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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爷,奴才求您了,别闹了,快回去吧!”韩青江的小厮来旺一听韩青江骂颐年居里最有头面的桃叶,吓得扑上前抱韩青江的腰,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起来。桃叶在颐年居里的地位只在老太爷老夫人和大小姐之下,得罪了她,比得罪大小姐还要命。就算桃叶看着韩青江是爷,不找他的麻烦,日后也一定会寻了错处拿他来旺做阀子,将他撵到车马处,不许他再服侍韩青江,那样可就什么油水都没了。
韩青江本就有几分蛮力,又吃了酒头脑发热,他甩开拉住他胳膊的嬷嬷,一把扯开来旺的手,一脚踢了上去,将来旺踢的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疼得来旺差点儿背过气去,来旺一直跟着韩青江,肚子也没什么好货色,他鬼的很,只白眼一翻头一歪,很干脆的装晕了。反正他已经在桃叶面前表现出尽了力的样子,现在他晕了,桃叶总不能再派他的不是了。
韩青江一挣脱出来,便低头向桃叶撞去,桃叶身上可是有功夫的,她向旁边一闪,伸左手搭韩青江的右肩,手中暗劲一送,韩青江便哎哟一声大叫,被桃叶按倒在地。
“来人,将二爷绑起来醒酒。”一声充满威严的喝声在院中响起,桃叶忙回身说道:“大小姐,您怎么出来了,这里有奴婢就行了。”
原来青瑶听到外面的动静,她知道桃叶虽然有脸面,可到底是下人的身份,若是陈氏为此闹破了,一定要罚桃叶,韩老太爷和老夫人也不好太护着。可她不同,身为长姐,教训弟弟是应当应分的,所以青瑶便赶紧过来为桃叶解围。
这时颐年居在院子里当差的下人都涌了过来,听得大小姐发话,没人敢不遵从,一个扫院子的小丫环找来一条麻绳,两个劈紫担水的婆子上前向韩青江道了一声:“二爷,得罪了。”便毫不客气的将韩青江五花大绑了起来。因韩青江从来都看不起她们这些下人,动辄非打既骂,所以这两个婆子手下也不留情,将绳子拼命勒紧,捆的韩青江再也动弹不得。
韩青江其实只有五分醉意,那五分是他装出来的,就是想借酒盖脸闹上一场,出出这大半年来憋在他心里的一口闷气。不想从来都怯懦的象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的韩青瑶竟然敢让人把他绑起来,韩青江的怒火蹭蹭的蹿了起来,他破口大骂道:“你这个克死亲娘的扫把星,我杀了你……”
“混帐东西,来人,把他丢到太平缸里涮涮肠子!”一声怒喝陡然响起,大家回头一看,只见韩老夫人脸色铁青的站在廓下,指着韩青江怒喝!
老夫人发了话,那些围在韩青江周围的人可就不客气了,她们一起用力将韩青江抬了起来,果然扔进了院子中间的专门储水用以防火的太平缸。这太平缸一人多高,四人合围那么粗,里面存满了水,韩青江被扔进去,立刻就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水,他又是双臂被反绑着的,想挣扎都没有可能,周围的人只听咕咚咕咚数声,韩青江可就沉了底。
韩老夫人盛怒,脸色铁青,也没有人敢求情,可是若让韩青江就这么被淹死了也不是个事儿。青瑶便快步走到韩老夫人身边,软声劝道:“奶奶息怒,千万别气坏了身子,二弟不懂事,又吃了酒,让他醒醒酒也就是了,青瑶是做姐姐的,岂能真和他一般见识。”
韩老夫人这才点点头,嗯了一声,青瑶立刻吩咐道:“把二爷捞出来。”
下人们也不敢真把韩家二少爷给淹死了,忙七手八脚的将韩青江捞出来,好在绑他的绳子够长,只抻着绳子向上提就行了,倒也不费什么事。
两个婆子帮韩青江控了水,韩青江浑身衣服都湿透了,秋风一吹,冻的韩青江直打哆嗦,他的脑子彻底清醒过来,陈氏这些日子说的话也回到了他的脑子中,韩青江心念一动,脸上立刻换了惊愕无比的表情,瞪大了眼睛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你们绑着我做什么?奶奶,这是怎么了?”
韩老夫人冷喝一声说道:“将这小畜生送回远逸堂,罚半年的月钱,禁足三个月,抄《弟子规》三百遍,若敢找人代抄,代抄一遍加罚一百遍。若三个月内抄不出来,便再禁足三月。”
韩青江不是个爱读书的,平日里上学就是去受刑,他总是偷偷溜出将军府到外头玩,塾师早就对他不抱希望了,只要韩青江不在课堂上捣乱,他爱干什么便干什么。因此韩青江好的东西没学到,倒在市井之间尽学了些无赖泼皮之道,让他不出门,还要抄书,比杀了他还难过。所以说韩老夫人这个惩罚看上去并不重,可对韩青江来说,却是精准的点中了他的死穴。
颐年居的婆子们将韩青江送回远逸堂,正处在禁足之中的陈氏一看到韩青江浑身还在滴水,整个人都在打颤,当时就炸了,立着眉毛喝问:“二爷怎么会落水!”
颐年居的婆子自然不会怕这个已经过了气的大夫人,虽然大夫人身上还有诰命,是朝庭命妇。只很平静的向陈氏行了个礼,淡然的说道:“回大夫人,二爷喝醉了酒到颐年居撒酒疯,冲撞了老夫人,老夫人下令给二爷醒酒,并罚了二爷半年的月钱,禁足三月,抄《弟子规》三百遍,若找人代抄,代抄一遍加罚一百遍。三月内不抄完,继续禁足。老夫人命奴婢等送二爷回来交于大夫人看管,奴婢已经将二爷送回,这便告退了。”
说罢,两个婆子行陈氏行了礼,便退了下去,躬身立于一旁,若是陈氏没有其他的吩咐,这两人便要回去向老夫人复命了。
陈氏一听说是韩老夫人的意思,不由先软了三分气焰,这阵子她真的被韩老夫人整怕了,若是她再敢明着生事,韩老夫人铁定能做出让韩家大老爷休妻的事情,到时韩家虽然丢人,可更丢人的却是陈氏和她的娘家,同时还会连累了陈氏哥哥侄子们的前程,所以陈氏再不敢胡乱生事,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生生咽下这一口气闷气。
陈氏忍气吞声的命冬梅赏了两个婆子,打发她们回了颐年居,然后忙命人将韩青江身上的绳索解开,可是韩青江被绑的极紧,根本解不开的,只能拿剪子绞断麻绳,陈氏扶着韩青江被麻绳勒的红肿的手腕,心疼的直掉眼泪,一行哭一行骂道:“你这不省心的小冤家,又去生什么事端!”
“娘,你骂弟弟做什么,他还不是为了给我们出口气,从前祖母最疼他,谁知道现在祖母眼里只有那小贱蹄子,连弟弟都地儿站了,他若不去闹上一闹,只怕这府里的人都快把我们娘儿几个忘的一干二净了。”韩青环披着夹棉披风,抄着手走出来冷森森的说道,堵的陈氏心里发慌,直透不过气来。
韩青江刚要说话,被穿堂风一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便立刻叫了一声:“死奴才,爷都快冻死了,也不知道拿件披风给爷披上。”
陈氏忙命人烧水煮姜汤,打发韩青江换下身上的湿衣服,看着那滴滴哒哒直滴水的衣裳,陈氏不由在心中暗骂韩老夫人实在太狠心了。
韩青江泡了热水澡,又喝了一大碗浓浓的姜汤,还是觉得鼻子透不过气来,陈氏让他嗅了鼻烟,韩青江狠狠打个几个喷嚏,这才觉得爽利一些,韩青环见了,却冷冷说道:“依着我,很不用喝姜汤嗅鼻烟,就要大病一场才好!”
陈氏瞪了韩青环一眼,怒道:“他是你亲弟弟,你可真狠的下心来。”
韩青环坐到韩青江的床边上,极冷静的说道:“是祖母下令将弟弟丢进太平缸的,若是弟弟因此而大病一场,祖母心里难道能过得去,只要祖母心里存了内疚之意,我们岂不是就有机会了,整日被禁足在这里,什么事情都不能办,难道就这么坐以待毙么?”
陈氏的双眉紧紧拧了起来,一边是她的亲生儿子,这一世的依靠,一边是为自己争取改善处境……就在陈氏斟酌的时候,韩青江冲着韩青环叫道:“你说的倒轻巧,怎么不把你自己弄病了,亏我还叫你一声姐姐,你可真够狠的!”
韩青环脸一沉张口便说道:“是祖母下令将你丢进太平缸,又不是将我丢进去。”
韩青江冷声道:“是啊,你不用下令自己就会跳到荷花池去了!”
韩青环气得脸色发紫,一把揪住韩青江的耳朵骂道:“你再说一句试试!”
韩青江素来也是霸王一般的脾气,只叫道:“你放手,再不放手休怪我这客气!”
说话间,这姐弟两个便扭打到一处,韩青江只比韩青环小一岁多,个子比韩青环高身体比韩青环壮,虽然他们两个现在都处于受凉感冒状态,可韩青江的武力值还是远远高于韩青环的。韩青江一把薅住韩青环的头发,一手揪住韩青环身上的大披风,便往地上掼去,韩青环也是示弱,只拧着韩青江的两只耳朵死不放手,于是乎,这一对姐弟便从床上滚到地上,在地毯上扭成一团,什么抓咬掐拧全挂子武艺都使上了。等陈氏回过神来,韩青环已经被韩青江扯掉了一绺头发,而韩青江也被韩青环用指甲在他的左耳根下拉出一条血口子,看着好不惨人。
陈氏又气又急又怒,大吼道:“都给我放手!”彼时韩青环正掐着韩青江的脖子,而韩青江也正揪着韩青环的头发,两个人就这么僵在地毯上。
“你们……你们……”陈氏被这一双儿女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一个头晕便也跌坐到地上,不禁疼的哎哟哎哟的叫了起来。
门外等着服侍的丫环们倒也不少,可是不经传唤她们谁也不敢进来,只面面相觑的站在哪里,正是进退两难。
瞧着陈氏摔倒了,韩青环和韩青江这才松了手,两个人一起将陈氏扶了起来,陈氏坐到床边靠着床头的雕花柱子,拍着大腿哭道:“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哦,生了你们两个小讨债鬼……”
韩青环狠狠瞪了韩青江一眼,用手拢拢散乱的不象样子的头发,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干干的对陈氏说道:“娘,您别哭了!”
韩青江毫不示弱,也回瞪了韩青环一眼,拉着陈氏的手道:“娘,都是她欺负我,最多以后我让着她就是了。”
韩青环正要反口相讥,陈氏却抬起头来,用着前所未有的凌厉眼光看着韩青环,沉声说道:“你是做姐姐的,难道还不知道让着弟弟,不知道轻重?象你这样沉不住,日后嫁到威国公府,还想当家主事么!”
韩青环低头,咽下刚才要说的话,将心里的不服气藏了起来。陈氏见韩青环服了软,心气便顺了一些。暗想自己还是能压伏的住这两个孩子。她却不知道,若不是韩青环想让她多给自己嫁妆,而韩青江也是惦记着她的家私,这一对姐弟再不会这样对她。
“青环,青江,我一生只得你们姐弟两个,日后我不在了,青江你就是你姐姐的靠山,反过来,青环在威国公府站住脚,青江你也就有了个大靠山,威国公府的门第虽然比不是庆亲王府,可到底也是太后娘娘的娘家,一等的人家。青环,你再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从今儿起收了性子好好学着如何管家,再有一年多,你就得出嫁了。”
韩青环心里虽然不乐意,可也知道陈氏说的是都对,只闷闷的点头,陈氏又看向韩青江说道:“青江,你是大房嫡子,就该有个嫡子的样子,你看韩青云,如今考取了功名,这府里现在谁不巴结着他,又有谁还记得你也是大房嫡子?”
韩青江本来就对青云如今在府里得宠之事忿恨难平,陈氏又这么一说,韩青江便跳起来说道:“我有什么办法,他比我年纪大,我也想去考功名,可也不够格啊!”
陈氏苦笑摇头道:“青江,你自己说你是不是读书的料子?书,书你读不进去,往日里你总是骗娘说你读书读的好,韩青云整天被塾师训诫,可事实呢!若不是你爹此番回来,娘还一直被你蒙在鼓你。你说你不爱读书,又嫌习武太苦,你以后到底能做什么?你让我和你姐姐将来怎么依靠你?”
自从韩青云考取功名,陈氏便如被人当头打了一闷棍,等她清醒过来,倒开始反思自己对韩青江的教育问题,只不过前段时间她一直只顾着韩青环的婚事,还没有工夫和韩青江细说,这一回韩青江惹祸被禁足,倒是给了陈氏一个教训韩青江的机会,此时不说更待何时。
韩青江其实从小就一直生活在韩青云的阴影之下,他和韩青云都是嫡子,可他是填房生的,身份自然没有韩青云贵重,府里的人虽然对韩青云很冷淡,对他很巴结,可是一旦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他永远只能站在韩青云,甚至是韩青鑫的后面,代表大房子嗣出面,永远没有他韩青江的份儿。而且念书他也比不过韩青云,除了每回向陈氏撒谎,韩青江才会给自己一种错觉,韩青云不如他,说的多了,他真的便臆想成韩青云很没用,可是这一回韩青云高中,等于扇了韩青江一记响亮的耳光,将韩青江从自己的梦境之中打醒,这让韩青江脆弱的心理无法承受,便整天溜出去胡闹,吃酒买醉。一回两回三回,韩青江见没有人管着自己,便越发放肆了,直到这一回他吃醉了跑到颐年居闹事,被狠狠的教训了一通。韩青江才知道自己还不能随心所欲无法无天。吃了亏,韩青江好歹学了一点儿乖,他没有象平常那样顶嘴,只闷着头听陈氏训着。
陈氏吧啦吧啦说了许多,中心思想只有一个,那就是让韩青江好好读书为她们娘俩争气,让整个将军府里不再小瞧了她们。
韩青环坐在一旁,听着陈氏的话,悲从中来,不由呜呜的哭了起来。别看韩青江刚才和韩青环打的凶,可他看到姐姐哭的伤心,不由也红了眼圈儿,带着哭腔说道:“姐,你别哭了!”
不劝还好,韩青江这一劝,韩青环哭的更凶了,她一个劲儿的哭自己命苦,嫁不到好人家,当然,她说的好人家指的就是庆亲王府,这一点陈氏知道,韩青江却不清楚。
陈氏把帕子塞到韩青环的手中,沉声说道:“别哭了,哭有什么用!”
韩青环抬起哭红的双眼看着陈氏,可怜巴巴的说道:“娘,我真的不甘心!”
韩青江不解的问道:“威国公府那么好的门第,姐你还有什么可不甘心的!”
韩青环没好气的说道:“威国公府的门第怎么比的上庆亲王府!”
韩青江瞪圆了眼睛看着韩青环,韩青环恼道:“做世子爷的小舅子不比做威国公府的普通公子小舅子强么!”
韩青江想了一回,点头说道:“这倒也是。”韩青江这是完全不把青瑶当他的姐姐,说起来他原本就是庆亲王世子的小舅子。
陈氏皱眉沉声说道:“你们两个休要再胡说了,娘自有分寸,你们都给我好好禁足,还有三个月就过年了,这个年我们娘仨绝不能远逸堂里过,你们都给我好好的表现。若是始终出不了这道门,想做什么都不能够。”
韩青环和韩青江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点头道:“娘说的是。”
陈氏见儿子女儿都服了软,表示要听话,也松了口气,只说道:“罢了,青江你好好抄写《弟子规》,也收收性子。青环你继续绣嫁妆,其他的事情有娘,你们俩个不用管。”
就这么着,陈氏算是摆平了她的儿子女儿,然后便命她屋里的嬷嬷去给韩老夫人磕头陪罪,还命人送了两匹大红妆花宫缎给青瑶,算是替韩青江道歉,又送了两匹杭缎给桃叶,也是替韩青江道歉的意思。
桃叶可不稀罕那两匹杭缎,再者她毕竟是个丫环,也不能穿绫着缎,只将那两匹杭缎上交给韩老夫人,韩老夫人摇头叹了口气,将杭缎留下,另赏了桃叶十两银子,刚好是两匹杭缎的价值。
自从陈氏母子三人被禁足,将军府里便太平了许多,也没有人挑头儿闹事了,府里的下人再一次深刻的了解,大小姐是如何的得宠,老夫人为了大小姐,都能把二爷扔到太平缸里去,因此青瑶在府里的日子便过得越发舒坦了。当然,要除了小日子来的时候疼的死去活来的煎熬。
青瑶的安生日子并没有过太久,将军府便接到了庆亲王府柳侧妃下的贴子,柳侧妃特意指名邀请陈氏带着青瑶到王府吃蟹赏菊。韩老夫人拿着这份贴子,不由犯了难。她无论如何都不放心陈氏带着青瑶到庆亲王府吃蟹赏菊的。那蟹仍寒凉之物,青瑶是万万不能吃的,况且这还是柳侧妃下贴子,由陈氏带着去的,谁知道会发生些什么让人难道以预料的事情。庆亲王府里的糟心事,满京城里谁不知道呢。
想了一会儿,韩老夫人便命人叫青瑶过来,将贴子递给她,看看青瑶自己有什么意见。青瑶看完贴子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便笑了起来。柳侧妃的用意并不难猜,一来柳侧妃是要见见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竟能让庆亲王妃和赵天朗联手逼庆亲王去请旨赐婚,二来柳侧妃这阵子可受了不少的气,她没法发作在王妃和赵天朗的身上,少不得要拿自己来发发邪火,三来,陈氏只是继母,而且自从过年之后陈氏便没有在社交圈子里出现,估计这柳侧妃也是嗅到什么,想借陈氏之后算计自己,至少,她也要和陈氏勾结起来,结成统一战线,让陈氏在将军府里闹腾起来,好给她没脸,进而去打王妃和赵天朗的脸面。
韩老夫人瞧着青瑶淡淡笑了,便问道:“瑶瑶,你去还是不去?”
青瑶淡笑道:“奶奶,青瑶想不出来必去的理由呢。一则母亲一直病着,怎么好带病登门,万一过了病气,岂不是我们的罪过。二则王妃一向礼佛至诚,世子如今又病着,我们不说打发人去探望,反而大喇喇的上门吃酒赏菊做乐,这样的事情岂是知礼之人所为。况且柳侧妃只是个侧妃,又非正经长辈,她一个贴子青瑶便得送上门去,岂不是太自降身份了,这让王妃和世子脸上怎么过的去。”
韩老夫人笑道:“瑶瑶说的有理,不过你若不去,这还没过门就先得罪了柳侧妃,日后……”
青瑶平静的说道:“奶奶,自从定了这门亲事,柳侧妃便已经视青瑶为敌人了,就算是不想得罪,也已经得罪过了,何妨得罪到底呢?”
韩老夫人闻言立即笑了起来,击桌笑道:“说的好,我们伏威将军府的小姐就是要有这等气势。”
青瑶笑道:“奶奶,不如就打发了个管事嬷嬷走一趟庆亲王府,婉辞了此事,素来只听说过请人吃酒,可没听说过强逼人吃酒的,只看那柳侧妃如何应对吧。”
韩老夫人自是无不一从,将小满的奶奶,沈嬷嬷叫了过来,仔细叮嘱了一番,沈嬷嬷便领命去了庆亲王府。
柳侧妃根本就没有想到她下贴子请客,韩家会不来,还以为沈嬷嬷到来有其他的事情,便命人将沈嬷嬷传了进来。沈嬷嬷进门,神色不卑不亢,进退有礼有节,上前跪下恭敬的行了礼,柳侧妃自然也不会在一个下人面前失了身份,便命沈嬷嬷站起来回话。
沈嬷嬷躬身说道:“蒙侧妃娘娘相邀,鄙主人感激不尽,然大夫人一直卧病在床,大夫说了大夫人要静心养病,万不可操劳费心,故而不敢应邀上门,恐过了病气给府上的贵人。再者,闻得世子抱恙,老太爷和老夫人便命大小姐为世子祈福,万不敢在世子病中吃酒做乐,请侧妃娘娘体谅。”
柳侧妃越听脸色越阴沉,她拉长了脸冷声怒道:“怎么,我还叫不动她一个小丫头!”
沈嬷嬷双眸微垂,并没有回应柳侧妃这句极为无理的问话。倒是坐在一旁的秦氏打圆场的说道:“侧妃娘娘息怒,韩小姐也是为了替世子祈福,她这片心意也是好的,很该成全才是。等世子病愈再相请韩小姐,不知娘娘以为如何?”秦氏边说边向柳侧妃使眼色,柳侧妃却仍是沉着脸,每到有外人在场,这秦氏便只叫她侧妃娘娘,这让生养了赵天赐一场的柳侧妃一听便气不打一处来,就算秦氏说的再有理,她也是听不进去的。
“哼,还没嫁进我们王府,韩大小姐就摆起架子了,好大的谱啊!连婆家长辈相请都敢不来,这样不知礼仪的丫头,有什么资格做世子妃!我必要回明了王爷退了这门亲事!”柳侧妃心里一怒,竟然当着沈嬷嬷的面叫了起来。秦氏一听这话暗叫不好,忙起身说道:“娘娘息怒,韩小姐不能前来,也是有苦衷的,断没有二弟病着,她却自顾自玩乐的道理。”
柳侧妃眼一竖,刚要发火便看到秦氏拼命的向她使眼色。柳侧妃冷哼一声,才算压下心里的火气,冷冷道:“韩大小姐的架子可是真不小,看来得要我们王爷亲自相请,她才肯上门了,来人,将这婆子撵出去。”
沈嬷嬷怎么都没想到这柳侧妃竟能无礼到了这种程度,好歹她也是韩老夫人派来的,柳侧妃此举明明是打了韩老夫人的脸。沈嬷嬷面色一沉,挺直了腰身沉声说道:“不劳侧妃娘娘费心,奴婢自己有脚,自会走出去。”
柳侧妃气的一叠声叫道:“还不快把这贱奴打出去。”
立刻有两个嬷嬷小跑着上来拉扯沈嬷嬷,却被沈嬷嬷暗运巧劲儿,两个嬷嬷不知怎么的便手一错脚一滑,便撞到一处,各摔了个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她们怎么能知道,这沈嬷嬷打小便伺候韩老夫人习武,岂能不会个三招两式。
沈嬷嬷向柳侧妃欠身淡淡道:“奴婢一定会将侧妃娘娘的话一字不错的回老夫人和大小姐,奴婢告退。”说完,沈嬷嬷便神情自若的退了下去,只留下柳侧妃坐在椅子上直喘粗气。
秦氏见沈嬷嬷如此,不由心中吃惊,她心里很清楚,这门亲事是皇上御笔钦点的,就算是韩家大小姐死了,她的牌位都得嫁进庆亲王府,韩家大小姐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庆亲王府世子妃,这不是柳侧妃吹几句枕头风就能改变的事实。现下柳侧妃的话只要传到韩老夫人和韩家大小姐的耳中,便算是把她们得罪死了。
原本秦氏就不认同柳侧妃下贴子请韩大夫人和韩大小姐过府作客的主意。只不过柳侧妃一向瞧着她不顺眼,若是赵天赐在场,柳侧妃还会看着赵天赐的面子,给她点好脸色,若是赵天赐不在场,柳侧妃瞧着秦氏,那脸黑的就象是秦氏欠了她几百两金子似的。所以秦氏也不好深劝,刚才所为,是她不得不打这个圆场,若是让柳侧妃再说出更难听的话,指不定还会出什么乱子。到时候赵天赐又会怪她不规劝着柳侧妃了。
柳侧妃生了好一会儿的闷气,却不见秦氏来劝自己,心里更生气,便狠狠瞪了秦氏一眼,轻蔑的哼道:“都过门一年多了,连个屁也不放,还夜夜霸着爷们,怎么还有脸站在这里!”
秦氏的脸立刻涨的血红,要知道这屋子里可还有服侍的下人,这么秦氏情何以堪。她未嫁之时也是金尊玉贵的大小姐,何曾听过这等粗鄙的话语,柳侧妃好歹也是王爷的侧妃,是有身份的人,怎么能当着下人骂的这么难听,秦氏受不住,只用帕子捂着脸,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边奔了出去。
瞧着秦氏哭着跑出去,柳侧妃忽然觉得自己心情好了许多。只站了起来,扭着身子回房去了。留下一厅堂的丫环婆子面面相觑,这样的情形,她们还是装傻充愣比较安全。
柳侧妃的举动很快便传到了赵天朗的耳中,听四九学了一遍,赵天朗很开心的笑道:“好,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不知道这个沈嬷嬷会不会跟着瑶瑶过来,嗯,过阵子我得去和老爷子说说,这样的人才一定要让瑶瑶带过来。”
四九忍着笑没接话,赵天朗又说道:“看来我这病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好,哎哟,四九,我头疼,快请太医……”
四九一个没忍住,破功笑了出来,自从他的世子爷和韩家大小姐订了亲,真是越来越有趣了。他脸上真心的笑容一天比一天多,人也更有精气神了。
瞧着四九没动,赵天朗拿起一块菊花糕扔向四九,四九手一抄便接了个正着,打着千儿笑道:“谢爷赏赐。”说完便吧唧吧唧把菊花糕给吃到肚子里去了。
赵天朗也没生气,只笑骂道:“四九你皮痒了啊,叫你去请太医你都敢不听!”
四九凑到赵天朗身边,小小声的说道:“世子爷,差不多就行了,这阵子皇上见天儿赏您药材,再这么下去皇上的私库空了,若是有一天皇上心疼起来,吃苦头的可是您啊。”
赵天朗想了想,点点头道:“说的也有些道理。”
四九又说道:“爷,你忘记上回赛马晋王爷输了东道,这请客的日子可就快到了,您再不好起来,可就不好出门了,这都躺了好几天,您还没躺乏啊!”
赵天朗一拍额头说道:“哎呀,我竟把这一档子事给忘记了,不行,我明儿就得好起来。四九,算你小子机灵,记着提醒爷。”
四九嘻皮笑脸的说道:“谢爷夸奖,爷,那蜜豆蛋糕赏奴才一块儿吧。”
赵天朗白了四九一眼,非常之护食的说道:“这可不行,这是你未来世子妃给爷做的,想都别想。”
四九垮了脸,闷声嘀咕道:“就知道您舍不得,真小气!”
赵天朗和四九闹惯了,倒也不生气,只向门口一张望,便叫道:“银心,你怎么过来了?”
四九一激灵,本能的挺直了腰身,边叫着“银心姐姐”边回头,却发现门口连个人影子都没有,四九涨红了脸,跳着脚的叫道:“世子爷你又骗奴才!”
赵天朗伸臂将四九勾到床前,拿起一块菊花糕塞进他的口中,笑咪咪的说道:“那也是你笨,回回都上当。”四九想说话,可是嘴却被糕点堵上了,只呜呜了半天,好不容易咽下口里的菊花糕,又灌了一杯茶顺气儿,等这一切做完,四九发现自己又忘记自己想说什么了。四九只咕嘟着嘴背过身子不理赵天朗,赵天朗却开心的笑了。只伸手抓抓四九的腰,四九便破了功,缩着身子笑个不停。这套把戏,赵天朗和四九从小闹到大,从来都是百试不爽的。
赵天朗口里的银心此时正在向庆亲王妃回禀柳侧妃吃鳖的始末。身为庆亲王府最漂亮的丫环,她在下人中间还是很吃的开的,银心想知道什么,自会有人讨好,跑来主动告诉她。
庆亲王妃听完银心的话,只是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抹笑容。自从见过青瑶,庆亲王妃便知道庆亲王府的许多事情都要发生变化了。青瑶那孩子瞧着柔弱,却是个骨子里有主见的。果然这一回柳侧妃下贴子请她,她就没给柳侧妃面子,很好的维护了身为王妃的她和赵天朗的尊严。这个的儿媳妇,怎么能让王妃不喜欢呢。庆亲王妃淡笑说道:“银心,把前儿刚得的柚子蜜送两瓶给未来世子妃。”银心脆声应了,打开柜子拿出两瓶贴着小黄签儿的柚子蜜,打发行事稳重的嬷嬷送到伏威将军府去了。
颐年居内,韩老夫人和青瑶听了沈嬷嬷的回禀,韩老夫人气的够呛,可是青瑶却丝毫不生气,只笑盈盈的说道:“嬷嬷受委屈了。”
沈嬷嬷连道“奴婢不委屈。”看着青瑶有这样的反应,阅人无数的沈嬷嬷更加确定让她的孙女儿小满跟着大小姐,是一个极为明智的决定,跟着这样的主子,小满岂会没有出头之日。
“瑶瑶,你不生气?”韩老夫人有些惊奇的问道。
青瑶笑着给韩老夫人顺气,略带几分淘气的说道:“奶奶,又不是青瑶被气的直跳脚,青瑶为什么要生气呢?”韩老夫人想了一回,也笑了起来,只说道:“瑶瑶说的有道理,咱们不必为了那样的人坏了自己的心情。”
正说着,门上来报,说是庆亲王妃打发人给大小姐送东西来了,青瑶微笑了起来,韩老夫人亦笑道:“叫她进来吧。”
一个衣着得体,头上簪了几枚玳瑁簪子珠花的嬷嬷被引了进来,她先跪下见了礼,然后将两瓶上用柚子蜜高高捧起,带笑说道:“王妃娘娘说秋日时气干燥,特意送些上用柚子蜜给老夫人和大小姐润润嗓子。”
这嬷嬷说话有趣,韩老夫人和青瑶都笑了起来,韩老夫人命沈嬷嬷将这位嬷嬷扶起来,两个嬷嬷不着痕迹的互相打量一回,各有深意的笑了。韩老夫人赐了座,和这位嬷嬷说了一会子话,又将青瑶做好的点心装了一匣子让她带回王府,青瑶笑道:“请钱嬷嬷回禀王妃娘娘,这些点心皆是用素油所制,娘娘尽可以用的。”
钱嬷嬷忙屈膝称是,她是王妃跟前第一等有脸面的嬷嬷,当然知道王妃和世子爷有多看重这位未来的世子妃,她岂敢托大。
钱嬷嬷回到王府,将点心匣子送王妃面前,再把青瑶的话转述一回,王妃命人打开匣子,脸上的笑意便深了几分,看来青瑶已经完全明白了她送柚子蜜的意思,给她送回了如意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