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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纯缦在民歌餐厅的工作进入第二周,她的工作态度认真,学习能力也强,上班时总是笑脸迎人,耐心聆听,不少客人冲着她天天来捧场,同事们也乐得争相教她工作上的技巧。
“这个汤盘这样拿,一次可以端三个。”
“恩”章纯缦按着同事的教法,尝试着将第三个盘子叠到手腕处。“天啊好紧张。”
“可以的,姿势很好,慢慢的走,不要怕。”同事在背后轻声鼓励她,她小口小口地吸气,缓缓地一小步一小步往前挪动,终于将浓汤送到客人桌上,松了一口气的她,朝客人绽露出灿烂的笑容。全本小说
“请慢用。”她这一笑,迷得客人两眼发愣。
“成功了!”她快步走回吧台与厨房之间的待餐口,压低音量,兴奋地拉着同事的手上下摇晃。“我做到了!谢谢你,你教得太棒了。”
年轻男孩红着脸搔搔头。“这没什么的,以后多练习,不管套餐还是排餐都可以这么拿,以前我还见过一个前辈,两手可以端六个铁板。”
“哇!”她捣住口中差点呼出的不可思议。
“其实我可以端五个。”对方马上告诉她自己也不差。
“有什么了不起,我也可以端五个啊!”一名女同事插嘴道,揽着章纯缦娇细的肩膀,严重打击刚才还沾沾自喜的男同事。
她叫方媜,年纪此章纯缦大三岁,是章纯缦未来大学的学姐,个性爽朗,个儿很高,笑起来风声雷动的。
除了冯子海的特别叮咛,方媜自己也十分疼爱这个学妹,工作时处处特别照顾吔.
“你们都好厉害哦!我一定要加紧练习。”章纯缦握起拳头,自我勉励。
“对了,学姐,你帮客人倒水时会将水壶抬得高高的,水怎么都不会溅出来?”
“过来,我教你。”方媜帅气地扬扬下巴。
“这个我会,很简单的,最重要的是最后要收回来的时候”有人抢着教。
“我还可以托着托盘跑步,高脚杯里的酒一滴也不会溢出来。”
“那有什么了不起,我们大家都会。”说话的人马上被嘘。
“我不会”章纯缦嘟着嘴小声地承认。
几个同事围在待餐口前七嘴八舌想要展示自己的特殊才能,不知道为什么,当看见章纯缦纯净的眼眸透出赞叹的表情时,他们甚至连心都想挖出来献宝。
吧台附近的角落有张方桌,坐在依着墙面设计的l形沙发椅上,视线可以纵览整个餐厅,歌手上台前通常会坐在这个位置。
白桐和冯子海原本闲聊着,不知不觉被那些幼稚得可爱的对话给吸引,话题有一句没一句的接续,嘴边的笑意却愈拉愈大。
“小缦才来一个多礼拜,不管是客人还是员工,都被她的笑容给迷死了。”白桐看着围着章纯缦的那群员工,对冯子海说。
冯子海斜靠着椅背,视线停在章纯缦如白玫瑰般洁净的脸庞,吐出一口烟,笑着说:“可能是她一副笨笨的样子,每个人都能因为她而得到某种成就感吧!”
“你呢?也有感觉吗?”白桐看他一眼,抽走他嘴边叼着的烟,往烟灰缸就要按熄。
冯子海及时将烟抢回来。“她都还没成年呐,小妹妹,能有什么感觉?”
白桐仿彿不信似的,盯着他脸上的表情,来回巡视了几次,最后神秘地笑了笑,不置可否地看向舞台。
舞台上的歌手已经演唱完毕,将吉他收进皮套,拎着就朝冯子海他们走来。
“昨晚被pub里的一票客人缠了一晚,从台南一路飚车回来,今晚还要接着唱三场,真累。”涂传唯将吉他摆在桌边,一屁股坐到沙发上,身体陷入椅背中,朝服务生招了招手。
章纯缦一见到召唤,马上靠过来。“需要什么吗?”她微笑时的眼睛,眯眯的,里头黑黑亮亮,像盛满了星辰。
涂传唯还没见过章纯缦,精神一振。“新来的?叫什么名字?”他仰起脸,打量着她。“几岁啦?有没有男朋友?”
那一串问题,章纯缦不知从何答起。
“叫方媜端一杯啤酒给他。”冯子海先出了声。
“恩”章纯缦点头后转身要走,却被涂传唯拉住手,她心一惊,用力抽回来,无措地看向冯子海。
“我有这么可怕吗?”涂传唯发现自己吓到了这个小女孩,有点受伤的感觉,好歹自己也有个“情歌王子”的美名,怎么会“吓”到人呢?他只不过是想要问她的名字罢了。
“去吧!别理这只疯狗。”冯子海给她一个眼神,而后一拳槌上涂传唯的臂膀。“老板娘有交代,不准摧残国家幼苗。”
涂传唯看看一脸饶富兴味的白桐,再看看莫名其妙冒火的冯子海,暧昧一笑。
“干么笑得这么鬼?”冯子海被他瞧得不自在。
“我上次看到某本杂志写着,长期‘性’压抑会导致忧郁,严重者甚至产生人格分裂,阿海,看准了,出手就要快啊!”涂传唯语带暗示地说。
“你精虫逆游啊!满脑子污秽思想。”冯子海突然有些不悦,虽然知道涂传唯只是嘴上轻浮,并不是真的那么下流,而且他们一向都是这样嬉闹,但他就是不喜欢那些乱七八糟的言辞用在章纯缦身上。
涂传唯没理他,一手揽上白桐的肩膀,附在她耳边却用冯子海听得见的音量说话。
“阿海怪怪的哦!居然还给我保护起国家幼苗,你说他是不是心里有鬼?有没有可能监守自盗?”
白桐掩嘴一笑,附和地挖苦。“可能他决定金盆洗手,从采花大盗转职做园丁也说不定,我们总要给他一个洗心革面的机会。”
冯子海冷着一张脸,他们两个依然这样你一句、我一句,乐在八卦中,像不把他激怒不肯罢休。
他挑起眉梢,靠向椅背,看他们要继续鹣鲽情深到什么时候。
章纯缦远远地盯着涂传唯横在白桐背后的手,一直觉得很碍眼。
桐姐是冯子海的女朋友,那个歌手怎么可以对桐姐毛手毛脚的?尤其她注意到冯子海的表情像刻意压抑着怒气,不免让她为他愤愤不平。
章纯缦走过去,立在桌边,死瞪着那只不安分的手。
沙发上的三个人同时望向她。
她伸出大拇指和食指,高高地将涂传唯揽着白桐那只手的衣袖提起,然后搁到桌面上。
在场的六只眼睛全不解地注视着她的动作。
她表情认真地告诉涂传唯:“这里是公共场所,男女授受不亲,而且桐姐是我们的偶像,不许你做这么轻浮的动作。”
说完,朝冯子海露齿一笑,仿彿做了一件为世人除害的大事,喜悦之情跃于脸上。
冯子海愣了一下,见她心情十分愉快地离开去巡视现场,支手撑着额头爆出大笑,最后笑趴在涂传唯的肩上。
白桐见涂传唯一脸纳闷,再回想刚才章纯缦的保护神情,也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
“是怎样?”涂传唯看看左边再看右边。“有没有人可以告诉我,现在在演哪一部电视剧?我很少看电视,不懂咧!”
“现在演天师除魔,有没有觉得胸口灼热,有种像要现出原形的痛苦?”冯子海调侃他。
“哇勒,讲得这么玄,说白点啦!”涂传唯呼道。
“叫你收敛点,大庭广众,别毛手毛脚的。”白桐补充,顺道拍走他搁在她腿上的手。
虽然,涂传唯仍旧一头雾水,不过,已经没人有耐性向他说明,冯子海准备上台,白桐也走进储藏室清点存货,留下他一人独饮,顿时感到十分苍凉,为什么他不能抱自己的女朋友啊?
冯子海上台后,章纯缦走到离舞台最远的角落,倚墙而立。前一刻还挂在脸上的笑脸缓缓地收了起来。
每晚下班,躺在宿舍的床上,脑中浮现的,全是冯子海。
他拨发的动作、仰头大笑的眉目、拎着酒杯骨节分明的大手、叼着烟眯起的眼神,弯身与她说话时勾起的唇角这些画面,都被无限放大。
她的视线,无法控制地捕捉他的每个动作。
她喜欢他。不过,她只打算把这份喜欢悄悄地放在心底,没有人舍得去破坏冯子海与白桐那样美丽且让人欣羡的情感,虽然酸涩,但是,她真心希望看到阿海幸福。
她带着悲壮的心情,偷偷注视舞台上的冯子海。
这时,一位连着三天都来用餐的客人朝章纯缦走了去,匆匆塞给她一张纸,低声不知说了什么,她没听清楚,想追问时,客人已经走入男厕,她只得将点歌单送到台上。
自然地望了眼冯子海,他唱歌,视线却移向她,舞台的灯光将他原本就突出的五宫映得更俊逸明亮,两人眼神交缠,一刹那间让章纯缦生出一种错觉!他的情歌,为她而唱
她费了好大劲才让自己调离视线,一手压着心窝,急急地走回服务区,抵着墙面,大口喘气。
舞台上的麦克风突然冒出“噗”的一声,中断了歌声。
她转过身,发现全场的客人包括服务生全望向了冯子海。
“抱歉,突然想起一个笑话,忍不住。”他解释。
台下鼓噪了起来。“什么笑话?我们也要听!”
章纯缦痴痴地望着他扬起迷人的唇角,舍不得移开视线。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发现他正看着自己。
冯子海开口欲言却又先笑出了声。“有次在台上演唱,一位服务生将客人的点歌单送上来,我一看,上面写满了火辣辣的甜言蜜语,害得我很‘尴尬’,边唱边冒汗,一直猜测是哪个客人这么明目张胆地向我表达爱意,最惨的是,那张纸条的署名是个男人。”
他说到这,客人已笑得人仰马翻,章纯缦听得入迷,想像他当时的窘态。
他停了下后继续说:“结果,原来客人的纸条是要给我们可爱的女服务生的。她以为是点歌单,直接拿上来给我,害人家小鹿乱撞了好久,真糟糕。”
笑声未歇,冯子海继续一首轻快的歌曲。气氛已被点燃,几个与他熟悉的客人纷纷请服务生代送爱意点歌单,有人则干脆直接大喊:“阿海!我爱你!”
冯子海猛摇头,一副惊恐的表情。
章纯缦望着和台下客人疯成一片的冯子海,突然间,她发现,好难
要自己不去注意他的一举一动,真的好难。
难怪桐姐在面试的那一天,特别指出冯子海的歌迷,她是不是早就看出来,自己脸上蠢得不懂掩饰的爱慕?
章纯缦陷入自责,觉得自己卑劣到了极点,在内心里,背叛了桐姐。
之前拿点歌单给她的客人从男厕出来,站到了章纯缦的身旁。
“可以吗?”他压低音量问。
“咦?可以什么?”她眨去眼眶的湿润,困惑地看着他。
“刚才,问你的事。”
“不好意思,我没听清楚,请问你问什么呢?”
客人吞吞吐吐地说:“刚刚我塞给你的纸条”
“纸条?”章纯缦眼中的疑惑更深了。
“恩,我进厕所前拿给你的纸条,想、想约你看电影可以吗?”
“啊!”她惊吓道:“我没看我以为是点歌单,送、送上去了,我等一下去拿回来”原来冯子海说的那个笑话,女主角就是她。
“哎”那位客人脸一红,急忙说:“没关系,你决定后再打电话给我,我、等你的答覆”然后快步走回座位,没多久,就匆匆结帐离开了。
章纯缦糗大了,一直送那位客人到门口,还频频道歉。“不好意思,我真的不知道”
她闷闷地回到店内,发现冯子海已经演唱完最后一首歌,正在收拾歌谱。
“我来收。”她抢在负责收拾舞台的同事之前,想从琴谱架上的点歌单里找回客人给她的纸条,万一对方一直等她电话她想着,至少该明确地回绝才对。
她将一叠纸条全抓在手里,走到墙角时,一张一张翻着。
不是、不是、不是最后一张也不是。
在她翻看的同时,冯子海还要赶到另一间餐厅接着另一场演唱,眼见他拎着吉他就要离开,章纯缦急急跟着他走出去。
“阿海!”她在门外唤住他。
一转身,看见是她,他笑得很诡异,显然知道章纯缦叫住他的用意。
“还我。”她伸出手,摊开小小的掌心。
冯子海将手伸进口袋拿出一张纸条,然后手举得高高的,对着路灯,念出纸条的内容。
“我对你的爱意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见不到你的夜晚,辗转反侧,无法成眠”
“啊!不要念啦!还我、还我啦!”她胀红着脸,拚命跳着,想从他手中抢回纸条。
“你的笑是那么甜美可人,你的声音是”
“啊、啊、啊、呜、呜、呜”她制造着噪音,目的就是想盖过他口中念出的那些让人全身起鸡皮疙瘩的情话。
冯子海像玩上瘾了,不停地转换方向,看着章纯缦追逐着他手中的纸条不停转圈,就像一只追着自己尾巴的小狈,十分逗趣。
他拉高的手突然落下,转而放到自己身后,章纯缦最后一跃来不及煞车,一个身子不稳,便撞上了他的胸膛。
“个子怎么这么小,手这么短,东西都吃到哪里去了?”冯子海故意揉乱她柔细的短发,取笑道。
“这样天塌下来才会先砸到你这个坏人。”她不服气地嗔视,却也因为他亲匿的举止而心猿意马。
“坏人?”冯子海似乎不甚满意这个称号,又默背了一次纸条里的内容。“我对你的爱意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
“啊不要再念一次啦!坏人,纸条还我。”她的手伸向他的右侧,他背后的手就移往左侧,她换另一边,他也跟着换,章纯缦一心急,双手同时伸向他的腰侧,这下,总算抓到了他的手。
她的注意力放在他紧握的拳头,两只小手在他背后努力摸索着,想掰开他的手指,丝毫没发现冯子海突来的安静。
“拿到了!”她皱起鼻头,得意地想向他炫耀,头一仰,先是看到了他的下巴,然后对上他凝视的眼神,最后才察觉两人姿势的亲密。
她正抱着他,脸颊贴在他胸膛,感觉他胸口一起一伏。
章纯缦青春柔软的女性曲线紧紧压着冯子海,那因急遽动作而嫣红的脸庞绽放出如桃花般的艳丽神采,这一刻他才意识到,她不是小女孩,而是个在不经意中会流露出女人神态的小女人了。
他的心跳,异常地快了几拍,因为这层意识,他看着她的目光,不自觉转变,从嬉戏,变得炽热,从玩笑,变得深沉,也才恍然察觉到自己对她的关注似乎比其他人多了那么一点不同。
“呃”章纯缦悄悄松开手,全身的血液同时往脑门冲,脸蛋红得可以榨出番茄汁,脑袋昏昏胀胀。
冯子海没出声,她退后一步,尴尬地低头看着地上两人交叠的影子,半晌,才想起抓在掌中的纸条,摊开一看。
宇条上只写着‘想请你看电影’,然后是对方的署名及电话。
“什么嘛哪里有滔滔江水”她抚着发烫的脸,嘀咕着,其实内心早就因为与他的身体接触而乱成一团,为了掩饰,只能假装生气。
听见她似是失望的语气,他低声交代一句:“不可以答应。”
她原本就没打算答应,但,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
“你还小,跟那个客人也不熟,太危险。”他说得有些心虚,因为发现自己萌生的私心也不见得多么正大光明。
“喔”听到他说自己年纪小,章纯缦不由得垮下肩膀。
“想看电影,我带你去。”瞧见她失望的模样,他的话不经思索就冲了出来。
她猛然抬头,眼中光采乍现,不过,很快就又消失了,因为她想起桐姐,责怪起自己一转身就忘了应该与他保持距离。
“不用了我找同学一起去。”她违背心意地说。
“呃也好。”遭到拒绝的冯子海下意识就伸手摸摸自己的脸皮是不是老了,没魅力了?几百年没约过女人看电影,怎么才想重出江湖就被泼了一盆冷水。
“我进去工作了。”她说完匆匆跑进店里。
冯子海移了半步想拉住她,又停住。
怎么
会觉得
好伤心啊!
被小缦拒绝了!
章纯缦又站在乐器行前发呆。
中午,她习惯到同一间自助餐店吃饭,自助餐店的隔壁是一间乐器行,每次经过,她总不由自主地由玻璃橱窗向内望,望向墙壁上挂着的一排吉他,看到吉他,自然而然地便要想起冯子海。
玻璃橱窗上用卡典西德贴着‘吉他、钢琴、爵士鼓等各种乐器教学’。
她有些心动,想学吉他。
她单纯地想,也许透过吉他,能稍稍宣泄内心藏匿的那份对冯子海愈来愈浓稠的情感。
“要不要进来看看?不买没关系,喝杯茶陪老爹聊聊天也好。”
章纯缦听见有人说话,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不知在橱窗前站了多久。
“不好意思”她觉得自己很呆,怎么一想到阿海就发愣。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外头太阳大,进来、进来坐。”
章纯缦像被催眠似地,走进了乐器行。
乐器行的老板就叫“老爹”即使已逾中年,既没有发胖,也不见老态,仍可想见他年轻时足以迷倒一班女同学的风采。
当然,这是他自己说的,而章纯缦一点也不怀疑。
两人年纪相差三十几岁却意外地投缘,话题源源不绝,老爹一直遗憾没生女儿,见章纯缦伶俐乖巧,自然格外疼爱。
两人一聊就聊了近两个小时,这时店内走进一位打算让小孩学小提琴的年轻妈妈,老爹起身招呼她,章纯缦则走向墙边仰望吉他,脑中充满阿海在舞台上弹唱的画面,愈来愈心动。
突然,一只大手盖上她的头顶,迫使她不得不以仰角的方式向后看。
“哇!咳咳、咳”这一看,吓她一大跳,也害得她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
她猛拍自己的胸口,而那只害人不浅的大手也移到她背后帮忙顺气。
“阿海?!”章纯缦转身面向凶手。“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吧!小表,你跑来这里做什么?”冯子海环抱着胸,眉头轻皱,却不是生气的那种,较像是纳闷,嘴角依然挂着他的招牌笑容,似笑非笑。
自从上星期要带她看电影被拒后,她明显地跟他保持距离。
他才踏进店里,她就溜去帮客人添水,他靠近她,她要不蹲下来系皮鞋上的“隐形鞋带”要不就突然发现发尾的分叉,他很担心她斜着眼紧盯自己才及肩的短发发尾,会不会扭伤了脖子。
他感觉自己像是莫名其妙被小孩讨厌的大人,一抱,小孩就放声大哭,只能尴尬地将孩子抱还给母亲,然后,还被对方用“这个人一定心术不正”的眼光审视。
据说,幼童纯净的心灵总能凭直觉判断大人的正邪。
他承认,他对章纯缦的确冒出了私心,不过,还不至于叫“心术不正”吧!他十分委屈地在脑中自问自答。
“啊!小缦,阿海就是吉他老师,你想学吉他的话先让他教你一堂,不用报名了,真有兴趣的话,以后老爹免费教你。”老爹朝他们的方向一喊,同时给了两人答案。
“老师?!”章纯缦一副见鬼的模样。
“学吉他?”冯子海噗笑一声,那只大手又抓住了章纯缦小小的头颅,像操控玩偶般,抓着她走向楼梯。“往这边走,上楼。”
章纯缦双手漫天飞舞,想挥掉那只搭在她头顶的手,可是,不管她怎么拨,最后,那足以单手抓起一颗篮球的修长手指仍精准地落在原处。
她终于放弃,丧气地任由冯子海抓着走,情绪却复杂得很,厘不清是喜于发现他居然在这里教吉他,在离她住处不到两百公尺的距离;还是忐忑于接下来的时间要与他独处,她那辛苦隐藏的暗恋心情,会不会一下就发现了?
二楼,隔出数间教室.
两人走进到一间小小的,不到五坪的教室,墙角立着两把吉他,两张面对面摆着的椅子,一支琴谱架。冯子海拿一把吉他给她,自己抱了一把坐下。
“坐啊!”他看她用抱玩偶的姿势抱着吉他,不免觉得好笑。“好歹你也在餐厅做了一个月,没弹过吉他也该看过怎么拿吧?”
“当然知道”章纯缦闷闷地坐下来,她一碰上他就变成弱智,待会儿不知道要出多少糗,偏偏他又老爱捉弄她。
她轻轻地用食指划过琴弦,原本皱着的表情突然绽放出笑靥,惊奇地看向冯子海。“阿海有声音耶!”第一次触碰吉他,她像意外挖到宝藏,一下又一下地拨着,眼睛瞠得大大的,不可思议声音就这样跑了出来。
“笨蛋!”冯子海弹了下她的额头。“不然,你以为我们在演唱时的音乐是自己模拟的吗?”
“哈、哈,对厚。”她乐得不去计较额头的微疼,之前看到他的那些羞赧也很快就消失无踪。“阿海,那现在我们要弹哪一首歌?”
她见他从柜里抽出一本歌本,凑过去瞧里头有哪些自己熟悉的歌。
“砰”地一声,歌本被合上,她的手指就夹在里头,虽然不痛,却也惹得她嘟起嘴。
“先叫老师,才上课。”他好整以暇,摆明以大欺小。
“阿海。”
“不然,叫海哥。”他让了一步。
“阿海。”仿彿打算跟他杠上,章纯缦偏不如他的愿,一脸倔得没得商量。
“啧,”他拧了拧她的鼻头。“你这小表。”
“小缦,不是小表。”她不喜欢他把她当小孩子。
“唉”冯子海只能叹气,现在的小孩都不知道什么是“尊师重道”吗?他拿起歌本,翻到前几页。“先教你几个基本和弦,然后,今天先学这首,以后有机会我再教你技巧变化。”
她没听清楚他的语意,只是怪怪地看着歌名。“呃太湖船,好年代久远的歌。”
他笑了。“这首只用到两个和弦,最简单,先给你一点成就感。开始上课吧!”光看她用食指拨弦,就知道这小表完全不会.
一听到“上课”两个字,章纯缦就马上端正坐好,再怎么说,她也当了十几年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虽然,在冯子海面前,她不只变得迟钝,一向乖巧的她,莫名地就变得有些任性、有些叛逆。
章纯缦依着冯子海的示范,三根手指按到琴格上,c和弦还好,但g7却几乎让她的手腕扭曲变形。
她苦着一张脸,偷偷比较自己和冯子海的手指长度,当然,姿势上也明显地看出什么叫优雅和笨拙。
“怎么差这么多”她低声嘟囔。
冯子海倾身调整她手腕的角度,再帮她的手指施力。“要用力按,音才会准。”
他一贴近,章纯缦便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小小、静谧的空间里,感觉似乎被无限放大,充满了这四方格,连呼吸声都显得格外大声。
她俏俏地藏匿此时衍生出的心悸,小心地呼吸。
“大拇指拨一下,用这三只指头勾起这几条弦”冯子海拉起她的右手搭放于琴身。
他的手一握上她的,她就仿彿被雷击中,浑身僵直,心脏乱窜。她迅速抽回手,左手紧紧地将右手按在胸口。
我真的那么讨人厌?!冯子海不明所以,只是突然十分挫折他想不透,自己的魅力怎么在章纯缦面前完全失效?
她慌张地站起来,将吉他靠在椅边。“我我还是让老爹教好了”说完,马上转身飞奔下楼,留下还处在一团迷雾中的冯子海。
“我像变态怪叔叔吗?”他走到窗边,对着玻璃反射映出的面容,左看右瞧,自问自答地说了句:“还真像”
一想到自己都是个快二十五岁的男人了,喜欢上一个十八岁的小女孩,而且还把人家吓得落荒而逃,无论怎么看的确就像“变态怪叔叔”但是,楼下那个老头,年纪岂不是更大?
“唉”他支着下巴,长叹一声,突然觉得自己老了,搞不懂十八岁女生的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