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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 不是人
常言人虽瘦,干巴巴的,精神头也不大好,可沈棠瞧得出来,她没病。
那丫头本就是听了陈家两口子的话,胡诌的,哪里就说得出个病名来?
但她也不慌,闻言只是一笑,胡乱道:“那大夫说了一串,我记性又不好,哪里记得住?只晓得夫人是病了,要吃药的……”
沈棠打断她的话,又问:“既是要吃药,你将药拿来我瞧瞧。”
丫头一顿,立即说不出话来,只拿眼盯着她,要将人吃了似的。
沈棠道:“也是不巧,我正好懂些医术。你既是说不出病名来,那我也只好亲自去给她瞧瞧。”
说罢几步就上了前,要去给常言号脉。
那丫头哪里肯?
当即几步移过去,挡在了常言跟前,扬着下巴道:“我说夫人有病,她便是有病,哪里就轮得到你这乡下来的说话?这里是陈家,我劝你识相些……”
话未说完,邹氏便倏地站起身来,一把抓了她肩将她扭过去,反手便是一巴掌狠狠打了上去!
丫头被打得措手不及,只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后牙槽有两颗牙还隐隐有了松动的痕迹。
她难以置信,猛地抬起眼看向邹氏,又猛地爬起来,流着泪就要打回去!
邹氏一甩手将人推开,又“呸”地啐了她一口:“小贱蹄子,你姑奶奶也是你碰得的?”
那丫头本就是个欺软怕硬,将鸡毛当令箭的。方才那一番作为,无非是以为她们好欺负。
如今知道邹氏不是个好欺负的,立即怕得缩成了一团。
邹氏却来气,还要去打,沈棠忙将她拉住,劝慰了两句,又对那丫头道:“你且去同你们家老爷夫人说,人我们是要带走的,他要不怕丢了衙门的单子,尽管来与我们撕扯,我奉陪便是!”
丫头抬眼,捂着脸瞪她,不肯去。
邹氏立即扬起手来,骂道:“小贱蹄子,叫你去便去,再磨磨蹭蹭的,仔细老娘抽死你!”
丫头吓了一跳,哪里敢耽搁,匆匆爬起来跑了。
待她一走,屋里剩下的便是自家人。
常言再也忍不住,扑进邹氏怀里哽咽:“阿娘……阿娘你带我回家好不好?陈家是个吃人的地方,再待下去我会没命的……”
她苦苦哀求,好似听不见邹氏安慰的话,只知道哭。
哭了一半,又将衣袖撩起来给邹氏看:“陈归明他不是人、这些年他外边一直有人……从不曾善待我,在外边受了气便回来打我……”
她两手手臂上全是伤痕,大大小小的纵横交错,有的结了痂,有的却像是刚添的,有咬痕,有鞭伤,甚至骨头都有些变形,两手几乎没一处是好的。
常言哭得泣不成声:“他日日羞辱我,还将那妓、子带到我跟前来……我恶心,我想走,他就打我……用脚踢我的头……”
说着,她撩起额发给邹氏看,那里果然有个伤疤,直接从左额蔓延至发间,伤疤足足有两寸那么长。
饶是沈棠见了,都吸了好几口凉气。
何况邹氏呢?
她当即将眼一红,噙着恨意,又咬着牙,扭曲着脸,也顾不得去安慰自家姑娘,红着眼便要去找陈家两口子拼命:“混账,那些个混账……怎敢、他们怎敢的?!”
她叫恨意冲昏了头,什么也顾不得,更听不见旁人说了什么,只管一头冲出屋子,要去寻常家老两口算账。
沈棠没拦。
因她知晓任何一个为人父母的,在知道自家孩子挨了人欺负时,心里边除了恨铁不成钢外,更多的是想替孩子出气。
何况常家上下,没有哪一个都不是护犊子的。
常言怕邹氏一个人被欺负,忙起来要追上去,只才同常应擦身而过时,被他拽住了手臂。
常言没有任何犹豫,立即转头来求他:“老四你去瞧瞧阿娘,你快去瞧瞧……她会被欺负的……”
常应看着她,目光直直看进她眼底,没出声。
常言没瞧出什么来,仍抓着他衣袖哭。
沈棠站在边上看着,却觉常应那眼神有些不对。
她与常应也算相处了些日子,因暗中偷偷观察过,多多少少知道他一些习性,只那一眼,她就知常应并未全信了常言的话。
沈棠觉着奇怪,正寻思,就见常应偏了头,对她温和地笑了笑:“你去看着她些,别让她受欺负了。也不必顾忌两家面子,反正迟早也是要撕破脸的。也不要舍不得下手,打死了算我的。”
他语气不重,堪称温和,可吐出来的每个字却又是不容置疑。
沈棠知道他这是要支开自己,将眉一皱,又看了眼抓着他衣袖哭的常言,道:“说得轻巧,这家里这么多的人,我一个人哪里护得了她?”
常应却不多言,只沉沉看着她笑:“你可以,我知道的。”
沈棠听了,心说:“放你的屁!“
心里这样想着,却也没说出来,只看了他一眼,便转身走了。
待人一走,屋里越发安静了,一时只听得见常言轻轻的啜泣声。
常应撇她一眼,将衣袖抽了出来,动作不大,却叫常言哭声止了一下,仅仅只是无足轻重的一下,随即又继续抽噎起来。
“我问你,陈归明是怎么死的?”常应道。
没有称呼,语气也平平的。
常言轻轻的抽噎再次一止,随即才带着哭腔哽咽道:“被火……被火烧死的……”
常应又问:“经过。”
许是他语气过于冷淡,常言抬起头来看着他,满脸苍白的笑起来:“老四,你来了这么久,不曾过问我在这里如何,却问起这些有的没的来,是什么意思?怀疑火是我放的?”
她以为常应会反驳,至少有个解释,哪知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轻轻一点头:“嗯,是。”
常言猛地睁大了双眼。
因为瘦,她双眼本身就大,如今两眼一瞪,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时,恍若两只铜铃。
她盯着这个同胞弟弟看了许久,忽而笑了起来,脸上不见半点悲伤,开口时,语气更是十分是轻松:“老四你变了。是谁教你变成现在这般模样的?你那个刚过门的新媳妇?”
常应只看着她,并不出声。
得不到回答,常言大约是觉得无趣,片刻后才冷哼一声,笑道:“就是我放的火,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