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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杨氏这番话说得不可谓不动听,君伯恭自觉面子上过得去了,因捋须点头道:“大姨姐这话很是,这样不光彩的事,的确只能‘胳膊折在袖里’……可一想到这个孽女竟这般不检点,我却只是重重拿起,轻轻放下,我这心里又委实不痛快,将来去到地下,都无颜面见我君家的列祖列宗!”
看这态度,是要趁机狠狠惩罚小贱人一番了……杨氏心中一喜,等不及大杨氏开口,便要抢先说话。
却被大杨氏以眼神制止住,继续笑着劝君伯恭道:“妹夫恕我说句僭越的话,是女儿的终身幸福要紧,还是那些虚无的脸面名声要紧?妹夫不看我与妹妹的面子,不看杨家的面子,只看在指不定很快就要出生的外孙面上,就别与两个孩子计较了罢?”
说着见君伯恭一副面露松动的样子,忙又笑冲杨继昌和君璃道:“两个小傻子,还不快给你们爹爹磕头,谢你们爹爹成全?”
杨继昌忙依言冲君伯恭磕了三个响头,一副大喜过望的样子:“继昌多谢姑父成全,以后一定会对大表妹好,不会让姑父失望的!”
你不会让君老头儿失望,老娘却很快就要让你们失望了!
君璃忽然一扫方才的呆滞葳蕤,微微笑得有些羞涩的小声对大杨氏道:“多谢大姨母为我与杨表哥周旋,我在此先谢过了,只是在敲定这件事之前,我有几句话想悄悄儿与大姨母说,不知大姨母可愿意一听?”
大杨氏猜不准她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因点头笑道:“你愿意与我说悄悄儿话,可见是拿我当嫡亲的大姨母看,我又岂有不愿意的?”
君璃点点头,“如此还请大姨母借一步说话。”在厅内众人满是狐疑的目光中,与大杨氏一块儿走到一旁的多宝格后,附耳如此这般与大杨氏说了一通,方折回了原地站立。
大杨氏随即也走了出来,却是面色苍白,神情葳蕤,也不知君璃方才到底与她说了什么,竟让她变成这副模样。
杨氏见了,不由担心,因语带嘲讽的冲君璃道:“小……大小姐这又是玩儿的哪一出啊?”心里没来由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来,要知道姐姐自来喜怒不行于色,鲜少有这样短短一瞬间内便神色大变的时候,小贱人到底对她说了什么,能将她唬成这样?
君璃正眼不看她,只是笑向大杨氏甜甜道:“大姨母素来最是公正不过的,又才说拿我当嫡亲的外甥女儿一般看待,想来不会让我失望哦?”
大杨氏闻言,脸上的表情有如吞了黄连一般苦涩,沉默半晌,方缓声艰难的向上首的君伯恭道:“大小姐方才告诉我,当初她在汪家时,并不曾……并不曾与那汪侯爷圆过房,所以至今仍是完璧之身,谁若是不信的话,大可请个稳婆来,一验便知!”
同时在心里狠狠将杨氏骂了千百遍,这个傻子,连敌人最基本的情况都没摸清楚,就敢忽然发难,岂不知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这下可好,被人将计就计了罢,看她待会儿要怎么收场!
大杨氏此言一出,满堂皆惊,尤其是杨氏,一张脸更是白一阵红一阵青一阵的,就跟活生生吞了一只苍蝇下去,却吞不下去又吐不出来般,整个人都傻了,但脑子里却有个声音在疯狂的叫着,小贱人竟然至今仍是完璧之身,这怎么可能?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到底怎么可能?!
地上仍跪着的杨继昌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谁能想到君璃竟会至今仍是完璧之身呢?那他方才说他与之方才还在花园里成就好事的话,岂非是不攻自破,摆明了就是他在诬陷君璃了?
上首君伯恭的脸色倒是看不出什么变化,但心里其实早已掀起了惊涛巨浪。他总算明白汪铮年为何会答应君璃的条件,改休书为和离了,君璃至今仍是完璧之身,那他休她的理由“无子”便站不住脚了;他又与那什么柳氏私相授受,无媒苟合,这又是一重理亏,若是换做以前他那个针扎了都不叫一声的女儿,指不定还不会追究,但换成现在这样明显有城府得多的女儿,可就没那么容易了,也就难怪汪铮年肯咽下这个哑巴亏了!
想明白这一点后,君伯恭禁不住一阵庆幸,幸好此番之事他没有参与进去,只是装作不知道的任由杨氏折腾,不然今儿个他就别想摘干净了!
因猛地一拍桌子,疾言厉色的向地下的杨继昌道:“好你个欺世盗名,满嘴胡言乱语的狂徒,竟敢诬陷我女儿,败坏我女儿的名声,你好大的胆子!我方才就在想,我女儿养在深闺,幼承庭训,又怎么可能与你做出那等败坏门风之事,敢情都是你在瞎编乱造,想糊弄我将女儿嫁与你,真真是居心叵测,心肠歹毒,不可饶恕!”
说完又看向君璃,放缓了语气说道:“方才都是为父听信谗言,实在委屈你了!”
君璃闻言,瞬间红了眼圈,欲泫欲泣道:“有爹爹这句话,女儿便是再委屈,也觉得不委屈了!”
话锋一转,“只是一点,这个狂徒乃是第一次来咱们家,却对咱们家的内院这般熟悉,还叫得出女儿的闺名来,可见其一定有内应,指不定还有人指使他亦未可知。爹爹请想,今日之事一旦传了出去,不但女儿的名声要受损,连带底下妹妹们的名声要受损,只怕整个君家也再无颜面可言了,此人居心之歹毒,由此可见一斑,爹爹万万不能轻纵了此人,一定要将其找出来,不说大卸八块,至少也要狠狠惩戒一番,以儆效尤才是!”
说到“大卸八块”时,还有意无意看了杨氏一眼,却见她仍一脸的呆滞,还是一旁大杨氏轻碰了她一下,她方回过神来,注意到君璃在看她,因忙心虚的移开了视线。却又觉得自己移开视线未免显得太“此地无银三百两”,因忙又移了回来,强撑着自以为不露端倪的与君璃对视。
君璃却懒得再看她,只是似笑非笑扯了一下唇角,仍看向上首的君伯恭,道:“还请爹爹早做决断!”
她指望他做什么决断,难道还能让他把杨氏给休了不成?那琳儿琪儿姐弟几个不是都毁了,君家的名声也全毁了?
君伯恭心下不豫,觉得君璃这是抓住了鸡毛便想充作令箭,实在不识大体,面上却一副同仇敌忾的样子,恨声道:“你说得对,我们一定要尽快将那个居心叵测之人给揪出来才是,不然谁说得准今日之事还会不会再发生?”
话倒是说得硬气,却半点不提具体要如何去做,如何去揪那居心叵测之人。
彼时杨氏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乱了方寸,大失往日的精明,但大杨氏却还没有失去冷静,闻得君伯恭的话,如何还不明白他这是想大事化小,保下杨氏?
大杨氏心念电转,瞬间已有了主意,上前几步便对着杨继昌狠狠扇了下去,怒声骂道:“我把你个杀千刀的下流胚子,你在外面行那鸡鸣狗盗,见不得人的事也就罢了,如今竟还算计到自家人头上来了,枉费你父亲为你操碎了心,枉费我们这些做姑妈的为你操碎了心,你到底对得起谁?果然是烂泥扶不上墙,与你那个下贱的娘一个德行,真真是丢尽了我们杨家的脸!”
哪里还有一丝半点方才对着君伯恭大赞杨继昌‘最是心地善良,品行端方不过’时的慈爱兼骄傲?倒像是压根儿说的就是毫无关联的两个人一般!
大杨氏话音刚落,杨氏也已回过神来,姐妹之间长久以来的默契,让她立刻便明白姐姐这是要推杨继昌出来做今日之事的替罪羊了,忙也跟着大骂起杨继昌道:“你个杀千刀的下流种子,你为什么要欺骗我?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不止会害了我,害了整个君家,还会害了你父亲和整个杨家?你父亲生你养你,为你操碎了心,你就是这样报答他的?还有我和你大姑母,枉费方才我们为你在你姑父面前百般说项,为此甚至还差点冤枉了我们家大小姐,你就是这样报答我和你大姑母的?早知如此,当日你祖母与母亲不同意你父亲接你回杨家认祖归宗时,我与你大姑母就不该为你百般说好话,最终说得你祖母和母亲点头同意的,我真是好后悔!”
骂完杨继昌,又看向君伯恭满脸羞愧的哭道:“老爷,我不知道这个下流种子是在说谎,我看他说得那般肯定,连细节都说得一丝不乱,就以为他说的是真的,我被气昏了头……万万没想到他竟敢欺骗我,欺骗姐姐,哄得我们两个做长辈的为虎作伥,差点儿就让大小姐生生蒙受了不白之冤……老爷,您骂我吧,罚我吧,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怎么能因为这个下流种子的三言两语,就误会大小姐呢,大小姐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做了十几年的母女,难道我还不知道吗?可我竟然轻易就相信了这个下流种子的话,我实在不配做一个母亲,我不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