。
汪映蓝眉尖轻蹙。“我不能让你单独一个人和男人在一起,我也陪你。”
说实话,这并不是她有多好心,也不是她的体贴,事实是,当初汪家只收留了翠袖一个人,现在换袁家收留汪家一家子四口人,加加减减算来算去,她觉得欠了袁家的,而她最痛恨欠人家人情,所以她必须尽快把这份人情还给袁家。
但这么一来,情况又变成一面倒了。
“汪姑娘不会武功,必然需要我的保护。”玉弘明如是说。
“我跟玉公子一起!”黄秋霞再次表明她跟定玉弘明了。
黄希尧又叹气。“好吧,那我和玉兄先护送汪夫人到建昌,回来之后,我们再一起陪袁姑娘到她要去的地方。”
半年多来,他们四个人一直僵持在这种相当尴尬又奇妙的状况,谁也没多进一步,谁也没后退半步,表面上似乎很融洽,其实只有汪映蓝一人能够保持平常心,其他三个人都恨不得碍事的人能滚多远就滚多远,却又不敢明白表示出来。
只因为他和玉弘明都不想做得太难看,招来汪映蓝的厌恶。
“那你们不是要再往回走吗?”翠袖猛摇头,反对他们来回多走上一大段冤枉路。“既然大家要一起走,那我们就先一起到毛家村,然后再麻烦黄公子和玉公子一起护送汪伯母到建昌,等你们回来后,我们再一起出发。”
十天后,一行人到了四川云南边境的毛家村,再由黄希尧与玉弘明把汪夫人母子三人安全送到建昌交给袁夫人,连口茶都没暍,马上转头“飞”回小镇,就怕动作太慢会被翠袖他们给“溜”了。
“好,人都到齐了,咱们可以出发啦!”
“翠袖妹妹,袁世伯究竟要你到哪里?”
目光移向西方,翠袖微微一笑。
“川境里最美,宛如世外桃源般的仙境稻坝。”
若说美丽有分类型,那么江南的山林流水便是秀丽婉约、诗情画意的美;而四川凉山的高山河谷则是粗犷原始、桀傲不驯的美,同样是美,却有不同的感受,可以品味到不同的心灵飨宴。
“别看藏族外表野蛮粗俗,其实他们都是相当豪迈善良的”
一路上,翠袖顺便向大家介绍川地的风光和当地人的习俗。
“请等一下,这里住的是藏族吗?”
“不,这里是蠡族区,不过很快就会到藏族区,再走下去直至稻坝也都是藏族人的地区。”
“难怪他们穿的衣服跟藏族不一样。”
“总之,只要小心不去犯他们的禁忌,他们通常都是很友善、很好说话的。”
“那如果不小心犯上了呢?”
“那得看你是犯上什么样的禁忌,小的,谨慎道歉赔个罪也就可以了;若是大条的,尤其是犯上他们宗教上的忌讳”
“怎样?”
“他们可能会出动全族人马追杀你!”
黄希尧微微抽了口气。“有这么严重!”
翠袖严肃的点点头。“是有这么严重,藏人是最信神的,如果我们犯上他们宗教上的忌讳,他们会认为如果不杀死我们,上天会降下报应来惩罚他们。”
玉弘明轻轻一哼。“无知!”
“但我爹说,既然我们住在这儿,自然要尊重人家的宗教信仰,”翠袖义正辞严地辩驳道。“不然人家也不会尊重我们。”
“这倒是。”黄希尧赞同的点点头。
“那你最好把他们的己忌讳全说了给我们知道,免得我们无意中惹翻了他们,”金日喃喃道。“我可没有把握跑得过他们!”
翠袖偷偷笑了一下。“我会尽量,不过有些我也不太清楚”
于是,她尽全力把自己所知道的全告诉他们,不过真正在听的并没有几个,金日最认真,黄希尧也听进去了,玉弘明听一半,汪映蓝不屑听,黄秋霞是根本不理会翠袖的警告。
然后,过了安宁河,他们进入上路以来碰上的第一座藏族小村寨,翠袖提出建议。
“我想我们最好换他们的藏袍,免得他们老是用戒备的眼神看我们。”
“好啊!好啊!”金日拍手兴奋的附和。
藏袍,藏语称为“曲巴”虽有地区差异,但基本上是大襟、宽腰、长袖、超长、无扣,着装十分讲究,先穿上衬衣和衬裤,然后将袍摆提高,男至膝,女至脚面,再用腰带扎紧,双袖横扎于腰际,最后穿上统至膝盖的藏靴,戴上狐皮帽。
这是藏人最普通的穿章打扮,到哪里都买得到。
随后不久,在挑选衣服时,翠袖讶异的发现不只她会讲半生不熟的藏语,金日竟然也会说几句,更惊人的是,玉弘明的藏语尤其流利。
汪映蓝也很惊讶,多看了他好几眼。
“为何你会讲藏语?”
“我有‘朋友’住在大小金川,我常到那儿走动。”
玉弘明说得轻描淡写,金日听得若有所思的悄悄瞄他一下。
他是不是应该警告玉弘明,朝廷已经得到消息,说南明余党时常在大小金川活动呢?
“那你呢?”翠袖问金日。
金日耸耸肩。“去年我才到川境来过一趟,不过那回我只在成都逗留。”
“原来你不是头一回来呀!”
“稻坝这儿我是头一回来。”
“这里是仙山,离稻坝还远得呢!”
“我们究竟要上哪儿去?”
“桑堆,”翠袖一边挑围裙,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他。“我爹爹的军队向导住在那里,现在他们父子跟着军队走,屋子就空下来了,我们正好可以去住。”
金日拎起一支大得十分夸张的宝石耳圈,表情十分滑稽。
“不会要我戴这个吧?”
翠袖大笑。“你不想戴就不要戴,又没有人叫你一定要戴。”
“幸好。”金日喃喃道,把耳圈放回摊子上。
“不过这个是一定要的啦!”她顺手帮他挑了火链和藏刀等好配在腰带上。
半个时辰后,他们换好装又出发了。
“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过一宿?”黄秋霞嘟囔抱怨。
“我想最好不要,”翠袖小心翼翼的瞥她一下。“如果不小心犯了他们的禁忌就不太好了。”
简单两句话,其他人听了不觉得有什么特别,因为她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
然而听入金日耳里,不由得又是一阵惊讶。
她竟然注意到了。
她竟然注意到当她在解释藏人的己忌讳时,起码有两个人没有听进去,这么一来,得罪藏人是可预期的结果,所以她才会反对住在藏寨里。
真教人意外,她是单纯的,却也是细心的,而这份细心恰好弥补了太单纯可能造成的错失,或许是有人提醒过她,也可能是她自知太单纯,所以才格外小心,无论如何,她知道自己的缺点,也努力想弥补它。
不过,她也不是随时都很细心的,只有在她觉得有必要的时候才会特别细心,平常时候她仍是单纯又憨直的,才会不时说出一些令人哭笑不得的话来,但这也使得她更加惹人怜爱。
思索至此,他情不自禁又摸了她的粉颊一下,旋即,在她有所反应之前,抢先一步开口说话。
“还要多久才会到?”
“呃,路挺不好走,大约还要一个多月左右吧!”
当翠袖说出这个回答时,全然没有料想到,他们永远都到不了预定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