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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言出口,岚霏还似在五里雾中,白云楚心中却是一惊:他早先曾经听自家师父说过,在包括虚冥界在内的三十界之上,还有东、西、南、北、中五个仙界,只要是在凡三十界修炼成仙的人,都会进入五个仙界之一内修炼,等待五仙界之上的神界封神,一般来说,除了像丹霞仙子那样自愿生活在凡界的仙人,仙界之人是不会到凡界活动的,而这东皇太一自称是北仙界之人,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地帮助自己师徒三人,再加上他刚刚说玄墨的事情是他分内之事,白云楚便已猜出定然是玄墨同他有什么渊源,只是不知究竟是怎样的牵连
还没等他再深入地想想,东皇太一便上前一步,开口言道:“你身后这只玄狐确切的说,是混入了人修血脉的天狐,正是本座流落人界的三子,本座此番下界,正是要带他返回北仙界。”
他慢悠悠地说出这一番话,师徒几人着实吃了一惊,玄墨从白云楚身后跳出,声音已经恢复了正常:“上仙大约是认错人了,在下的确是有一半人修的血统,不过我娘临终之时曾对我说过,我爹是一只化形的狐妖,早已经因为渡劫不成而陨落了,怎会是上仙,在下多谢上仙救命,不过在下真的不是您要找的狐狸。”
听了他这话,东皇太一眼中却是闪过一丝黯淡:“陨落了的妖修呵,原来她是这么跟你说我的么?”
他微微沉了沉,像是在回忆什么:“你娘这么说我,是因为她还在怨我,怨我没有回来找她”他低头看着玄墨:“你娘是小宗门云霞宗宗主的首徒,本来是下一任宗主的候选,却因为在替宗门办事的途中认识了我,结下了奇巧的姻缘,后来你娘怀了你,我却不得不返回上界,想来她是独自生下你损了元气,才陨落的,你娘她叫钟离贞,若还在世,今年应是七百一十三岁,是也不是?”
他说这些的时候,岚霏便在一旁仔细观察着玄墨的表情,却看他先是愣了愣,之后面容便随着东皇太一的话语而慢慢变得狰狞,爪子也深深地陷入脚下的泥土里,周身的毛都竖立了起来,待东皇太一说完,他终于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嚎,一步蹿到他面前:
“原来是你原来是你!”他嘶喊着往前扑,却无奈身上还带着白云楚的禁制,再加上东皇太一身为仙人与生俱来的威压,让他不得近前。
白云楚怕他冲撞了东皇太一,引得他发怒,赶紧上前将他揽住,玄墨却兀自还不解气,两只前爪刨着脚下的泥土,狞笑道:
“我说我娘亲生我的时候怎么糟了这么大的天劫!不但修为尽毁金丹破碎,连寿元都耗掉了一大半,迁延了十几年就陨落了,她还说什么人妖相合有违天道,我看她那神情就像是还有隐情,却原来我的爹居然是个上仙!上仙,我倒要问问你,我娘生我时全凭一己之力顶了三道天雷,被劈的金丹尽碎时,你在哪里!”
岚霏与他相识多年,何曾见自家师兄如此激动悲愤,才知道他曾淡笑着说过的身世,竟然是这样一段伤痛到不堪回首的经历,眼中便浮起了一丝泪意。
东皇太一低头看着那双与自己神似的凤目,心中一阵撕扯,却不想在凡人面前显露出来,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你娘的事情,是我对不起她,如今你身上血统不纯的弊端已显,还是放下执着,赶紧跟我回去,不然”
白云楚听他这么说,便知他定然是知晓玄墨异变的原因,正待发问,却不想玄墨突然挣脱了他的手,在东皇太一面前蹦跳叫嚣着:
“跟你回去?回哪儿去?!我才不要跟你走!”
东皇太一心里微微一叹,面色却沉了几分:“胡闹,你不跟本座回去,将来血脉相冲之祸便会令你入魔,你留在这里就是死路一条,难不成你还指望这些凡人帮你度过劫难么?!”
听了他这话,玄墨微微眯了眯眼睛,突然仰天笑到:“凡人?!”他目光晶亮,似乎是含着泪花:
“你说的不错,我娘是凡人,她本可以不要我这个‘仙胎’的,可她却被你花言巧语所迷,一片慈母之心拼命生下我,我娘修为尽散,靠给别人浆洗煮饭辛苦养大我的时候,你这个上仙在哪里?!”他人立而起,挥舞着前爪:
“我在村子里被人笑,说我是小怪物,我十几岁时亲眼看着娘亲积劳成疾陨落,临终还念念不忘的都是你,我五十岁突然化狐,差点被村人当成魔物烧死,我逃入深山,又被妖类耻笑血脉不纯,我奔波逃命的时候,是师父出手救了我,收留了我,我被人打的快死了的时候,你这个‘爹’又在哪里?!”他疾言厉色,东皇太一却是缄口不言,玄墨低头喘了喘,略压低了声音,言语中却带了更浓的恨意:
“我是凡人的孩子,身上留着的是凡人的血脉,我吃凡人的奶长大,承了凡人的救命之恩才活下来,我是凡人生凡人养,受凡人的教诲,被凡人疼惜,我**凡胎认不起您这个仙爹,我是绝不会跟你回去的,打死我也不!”
他一字一句都如利刃般砸在了东皇太一心上,他垂眸叹了口气,也知道跟自家儿子是说不通了,便转头对白云楚到:“他的情形你也看到了,不跟我回北仙界就是死路一条,我是定要带他走的,本座希望你们不要逼我大开杀戒。”
白云楚听他二人刚刚的言语,早已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此番也知道只有东皇太一才能帮玄墨解除大祸,心中便有了计较,当下稽首到:“上仙的好意,在下等都明白,自然是不敢阻拦,只是玄墨一向烈性,还望上仙能容在下劝解他几句。”
东皇太一微微颔首,略后退了几步,玄墨听他这么说,却是急了,窜过来叼住他衣角:“师父,师父您不要徒儿了么?他害死了我娘,我定不跟他走!”他一闭眼,落了几滴清泪下来:
“师父,弟子的命是您救的,您若怕我成了祸害,现在就将它收了去,弟子绝没有半点怨言,弟子不想离开您,不想离开宗门,更不愿意跟他走!”
白云楚看着他摇了摇头,轻叹着蹲:“傻小子,修行了这么多年,还看不透么?”他将手放在他颈间慢慢挠着:“你娘不在了,你若放不下执着,便连爹也没有了,师父自然是舍不得你离开,可师父更加舍不得你死,听话,跟你爹走吧。”
玄墨闻言大惊,刚要说什么,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听使唤了,他知道定是师父在禁制上动了手脚,身子动不了,口也不能言,一双凤目却是瞪得大大的,满是凄楚不甘,看的白云楚一阵心酸,狠下心不看他的眼睛,从储物戒指里掏出了一柄宝剑:
“玄墨,这是上次咱们三人在那个地底洞穴里发现的宝剑,我回来看了看,竟然是一柄封印着妖力的妖剑,本来我是想要等你化形了作为贺礼送给你,如今看来是不成了,你现在就带去吧,算是师门给你留的念想,好不好?”他摸着玄墨的大黑脑袋,将那柄宝剑放入他脖子上挂的储物袋里,又传音说到:
“跟他去只是生离,早晚你回来咱们还能欢聚,若不走便是死别,我是不会任由你成了魔物的,可那样,你可就真的再也见不到我们了,懂么傻小子!”
玄墨听了他这句,狭长的凤目里精光一闪,慢慢带了一丝了然,东皇太一听不见他们的传音,岚霏却是能听到的,心里的难过也缓解了些,白云楚又到:
“别着急,好好儿跟着你爹修炼,等道法通神了就悄悄溜回来,还能忘了点翠林院门往哪边儿开不成?”
他慢慢传音说出这句,岚霏和玄墨的眼中的伤感便都混了一丝笑意,白云楚见玄墨安稳下来了,便起身后退了几步,东皇太一见状也知道他们定然是私底下说了些什么,却不甚在意,上前掏了个不知什么法器将玄墨收了进去,对着白云楚微笑到:
“既然他说是你救了他,又收养了他,本座也承你的情,有什么要求便直言吧。”
白云楚听了刚刚玄墨凄厉的申斥,本就对他有些不忿,此番再加上这句,心里便起了三分邪火,当下微微一笑到:
“不必了,这么多年得他承欢膝下,便是无上至宝。”
他一句“承欢膝下”刺得东皇太一眉峰一挑,不自觉地就放了一丝威压出来,白云楚却似混不在意:“我收他为徒,同我将他交予上仙一样,都是希望他能过得更好,我希望上仙能好好待他,弥补五百年来的缺失”他抬头看着东皇太一的眼睛,虽然境界的云泥之别让他呼吸都有些吃力,他却还是掷地有声地说了一句:
“否则,我就是打上三十三重天,也要将爱徒救回来。”
听完他这一句,东皇太一气得瞳孔一缩,转瞬心内却突然闪过一念,手拢在袖中掐算了一下,便轻轻“咦”了一声,深深地看了白云楚一眼,眸光中看不出喜恶,也不再多说,轻叹一声便收了那法器,转身飞腾而去。
他玄色的身影消失了许久,密林中的师徒二人还回不过神儿来,白云楚虽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却始终都没办法正视陪了自己百余年,常常甩尾打诨,妙语嬉笑,也曾生死与共,同闯难关的首徒,就这样离开了。
还是一旁被惊得小翅膀都乍起来的鹤鹤先明白了过来,忍不住伸出喙叼了叼岚霏的衣角:“师父,大狐狸师伯他,还会回来么?”
岚霏被她问的心里一酸,却还是重重的点头,像是对鹤鹤说,也像是给自己鼓劲似的:“师兄他一定会回来的!”她转头看了看白云楚:
“师父,师兄他会回来的吧?”
白云楚点了点头,面上浮起一丝笑意:“放心,他惦记着那些赤艳果,早晚会回来的。”
他一句话,逗得岚霏失笑,低头捂住嘴,却不防脸颊边一道清泪划过:师兄呐
白云楚叹了口气,捏了个避尘决把自己周身弄干净了,便招了岚霏和鹤鹤回到了宗门众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