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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转向太夫人,压低了声音道:“祖母,孙媳觉得,此事大有蹊跷,况‘家丑不可外扬’,我们还是先去将大爷救下,再把客人都送走后,再细问大爷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且听听大爷又是怎么说的,便可知大爷究竟是真做了这样的事,还是被冤枉的了,未知祖母意下如何?”
太夫人点点头,正要答话,大杨氏方才站得离二人近,自然也将君璃的话听得了一清二楚,不待太夫人答话,已先说道:“母亲,事情已经嚷嚷出来了,这家丑便是咱们再不想外传,也已外传定了,方才大奶奶不也说‘侯爷怎么可能因为区区一个丫鬟便打死自己亲生的儿子’,可见其中必有隐情,倒不如当着客人们的面儿,让婆子将话说完,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免得客人们只听了个一言半语的,只当侯爷不慈,为个丫鬟便要亲生儿子的命,传了出去,于侯爷的声誉有损,母亲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见大杨氏说来说去,都是围绕着那个丫鬟说事儿,君璃已百分之百肯定那个丫鬟的身份有问题,指不定是被宁平侯收过房的亦未可知,这一个多月以来,她虽没有刻意去打探过外院的事,却也恍惚听说过宁平侯在外院有几个貌美如花的侍候笔墨的丫头,如今看来,那个上吊自杀的丫鬟八成是那几个丫鬟里的一个,也就难怪宁平侯会气成那样,不顾这样大喜的日子,嚷嚷着要打死容湛了。
只是容湛这一个多月以来没有碰过任何女人别人不知道,君璃却是知道的,或者事情是发生在她进门之前?可容湛后院那几个通房个个儿都貌美如花,他若真想要女人,又何必那般大费周章的去偷自己老子的女人,难道真的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还有大杨氏,也不知道她是何时知道此事的,又在事情发生的过程中,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
君璃虽有满腔的疑问,却也知道彼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不过大杨氏的话说得挺冠冕堂皇的,她若要与之讲理,只怕不见得能讲得过,说不得只能用点不讲理的手段了,因狠心悄悄掐了自己一把,当即痛得飙了泪,随即哭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母亲还在想着父亲的声誉,难道在母亲心目中,大爷的命竟还及不上那劳什子的虚名吗?母亲不是时常将‘拿大爷当亲生孩儿一般看待’挂在嘴边吗,难道这话竟只是说说而已,实则母亲心里并不是这般想的,不然哪个真疼孩子的母亲闻得自己的孩子要被打死了,会不心焦火燎的要赶着去救自己的孩子,反而在这里一再追问对具体情况只知道些皮毛的下人,丝毫不怕时间耽搁得太久,等自己再赶过去时,已然一切都来不及了的?”
君璃这一席话,正是在场看热闹看得正起劲,觉得这真人戏就是比戏台上那些个演出来的风花雪月好看得多的人们的心声,只不过都不好说出来罢了,但这会子君璃既已说出来了,众人便也没了顾忌。
便有人先用刚好够大家都听见的声音与旁边的人“窃窃私语”道:“果然不是自己亲生的,怎么也不可能真心的疼爱。”
“是啊,还以为她真能做到将继续视为己出来,原来……”
“我就说嘛,这世上继母与继子大半都是不对付的,毕竟人心隔肚皮,事实再次证明,果然如此啊!”
这些“窃窃私语”的人们大半都是二夫人与三夫人的娘家人,虽说君璃与她们素不相识,但此时此刻,她毫不夸张的说,她真是爱死她们了有没有!
君璃听见了众人的“窃窃私语”,大杨氏自然也听见了,宽大衣袖下的指甲当即深深嵌进了肉里,正要反驳几人的话,不想太夫人已先听不出喜怒的道:“名声固然重要,性命却更重要,真任侯爷将湛哥儿打死了,传了出去就很光彩吗?老大媳妇,你还站着做什么,还不快随我一道去前面,难道真想让湛哥儿被打死不成?”
太夫人一边说,一边还意味深长的看着大杨氏,看得大杨氏心里毛毛的,再不敢试图让婆子将所谓的“事情真相”当众讲出来了,不过君璃演技虽好,她也不是省油的灯,当即也红了眼圈,泫然欲泣道:“湛哥儿虽不是我生的,却是我养大的,听得侯爷要打死他,我又怎么可能会不着急不心疼?只是想着母亲大病初愈,怕再累坏了您罢了,儿媳这便去前面,母亲您就留下来罢,不然真累坏了您,儿媳岂非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话没说完,已被太夫人打断:“我坐软轿即可,你让人准备去罢,我们这便去外面,省得迟了,湛儿真被他老子打出个什么好歹来!”又向一旁还在低声“抽泣”的君璃道:“你也别哭了,祖母向你保证,必定不会让湛儿有事的,若果真湛儿是冤枉的,也必定会还他一个清白!”
直看得大杨氏是暗恨不已,却亦无可奈何,只得吩咐人即刻准备软轿去,心里则暗想道,反正问棋那个贱婢已经死了,死无对证,浪荡子“逼淫父妾”的罪名已是板上钉钉,再也洗不脱了,就算这会子没有当着众人的面儿将其爆出来,也可以事后让下人们“无意”将事情透露出去,毕竟“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就算她再下封口令,阖府全部的下人加起来,没有一千也有几百,她怎么可能管得过来?
大杨氏这般一想,心里有了底,便趁众人不注意时,冲那两个婆子使了个眼色,随即喝命二人退下后,方尽职尽责的扮演起一个为儿子着急担心的母亲的角色来,待软轿来了,服侍太夫人坐上去后,便一马当先往外院赶去。
祖孙三代被簇拥着赶到外院时,远远的便已能听见宁平侯的怒吼:“……给我狠狠的打,今日不打死这个不知廉耻,没有人伦的混帐东西,明儿去到地下,我都要因上辱先人下生逆子之罪,而无颜去见列祖列宗了……谁若胆敢再求情,我便连他也一并打死了……素日里他做的那个勾当丢尽了我宁平侯府的脸也就罢了,好歹还是在外面,如今他竟敢在家里也如此这般起来,明儿岂非就要弑君杀父了?我趁早打死了他干净,也省得将来阖家都受这个孽障的牵连,后悔也晚了!”
还夹杂着二老爷等人的劝阻声:“大哥,湛哥儿虽有错,到底罪不至死,且他便是再不好了,也是大哥的亲生骨肉,虎毒尚且不食子,大哥便饶过他这一次罢?”、“大哥就算不顾念与湛哥儿的父子之情,也该想想母亲才是啊,母亲大病初愈,说来湛哥儿也是功不可没,大哥就看在这一点上,饶过他这一次罢?不然惊动了母亲,惹得母亲不痛快了,岂非因小失大?”
并容潜等人的哀求声:“是啊父亲(伯父),大哥此番就算有错,到底罪不至死,求父亲(伯父)就饶过大哥这一次,不要再打了,再打下去,大哥可就真救不回来了呀……”
君璃听至这里,心里猛地一凛,从头至尾都没有听见容湛的声音,难道他已被打得连呼痛或是求饶的力气都没有,更甚至,他根本早已人事不省了?因忙泫然欲泣的与太夫人道:“祖母,大爷他不会……已被……”话没说完,已拿帕子捂着嘴又哭了起来。
太夫人闻言,也是瞬间变了脸色,忙叫抬轿的婆子将软轿放下后,等不及旁边跟着的大杨氏并丫头婆子们去扶,便已就着君璃的手下了轿,三步并作两步颤巍巍的往屋里走去,一边走一边还喘着气大声说道:“你要打死湛儿,不如连我也一并打死了,岂不干净?”
很快便见宁平侯与二老爷三老爷一道接了出来,齐齐与太夫人行过礼后,宁平侯便勉强笑着说道:“母亲怎么出来了,敢是里面的戏唱得不好,母亲不爱看?我这便让人再去请别的戏班子来……”
话没说完,已被太夫人冷笑打断:“我孙子就快被打死了,我还有心情看戏,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当我与你一般铁石心肠,冷血无情,半点也不念骨肉亲情吗?”
宁平侯闻言,第一反应便是骂人:“我不是说了有谁往里面传信,都即刻打死的吗,怎么都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
一边说,一边拿凌厉的眼神扫过身侧的二老爷三老爷,并之后跟着出来的容瀚等人,“还是那个孽子与你们就这般叔侄情深,兄弟情深,让你们这般维护他?正是因为你们素日都纵着他,才将他纵到今日这般地步的,本来我方才还想着,就留那个孽障一口气的,如今看来,连那一口气都不能留了,有你们这么多人纵着他,谁知道他将来会无法无天到什么地步?我索性今儿个便将他打死了,一了百了!”说着,便要进去再打容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