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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心而论,其实也怪不得几人在这里做张做致,宁愿冒着即刻便有可能被君璃卖出去的危险,也要来跪求容湛,非要见他一面,她们实在也是没有法子了。像她们这样被主子收过房的丫鬟,就算仍然年轻漂亮,亦有不薄的嫁妆,可又能嫁到什么好人家去?又有哪个但凡有点本事,有点血性的男人会要一个被人用过的女人?
况就算她们运气好,嫁给了府里的管事,成了管事妈妈,也不可能过得似如今这般舒服,她们虽是丫鬟,却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被丫头婆子服侍惯了的,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会傻到半个主子不做,非要去做下人?
所以她们前所未有团结的赶了过来,哭着求着要见容湛,就是想着容湛自来心软,待她们这些服侍过他的人就更是心软,她们求求她,没准儿还能留下来,若不求,可就真是一丝一毫的希望也没有了。
至于她们攀咬君璃‘不容人’的话,则是在来之前有人授意她们的,说君璃过门才两月不到,已发卖了容湛两个通房,如今又要将她们五个一并打发出去,如此善妒之举,传了出去,君璃便别想再在京城的上流社会里立足了,她们只要嚷出她不容人的话来,她为了名声计,必定会留下她们,她们的目的不就可以达到了?
只可惜她们错算了一件事,那就是君璃根本不在乎名声,也不是她撺掇了容湛要发嫁她们的,最最重要的是,容湛如今正是怎么看君璃怎么顺眼的时候,如何能容忍别人如此诋毁她?
当即便翻了脸,怒声道:“是爷做主要发嫁你们的,与奶奶何干,你们在这里胡乱攀咬什么?既然你们对奶奶这般不敬,方才奶奶赏的那五十两,如今爷做主不赏了,你们也立刻给我滚回后面去,若再敢多说一句话,也别嫁人了,爷立刻叫了人牙子来,将你们都卖出去,与滴翠凝碧作伴去,那样爷不但可以耳根清净,连原本说了要赏你们的银子也可以省下了!”
君璃虽进了内室,却依然能隐约听到外面的说话声,前面的也还罢了,及至听到那句‘难道这样大奶奶也容不下奴婢们吗?’,君璃才消了几分的怒气复又高涨起来,你妹的,明明要发嫁你们的是渣男而不是老娘,你们凭什么将错都堆到老娘头上来,看来老虎不发威,你们真当老娘是Hellokitty了!
怒气冲冲的便要出去,即刻找人来将那几个通房也卖了,她们不是说她容不下她们吗,那她今儿个就容不下给她们看,省得白担了这个恶名。
不想未及举步,已听得容湛饱含怒气的声音传来,虽没有直接将那几个通房给卖了,却也是处处维护着她,君璃方冷哼一声,没有再出去,暗想算容湛还没糊涂到家,没有被几个通房一哭便昏了头,否则就别怪她眼睁睁看着他被大杨氏吃得骨头渣都不剩了!
君璃对容湛的态度倒是满意了,那几个通房却齐齐唬得不再敢哭,都拿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容湛,就好像她们第一次认识他似的。
也难怪几个通房不敢相信容湛会这般对她们,在她们甚至是在整个宁平侯府的丫鬟们看来,容湛向来都是一个很心软很好性儿的人,尤其是对她们这些年轻姑娘家,那更是向来舍不得说一句重话——当然,若是让君璃说,容湛的这些“优点”则直接等同于好色无能,耳根子软,所以才有那么多丫鬟争着想要做他的通房,不仅仅是因为他的通房好做,做了他的通房后好处多多,更是想着有朝一日就算人老珠黄不得宠了,也依然能保衣食无忧。
却没想到,容湛竟然会说翻脸便翻脸,丝毫没有对她们心软的意思不说,言语间反倒百般维护着君璃,几人霎时懵了,大爷不是向来都最心软,最瞧不得女子尤其是年轻漂亮的女子哭,往日她们想要什么时,只要哭上一哭一般都能如愿的吗?还有大奶奶,她怎么半点也不顾及自己的名声呢,难道就不怕传了出去,旁人说她是妒妇吗?
半晌,还是那个叫怜怜的最先回过神来,虽有些憷容湛的冷脸,却更怕真被发嫁了出去,因忙抱了容湛的小腿,哭道:“大爷,奴婢们并不敢胡乱攀咬大奶奶,奴婢们只是一时急糊涂了,其实并没有那个意思,求大爷大发慈悲,不要赶奴婢们出去,奴婢们以后一定好生服侍大奶奶……大爷也知道,奴婢们都不是家生子,都是外面买来的,若是出去了,连个娘家人都没有,将来可怎么样吗?求大爷不要赶奴婢们出去……”
其余几人闻言,这才明白容湛忽然发怒的根本原因,敢情是因她们说了大奶奶的不是,想起前阵子大爷挨打时,大奶奶一直不离不弃,若是换了旁人,只怕早与大爷闹得天翻地覆了,也就难怪大爷如今深敬大奶奶——忙忙都顺着怜怜的话,也哭求道:“大爷,奴婢们方才都是猪油蒙了心,连自己说了什么都不知道,奴婢们以后一定好生服侍大奶奶,绝不惹大奶奶生气,求大爷发法慈悲,不要赶奴婢们出去。”
到底是服侍过自己一场的人,容湛见她们哭得肝肠寸断,也有几分心软,不自觉缓和了脸色,道:“谁说你们没有娘家人的,爷和你们奶奶可不就是你们的娘家人?你们只管放心的出去嫁人,将来若你们的夫婿胆敢欺负你们,爷和奶奶自会为你们做主的,罢了,方才奶奶赏的那五十两银子,如今仍赏与你们。爷累了,都退下罢!”
只是几人却不肯离开,毕竟这是干系到她们后半辈子前程的大事,因又哭哭啼啼的哀求起容湛来。
惹得容湛再次不耐烦起来,也懒得再与她们多说了,直接叫了几个婆子来,好巧不巧正是向妈妈几个,当即便老鹰捉小鸡一般,将几人拖出了正院去,整个世界总算是清净了。
容湛亲自发嫁自己通房的消息,不出半个时辰,便传遍了宁平侯府大大小小的角落,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阖府上下谁不知道大爷自来最是好色,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屋里拉,养了满屋子的通房不算,京城的大小青楼楚馆就没有哪家是他没有去过的;就这他依然不满足,还偷偷逼奸了侯爷的通房,致使那通房珠胎暗结,实在忍不住羞辱最终上吊自杀了,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忽剌剌就主动发嫁起自己的通房们来,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他不是向来都巴不得自己的女人多多益善的吗?
可这又的确是事实,由不得众人不相信,于是都纷纷猜测起容湛忽然发嫁通房的原因来,难道是嫌现有的那几个已经人老珠黄了,所以才会将她们卖了好换新的?还是此番挨了侯爷这一顿打,大爷忽然大彻大悟,决定痛改前非了?亦或是大爷此番被大奶奶感动了,浪子回头了?再不然就是大奶奶太厉害,容不下通房,所以大爷才迫不得已将她们卖了?大奶奶进门第二日便卖了大爷两个通房便是最好的明证。
甚至还有人猜测,莫不是大爷此番被侯爷打得太重,以致某个地方出了问题,无奈之下,只能提前将通房们都发嫁了,省得将来事情传开了大失颜面?
这些人做这些猜测时,抱的只是虽不见得善意,却也没有恶意的看戏的心态,大杨氏却是气了个够呛,等不及屏退满屋子服侍的人,便怒声与平妈妈道:“那个浪荡子,明明就是个好色又无能的,素日里不管香的臭的都往屋里拉,满府上下难道还有谁不知道不成?如今竟装起痴情种子来,还说什么以后要守着那个小贱人‘一心一意’的过,呸,说的都唱的都好听,难道狗还能改得了吃屎的本性不成,我偏不信这个邪!”
想起自家此番虽达到了预期的目的,如今却无端就要损失几个苦心栽培的心腹之人,平妈妈也是满腔的忿然,道:“大爷的性子谁还能不知道的,必是早已玩儿腻了那几个,想换新人了,所以才会找了这么个借口的,夫人且不必生气,等过几日,我再挑几个颜色好的丫头,夫人亲自瞧过后,便赏到迎晖院去,就不信美人在前,大爷还真能守着小贱人一心一意的过了!”
大杨氏其实并不在乎容湛发嫁通房之事,她在乎的是她的脸面问题,谁都知道那几个通房是她赏给容湛的,也知道她与容湛向来不是亲生胜似亲生,如今她赏的人却被容湛一股脑儿都打发出去了,岂不是在向阖府上下宣告,容湛心里待她这个母亲已是大不如前了?还有最关键的一点,若容湛已开始防备她了,那她这些多年以来的努力,岂非都要前功尽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