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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7、栽赃
方静好看着他们三个人。想起了杭州苏堤上他们少了束缚的笑声欢语,到底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容紫嫣会把心事都告诉容少白,而容少白刚才忽然问起齐雨,脸色那么难看,也是为了容紫嫣吧?原来她以为他是什么都不在乎的,后来知道有一个文娇龙,现在,她才知道,原来在这个家里,他也是有在乎和想保护的人的,譬如,老夫人,又譬如容紫嫣。
只是,他和柳氏似乎是难以解开的结,根深蒂固的芥蒂,龙门一事,他怀疑柳氏,而此刻,他又不问便认定柳氏要把容紫嫣嫁给马探长。其实,在方静好看来。柳氏虽说对容少白严苛,也许没有母亲的慈爱,但心里还是不同的,否则,如柳氏这般情绪不外露的人,怎么会三番四次的忍不住气而在人前掌掴容少白?
此刻,柳氏开口道:“奶妈,去请老夫人过来,开饭吧。”
“不用了,我去陪奶奶吃。”容少白把容紫嫣交给葛熙冉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不一会,老夫人让人传话说要在房中用饭,请大家自便。葛氏不觉又哼了一声。
一顿饭少了许多人,也草草结束了。
方静好回到屋子,本想早点歇息,却没想到传来一个消息——宋氏醒转了。
葛氏回到自己房中,踢了一脚椅子道:“我才是紫嫣的亲娘,凭什么要她做主?”
容少弘道:“娘,难道你想让紫嫣嫁给那个姓马的?”他不削“不过是个捕快而已,前几次看他色迷迷的盯着紫嫣就知道没好事!”
葛氏瞪眼:“你懂什么,我怎么会让紫嫣嫁给那种男人?我们紫嫣是容家的五小姐,不是世家子弟、家底子丰厚的我会让她嫁过去?不过你也别以为那么容易,柳依华那女人今天回了姓马的,你担保她明天不会回了那些姓张的姓冯的,回了那些好人家?她就是见不得我们三房好过!”她拧了拧眉“不行,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愁,我得赶快请刘媒婆给她物色户好人家,先下手为强,免得柳依华从中作梗,也免得那些懒蛤蟆成日惦记!”
“娘说的极是!”容少弘连连点头“千万要找户好的,我这小舅子也好跟着沾点光。”
葛氏不做声,似在盘算着,床上却响起一声轻微的****,葛氏白了一眼,嘀咕道:“成日哼哼哼,听着就晦气!”
容少弘本来也习惯了,不当回事,可动静却越来越大,他往床上随意一瞄,却吓了一跳:“你、你醒了?”
床上,宋氏微微睁开了眼睛,披头散发,昏睡了好几日,烧的迷迷糊糊的,此刻犹如鬼魅一般。
此刻。柳氏上完一炷香,由奶妈扶着坐到床上,奶妈为她解了发髻,笑着道:“太太,我知道您心疼紫嫣,不忍心她嫁给这么个粗人。”
柳氏淡淡道:“我不是心疼她,我是为了这个家。别说我们容家不在乎那一点聘礼,就说如今也又已不同往日,老夫人刚刚受表,容家的牌楼群,整个柳眉也找不出第二家。我们家,男儿娶妻必定家事清白、三从四德,女儿嫁人却必定要风风光光、门当户对。”
奶妈看着镜子里的柳氏,心里不免叹息一声,柳氏也正透过镜子看着奶妈,半响忽然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变得越来越陌生了?”
“太太说的什么话?我跟了您这么多年,您的性子我还不清楚么?”奶妈连忙用梳子帮柳氏梳头,却无意中看到柳氏头上的一根银丝,正想掩饰着拔去,却听柳氏道:“我是不是有白头发了?”
“哪里。”奶妈一笑道“那是灯光的缘故。”
柳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道:“睡吧。”
她躺到床上,恍惚中看见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向床边靠近,待看清了他的脸,她猛地打了个激灵坐起来:“你你又来做什么?你别过来!容百康,是你对不起我!为何你还要每夜不让我好好过?!”
语气忽然又变得极低,像是哀求:“求你,走吧,我已经让她女儿进了容家,你还要怎样?还要怎样?”
“太太太太!”奶妈摇晃着柳氏。焦急万分,她知道太太又是做噩梦了。
柳氏迷糊了很久才捂着心口坐起来,微微喘了口气道:“我要喝水。”
奶妈急忙给她端来,神色匆匆的道:“太太,刚才三房有人来报,说是三少奶奶醒转来了!”
柳氏的眉尖耸了耸,片刻,恢复了神色,穿戴好一切,便出了门。此刻,她额头上的冷汗已被风吹干,仿佛不曾出现过。
方静好也正朝菊苑走去,刚才她刚想睡觉,桃心便来报说宋氏醒了。她微微点头,披了件外衣便出去了。
宋氏醒了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容府,菊萍扶着宋氏坐起来,眼睛里的泪珠像是止不住快要掉落下来:“三少奶奶,你可醒了,把婢子都吓坏了。”
“还死不了!”宋氏阴沉着脸,无手抚摸着肚子“可孩子没了,没了菊萍,你说。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要把那个徐大夫千刀万剐!他不是说孩子一直好好的吗?!”
菊萍眼光闪动:“三少奶奶,就算徐大夫是个庸医,那钱大夫呢?他可是柳眉镇里有名的郎中,难道也错了?”
宋氏迷惑,喃喃:“是啊,钱大夫也说孩子是好的”
菊萍眼中掠过一丝异样的情绪,悄声道:“三少奶奶,婢子以前去镇上买东西的时候也听人说起过这样一家人家,那家女人怀了孩子,胎儿不是很准定,但经过大夫好好的调理。后来虽是吃了些苦头还是生下来了,还是个大胖儿子呢。”
“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宋氏吼道。
“三少奶奶,婢子是想说,若不是钱大夫没用心调理您的身子,怎么会弄成现在这般?”菊萍道“还有,那些供奉菩萨的香,先前屋里燃着宁神香,倒也没什么,可这些日子撤了那些宁神香,才发现那些香的气味,是麝香”
“你说什么?”宋氏瞪着她“不是上等的檀香么?怎么会变作了麝香?!”她眼睛忽然一凛“这些香是娘叫人拿过来的,钱大夫也是娘的人,难道”
“三少奶奶!”菊萍立刻打断她,眼神灼灼的看着她“太太怎会做这样的事?您忘了有一次是叫姨奶奶上香的么?还有,三少奶奶是怎么会跌倒的?听三少爷说,当时四少奶奶也在场呢。”
宋氏望着菊萍,咬着唇沉吟半响,忽然脸上露出狠绝的笑容:“你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在去菊苑的路上,奶妈不觉开口道:“太太,那些香”
柳氏转过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那些香是上等的檀香,你忘了钱大夫说的话么?我根本不用做这些事。”
奶妈沉默半响,默默的叹了口气:“太太准备怎么办?还有,那个最先给三少奶奶看病的那个徐大夫不是有古怪么?他当时也是说三少奶奶是喜脉,难道是三少奶奶串通了徐大夫”
奶妈当然记得钱大夫的话,当日钱大夫看过宋氏之后她便知道了,宋氏肚子里根本就没有孩子。她只是太过于想要一个孩子,心情焦虑、血气不调,而出现了类似于有身孕的症状。而她这些日子的昏厥,也是因为不调的月事突然来了,又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心理原因作祟。
“我之所以让钱大夫不要露出端倪,就是想看看小蝶究竟想做什么。”柳氏目光流转“其余的,我自有办法。”
不一会。柳氏带着钱大夫为宋氏把脉,葛氏和容少弘站立在一边,神色中丝毫没有关切的模样,沈氏站在一边,过一会,居然连陆曼也来了。陆曼与沈氏打了个照面,轻轻一笑,沈氏低下头,脸上的表情略微不自然。
柳氏问道:“钱大夫,怎么样?”
钱大夫道:“三少奶奶已大致无碍了,只需调理一段时日便好。”
柳氏吩咐奶妈跟着钱大夫去拿药,自己缓缓坐到宋氏床边:“醒了便好,小蝶,你怎么会那么不小心,都是有身子的人了,平日里就该仔细些。”
葛氏在旁盯着宋氏道:“小蝶,那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就跌了呢?”
宋氏抿着唇,飞快的看了一眼菊萍,眼底掠过各种情绪,然后眼神一定,像是虚弱无比,又像是凄苦的眼泪快要落下来:“大娘,都怪媳妇自己不好,您、您千万别怪四弟妹!”
柳氏目光一凛,葛氏也由本来的漠不关心回过神来,奶妈已忍不住开口道:“三少奶奶,这关四少奶奶什么事?”
宋氏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看了容少弘一眼,见容少弘呆呆的,不知在想什么,不禁暗自骂了声,开口却道:“少弘,少弘没跟娘说么?不过也是,少弘当时急坏了,也根本没注意到,我我还是不说了。”
宋氏忽然不说了,葛氏却已经品出了苗头,一连地催促她:“怕什么?有什么事就说出来,你大娘会替你做主的!”
宋氏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柳氏,柳氏脸上波澜不惊道:“说吧。”
“是这样的,”宋氏其实早已忍不住,见柳氏开口,终于道“那日我见少弘深夜出去,有些不放心便去院子里找他,结果遇见他还未说上几句话,忽然四弟妹不知从哪里出来,说我身子需要人照顾,要扶着我,我当时也没多想,便让她挽着,谁知,她、她忽然便推了我一把,我一时没站住,便跌在地上,后来的,我就不知道了。”
容少弘张了张嘴,忽然应道:“对对对,大娘,是这样的,我那时急坏了,也没细想,现在想起来,是四弟妹!就是四弟妹推了小蝶!”
“砰”的一声,门口响起一阵声响,桃心手中的汤罐跌了个粉碎,她本是炖了滋补的糖水,跟着四少奶奶来看望宋氏的,却没想到正好听到这番话,她反射性的转过头去看方静好。
方静好一动不动的站着,像是根本没听到一般,只有眉心轻微的跳动显示了她此刻不平静的心情。她咬着唇在心底冷笑,看来好人真是做不得,她这是自作孽不可活,容少弘当时也在,她何必走过去扶宋氏?!
汤罐破碎的声音引了一屋子的人的目光都扫过来,葛氏冲过来一把扯住她的衣领,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方静好脸上顿时出现一道红印,却仍一动不动,冷冷的盯着葛氏。
葛氏指着她骂道:“你这个贱人!你”忽然,她的手被人一把推开,容少白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方静好身后,细长的眼睛犀利的盯着葛氏:“这是做什么!”
葛氏尖锐的喊起来:“你问我做什么?问问你的好老婆吧!啧啧啧,心肠真是歹毒啊,自己生不出来,看我们小蝶福气好,竟把她推在地上,害的她小产!”
容少白也有片刻的愕然,侧过脸看了方静好一眼。方静好嘴角无意识的上翘,很好,他也在怀疑她吧?她的眼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沈氏虽然想开口,但事态严重,最终也没说什么,陆曼睁着一双大眼睛,面色有些尴尬,毕竟她才跟着容百川回来没多久家里便发生这样的事,而柳氏没有言语。方静好心里不觉漫过一丝凄凉,不是因为受了栽赃,也无关容少白的态度,只是这一刻,她刻骨的感受到,自己真的是孤独无依的,居然连一句解释都不想再说出来。
她说的话有用吗?宋氏是存心咬死了她,何况那一天,她的确伸出手,只是一瞬间,宋氏却飞了出去,当时她心里不是没有闪过一丝疑惑的,没想到真的来了。
见柳氏一直没有表态,葛氏忍不住道:“大姐,你还犹豫什么?事实都摆在眼前了!”
沈氏终于小声道:“大娘,我看四弟妹也是一时不小心”
“不小心?”葛氏瞪了沈氏一眼“她不小心弄坏了一匹布,不小心和韩少困在蒸房里,又不小心在娘寿辰那日跑到荒郊野外去了,这些都罢了,可她现在一个不小心就把容家的长孙弄死了!”
葛氏的一句话让宋氏掩着被面痛苦起来,那哭声凄厉,倒也有几分是发自内心的。
变成了这种场面,沈氏不敢再说什么了,只是有些担忧的看着方静好,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至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难道真的是她的疑惑还未解开,门口忽然便又跪下了一个人,竟然是胡氏房里的桂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