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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琳又是痛又是气,哭道:“是谁在去之前千叮万嘱让我不论小贱人说什么做什么,都必须受着的?又是谁说即便她打了咱们的左脸,也得即刻将右脸奉上的?明明我就是按照你的吩咐行事,如今倒骂起我来!你既有本事,怎么还非要拉着我一块儿去,怎么不自个儿一个人去?你说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生我,现在勒死我也不算晚,反正我既不如两位弟弟得你看重,也不如四妹妹得你疼爱,勒死了便不会再碍你的眼了!”
说着见杨氏被自己说得无言以对,不由越发来了劲儿:“当初我便说你那个所谓‘妙计’不妥当,漏洞百出,让你务必三思而后行,你偏不听,自以为万无一失,结果如何,偷鸡不成反蚀米了罢?小贱人一个人已是这般难以对付,等我那位所谓的大哥再一回来,她如虎添翼,只有更难对付的,到时候这个家岂非越发连咱们娘儿几个的立足之地都没有了?”
说得杨氏恼羞成怒起来,道:“我怎么知道那个小贱人出嫁都几年了,还会至今仍是处子之身?这样的事我如何能料得到?我又不是神仙!况你多早晚提醒过我,说我的计策不妥当,让我三思而后行的?你当时不也拍着手说我的计策妙得不能再妙?这会子倒当起诸葛亮来,只可惜啊,是个事后的!”
娘儿两个正吵得热闹,外面忽然传来荣妈妈小心翼翼的声音:“夫人,姨夫人来了……”
荣妈妈话音未落,满面寒霜的大杨氏已一阵风般刮了进来,一进来便骂杨氏与君琳:“我还在门外便听见你们娘儿俩的声音,怎么,你们是在拼谁的声音大吗?”
看向杨氏,“你也是做当家主母十几年的人了,又有诰命在身,难道竟还不知道‘体统’二字究竟是怎么写的?满口上不得台面的下流话,你真是丢尽君家,也丢尽我们杨家的脸了,传了出去,君家和杨家还要脸面不要了?”
见骂得杨氏满脸通红,唯唯诺诺的不敢再说,因又骂君琳:“还有你,一向总说你温柔稳重,孝顺懂事,怎么如今也犯起浑来,竟跟你娘顶起嘴来?你娘便是再不好,那也是你娘,也是你能顶撞的?”
说着坐到靠窗的榻上,猛地一拍桌子,怒道:“你们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大杨氏这个姐姐兼姨母在杨氏与君琳面前向来都是很有威信的,被她这么一说,母女两个都一脸羞愧的低下了头去。好半晌,杨氏方抬起头来,小心翼翼的向大杨氏道:“我们娘儿俩也是一时气糊涂了,才会失了体统的,姐姐别生气,以后我们断不会如此了。倒是大哥那边,……不知道是怎么说的?”
提起这个,大杨氏越发气不打一处来,一张原本堪称美艳的脸都扭曲得不能看了,又是猛地一拍桌子,道:“还能怎么说,他当年既能为了那个下贱女人忤逆母亲,如今自然也能为了那个下贱女人生的下流种子不顾咱们两个妹妹的死活!”
这会子再想起之前在杨家时杨大老爷那讽刺的语气和强硬的态度,大杨氏都还两肋生疼。
‘继昌是我的儿子,知子莫若父,他是什么禀性,没有人会比我更清楚!他是有些不学好,这些年也的确有些犯浑,但他依然是我的儿子,虎毒尚且不食子呢,大妹妹却让我亲自押了他去任人打杀,大妹妹也是做母亲的人,怎能这般心狠?还是大妹妹至今都不拿继昌当侄儿,所以才能丝毫不理会他身上也流着跟你一样的血,所以才能做出逼我这个亲生父亲亲自送他去任人打杀的事?’
‘……大妹妹终究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了,却还把着娘家的事不放,这手也未免伸得太长了罢?要不要我这个做舅兄的去与侯爷说说,让侯爷再多下放点权利给妹妹,省得妹妹成日里这般闲啊?’
‘……大妹妹还是趁早回去侯府,管好自家的事罢,咱们杨家这个庙太小了,实在容不下您这尊大菩萨!’
一个个的都搬出侯爷来威压她,一个个都是忘恩负义的白眼儿狼,她当初真是疯了,才会答应杨氏,卷入今日这一连串的破事儿里来!
大杨氏的话,说得杨氏与君琳都是大惊失色,杨氏先就惊叫道:“姐姐的意思,大哥竟是不同意?那咱们可要怎么办?”
“咱们?”大杨氏冷笑,“什么‘咱们’,与我有什么相干?”她决定以后都不再管这些破事儿!
听大杨氏的意思,竟是打算撂开此事不管了,杨氏不由越发面白如纸,急道:“姐姐,您不会不管我了罢?您可是我一奶同胞的亲姐姐,您可说什么也不能不管我……”拉了大杨氏的手可怜巴巴的哀求不绝,就跟小时候一样。
倒弄得大杨氏有些不好下台,尤其又是当着君琳这个后辈的面儿,多少也该给杨氏这个母亲留几分面子,因没好气道:“罢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杨氏闻言,方松了一口气——如大杨氏所说,她的确已做了十几年的当家主母不假,但要论起心计智谋来,她还是要差大杨氏好大一截,尤其是在大事上,她更是依赖大杨氏,这也是当初她虽自认自己的计策妙得不能再妙,依然不忘拉了大杨氏来为自己压阵的原因,事实证明,她这个决定是再正确不过的!
因又巴巴的问大杨氏:“那依姐姐之见,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难道母亲的话,大哥也不听吗?”
大杨氏冷哼,“他这又不是第一次不听母亲的话了,有什么好奇怪的!不过,他真以为没有他亲自押着那个下流种子登门负荆请罪,此事便不能了了?要知道,这世上可还有‘畏罪自杀’这一说呢!”
“姐姐的意思是……”杨氏约莫有些明白了,声音不由有些发颤。
大杨氏冷然道:“不错,那个下流种子是不能留了!”
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君璃心愿既已达成,自是十分欢喜,以致一夜好睡,次日睁眼时,已是日上三竿。
因她如今正处于“伤心兼害怕”状态,自然也不用去正院给杨氏请安,当然杨氏也未必就愿意看见她,于是一整日都未出门,只窝在房间里,或看看书,或与谈妈妈晴雪说说话,或想想客栈盖好后该怎么装修,十分清闲。
只可惜君璃的清闲只持续到了傍晚,就有杨氏使人来请,“大舅太太上门请罪来了,夫人请大小姐即刻过去一趟!”
君璃早料到杨家不日便会登门“负荆请罪”了,却没想到会这么快,不由暗自撇嘴,看来杨氏这个姑奶奶在杨家还是蛮有影响力的嘛,竟能这么快便使得娘家嫂子亲自登门请罪,不过那杨大太太明显与杨氏不合,又怎么会愿意自个儿把脸送上门来叫她这个她明显看不起的人踩踏?再一点,此番之事已不仅仅只是内宅的事了,已经上升到两个家族之间矛盾的程度了,杨家却只派了杨大太太来,就算彼此都知道只是做戏,也未免太没有诚意了吧?
带着这些疑问,君璃扶了晴雪,也不盛装,只苍白着脸红肿着眼,弱柳扶风般与来人一道去了正院。
果然就见一身白色立领中衣配雪青色绣银凤纹绉绸褙子,头上也只戴了一支素银点翠凤钗,看起来明显比昨日憔悴不少的杨大太太已在那里,正红着眼圈与上首的君伯恭并杨氏说话,“……终究是我们老爷心爱的儿子,谁曾想他竟会这般傻?我们老爷白发人送黑发人,实在承受不了这样沉重的打击,当即便咳了血,这会子已是卧床不起,不然也不会只派妾身只身走这一遭了!”
瞧得君璃进来,杨大太太忙起身上前几步拉了她的手,强笑着说道:“好孩子,昨儿个实在委屈你了,你舅舅本来要亲自登门向姑老爷和你赔罪的,奈何实在起不来床,说不得只能派了我来,还求你大人大量,就不要再计较昨日之事了罢?”
君璃对杨大太太全无好感,先不着痕迹抽回了自己的手,方淡笑道:“杨大太太这话实在太过折杀我了,我委实担当不起!”
听君璃竟连一声“大舅母”都欠奉,而是直呼自己为“杨大太太”,再一想起昨日被她当众泼茶之事,杨大太太新仇勾起旧恨,心里登时无名火起,只恨不能即刻教训她一顿,好叫她知道什么叫做“上下尊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