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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大乱无量剑
“很好,你练罢,我瞧着。”那名叫段誉的少年轻挥折扇,仍是坐在椅中,并不起身,真就摆出一副拭目以待的模样。
“这少年姓段?”
刚才蒙灵云忙着想“无量玉壁”的问题,并没留心厅中发生的事情,这时听到龚光杰叫起梁下的段誉,忽然想起逍遥子曾经说过,当初同他一起华山论剑的四大高手中就有大理段氏,这人也姓段说不定就是逍遥子说的大理段氏。
他瞧段誉年纪和自己相仿,别人同他讨招,却仍旧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说不定真的是深藏不露的角色。
龚光杰被段誉气得登时脸皮紫胀,怒道:“你你说什么?”
段誉道:“你手里拿了一把剑这么东晃来西去,想是要练剑,那么你就练罢。我向来不爱瞧人家动刀使剑,可是既来之,则安之,那也不防瞧着。”
蒙灵云心想:“是了,大理段氏的六脉神剑是以内力化作剑气,杀人于无形,自然是瞧不起动刀使剑的人。”
龚光杰丢了面子,喝道:“我师父叫你这小子也下场来,咱们比划比划。”
段誉摇了摇头,道:“你师父是你的师父,你师父可不是我的师父。你师父差得动你,你师父可差不动我。你师父叫你跟人家比剑,你已经跟人家比过了。你师父叫我跟你比剑,我一来不会,二来怕输,三来怕痛,四来怕死,因此是不比的。我说不比,就是不比。”
他这番说什么“你师父”“我师父”的,说得犹如拗口令一般,梁上的钟灵听见,忍不住笑了出来。好在这时练武厅中笑的人不少“无量剑”西宗双清门下的好几名女弟子也格格娇笑,倒把她的声音盖了过去。众人这一笑,练武厅上庄严肃穆的气象,霎时间一扫无遗。
只是蒙灵云好奇“他竟说自己不会武功,后面那些话更是有违大丈夫之言,怕输,怕疼,怕死?莫非他只是个大理段姓的富家子弟,根本不是师傅说的大理段氏。”
龚光杰左右四顾,瞧他师傅左子穆面色正恼怒的瞧着自己,料到准是师傅在责怪自己给师门丢了脸。于是大踏步朝段誉走去,伸剑指向他胸口,喝道:“你到底是真的不会,还是装傻?”
段誉见剑尖离胸不过数寸,只须轻轻一送,便刺入了心脏,脸上却丝毫不露惊慌之色,说道:“我自然是真的不会,装傻有什么好装?”
龚光杰道:“你到无量山剑湖宫中来撒野,想必是活得不耐烦了。你是何人门下?受谁的指使?若不直说,莫怪大爷剑下无情。”
蒙灵云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觉得好笑:“这些人真奇怪,怎么动不动就要问人家的门派?瑞婆婆、平婆婆是这样,连这无量剑派也是这样,难道师门就真的那么重要?难怪师傅不让我想外人提自己门派,即使听到旁人提起,也得杀掉,原来是不想招惹这些江湖上的是是非非。”
段誉道:“你这位大爷怎地如此狠霸霸的?我平生最不爱瞧人打架。贵派叫做无量剑,住在无量山中。佛经有云:‘无量有四:一慈、二悲、三喜、四舍。’这‘四无量’么,众位当然明白:与乐之心为慈,拔苦之心为悲,喜众生离苦获乐之心曰喜,于一切众生舍怨亲之念而平等一如曰舍。无量寿佛者,阿弥陀佛也。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他唠叨叨的说佛念经,龚光杰长剑回收,突然左手挥出,拍的一声,结结实实的打了他一个耳光。段誉将头略侧,待欲闪避,对方手掌早已打过缩回,一张俊秀雪白的脸颊登时肿了起来,五个指印甚是清晰。
蒙灵云猛的吃了一惊,心道“原来他真是不会武功!?”
众人也同样吃惊,刚才段誉还漫不在乎,满嘴胡说八道的戏弄对方,料想必是身负绝艺,哪知龚光杰随手一掌,他竟不能避开,看来当真是全然不会武功。武学高手故意装傻,玩弄敌手,那是常事,但决无不会武功之人如此胆大妄为的。
龚光杰一掌得手,也不禁一呆,随即抓住段誉胸口,提起他身子,喝道:“我还道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那知竟是脓包!”说罢便将他重重往地下摔落。段誉滚将出去,砰的一声,胸袋撞在桌脚上。
蒙灵云见他不会武功,被龚光杰抓住摔倒,猜想后头他要得吃苦头,刚想出手,这时马五德心中不忍,抢过去伸手扶起,道:“原来老弟果然不会武功,那又何必到这里来厮混?”
段誉摸了摸额角,道:“我本是来游山玩水的,谁知道他们要比剑打架了?这样你砍我杀的,有什么好看?还不如瞧人家耍猴儿戏好玩得多。马五爷,再见,再见,我这可要走了。”
他这样一说,左子穆身旁一名青弟子听不下去,一跃而出,拦在段誉身前,道:“你既不会武功,就这么夹着尾巴而走,那也罢了。怎么又说看我们比剑,还不如看耍猴儿戏?这话未免欺人太甚。我给你两条路走,要么跟我比划比划,叫你领教一下比耍猴儿也还不如的剑法;要么跟我师父磕八个响头,自己说三声‘放屁’!”
段誉仿佛天不怕地不怕,笑道:“你放屁?不怎么臭啊!”那人大怒,伸拳便向段誉面门击去,这一拳势夹劲风,眼见要打得他面青目肿,蒙灵云身形微动,想要从梁上跃下,一旁的钟灵却伸手拦住,同时将两条小蛇抛了下去。
那名无量剑派弟子不料拳到中途,突然半空中飞下一件物事,缠住了自己的手腕。只觉这东西冷冰冰,滑腻腻,一缠上手腕,随即蠕蠕而动。大吃一惊,急忙缩手时,只见缠在腕上的竟是一条尺许长的赤练蛇,青红斑斓,甚是可怖。他大声惊呼,挥臂力振,但那蛇牢牢缠在腕上,说什么也甩不脱。
忽然一旁的龚光杰也大声叫道:“蛇,蛇!”脸色大变,伸手插入自己衣领,到背心掏摸,但掏不到什么,只急得双足乱跳,手忙脚乱的解衣。
见两条小蛇就将俩人弄得洋相毕露,钟灵顿时噗哧一笑,众人抬起头来,这才发现她和蒙灵云俩人竟然坐在梁上。
钟灵双脚荡啊荡的,笑靥如花,满脸得意的神色,手上却仍旧握着几条尺许长小蛇。
段誉却抬头望见她,问道:“姑娘,是你救我的么?”
钟灵道:“那恶人打你,你为什么不还手?”
段誉摇头道:“我不会还手”
忽只听“啊”的一声,众人齐声叫唤,段誉低下头来,只见左穆手执长剑,剑锋上微带血痕,一条赤练蛇断成两截,掉在地下,显是被他挥剑斩死。龚光杰上身衣服已然脱光,赤了膊乱蹦乱跳,一条小青蛇在他背上游走,他反手欲捉,抓了几次都抓不到。
左子穆喝道:“光杰,站着别动!”
龚光杰一呆,只剑白光一闪,青蛇已断为两截,左子穆出剑如风,众人大都没瞧清楚他如何出手,青蛇已然斩断,而龚光杰背上丝毫无损。众人都高声喝起采来。
梁上的钟灵却不高兴了,叫道:“喂,喂!长胡子老头,你干什么弄死了我两条蛇儿,我可要跟你不客气了。”
蒙灵云被钟灵的蛇咬过,知道她驱蛇的本事好,并且她抓的蛇全都剧毒无比,刚才用蛇救人,虽然出自善意,难免不会弄出人命来。他这次来是想提醒无量剑派神农教要来攻打,叫他们早做准备,这时被钟灵从中捣乱,说不定又要生出什么乱子,忙劝道:“灵儿姑娘,你用蛇吓人不对在先,还好这位前辈功夫不错,挥剑杀了毒蛇,不然又会出人命了。你该谢他才对,怎还能叫人家赔你的蛇。”
钟灵生气道:“你你竟然帮着外人一起欺负我!以后不许你叫我灵儿了!”
蒙灵云道:“我只想你不要伤人,哪有欺负你?”
钟灵耍赖道:“有,就有!你就欺负人家了!”
左子穆见两人旁若无人在梁上打情骂俏,竟不把无量剑派放在眼里,顿时怒道:“你俩人是谁家的娃娃,到这儿来干什么?”同时也心里暗暗纳闷,不知这俩少年何时爬到了梁上,竟然谁也没有知觉,虽说各人都凝神注视东西两宗比剑,但总不能不知头顶上伏着一个人,这件事传将出去“无量剑派”的人可丢得大了。
蒙灵云不好无礼,身形前纵,轻飘飘的落在左子穆面前,拱手道:“在下蒙灵云,得罪贵派,还望左前辈见谅。”
钟灵见他竟然丢下自己跳下去了,更是恼怒,撅起小嘴将头扭向一边,再不瞧厅上众人。
左子穆哼了一声,又道:“那女娃娃怎么不下来?快跳下来!”
段誉忽道:“这么高,跳下来可不摔坏了么?你快叫人去拿架梯子来!”
此言一出,又有人忍不住笑了起来。西宗门下几名女弟子均想:“此人一表人才,却原来是个大呆子。这少女既能神不知鬼不觉的上得梁去,轻功自然不弱,怎么要用梯子才爬得下来。”
钟灵也不瞧段誉,还为蒙灵云的事赌气,可却不好将这事说出来,左子穆无礼相问,刚好冲到她气头上。“先赔了我的蛇儿,我再下来跟你说话。”
左子穆道:“两条小蛇,有什么打紧,随便那里都可去捉两条来。”他见这少女玩毒物,若无其事,她本人年纪幼小,自不足畏,但她背后的师长父兄却只怕大有来头,因此言语中对她居然忍让三分。
其实抓两条蛇对钟灵来说再容易不过,只是她要同左子穆为难,故意道:“你倒说得容易,你去捉两条给我看看。”她
左子穆道:“快跳下来。”
钟灵道“我不下来。”
左子穆道:“你不下来,我可要上来拉了。”
蒙灵云见他俩人竟然吵了起来,忙道:“左前辈息怒,我这就劝她下来。”
钟灵生气道:“谁要你劝,你劝我也不下来!”转脸又朝左子穆,道:“你想上来拉,你便来试试看,拉得我下来,算你本事!”
左子穆以一派宗师,终不能当着许多武林好手、门人弟子之前,跟一个小女孩闹着玩,便向双清道:“辛师妹,请你派一名女弟子上去抓她下来吧。”
辛双清瞧了瞧一旁的蒙灵云,心想:“刚才他纵下来时的身形飘逸,实在看不出哪一门派的轻功,不过可见他武功了得,他同那姑娘关系密切,让自己门下去拉那姑娘,难免结下仇怨,还是推脱的好。”于是回左子穆道:“西宗门下,没这么好的轻功。”
左子穆脸色一沉,正要发话,钟灵忽道:“你不赔我蛇儿,我给你个厉害瞧瞧!”说着便从腰皮囊里掏出一团毛茸茸的物事,向龚光杰掷了过去。
蒙灵云知道钟灵投出的是闪电貂,暗叫:“不好!”连忙迈开凌波微步,冲到龚光杰面前。
龚光杰见一物飞来,只道是件古怪暗器,不敢伸手去接,忙向旁边避开,不料闪电貂灵活至极,中途一转,避开蒙凌云,在龚光杰背上、胸前、脸上、颈中,迅捷无伦的奔来奔去。龚光杰双手急抓,可是他出手虽快,那貂儿更比他快了十倍,他每一下抓扑都落了空。旁人但见他双手急挥,在自己背上、胸前、脸上、颈中乱抓乱打,那貂儿却仍是游走不停。
一旁的段誉不明闪电貂的厉害,拍手笑道;“妙啊,妙啊,这貂儿有趣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