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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旁服侍的丫环嬷嬷们忙上前七手八脚的把陈氏抬到里间的床上,好一通忙乱才把陈氏救醒过来,陈氏一醒来过,便直直的盯着孙旺家的,急急问道:“你刚才在说笑对不对,三妹夫好好的,他并没有事。”
孙旺家的磕头哭道:“大姨奶奶,我们老爷真的被害了,奶奶哭昏过去几回,老夫人便命奴婢等到亲友处报丧,并求诸位亲友帮忙,查出杀害老爷的真凶,不让老爷含冤九泉。”
陈氏强自稳住心神,对身边的丫环说道:“快去回老太爷老夫人,请老太爷老夫人定夺。”这会儿,陈氏倒想起来行事之前要先韩老将军和韩老夫人禀报了。
丫环去后不久便回来了,带回韩老夫人的吩咐,让陈氏带了韩青江去杨府吊丧,奠仪从官中支取。
陈氏等了一会,见丫环不再说了,便皱眉沉声问道:“老夫人只说了这些?”
丫环忙回道:“回夫人,老夫人就吩咐了这些。”
陈氏气道:“杨妹夫好歹也是几个孩子的姨丈,青云青瑶岂有不到府致奠之礼!我要找老夫人说道说道。”
孙旺家的见陈氏只提带谁奔丧而不提抓拿凶手之事,心中暗自纳罕,这杨清可不仅仅是陈氏的妹夫,还是帮着陈氏私下放印子钱的人,杨清这一死,对杨陈氏来说固然是塌了天,可对陈氏也是绝了她的财源。
少时陈氏便到了颐年居,韩老夫人看到她来了,不高兴的沉着脸问道:“你不带青江去吊丧,到这里来做什么?”
陈氏跪下说道:“回老夫人,媳妇的妹夫也是青云青瑶的姨夫,姨丈过世做外甥和外甥女的岂可不到,这岂不是让杨家说我们伏威将军府没有规矩么?”
韩老夫人冷喝一声道:“糊涂东西,翰林院这阵子正在考试,他连家都不回,怎有时间去吊丧,瑶瑶是有了人家的姑娘,若有喜事还能去一去,似这等白事,岂有让定了亲的姑娘抛头露面的道理,不只是瑶瑶,就连青环也是不许去的,你竟是不懂么?你与我说规矩,我倒要问问,昨儿你妹妹才到我们府上,今儿就传出你妹夫的死讯,这事还真是透着古怪!”
陈氏心中猛颤,磕在地上的双腿都不禁抖动起来,她飞快的想道:“难道老夫人什么都知道?昨儿之事真的走了漏了风声?”
陈氏偷眼看向韩老夫人,见韩老夫人面沉如水,什么都看不出来。陈氏心里有鬼,便也不敢再说什么,只灰溜溜的退了下去。自打点了素服祭品,带着韩青江去了杨府。
一进杨府正堂,陈氏便看到一口黑漆棺材放在正中,杨清的两个儿子披麻戴孝的跪在棺材旁,正呜呜哭个不停,在两个孩子的身后,是一重白幔,杨陈氏和杨清的小妾跪在白幔之后。看到陈氏来了,杨陈氏的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神色,等陈氏致了奠,进入白幔之内,杨陈氏便扑到陈氏的身上,放声号淘大哭,陈氏也陪了些眼泪,杨陈氏哭的太狠,以致于在陈氏的怀中哭昏过去,陈氏只得抱住杨陈氏,在丫环的帮助下将杨陈氏送回房中。
杨陈氏躺上床上后便立刻醒了过来,陈氏正有话要问,便以给杨陈氏打水净面为由,把杨陈氏的丫环打发了出去。等陈氏回过身来,却看看本该好好躺着杨陈氏直直的坐着,狠狠的瞪着陈氏,喘着粗气的低声叫道:“我的好大姐,你好狠的心!”
陈氏被杨陈氏说的一楞,诧异问道:“三妹,你胡说什么?我怎么狠心了?一听到妹夫被害的消息,我也吓的不行,不信你问孙旺家的,我晕倒后一被惊醒就带着青江赶了过来,你是嫌大姐来晚了以?”
杨陈氏摇摇头,看着陈氏冷冷说道:“老爷一向并未与人结怨,他只是替你到庆亲王府传了个话,在回家的路上就被人害死了,你还敢说老爷的死与你无关?”
听了杨陈氏的话,陈氏心里倒踏实了许多,杨青到底是将话透给庆亲王了,还算他是个能办事的,不枉这些年还她都分一成的印子钱给利给他。
杨陈氏眼珠子动都不动一下的盯着陈氏,看到陈氏眼中竟然流露出一抹庆幸,杨陈氏怒极冷笑道:“果然是我的好大姐,你妹夫死了,你倒庆幸,你别忘了,你那些个印子钱可都是你妹夫一人经手的,他这一走,你那一年几万两的印子钱可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陈氏心中一惊,此时她才想起来印子钱这一节,不由惊道:“三妹,你可不能这么说,这人去债不空,大姐可没有亏待过你们啊,你外甥女儿要出嫁,外甥要成亲,可都指着这些银子呢,你可不能坑大姐呀!”
杨陈氏见陈氏急得头上冒了汗,心中忽然有些莫名的快意,她只拿着绑在头上的孝带在指间缠绕,沉沉说道:“老爷一去,把我的心都带走了,若是不能将杀害老爷的凶手明正典刑,我便什么都想不起来。”
陈氏气青了脸,指着杨陈氏骂道:“你……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也不想想是谁帮的你,杨清原本什么都不是,你们又从小定了娃娃亲,是我,是你的大姐想着你,走了门路给杨清谋了个吏部的掌固,才脱了他的白身,让你当上官夫人,大姐看着你日子过的不容易,这才让你们夫妻帮忙,你当我找不到其他人办这事么,还不是想一年贴补你们杨家几千两银子,这十年下来,你们少说也从大姐这儿得了七八万两银子,三妹,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大姐到底对你怎么样?”
杨陈氏恨声道:“大姐对我们好,若是大姐对我们不好,老爷又岂会为了大姐的事枉送了性命!”
陈氏瞪着杨陈氏,色利内荏的低喝道:“三妹,妹夫到底是怎么死的,谁也不清楚,你凭什么就说是大姐连累了他,这样的污名,大姐我可不担着。”
杨陈氏冷声道:“回家的路老爷走惯了的,从来都没事,偏偏一出了庆亲王府便出事,他身上的银钱玉佩一样不少,大姐,你还敢说与你无关么?”陈氏想了一回,越想越心惊,越想也越糊涂。若说是在杨清进庆亲王府之前遇害,那么她还能相信这事与韩老将军脱不了干系,可是杨清已经见过庆亲王,必然是将消息递了过去,此时再杀他也没有任何意义,还是说这杨清根本就没有见到庆亲王,这消息也没有递过去。
杨陈氏见陈氏忽然不说话了,声音便高了起来,“大姐,你倒是说话啊!”
陈氏一惊,回过神来看着杨陈氏,杨陈氏的眼中闪着一种陈氏很了解的意味,曾经,陈氏也用那种眼神看属于江氏的财产。一瞬间的,陈氏明白了,说什么要找出杀害杨清的凶手,那都是幌子,她其实就是想要好处,更多的好处。
陈氏心中安稳了一些,坐到杨陈氏身边说道:“三妹,你我是亲姐妹,如今妹夫虽不在了,可你还有杨瑞杨吉他们,好好教养着,日后少不得有你一分风光。你有难处,大姐一定会帮你的,你大姐夫说话就要调回京城了,等杨瑞杨吉长大了,他岂会不关照自家孩子?大哥他们也不会不管你的。”
略停了一下,陈氏压低声音对杨陈氏说道:“三妹,我瞧着你们家的老夫人不太好,以后这家还不是你当,做个老封君,不比整天做小伏低的服侍人强?”
杨陈氏低头想了一回,她知道陈氏手里还握着杨清立的字据,陈氏将自己的全部私房拿给杨清放印子钱,岂能不留着些拿捏杨清的东西。虽然那东西并不能拿到明处,可是陈氏若被逼急了撕破脸,以杨家现在的孤儿寡母,是根本斗不过陈氏的,说不定还会落得个家破人亡。想到这里,杨陈氏哀哀哭了起来,陈氏心中不由松了一口气,她知道她家三妹的脾气,这回的哭,是杨陈氏不得不低头的哭。陈氏拍着杨陈氏的背说道:“三妹,从前大姐不多分给你们,那是因怕妹夫钱多了生事,如今妹夫已经不在了,大姐不会不管你,从今儿开始,以后每个月的红利,你独拿两成,别让你婆婆知道,这年头,钱在自己手里,这腰杆子才硬实。”
杨陈氏点点头道:“大姐,我明白。”
陈氏拍拍杨陈氏的手说道:“三妹,我也不好在这里久留,妹夫虽然没了,你还有我们,大哥如今仕途极顺,你大姐夫又指日便会升迁,在杨家你也不必怕了谁,只把杨瑞杨吉养在你房里,千万别让你婆婆把着他们,日后他们可是你的依靠。”
杨陈氏被陈氏说动了心,一一点头应了,陈氏方才说道:“三妹,你如今新寡,出门做客也不方便,以后大姐每个月都会来看你的,咱们的事,你还需上心才行。”
杨陈氏点头道:“大姐放心,我省的。”
陈氏点点头,又说了几句“节哀顺变”的场面话,便带着韩青江离了杨府。她没有直接回伏威将军府,而是转去了陈府。这大半年来她总是被禁足,已经许久没有和她的大哥二哥们联系了。
刚到陈府门口,陈氏便遇上备了车正要到杨府吊丧的陈家老大老二老三以及他们的夫人们。看到陈氏的车子,陈氏诸人无不惊讶。陈家大爷忙让人将陈氏的车子引进门,将陈氏带到书房说话。
“大妹,这大半年你是怎么回事?自从青环定了亲,就再没个消息,我们也不好贸然上门。”
“大哥,我是借着给三妹夫吊丧之名出来的,我待不了多久,大哥你先别问我,先听我说。”陈氏素来最相信的就是她的大哥,只将这大半年来发生的事情细细说了一回,听到韩老夫人逼着陈氏将江氏的遗产都交了出来,陈家大老脸色阴郁,沉声说道:“大妹,你也太不中用了,怎么能就这么交出去?”
陈氏哭道:“不然怎么样?难道真让韩家休了我?”
陈家大爷冷笑道:“休了你,他们也得赔的起这个脸面,妹夫如今官声极佳,韩家那两个老东西岂会在这种时候下他们儿子的面子,何况还有韩青云,想不到这个小东西竟还真考中了。韩青云是庶吉士,是储相,大妹,你知道么,韩青云是最年轻的庶吉士,其他的庶吉士少说也得三十岁往上数,若是韩青云有个被休回娘家的母亲,他还有什么前程。”
陈氏嚅嚅的说道:“可我只是他的继母……”
“糊涂,继母就不是母亲了!韩家两个老不死岂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陈家大爷怒叱了一声,大有敲开陈氏的脑袋,将她脑子里的浆糊舀出来的意思。
陈氏低了头哭道:“可是我已经退还了,现在该怎么办?”
陈家大爷冷声道:“退都退了还能怎么办,大妹你记住,你是妹夫的嫡妻,妹夫的孩子都得叫你母亲,你得拿起做母亲的样子,你且说说看,那韩青瑶可每日向你晨昏定省?”
陈氏摇头气道:“她从来也不给我请安的,老夫人说她身子不好,不可劳累着。”
陈家大爷冷笑道:“这话可不占理,大妹,你回去之后给你们老夫人请安,便把这事提出来,我就不相信,一顶不孝敬嫡母的帽子扣下来,这韩青瑶还敢不给你请安。”
陈氏不解的问道:“她便是给我请安了又如何?”
陈家大爷气道:“又如何?她是你的女儿,你是做母亲的,教导女儿是天经地义之事,你说能如何?再者说,她已经和庆亲王世子定了亲,日后便是世子妃,王妃,你若不现在把她拿下,等她出了门子就晚了。”
陈氏哼了一声低低说道:“哼,嫁不嫁的成还两说呢。”
陈家大爷冷声问道:“你说什么?”
“没,没说什么,大哥,我明白你的意思,知道该怎么做了。”陈氏忙遮掩的说道。
陈家大爷这才点了点头,又说道:“韩青云你现在是动不了了,不只不能动,你还得巴结着他,开春他成亲,你可得拿出点儿做母亲的样子,华小姐一直跟着她父母在任上,不过是个乡下丫头,能见过什么世面,想来也是个好拿捏的。等她过了门,你要先把华小姐拿捏住了,这样便等于拿捏了韩青云的房中之事,由不得韩青云不乖乖听话。”
陈氏如聆圣训,一个劲儿的点头,深觉得她大哥英明。陈家大爷又说了许多,方才让陈氏回府,他们还得赶去杨家吊丧。陈氏刚出书房的门,便看到陈家老三躲在角落里向她招手,陈氏从前便挺疼这个唯一的弟弟,便快步走了过去,轻声问道:“喊我过来有什么事?”
陈家老三将陈氏拉到角落里,再三探头四处瞧,确定周围没有人才腆着脸说道:“大姐,求您帮小弟一个大忙。”
陈氏笑问道:“帮什么忙?你是不是又没银子花了,要多少?”
陈家老三忙摇头道:“不是不是,大姐,我不是找你要钱的,是……大姐,你能不能打发韩青瑶出门上个香,就到大通寺吧。”
陈氏不解,皱眉看着陈家老三,沉声问道:“你想干什么?”
陈家老三忙说道:“大姐,我有个好朋友听说韩青瑶是京城第一美人的女儿,极见看一看她生的什么模样,他许了我,若是我帮他见到韩青瑶,他就帮我在户部买个官儿当当。”
陈氏双眉锁了起来,审视着陈家老三说道:“只是见见?”
陈家老三最会揣测陈氏的心思,便一脸贱笑的说道:“大姐若是有别的吩咐,小弟岂有不从命的?”
陈氏阴阴笑道:“让韩青瑶出门可以,不过你得答应大姐一件事。”
陈家老三立刻说道:“请大姐吩咐,为大姐赴汤蹈火,小弟再所不辞!”
“到了那一日,你找些流氓泼皮,给我轮jian了韩青瑶,完事之后,将韩青瑶扔到朱雀大街,再给我插上牌子,标明她的身份。”
陈家老三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家大姐可真狠啊,便是他,都想不出这么卑鄙无耻的法子。陈氏见陈家老三有点儿震惊的样子,便甩手道:“既然你不答应,那就算了,反正要打发韩青瑶出门也不容易,大姐我也省得费心。”
陈家老三一听这话,脑子里忽然涌出一个念头,便忙说道:“行行行,大姐,我答应还不成么。什么时候打发韩青瑶出门上香?”
陈氏想了一会儿,沉沉说道:“十一月二十九,是先头那个死鬼的祭日,就定那一天吧,我也有借口打发她去大通寺上香。”
陈家老三将这个日子死死的记下了,方才放陈氏离开。
陈氏想到最多再过一个月,她的眼中钉韩青瑶便会身败名裂,心里便有说不出的开心,脸上甚至带了几分笑容。韩青江跟着陈氏做车,看到陈氏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便问道:“娘,三姨夫死了,你很高兴么?”
陈氏拉下脸来斥道:“胡说,你三姨夫过世,娘怎么会高兴。”
韩青江看着陈氏的脸说道:“可是娘你明明在笑。”
陈氏一听这话,忙敛了笑容,干巴巴的掩饰道:“娘好不容易出门一趟,还见了你舅舅们,这心情才好了些。”
韩青江哦了一声,便趴在车中的小炕桌上,百无聊赖的说道:“真没意思极了!”
陈氏忙问产道:“什么没有意思?”
韩青江闷声道:“回家又得被关起来了,娘,您去给祖母赔罪吧,求她饶了我们,整天被关在远逸堂里,我迟早要被逼疯的,还不如上家塾有意思呢。”
陈氏毫不客气的说道:“上家塾有意思?仔细闪了你的舌头,你自己算算,你这都气走几个先生了,等你爹回来,看不揭了你的皮。”
“哼,他揭了我的皮,只怕他眼里只有韩青云和韩青瑶,还有他那个千娇百媚的柳姨娘。”
就在韩青江提到柳姨娘的时候,远在江南三姨娘柳氏刚从娘家回来,便兴冲冲的找到了韩大老爷,激动的说道:“老爷老爷,妾身刚听爹爹说了一件事,老爷听了一定高兴。”
韩大老爷放下手中的笔,笑着说道:“哦,是什么事情?你慢着些,当心孩子。”回到江南不过五个月,柳姨娘便又有了身子,如今四个月了,已经有些显怀。
柳姨娘赶紧说道:“老爷可知道庆亲王府的柳侧妃娘娘?”
韩远城点点头道:“知道。”他当然知道,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庆亲王爷宠妾灭妻,那个宠妾就是柳侧妃。
柳姨娘兴奋的说道:“这位柳侧妃娘娘是妾身的远房堂姐呢。”
韩远城听了这话,不免有了些兴趣。只笑着问道:“怎么从前没有听你说过?”
柳姨娘手扶肚子坐到韩远城的怀中娇笑道:“人家不是年纪小么,堂姐嫁入王府的时候,人家还没出生呢。”
韩远城听了笑道:“也是,你才多大,那柳侧妃娘娘进庆亲王府少说也得十八九年了。不过,这于老爷我有什么好处呢?”
柳姨娘笑道:“当然有啦,老爷放心,我爹爹当年帮过侧妃娘娘一个大忙,她欠爹爹好大的人情呢,妾身想今年若是老爷带妾身回京,说不得能帮上老爷的忙呢。”
韩远城不由微微一笑,十一月底他就要动身回京了,因柳姨娘有身孕,他本不打算带柳姨娘回京,想让柳姨娘在江南好好养胎,而且韩远城还打算把璞哥儿带回京城,过给韩远关,二房里只有鑫哥儿一个独子,也太单薄了些,大房里已经有三个儿子,多璞哥儿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况且柳姨娘如今又怀上了,韩远城很自得的认为将来他还会有许多的孩子,并且如今璞哥儿已经出了痘,应该是能养大的。他虽没和柳姨娘说透,可是柳姨娘却象猜到了什么一般,想尽法子求韩远城带她回京城,韩远城一直没有答应,这柳姨娘便一日不肯消停,这不,回了娘家一趟,听她的父亲说了些陈年往事,便又拿来当求韩远城带她回京的筹码了。
韩远城想了一会儿,挑着柳姨娘的下巴轻佻的说道:“罢了,你这小东西真是一日也离不得老爷我哦,回去收拾行装吧,老爷带你一起回京。”
柳姨娘这才高兴的笑了起来,搂着韩远城亲了一下,便忙忙的去收拾行装了。去年跟着韩远城去京城,可把她冻的不轻,她哪里知道京城的冬天会那么冷!今年定要多做几件大毛衣服才行。
再说回京城,韩老夫人收到韩远城的来信,说他会在回京的时候把所有带到江南的,属于江氏的财产都带回来,不过韩老夫人看出,韩远城的信里有些怨意。韩老夫人看着信不由摇了摇头,她这个曾经让她极为骄傲的大儿子,已经变了,变的贪心,世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正直正义的儿子。
韩老夫人刚看完信,便听丫环前来回禀,说是陈氏从杨府回来了,在外面等着进来请安。
韩老夫人皱眉问道:“她一回府就来了?”
丫环不解老夫人此问何意,便点头道:“回老夫人的话,大夫人一进府门便往颐年居来的。”
韩老夫人的脸色便沉了下来,她是上了年纪的人,这忌讳便多一般人要多,陈氏去的是丧礼,穿的必是素服,也不回去换了衣服洗洗晦气便到颐年居来,这是什么意思?存心触她的霉头么!韩老夫人是个很性情的人,她若喜欢一个人,这人便是做的再出格,韩老夫人都不会生气,可若是讨厌了一个人,这人便是做的规矩再好,韩老夫人也能挑出错处,何况陈氏的确应该先回房换了衣裳再来请安才合规矩。
“罢了,叫她回去吧。”韩老夫人很冷淡的说了一句,便靠在秋香色弹墨大引枕上闭目养起神来。
小丫环忙去回了陈氏,陈氏一听韩老夫人不见自己,心里便急了,只拔下头上簪着的素银扁簪插到那小丫环的头上,笑着说道:“老夫人可是身子不适?”
能在颐年居里服侍的小丫环可都是有来头的,若是金簪子或许她还瞧的上,可今天陈氏穿的是素服,带的都是银饰,而且是光秃秃的扁簪,小丫环低头撇了撇嘴,打着官腔说道:“回大夫人,老夫人正养精神呢。”
陈氏心中一怔,既是养精神,那就是说老夫人这会子没有什么正经事,她因何不见自己,可这话也不好直接了当的问出来,陈氏便干笑道:“你们大小姐这会子可在屋子?”
小丫头一听这话,暗道:“哟,真是难得诶,今儿竟问上大小姐了。”
不过陈氏是主子,问话也不能不回,便说道:“回大夫人,大小姐这会子正在屋里。”
陈氏点点头道:“好,我去瞧瞧她,你引路吧。”
小丫环一听这话更惊诧了,有心劝一句,可又想着大夫人如今谁都看不上,劝她也没有好处,劝了做什么。因存着这个想法,这小丫环便一个字都不说,顺从的走在前面。
刚到东厢房门外,桃叶便从里面走了出来,陈氏见到桃叶,说话还是很客气的,桃叶向她曲膝行礼,陈氏忙伸手扶着桃叶笑道:“桃叶姑娘快起来吧。”
桃叶站起来,不着痕迹的打量着陈氏,只见陈氏头上挽了海棠髻,上面簪着一只银凤并七八枝银簪,身上穿了一件石青缎素面对襟夹棉褙子,系着深青色的马面裙,蔽膝也是玄色缎子的,没有绣什么图案,只坠一枚银制八宝压裙,桃叶便淡淡问道:“听说大夫人去杨府道恼,可是才回来?”
陈氏点头道:“正是,我刚回来便过来瞧瞧青瑶,有日子没来看她了。”
桃叶不由心中暗自讥讽道:“真有脸说的出来,有日子没来看了,你什么时候倒是来过,你不来,大小姐还安宁些。”桃叶做为青瑶的首席大丫头,多少也知道点儿什么,因此对陈氏,桃叶虽然在面上维持着应该有的热情,可是这心里,却将陈氏看得很远。
“多谢大夫人惦记我们大小姐,可是大小姐刚刚才服了药,才歇下……”桃叶怕陈氏又生出什么点子暗害青瑶,便挡在陈氏的面前,一脸为难的说道。
陈氏的脸色便沉了下来,冷声说道:“怎么,我这个做母亲的要见见女儿,还得事先约么?她便是再金贵,也不能没有规矩至此。”
桃叶见陈氏一定要见青瑶,心中生疑,越发不肯让陈氏进门,便说道:“并不是大小姐妄自尊大,实在是华老太医吩咐了,服过药一定要睡一刻钟,药效才好,老太爷和老夫人都吩咐了,只要是大小姐服了药,便是有天大的事情也不许吵着大小姐休息。不知大夫人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不若先回去,等大小姐醒了,奴婢一定转告大小姐大夫人的意思。”
陈氏的脸色立时变青了,她这是被桃叶给气的,只堵气道:“竟有这等事,我今儿便坐在这里等她醒来。”
东厢房外的动静传到里面沈嬷嬷的耳中,她快步走了出来,看到陈氏一身素服,先就皱起了眉头,对陈氏身边的丫环说道:“你们也太不懂事了,大夫人才去杨府道了恼,也不知道服侍大夫人换了衣裳,真真是大夫人宽厚,才纵的你们越发胆肥了!”
沈嬷嬷的话点醒了陈氏,她才记起自己应该换了衣服再来请安。只微有些狼狈的说道:“死丫头,我急着给老夫人请安看望青瑶,你们也不知道提醒我一句。”
跟着陈氏的两个丫环真是冤枉死了,她们两个原本是针线上的人,因陈氏身边的丫环都被打的不能动,才被临时调上来服侍,这些细规矩连陈氏自己都没有注意,她们怎么会懂呢。可是主子要骂,她们也只能听着,并且跪下认错。陈氏这才装模作样的说道:“罢了,你们也是头一回犯错,先饶了你们,以后不可再犯。”
说完,陈氏便带着她的丫环回远逸堂了。沈嬷嬷皱眉看着陈氏的背影,直到陈氏走过了垂花门,她才对桃叶说道:“你做的很好,从哪地方过来,大夫人这身上不干净,咱们小姐身子弱,眼睛净,可不能让冲撞着。”
桃叶笑道:“谢嬷嬷夸奖。”沈嬷嬷笑笑,便和桃叶两个进了门。青瑶等她们进来了,才放下手中的笔淡淡问道:“她要做什么?”
桃叶忙曲膝回道:“奴婢并不知道大夫人要来做什么,可是瞧着大夫人眼睛里头的意思,竟有些个兴师问罪的味道。”
青瑶皱眉道:“兴师问罪?为什么呀?”
沈嬷嬷到底是积年的老嬷嬷,对于家族内部斗争经验丰富,便躬身回道:“回大小姐,只怕大夫人要挑您的理了。”
“挑我的理儿?难道是因为请安之事?”青瑶皱了皱眉头,只想了一回,便抓住了重点。
沈嬷嬷赞赏的笑道:“大小姐聪慧,大夫人如今能挑剔您的,也就是晨昏定省这件事了。”
青瑶不由笑道:“又不是我不请安,一则她在禁足之中,等闲不许见人,二则爷爷奶奶特意发了话,许我不去远逸堂请安的,她还能挑什么理?”
沈嬷嬷摇摇头笑道:“大小姐,这些是咱们府里的事情,外人是不会知道的,可是您不给继母请安,这若让有心人传了出去,便是您的大罪过,不孝属十恶之一,这罪过可大可小啊!”
青瑶还真被吓了一跳,她没想到自己平日里本本份份,竟然也能和十恶联系到一起。沈嬷嬷看了青瑶的表情,忙又笑道:“大小姐,方才是奴婢往重里说的,您别往心里去。其实这事儿说来也简单。”
青瑶立刻笑道:“愿闻其详,桃叶香如小满,你们都来听嬷嬷说道说道,这可是千金难求的宝贵经验呢。咦,谷雨呢?她怎么没在屋里?”青瑶看了一圈,没发现谷雨的身影,便惊奇的问了起来,往日里那个谷雨是最喜欢凑到她身边服侍的。
“回大小姐,谷雨姐姐早上起来便囔着头疼,剪了两角子膏药贴了,还说起不来,便让奴婢帮她告了假。”小满现在和谷雨一个屋住了,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青瑶听了点头道:“好端端的怎么头疼了,要不要紧,回头还是请个大夫来看一下吧。”
沈嬷嬷笑道:“大小姐仁厚,是我们做奴才的福气,不过大小姐也不用太担心谷雨那丫头了,回头奴婢去瞧瞧她,若是要紧,再送她家去,赏些银子让她老子娘请大夫,免得过了病给旁人。”
青瑶因将管事之权都交给沈嬷嬷,有道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因便笑道:“那好,就烦劳嬷嬷了,嬷嬷请接着说吧。”
沈嬷嬷笑笑,韩青瑶对她的确是打心眼里尊重,这一点她已经感觉出来了,本来老夫人将她给了韩青瑶,沈嬷嬷便决定对韩青瑶忠心不贰的,如今又被如此尊重,沈嬷嬷心中不由生出一种士为知己死的心态。这些青瑶可不知道,她怎么能想到只是一份最基本最普通的对人的尊重,便为自己换来这么一个忠心耿耿的忠仆呢。
“大小姐,从前大夫人常让您在颐年居外头给老将军老夫人磕头请安,您可还记得?”沈嬷嬷淡笑问道。
青瑶先是一怔,继而点点头道:“我自然记得。”
沈嬷嬷继续说道:“当时大小姐每日来的极早,那时老太爷和老夫人尚未起身,自然也见不到大小姐,可大小姐也请了安。”
青瑶明白了沈嬷嬷的意思,看到沈嬷嬷含笑的眼神,便接着说道:“大夫人如今被禁足,我也不好进远逸堂请安,这么着吧,从明儿起,每日卯时二刻,我便去远逸堂院外给大夫人遥遥请安吧,这样既不坏了规矩,也全了我的孝心。”
沈嬷嬷赞赏的笑道:“大小姐就是聪慧,奴婢想说的就是这个。”
青瑶笑了起来,不就是早上起床后溜哒一趟么,她就权当是散步了。反正也不必见陈氏,只是在远逸堂外福身行礼,这有什么难的。
青瑶站了起来,微笑说道:“沈嬷嬷,你陪我去见奶奶吧。”
沈嬷嬷眼里的笑意更浓了,这大小姐是可造之材啊,瞧这举一反三用的,简直妙不可言。
主仆两人到了正房,韩老夫人瞧着青瑶,便笑着招手道:“瑶瑶过来,刚才那个没脸的东西去闹你了?”
青瑶笑道:“倒也没闹成,让嬷嬷和桃叶挡了驾。”
韩老夫人点头道:“做的好。她真正是越活越回去了,什么规矩都不守了。”
青瑶听了便接口说道:“奶奶,她是青瑶的继母,有这一层名份,青瑶便不好不敬她。如今青瑶的身子也好多了,从明早开始,便每日卯时二刻去远逸堂外请安吧,免得母亲挑剔青瑶不守孝道。”
韩老夫人闻言立刻瞪眼说道:“是谁那么大胆子,连主子都敢编派了,瑶瑶你别怕,有奶奶给你撑腰,这一大早上的那么冷,别再受了凉,她也得看看自己配不配受你的礼。”
青瑶垂眸轻道:“奶奶,青瑶不过是走一趟,在远逸堂外头行个礼便回来,也免得日后传出些话来,让爷爷奶奶为难。”
韩老夫人看着沈嬷嬷沉声问道:“这是陈氏的意思?”
沈嬷嬷很平静的说道:“大夫人方才倒没直说,只是话里话外扣着大小姐不守规矩。”
韩老夫人气的寿眉发抖,只叫道:“快叫陈氏过来,我倒要问问她,是哪个没有规矩。”
说来也巧,陈氏回房换了衣裳,便又来了颐年居,刚才韩老夫人传她,丫环们便挑起帘子,让陈氏走了进去。青瑶走下来给陈氏行万福礼,陈氏也不说让青瑶起身,只挑眉说道:“大小姐不是正睡着,竟然分身有术,一边睡着觉,一边还能在老夫人面前凑趣!我活了三十几年,倒是头一回长了这等见识,大小姐这眼力劲儿可不是一般的好使啊,于老夫人跟前礼数一丝儿不错,倒是少在远逸堂瞧着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