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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君璃之所以这么热衷于揭穿大杨氏的真面目,除了不待见大杨氏以外,最大的目的便是让容湛与之“狗咬狗”,她则坐在一旁看好戏,但此时此刻,瞧得容湛那副悲愤痛苦的样子,她又觉得自己会不会太残忍了些?毕竟活得太明白很多时候并非是一件好事,倒是活得糊涂一些的人,反而更开心。
她沉默了半晌,才问容湛道:“如果有机会事先让你选择,你是愿意一辈子都不知道真相,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还是愿意知道真相,做一个明白人,再不被算计与陷害?”
话音刚落,容湛已怒声道:“我又不是猴子,天生喜欢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我自然是愿意做一个明白人!”
就算扒掉了大杨氏那层慈爱的外衣以后,底下是那样的腥臭与丑恶,就算知道真相后,他是如此的痛彻心扉,可他依然想要做一个明白人,不愿再像以前那般浑浑噩噩,名声狼藉,一旦发生任何不好的事,旁人连问都不问,便直接说是他做的,竟连一个相信他的人都找不出来!
幸好这货还没有被打击得直接破罐子破摔,而是开始学会成长,知道用脑子思考问题了……君璃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问道:“你既愿意做一个明白人,那我问你,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容湛抿紧嘴唇静默了良久,才低沉却坚决的吐出一句话:“自然是揭穿她的真面目,让她将吃了我的都给我吐出来!”
呃,这货真的不是穿越的?君璃一边默默吐槽着,一边问道:“揭穿她的真面目倒是容易,关键是你打算如何让她将吃了你的都给你吐出来?到时候她只要来一句她‘没银子’,难道你还能硬逼她还你不成,那‘不孝’这顶大帽子,可就该妥妥扣到你头上了。”关键还有你那个心都偏到了脚后跟儿去的老子,他若定要护着你后妈,你又能怎么办?对继母不孝旁人还能说一句‘情有可原’,对自己的亲爹不笑,可就只有等着被喷唾沫星子了。
容湛话虽说得坚决且有气势,但要问他具体该怎么做,他一时半会儿间还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只得巴巴的看向君璃,道:“奶奶这么聪明,不如奶奶帮我想想法子该怎么做?那些东西既是我的,自然也是奶奶的,奶奶设法讨回属于自己的东西,那还不是天经地义之事?”
君璃被奉承了,却并不舒坦,暗想丫这会儿倒是挺聪明的,知道指着她去为他冲锋陷阵。不过算了,她就当是日行一善罢,不然某人这么蠢,真让他独自对上大杨氏,想也知道只有落败的份儿,到时候她前面做的这么多事,岂非都白费劲了?
因勉强点头道:“好罢,看在你态度还算良好的份儿上,我就告诉你一个法子。”说着,压低声音,如此这般与容湛说道起来。
君璃与容湛一直在四条胡同待到酉时初刻才回了宁平侯府,至于松烟与项烟二人,则被留在了她的陪嫁宅子里,对着今日跟来的其他侯府的人,便说是‘大奶奶这边正盖房子呢,缺两个能写会算的人,留他两个在这里当几日差,横竖这阵子大爷不会出门,使不着他们’,以免将二人带回去后,不知道该如何安置还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在他们下一步计划没有成功之前,万一不慎走漏了风声,传了点什么到大杨氏耳朵里去,岂非打草惊蛇?
二人回到侯府后,先去照妆堂见太夫人。
太夫人有日子没见容湛了,见他神情间虽然颇为萎靡不振,精神倒还不差,因笑道:“看你身子恢复得差不多了,我便可以放心了,不过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才过了一个月不到,你还得好生将养着才是。”
容湛不知道正想什么,没有听见太夫人的话,还是君璃悄悄儿捅了他一下,他方回过神来,忙道:“多谢祖母关心,孙儿记下了。”
太夫人点点头,又与二人闲话了几句,便道:“去见你们母亲罢。”
二人应了,给太夫人行了礼,方退出照妆堂,去了大杨氏的上房。
离大杨氏的上房越近,容湛的脸色便越难看,及至走到大杨氏的院子里时,容湛的脸色已堪比锅底,浑身更是僵硬有如一块石头,连旁边的君璃都能感受到他散发出来的冷硬气息。
君璃就忍不住暗叹了一口气,容湛到底还是缺了点城府啊,还没见到大杨氏本人,才只到了她的屋子外呢,他便已这般沉不住气了,等来待会儿他真见了大杨氏,他岂不是什么失去理智的事都有可能做得出来?
好在跟着他们的丫头婆子都没注意到容湛的异样,君璃忙趁此机会掐了他一把,压低了声音冷冷道:“你是打算让她一眼便瞧出你的异样,然后打草惊蛇吗?”
容湛闻言,身体稍稍放松了一些,只是脸色依然很难看,声音更是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我只要一想到她对我做的那些事情,我便没办法忍,我真是恨不能立时当面质问她,为什么要那样对我,凭什么要那样对我!”
所谓“爱之深责之切”,这句话放到任何人身上都是一样的,他先前有多敬重爱戴大杨氏,如今便有多恨她,所以实在做不到君璃方才在回来的路上要求的若无其事。
“你说她凭什么那样对你?”君璃拉下脸来,嘲讽道:“就凭你蠢,就凭你好糊弄,不然她怎么不那样对别人,只那样对你,且一对便是二十年?说到底,你们就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你若再这般喜怒形于色,也别说什么揭穿她的真面目,让她把吃了的都吐出来了,还是浑浑噩噩过你的日子罢!”
君璃这话说得实在不怎么好听,若是换做以前,容湛听了这话,是定然要翻脸再不济也要在心里记上一笔的,但这会儿他却只是委屈的嘟哝了一句:“我这不就是白说说而已吗,也值当奶奶说这么大一篇话,也不怕口渴?”
不过被君璃这么一说,他发现他绷紧的神经无形中已放松了不少,心里也不像方才那般压抑得要爆炸了。
远远的,大杨氏屋外侍立的丫鬟已瞧得二人过来了,忙朝里通报了一声:“大爷与大奶奶来了。”然后屈膝给二人行起礼来。
不多一会儿,便见一身家常半旧不新藕荷色衣裳,瞧着有些憔悴的大杨氏扶着平妈妈的手亲自接了出去,一瞧得容湛,便急声道:“我的儿,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呢,依照我的原意,今儿是不想让你出门的,一个不慎吹了风,可如何是好?还是想着你向来爱热闹,这些日子只怕闷坏了,所以才允了你出去,你如今既已回来了,便回你自己屋里便是,又巴巴的来我这里做什么,万一累坏了,岂不是要我疼得慌?”
在君璃看来,大杨氏的表情与声音都与先前一般无二,仍是那么的慈爱与柔和,当然,君璃一开始便知道这只是表象而已。
可在容湛看来,就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了,他只觉大杨氏的表情怎么看怎么透着虚伪,声音也是怎么听怎么透着夸张,真正关心爱护儿子的母亲,有哪个是会这般与自己儿子说话的?可见她从未拿他当亲生儿子般看待过,可恨他过去二十年来,竟从来不曾发觉过!
不得不说,人真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当他喜欢一个人时,那个人在他看来,无论做什么都是好的;可当他厌恶那个人时,那个人便是呼吸声稍稍重了,都能被他挑出一大堆的毛病来。
见容湛半天都不回答大杨氏的话,君璃不由有些着急,只得自己笑道:“母亲放心,大爷身上的伤虽还未好,但太医说了,日常还是得多活动活动,有利于伤口的恢复,况大爷也有好些时日没来给母亲请安了,心里着实记挂母亲,倒是母亲的气色瞧着不大好,敢是身上有哪里不舒坦?”
容湛闻言,这才回过神来,只得干巴巴的附和了一句:“是啊母亲,儿子已经好长时间没来给您请安了,心里着实记挂。”虽是在与大杨氏说话,眼神却一直未正对上过大杨氏的脸。
若是换做平日,大杨氏是一定会注意到容湛异样的,但她这会儿自顾不暇,满心都在想着也不知道娘家凑够了银子没有,将银子送出去后,又能否将杨大老爷给赎回来,等将其赎回来后,又该怎么处置他,才能永绝后患,从根子上杜绝其以后再惹麻烦的机会……为此她这两夜都没睡好,所以方才看起来才会那么憔悴,自然也就暂时顾不上其他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