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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君璃吃完了饭,正与晴雪在院里一边说话一边散步当是消食,同时眼睛还不忘时刻紧盯着院门,看容湛什么时候能回来。
所以容湛的身影才一出现在院门口,她便已经瞧见了,又见他散乱着头发,脸色十分难色,唬了一大跳,只当宁平侯又打他了,忙忙迎了上前,急声问道:“怎么弄成这样了,可是侯爷他又打你了?你傻呀,就那样站着任他打,他又没绑住你的腿,你难道不知道跑了?”在心里把宁平侯骂了个半死。
容湛并不回答她的话,而是顾不得院子里还有那么多丫头婆子在,一把便抱住了她,半晌方哽咽着说了一句:“二十一年的九月二十七日,我没了母亲,今日,我没了父亲,以后,我就只剩下奶奶一人了!”
君璃本来还在腹诽这货又趁机吃她豆腐,不想就听得他说了这么一句话,心霎时尖锐的疼痛起来,奈何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安慰他,只得用力的反抱住了他,希望能通过这样的举动给他以温暖和力量。
容湛心里之前其实还是对宁平侯抱有孺幕之情,所以才会说自今日起他没了父亲的话罢?
两人就这样旁若无人的拥抱了半晌,还是晴雪在一旁见丫头婆子们都探头探脑的,怕再这样下去影响不好——虽然晴雪对此很是乐见其成,假意咳嗽了几声,方让君璃先回过了神来,忙一把推开了容湛,故作自然的道:“你这样蓬头垢面的成什么样子,还是进屋先收拾收拾罢。”只是她的耳根,却一眼就能看出早已红透了,说完便甩手径自走进了屋里去。
容湛想起方才不但自己抱了君璃,她还回抱了自己,霎时觉得方才在宁平侯那里受的那点气也不算什么了,脸上不自觉带出了几分笑来,跟在君璃后头也进了屋里。
君璃连自己的头发都不怎么会打理了,自然也不会给容湛梳头,于是叫了菊香进来服侍,菊香领命拿了梳子正要给容湛梳,不想就见容湛的头皮竟已红肿了一大片,唬得忙向君璃道:“大奶奶,大爷的头皮都肿了,您看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瞧瞧?”
“头发都肿了?”君璃正坐在榻上看一本书,实则是借机掩饰自己心里的尴尬与慌乱,闻得菊香这话,也顾不得再去尴尬了,忙放下书上前一看,果见容湛的头皮红肿了一大片,夹在一堆黑发之间,很是明显,禁不住怒声道:“先是窝心脚,再是大耳刮子,如今又是鞭子,侯爷这是不打死了大爷不算完是不是?”
容湛反倒安慰起她来:“反正这是最后一次了,奶奶也不必生气,气坏了身子,反倒不值当。也不必请大夫了,擦点药也就罢了,如今最要紧的,是将属于我们的东西都拿回来,旁的事都可以先放放。”
君璃闻言,因问他:“那你痛得厉害吗?”宁平侯真是个渣滓,人的头也是随便能打的吗?
容湛道:“方才痛得厉害些,如今已好多了,你让人取了药膏来,给我擦一擦,明儿起来应该就好了。”
君璃只得命人取了药来,抹在自己手上,轻轻替他揉起头皮来,暂不多表。
那边大杨氏还在翘首以盼,等着宁平侯带好消息回来,谁知道左等右等,一直等到天都黑透了,依然没等到宁平侯回来,大杨氏不由急了,因皱眉与平妈妈道:“莫不是那个浪荡子不肯听侯爷的,仍坚持要追究到底?”
平妈妈一开始便没有对宁平侯此行抱太大希望,要说素日里侯爷待大爷很好,父子之间感情极深,没准儿大爷还会听侯爷的,将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眼下的情形明明是侯爷与大爷恨对方恨得乌眼鸡似的恨不能你吃了我我吃了你,大爷又怎么可能会听侯爷的?那白日里大爷也就不会大费周章闹出那么大的阵仗来了,况还有君璃那个小贱人在一旁煽风点火,侯爷怕是十有八九要无功而返了。
只这话平妈妈不敢当着大杨氏的面儿说出口罢了,怕大杨氏说她吃里扒外,要依她说,眼下最要紧的,便是说动侯爷与夫人一块儿出这银子,到时候太夫人见侯爷被逼得焦头烂额,少不得会心软,夫人的损失自然也就能降到最低了!
平妈妈因劝慰大杨氏道:“指不定侯爷是被什么事儿给绊住了脚,或是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亦未可知,夫人且再耐心等等。”
大杨氏揉着眉心,沉声道:“闹了这一日,闹得我脑仁都疼了,真是流年不利!”说着,想起自己的霉运是从娘家,从杨大老爷那个不成器的兄长惹出祸事来开始的,不由再次将杨大老爷恨了个臭死,“……听说母亲还要那几个下人用心服侍,只除了不让他离开庄子半步以外,他要什么吃的喝的玩的,都尽量给他,敢情他不是犯了错儿被拘在那里,而是去享福的?”
骂完杨大老爷,又想起君璃来,那个浪荡子以前对自己是多么的尊敬爱戴,言听计从,谁知道小贱人进门才三个月不到,她过去二十年来的苦心经营便被毁于一旦,早知道她当初就不该顾虑那么多,就该在小贱人与浪荡子还针尖对麦芒之时,便下手除去小贱人的,不然也不会有今日之祸了!
因恨声与平妈妈道:“等此番之事顺利了却后,我立马下手弄死小贱人,看她以后还要怎么跟我做对!”
对尽快动手弄死君璃一事,平妈妈没有半点意见,事实上,因着白日里那个巴掌,平妈妈这会儿只有比大杨氏更恨君璃的,不过对此番之事能不能顺利了却,她却不敢那么乐观,但见大杨氏正在气头上,她自然不会傻到去触她的霉头,遂作出一脸的同仇敌忾,道:“小贱人竟敢跟夫人做对,到时候让她连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主仆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骂了君璃好一阵子,心里的郁气稍稍出了几分后,宁平侯却仍没回来,大杨氏这回是真急了,忙命平妈妈道:“即刻使人去外书房瞧瞧,看侯爷这会子到底在做什么?什么时候能回来?”
平妈妈忙应了,出去使了婆子去外书房,不多一会儿,婆子回来了,屈膝行礼后道:“侯爷已经歇下了,让小子传话,说今晚上就不进去了,请夫人不必再等。再就是、再就是……”‘再就是’了半日,也没再就是出个所以然来。
大杨氏听得宁平侯今晚不进来了,心里霎时浮上不祥的预感来,又见婆子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喝骂道:“再就是什么?是不是非要我使人掌了你的嘴,你的嘴才能利索得起来!”
婆子闻言,唬得浑身一颤,忙忙道:“再就是侯爷让小子说,夫人手上不是有才当得的八千两银子吗,请夫人这几日能再凑多少银子便凑多少,且先将太夫人的寿材买回来,再多少给大爷两万三万的,好歹让太夫人与大爷先消消气,不然等三日期限一到,太夫人真追究起来,他也救不了夫人……哎哟……”
话没说完,已被大杨氏顺手抓过床前矮几上的茶盅,猛地砸在了额头上,当即痛得惨叫一声,血流了满脸,却还不敢躲,只能扑簌簌的跪下磕头求饶:“夫人饶命,夫人饶命!”
还是平妈妈见婆子伤得不轻,怕闹出人命来,让大杨氏眼下本已艰难的处境越发雪上加霜,忙忙严令那婆子务必管好自己的嘴巴,明儿夫人自然有赏,否则不但她,连她一家子老小都要跟着遭殃后,喝命其退下,那婆子方捂着伤口,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余下平妈妈见大杨氏胸脯一起一伏的,知道她气得不轻,忙放柔了声音劝道:“夫人且别生气,也别着急,天无绝人之路,咱们总会想到法子将眼前的难关应付过去的。”
大杨氏没好气道:“我怎么能不生气不着急?才那婆子说的话你也是听见了的,侯爷摆明了是不打算为我出头撑腰了,只凭我一个人,还不得被那个老不死的和两个小兔崽子给生吞活剥了?”
平妈妈想说事情还不至于到那个地步,可想起白日里太夫人眼里的冷意和容湛眼里的恨意,她自己都觉得这话是在自欺欺人,只得勉强道:“侯爷也没说不为夫人出头撑腰了啊,只是说让夫人多少凑一些银子,好歹先让太夫人和大爷消了气,等太夫人和大爷消了气,侯爷再出面为夫人说项几句,事情自然也就了了,夫人想是不是这个理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