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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说还有前头问棋之事是压在宁平侯心底一块过不去的坎儿,只要一想到自己的亲儿子竟给自己戴了绿帽子,他便恨不得再打容湛一顿,只冲今日容湛一再的顶撞他,害他丢尽脸面,他便绝不可能向他低头,否则以后他在阖府上下的面前,还有什么威仪可言?宁平侯倒是真的想将容湛给逐出家门去,只这会子他已知道,大杨氏是没法补齐容湛的嫁妆了,那样他自然不好再撵容湛出去,所以只能借口是怕太夫人受不住,才会留下他的。
若是放在以前,闻得宁平侯说要将容湛给逐出家门,大杨氏还不定怎生高兴呢,然此时此刻,她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只得继续劝宁平侯:“侯爷与大爷到底是亲亲的父子,父子之间,又岂会有隔夜仇的,侯爷还是找大爷说说去罢,啊?不然妾身若是真凑不出那笔银子来,岂非真要被母亲做主给休了,妾身的潜儿与菡儿两个也要被妾身连累了?侯爷便是不看妾身,也要看潜儿与菡儿兄妹啊,就当妾身求侯爷了!”
一边说,一边挣扎着要起身给宁平侯下跪,一副苍白无力,楚楚可怜的样子。
宁平侯自来最吃大杨氏这一套的,见此情形,就算心里再不肯向容湛低头,也只得叹息一声,道:“罢了,我答应夫人,去寻那个孽障说说便是,夫人还在病中了,又折腾这些做什么?万一再加重了病情,可如何是好?”
大杨氏闻言,方暂时松了一口气。
再说容湛与君璃随着太夫人一行离开大杨氏的上房以后,二人本来还要跟去照妆堂服侍太夫人的,但太夫人明显心绪不高,命大家都散了,她想回去歇歇,二人只得与众人一道辞了太夫人,回了迎晖院。
回到迎晖院的正房后,君璃第一件事便是命人打凉水来给容湛敷脸,这会儿他的脸已经高高肿起了,看得人触目惊心,可以想象之前宁平侯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若是这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只怕这会儿更是惨不忍睹。
一时凉水来了以后,君璃顾不得多想,便自己动手拧了帕子,与容湛敷起脸来。
帕子刚一挨到脸上,容湛便痛得本能的“咝”了一声,君璃听在耳里,不由柔声道:“你忍一下,待会儿就好了。”顿了顿,又道,“你也是,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呢,又去替我挡这一下做什么,我挨了这一下又不会怎么样,反倒正好可以让阖府上下都瞧瞧,侯爷到底有多不对,对着自己的儿媳竟也能动手!”
容湛的脸虽火辣辣的痛,却忍不住笑了起来,道:“能得奶奶亲自动手为我敷脸,便是再挨几下,也是值得的。”
君璃闻言,因啐道:“没见过你这样的,巴不得多挨几下打,难道真是皮糙肉厚不怕打?”话虽如此,手上的动作却不自觉又轻柔了几分。
容湛忽然正色道:“谁又是天生喜欢挨打的?只是想着,你喜欢的男人是在别人欺负你时,能第一时间站出来帮你、保护你的,我正在慢慢的学罢了,若是做得不好,你千万告诉我,总有一日,我会变成你喜欢的类型的!”
君璃本以为容湛之前替自己挨那记耳光,是为了感谢自己助他讨回公道,压根儿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自己,不由暗自嘀咕,自己那番话不过只说过一次而已,且是抱着说说而已的心态说的,根本没指望容湛乃至这个时空的任何一个男人能够做到,也不知道容湛这么说是真心的,还是只是为了哄自己开心呢?
但她的脸却禁不住发起烫来,心底深处也随之涌上了几分感动来,让她不敢直视容湛的脸,只能侧过脸去,故作自然的道:“当日那番话,我不过就是白说说而已,你还真放在心上了?”有意岔开话题,“对了,早上只随便吃了点东西,随即便闹到这会子,你饿了吗?我反正早饿了,这便吩咐她们摆饭去。”说完便要出去。
不想未及举步,已被容湛一把反握住了手,在身后道:“不管奶奶当日那番话是认真的,还是只是白说说而已,我反正已经记下了,以后也会尽量按着奶奶那个标准来行事。我也知道我一无是处,浑身都是缺点,实在不是一个好夫君人选,但我可以改,改到奶奶满意为止。我也不是因奶奶当日信任我之举一时感动,所以才会觉得自己喜欢上了奶奶的,而是我……反正我很明白我自己的心意,不知道奶奶愿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与奶奶做一对真正同舟共济,心意相通的夫妻?”
一席话,说得君璃本就发烫的脸越发烫得要烧起来。这不是她听过最好听的情话,事实上,这根本算不得情话,至少远远比不上容湛曾经与她说过的那些,可不知为什么,她的心却比当年她在十几岁青葱岁月,第一次被自己也喜欢的男孩儿告白时都要跳得快,让她禁不住暗骂起自己的心来,你也太没出息了罢,就这种说其是情话都侮辱“情话”二字的几句话,也值得你跳成这样?真真是没见过世面!
可她同时又清楚的知道,容湛说这话是真心的,想他纵横京城欢场这么多年,什么样动听的情话不会说,什么样的甜言蜜语不是手到擒来?正是因为这样,他能说出这样一番平淡却真诚的话来,才会让她的心跳得那么得快,只因她很清楚分明的感受到了他的诚挚和真心,她相信自己的感觉,那是骗不了人的!
耳边忽然回响起素日里晴雪劝她的话,‘小姐总不能再和离一次罢?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只要大爷待您一片真心,您便给大爷,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又何妨?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难道小姐就真一个人过一辈子不成?’,禁不住想到,若是在现代,自己有的是机会认识更好的男人,倒是可以不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可这是古代,她别说找到一个与自己志趣相投,又能对自己忠贞不二的男人了,连认识别的男人的机会都没有;至于说再和离一次,她倒是不在意这些虚名,问题是又得费好一番心力方能得偿所愿,既然如此,也许她可以试着接受容湛,改造他,调教他,让他慢慢成为与自己志趣相投,对自己忠贞不二的人?
君璃一连深吸了好几口气,待自己的心跳稍稍平稳了一些后,方淡声回答了容湛一句:“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君璃说得很快,声音又不大,以致容湛怔了一下后,才反应过来她到底说了什么,当即喜得站了起来,绕到君璃身前,双眼亮晶晶的道:“我一定不会让奶奶失望,一定会成为一个好夫君,再不让奶奶受委屈,成为奶奶一辈子倚靠的!”
对此,君璃的回答是,一脸高傲的仰起头,女王范儿十足的道:“既然如此,还愣着做什么,没听见我方才说我饿了吗?”她本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心慌,才装出这副样子来的,却不知道自己的眼角眉梢都带着笑,让她看起来像三月的新柳般清新明媚。
容湛却很是受用于她的女王范儿,立刻便大声应道:“小的这便让人摆饭去,奶奶请稍等片刻。”说完兴冲冲的要出去叫人。
却被君璃给唤住了,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我说大爷,您老这是打算拖着我一块儿去呢?”哼,就算她已经说了要给他机会,也决定了要调教他了,她的豆腐也不是他想吃就能吃的好伐?
容湛闻言,这才依依不舍放开了君璃香软嫩滑的小手——话说这都快三个月了,他才第一次握上奶奶的手,还没握够呢,自出去命人摆饭去了。
一时饭菜来了,二人对面而坐吃将起来,本来君璃饿了这半日,胃口颇不错的,奈何容湛不是望着她傻笑,便是殷勤的给她布菜盛汤,实在让她有些个受不了,只得当没看见容湛的花痴样儿,若无其事般说起正事来:“我方才瞧着祖母的脸色很不好看,怕是被我那句‘对薄公堂’给气着了,只不过如今有大夫人挡在头里,所以一时顾不得恼我罢了,只怕等此番之事一了,祖母就该恼我了,我这些日子以来的努力,可算是白费了!”
太夫人如今不待见大杨氏和宁平侯是一回事,她说要将他们给告上公堂,却又是另一回事了,作为宁平侯府身份与辈分都最高的人,太夫人首先顾及的,自然是宁平侯府的体面与名声,其次再是其他,可她今日张口就是一句‘对薄公堂’,明显没有大局观,太夫人心里又怎么可能对她没有疙瘩?这也就意味着,她以前努力自太夫人那里挣来的喜好,都要清零,她又得从第一关做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