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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变生肘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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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雀东南飞——”哀怨地

    “万里云罗一雁飞——”振奋地

    “桃花流水鳜鱼飞——”胡扯地

    “姐姐,看我飞嘛——”晶晶终于停止了上窜下跳的扑腾,小心翼翼地走到龙晴边上“你老是看天,有什么好看的?不如看我飞——”

    “够了!”龙晴被吵得五心烦躁,重重道。

    晶晶顿时被吓坏了,在她的记忆中,这是姐姐第一次对她说重话呢。忍不住低了头,一滴泪水挂上了睫毛。

    这个神态,真是象极了小师妹龙晴一阵内疚,伸手把晶晶揽到怀里“晶晶,姐姐对不住你,姐姐心情不好。”

    “没事,我早就习惯了。”晶晶立刻扬起招牌笑脸“我知道姐姐喜欢天鹅,我又没本事学得象。”

    那是一张正从女孩儿长成为少女的脸,水嫩粉红,微胖,翘起的下巴带着孩童的最后一丝痕迹,眼睛亮而清澈,满是惹人怜惜的歉疚。

    “好妹妹。”龙晴点了点头。

    她忽然发现,其实一个女人要想变得坚强而担当,真正需要的不是一个男人,而是一个妹妹——一个永远比她青春,比她单纯,要她去全心全意保护的纯白灵魂。在家的时候,她尚且年幼,面对着三个可爱的师妹,还不知道肩上无形的重任。或许上天觉察到了这些,于是送来了这么多可爱的小丫头,默默地教会了她担当和坚强——龙晴抚摸着晶晶的额头,轻轻说“好妹妹,幸亏有你,真的,姐姐幸亏有你们。”

    “是吗?”晶晶被姐姐忽如一夜春风来的温暖感动得唏嘘不已,一转头,跑了出去,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个小小的木箱子。

    “姐姐,看礼物看礼物。”晶晶迫不及待地举着箱子,眼睛忽闪忽闪的。

    箱子里是造型颇为奇怪的一尊木雕,龙晴吃了一惊,喃喃问:“这这是什么?”

    晶晶的热情立即降了三分,撅起嘴来。

    “啊,姐姐看看啊”龙晴小心问:“板凳?”

    话一出口她就知道全错,晶晶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堪。龙晴极力发挥着自己推算演绎的本领,试图从晶晶的神态中瞧出端倪,想了又想,不确定地还是开口:“莫非你刻的是凤曦和?”

    “什么跟什么呀!”晶晶几乎要喷出火来。

    龙晴第一次强烈的怀念起家乡那个精通奇门占卜的三师妹来,要是她在,兴许还能看出些名堂来。她承认自己的失败,信口胡猜起来:“曼陀行宫么?”

    晶晶高举的双手终于平放了下来,声音里有了隐约的哭腔:“姐姐,你真的瞧不出来?我每天都去达里湖等两个时辰的这、这是一只刚刚离开水面,起飞的天鹅啊!”“是是是,你一说,真像。”龙晴一惊:“晶晶,你每天去达里湖两个时辰?我怎么不知道?”

    晶晶叹了口气,很有些成年女子的味道:“姐姐,人家都说三更灯火五更鸡,我是真的不知道,你这么贪睡的人,怎么能练成这么好的功夫的。”

    呃其实不是这样的,小时候自己一向是极其用功极其勤勉的龙晴有些惭愧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性子变得越来越偏执而泼辣,起床的时间也越来越推迟。每天在饭菜的香气里饥肠辘辘地爬起来,却总是忘记过问一声妹妹们都在做些什么,龙晴有些尴尬地嘿嘿笑了两声:“很迟么?还好吧,无论如何,我总是赶得及看草原的落日呢。”

    “难道这就是姐姐喜欢落日的理由?”晶晶的声音越来越低,但是一转,又高亢起来:“不过,姐姐,总有一天,我肯定可以刻出天鹅的!”

    龙晴还没有来得及回应晶晶的热情,门外的通报声已经传来——“姐姐,凤五爷派人来赎人了!”

    “他真的来了?”龙晴眉头一皱“好快的动作,我去看看他耍什么花样——晶晶,小心手,别伤着。”

    凤曦和的部下大大咧咧站在大厅,见到龙晴,只懒懒拱了拱手。

    “龙姑娘”左边那个冷冷开口,明显有敌意:“你清点一下吧,这些,大致可以抵得过五千两黄金——”

    他们面前的箱子里,堆满了银票,明珠,宝玉映得一个屋子都明亮了起来。

    龙晴笑眯眯拈起一块翡翠,细细对着光看起来。

    那人不耐烦了:“我们五爷还能骗你不成,这箱宝物只多不少,奶奶的,咱们兄弟从来都是抢人,什么时候赎过人了?那个什么苏旷呢?赶快交给我们带走。”

    龙晴冷笑一声,随手一弹,手里的翡翠正中那人的嘴角,他“哎呀”一声,捂着腮帮蹲下,鲜血里流出几片碎裂的牙齿。

    “滚出去!”她伸手一指大门。

    那人怒叫起来:“龙晴,你别给脸——不、不识抬举——”

    龙晴微微笑了起来:“我最讨厌的就是有人在我曼陀山上,嘴里不干不净,尤其是你这种抢女人的臭男人——滚!”

    她一脚踢在箱子上,明珠美玉滚了一地,一室琳琅。

    两名使者敢怒不敢言,一边急匆匆追着珠宝,一边恶狠狠瞪着龙晴。

    “还敢看!”龙晴索性单手提起箱子,哐啷一声便掷了出去:“快滚,我要五千两黄金,就是五千两黄金,不许拿这些劳什子充数,姑娘我没耐心料理。

    门外,珍珠滚得满山遍野都是,显见的找不周全了,两人只气得脸色发青——随意一样,只怕就够个蓬门小户一年的用度。

    “还有,回去替我转告凤曦和——”龙晴一字字道:“想要赎人,就自己过来,别派些龌龊粗俗的阿猫阿狗惹我生气!”

    “姐姐骂得好”身后的香香拍手道:“只是这回恐怕真的得罪凤五爷了”

    龙晴的声音倨傲起来:“凤曦和?哼哼,要不是瞧在他面子上,这种强抢幼女的下三滥我早就一掌毙了——金雕马帮的畜生,难不成还有什么好东西么?”

    昔年金雕马帮是出了名的残忍好色,素来喜欢强抢少女,奸污之后弃尸荒野,往往家人寻到的时候早就被鹫鹰吃得面目全非。他们出没一带的牧民常常不敢放任女儿单独入睡,真是闻虎色变。

    金雕马帮要投奔凤曦和的时候,龙晴第一个大声反对,凤曦和却坚决不肯驱逐他们,他的理由是——“与其放任这些人为非作歹,倒不如由我来管束,他们毕竟只是土匪罢了,难不成我收编队伍,还要立德立言不成?”

    龙晴承认凤曦和治下确实有一套,金雕马帮入伙半年,竟然被整治得服服帖帖,再不敢有人如昔日般作恶。但是,她就是生气,就是愤怒——在她的世界里,根本没有什么改邪归正,立地成佛。

    “就算这些人都吃素念佛了,又能怎么样?他们哪个人身上不背着十几条少女的孤魂?”当年翻脸的时候,龙晴这样说。

    在凤曦和的世界里,收服一个恶人,就是救活无数无辜的性命,那是于人于己都有利的事情。

    龙晴的世界不同,她的世界里,黑的就是黑的,怎么洗刷,也没法变白;白的就是白的,绝不能轻轻易易地给玷污。

    她喜欢这样干净而利落地活着,一个人闯荡了这么久,偏偏就是不知道“妥协”二字是怎么写的。

    “姐姐!”一个女孩子跌跌撞撞跑了过来,龙晴一眼认出是伐木三组的组长,那雪。她伸手扶起了那雪的身子,沉声道:“怎么了,别急,慢慢说。”

    那雪胸膛用力起伏,显然已经喘息到了极致——“姐姐,苏旷他,不见了!”

    因为抓上山的公子少爷多半是文弱书生,再加上多捱一段日子总会被家里人赎身回去,所以历来逃跑的事件并不算多。但是苏旷却是龙晴关注过的角色,除了没有锁镣加身,重门闭户,已经和别家匪帮的私牢相差无几。

    那雪几乎哭了出来:“姐姐,苏旷他自己肯定跑不出去,刚才那两个人,会不会有鬼?”

    “那两个人有鬼?”龙晴脸色多少有些变了——无论如何,她内心深处是无法接受凤曦和设计自己的事实,却只是安抚着急坏了的女孩“那雪,你让姐妹们出去找了么?”

    那雪连连点头“派了二十个出去,快马加鞭四处寻人,姐姐,我看咱们直接去红山找凤曦和要人算了!”

    龙晴摇了摇头,她还没有自信到可以和凤曦和火并的地步。几乎是第一时间下了抉择“去吧,加派人手,四面八方去找一找如果真是找不到,就算了。”

    那雪急道:“姐姐!”

    龙晴却是苦笑:“如果真的是凤曦和故意派出金雕马帮的人诱我出面,再派人截走苏旷那只能说明一件事,就是苏旷这个人,我们真的还得罪不起。既然如此,索性咽下这口气,静观其变就是。”

    那雪很有些不服气,但是终于还是低头:“是,姐姐,我去调派人手就是了。”

    “嗯。”龙晴点点头,又补上一句:“如果真的找不到的话就算了,如果我没有算错的话,你们一定是找不到他的。”

    龙晴果然没有算错,两个时辰之后,陆陆续续有人回来报信,说是方圆百里,并没有苏旷的影子。

    一屋子的妹妹们都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脸色,龙晴忍不住微笑了,若是晶晶在场,恐怕又要打趣笑话她了吧?

    这个念头电光石火间掠过大脑,龙晴忽然一惊——晶晶!曼陀山上乱成一团,那个丫头去了哪里?

    晶晶的房间,就在龙晴的隔壁,小小的竹屋,铺着从湖畔捡回来的小小白石子。一张大大的床,挂着洁白如雪的纱幔,每次进来都令龙晴有些自惭形秽。现在,这间竹屋安静而明亮,下午的阳光照在白石子上,泛起一屋温柔明淡的光华,好像那个女孩儿静静的调皮的微笑。

    不敢再让自己想下去,龙晴将食指撮在唇边,一声长哨——赤红如火的高头大马,已经斜地里窜了过来。龙晴翻身上马,抽出鞍边的马鞭,在空中啪地一声爆响,口中呼喝着:“红袍,快!去达里湖!”

    我每天都去达里湖等两个时辰的晶晶怯生生的嗓音还在耳边,这是最后一线希望。龙晴平时爱惜极了红袍,今天却忍不住快马加鞭,那两个家伙,两个金雕马帮的家伙,他们若是真敢对晶晶下手——龙晴的手几乎将马鞭握碎了。

    红袍的速度,比起山地快马来几乎还要快了一筹,不过小半个时辰,达里湖已经在望,一派的平和安静,哪里有半个人影?顾不上再欣赏如画的美景,龙晴又是一鞭,红袍吃痛,竟然一跃向湖中跃去。

    直到清凉的湖水打湿了衣襟,龙晴才忽然警醒过来,连忙弃马上岸,将外衣解下,纵身一跃,跳入了湖水中。她的身影矫健如龙,只泛起几点浪花,连远处安然游荡的天鹅也未曾惊起。

    几乎就在龙晴入水的同时,一条人影已掠到岸边,随手翻腾起岸边半湿的衣裳,那人不知捏到了什么小小物件,忽然一惊“咦”了一声。

    红袍吃警,立即唏溜溜一声长嘶,水下的龙晴立即双足一顿湖底,钻上水面来,却只见一个远远的人影消失在天边,身法之快,实在为平生所罕见。

    “这是什么人?”龙晴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眼光却立即凝顿在衣襟上一面小小的竹牌上——那竹牌被水浸湿,三个龙飞凤舞的小字立即浮现了出来:醉龙吟。

    “想不到塞北还有认识这块牌子的人”龙晴冷冷一笑“老相识倒是越来越多了!”她无心再理会方才那人的踪迹,只将右手紧握的一张白纸徐徐展开——上好的藤纸,还没有被水浸泡到散开,纸面上勾画的痕迹变得模糊不可辨认,但是还是能隐隐猜出,那是一只初离水面,展翅欲飞的天鹅。

    龙晴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披上外衣,纵身上马,口角噙着一丝坚决,向达里湖另一方冲去——那里,是凤曦和雄踞之地,红山。

    远远的,一个黑影在静静地瞧着这一切,低声地问着:“这真的是龙晴么?嘿嘿,不愧那醉龙吟三个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