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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崇贞末年仲春时节,桃花绽红,鸟鸣啁啾,雷声乍响,又届惊蛰。
夜间,下过一场江南春雨后,繁星点点,雾气缭绕,白堤上空高悬着莲花灯,凄迷倒映在湖中。
苏州盛产美景,自烟霞洞、石屋洞、永乐洞到苏堤的映波、锁澜、踪虹更是风光明媚,教人流连忘返。
除了美景,当然还有美女和美男子,总归和“美”这个字扯上关系的,均在欢迎之列。
位于西冷桥畔的杜家便是一例。
话说十五年前,杜万里因机缘巧合,结识了华北大富王崇售,得其襄助,提供特殊的纺织技术及染料,生意日渐兴隆,几年之间,已成为富甲一方的商人。
本来杜家再怎么有钱;田园如何辽阔,根本不关别人的事,外人即使有点羡慕或非常嫉妒,可,杜万里把乐善好施当成罪大恶极的勾当,因此,大伙连瞧都懒得瞧他一眼。
然而,自从杜家美丽的独生女及笄之后,艳名四播,每天拚命往她家窥视的人便多如过江之鲫。
民风虽然保守,但杜氏豪门一家三口却依然我行我素。这一家之主杜万里首开惊世骇俗之先例公然贿赂官员,还津津乐道,唯恐天下不知。
女主人庄子宁醋劲奇大,犹擅捕风捉影、斩草除根。任何人一旦被谣传与她的夫君有染,她铁定二话不说,拿着刀子就呃!不是自杀也不是把对方干掉,而是架在她宝贝女儿杜飞烟的脖子上,要胁她家相公不绝色念便绝后!
幸亏杜万里行事机密,街坊邻居、亲朋好友也大多各人自扫门前雪,有看没有到,否则,庄子宁不是自杀就是出家,因为她正是那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女人。
说也好笑,庄子宁不吵不闹,杜万里就不偷不买;她越发脾气,他就越卯足劲去花天酒地,全杭州城的人大概都知道他“相交满青楼,知己七、八人”唯独庄子宁至今仍被蒙在鼓里。
这对行事乖张、性情极差的夫妻,生下的女儿自然而然也不可能太平凡。
杜飞烟,在家中一处依山面湖的别业中出生,当时正值隆冬,湖光水色一片烟岚蒙蒙,青山妩媚,雾云氤氲。
杜万里抱着粉扑扑的女儿,望着碧山绿水,用力思付了三天三夜,硬是取不出一个象样的名字。忽然间,他听见丫环们高呼!炊烟袅袅向晚天。
有点耳背的他,把好好的“炊”字转成“飞”字,于是便起了这名字飞烟。
美丽的女儿激起他更大的野心。依他万贯家财而言,充其量只能算富,还谈不上贵,要有钱并且有势,方能称之为富贵中人。
凭他大字识不了几个,要想应试求取宝名,进而荣显极贵,想必是寡妇死儿子没指望了。偏偏送子娘娘不帮忙,让他独独生下一个赔钱货,既然希冀父以子贵这路走不通,现在只剩下“攀龙附凤”这招险棋,可以完成他毕生最伟大的心愿了。
因此,女儿从小他即费心延揽名师,教导他女儿读书、写字、武功、骑术、刺绣、裁衣、抚琴、绘画、烹饪,与相夫教子的基本常识。期望她学会十八般武艺之后,再任仔细细的替她挑选蚌贵气逼人的婆家。
奈何咱们这位杜大小姐,别的本领习不到五成,调皮捣蛋倒是不学自通。
她的灵秀娉婷、脾气火爆和刁钻古怪,使她声名大噪,锋头之健直接盖过她老爹。
然而,那些都还不是她备受乡民“爱戴”的主要原因。杜飞烟素来看不惯她爹为富不仁的诸多行为,尤其似拥有富家千金的头衔而深感自卑,因此她平日总是青衣粗布“微服”逛大街。
泰半时候,她会扛着一只麻布袋,里面装满白米,沿街有人乞讨她就给,有时白米不够发,她连头上、手上的饰品也毫不吝惜地大方送,送完为止。
反正她家里有的是钱,而她又是唯一的继承人,凭她五尺不到的身高,哪吃得了、用得了那么多?
今儿她爹说有点事,要她跟着到南城门一赵。她纵使百般不愿,却扭不过她爹的威逼利诱兼恶言恶语。
“去南城门做什么?”包准没好事,她用脚底板想就知道了。
“你别管,跟着我去就是了。”杜万里瞄了眼她身上那件像“一级贫民”的衣裳,当场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进去给我换件象样的衣服。”
“喔!”应付她爹最好的方法就是言听计从,横竖他的嗓门大,想争也争不过。
杜飞烟才转入卧房,背后立即跟上四名奉她爹命令的丫环,为她大肆妆扮一番。
前后仅仅半顿饭的工夫,内廊下翩然步出一款丽影。她穿上了最时兴的丝罗襦裙,裙幅有细捡,飘带上还佩了一个玉环,一身素白。
丫环们特地用郁金香草研汁,浸染了裙子,所以,在旋身走动之时,会散发出阵阵暗香。
杜万里十分满意,看女儿像看待一件待价而沽的货品似的。
“走吧!”他不爱坐轿子,昂首阔步走过众人面前,看大伙羡慕得眼睛快突出来的样子,是他此生最大的享受,虽然,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人根本是在瞪他。
但今天似乎很不一样,铺子里的人、擦肩而过的行人,突然全变得好友善,有的甚至老远就对他拱手微笑,谄媚点的还哈腰鞠躬,看来,他做人真是越来越成功了。
杜万里得意洋洋地把下巴高高举起,益发地不可一世。
苞在后头的社飞烟委实看不过,忽然闪身到右侧她家开的布庄,拿起一条丝缎将自己的头脸遮住。
说也奇怪,她这么做了之后,方才那些热络恭敬的乡民,态度马上做一百八十度改变,纷纷背转身子,用屁股对着他。
怎么会这样呢?
杜万里犹觉得纳闷,苦思不出其间的道理时,后边顿时已喧闹成一阵,他马上回过头想了解怎么回事。
只见杜飞烟冷不防地轰出一巴掌,将高坐在马上的一名公子哥儿打落地面,还害他险些被马蹄踩成肉泥。
杜万里趋前一看,天哪!这位少爷不是别人,正是他使出浑身解数,想攀为乘龙快婿的两江总督二公子,穆天魁是也。
杜万里眼前一黑,哆嗦地质问他女儿。“你怎么可以胡乱逞凶?”
“是他先调戏我,我才稍稍给他一点教训,不信你问他们。”杜飞烟手指往众人一指,大伙立即点头如捣蒜。
“你简直胡闹!”杜万里没时间跟她辩,慌忙弯身将他的“第一志愿佳婿”
搀扶起来。“穆公子,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我会有什么事?”穆天魁挥挥手,示意他那些张牙舞出的鹰犬们不必太过紧张。
“呃,杜姑娘”
“滚开!”杜飞烟无视她爹拚命的挤眉弄眼,在众目睽睽之下,硬是让穆天魁碰一鼻子灰。
没想到穆天魁非但不以为忤,反而为她的率真无邪感到神魂颠倒。
“爹,走吧!你不是要到南城门吗?”杜飞烟无视于他的存在,冲着她爹问。
“不用去啦!咱们要见的人已经在这儿了。”杜万里原本和穆府的管家商议好,假藉上香拜佛的名义,带他女儿到南城门金佛寺,和穆天魁碰个面,彼此熟识熟识。
如果蒙穆天魁看上眼,他就准备选蚌良辰吉时,把他女儿推入火坑呃!不,是嫁入穆府。
“见他?”杜飞烟右跟上竖,左眼下垂,小嘴轻撇,非常不屑地冷哼一声“见他做什么?”俏脸倏地凝上一层冰霜。
若是不要太计较穆天魁那双邪媚淫浊的眼,其实,他的样貌还算得上是英俊潇洒。
在壮仆的搀扶下,他刻意表现出翩翩风采。
瞧他那副假惺惺的德行,杜飞烟恨不得再补送一掌,让他直接躺在地上当死人。
不等杜万里回话,穆天魁已抢着答道:“见我当然有重要事情啰!杜妹妹,怎么你今儿特别俊俏妩媚?”他向前走了两步,伸出白晢得像女人的手“做啥?”他的魔掌在勾上她的下巴之前,杜飞烟已猛地踹起两个回旋踢,不仅打掉他的右手,更便他整个人原地转了一圈,踉跄地跌退了四、五步,幸好两名壮仆适时扶住他,才没让他摔了个狗吃屎。
“大胆臭丫头!”穆府管家狐假虎威地大喝:“来人,抓住她!”交代完才在头昏脑胀的穆天魁耳边道:“二公子,这杜家丫头刁蛮泼辣,咱们且先拿下她,再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谅杜万里也不敢多说废话。”
穆天魁抚着疼痛的手肘,脸色变得猥琐狞邪,他挥开仆从,对着好不容易才让仆佣们制伏的社飞烟破口大骂:“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小贱妇,也不掂掂自己是什么身分,胆敢对本少爷无礼?原本念你尚有几分姿色,心想姑且收你当个小妾,谁知你‘歹花’入不了‘名门’,只合着给本少爷玩玩。哈哇呜!”乐极生悲的凄厉吼声霎时响彻九霄。
眼下便见着原本意气风发的穆天魁,双手紧捂着胯下,滚在大街上痛呼惨嚎,有如被宰的猪只。
双手被擒的社飞烟,尚有两条活动自如的修长玉腿,她相准他的胯下狠狠一脚踢过去,直可惜没当场踹昏他!
她十分自责地叹了一口气。
“烟儿,你这是做什么?”杜万里吓死了,忙为她的粗鲁、野蛮、没家教,向穆天魁赔不是。
“这叫正当防卫,爹,你难道看不出来吗?”他是什么父亲嘛!办臂只曾往外弯,真是家门不幸。
杜飞烟绽出快意的嫣容,笑问:“怎样?穆天魁,好玩吗?你可是本姑娘第一个‘伺候’的色鬼,你该感动得涕泪纵横才是。”
“你你”穆天魁狠喘几口气之后才有办法开口,他气若游丝的指着她道:“给我掌嘴!”
“是!”穆家的贴身家仆即刻就要冲上去。
“等等、等等!”杜万里见苗头不对,仓卒地上前拦住“求穆二少爷看在我的薄面,原谅小女年幼无知”
“连他一起打!”穆天魁一股怒气扫向杜万里,正好拿他当出气筒。
可恶!瞧姓杜的养的是什么女儿?竟敢踢老子的命根子!
“穆天魁,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否则我杜飞烟绝不轻饶你。”她阴寒冷冽的语气和眼神,令穆天魁不自觉地出心中袭上一股凉意。他虽好色但更怕死,为了一个女人丧命,岂不太冤枉了?
避家见状,又来咬穆天魁的耳朵了。
“少爷,别怕,咱们有权有势,她奈何不了您的。倒是您堂堂一个总督府的阔少,被女人三言两语就唬住了,实在有失颜面。”
“乱讲!谁说我被她唬住了?”他刚刚下令叫仆从们做什么来着?怎么一闪神就忘了。唉!算了,先把人捉回去再说。
这群狼爪鹰犬当真在市井人潮中,公然拖着一名出麈美女朝总督府方向行去。
“爹、爹!”别人碍于穆府的权势不敢插手过问也就罢了,她爹竟也跟着袖手旁观,这是什么意思吗?
打福田押一批镖银至杭州,拿到豊厚的酬劳之后,已近黄昏时刻。段樵摘下宽边斗笠翻身下马,放任坐骑饮水吃草,自己徐步踱至流涧边,掬起清水解渴。
洗净了面上的尘土,他扬袖拭去水渍,目光梭巡到蓊郁山林。他这人向来独来独往,不喜欢呼朋引伴,也不作兴结伙寻欢取乐。
尽管他武功高强,在江湖上早已挣出个万儿,许多人劝他干脆自立门户,成立镖局,不但赚的钱多,势力也会更庞大。可他豪放豁达的个性,不喜管束别人,也讨厌沾染一身的铜臭。
他宁可偶尔接个案子,吃穿不愁即可,其余的时间便遨游四海,逍遥自得;若是闲得发慌,就逮几个恶棍,大加修理一番以消磨时光。
千万则以为他这种得过且过的度日方式很颓废,事实上,他在城北郊外拥有一片不算小的产业,只是生性漂泊的他,一年难得回家几趟而已。
斜背在肩上的包袱,除了换洗的衣物,最为沉重的就是刚才领到的一百五十两银子。在这个动荡不安的朝代,一百五十两已经是一笔十分庞大的财产,足够寻常人家三、四年的开销了。
但段樵这人,除了功夫了得之外,花钱的本颔也颇令人叹为观止。这并非指他爱花天酒地,乐当火山孝子,而是指他心软手松,常常不知不觉就被远亲近邻五十、六十的借个精光。
十五岁那年,他娘首次发现他天赋异禀的散财功力,特地到庙口请了一位铁口直断的相士帮他改名解厄。头发霜白的算命仙一共题了四个荣显富贵的名字,让他娘挑一个,几经琢磨,她才帮他拣了个“妻贤子孝”的好名字段添丁。
段樵一看,立即悍然拒绝。开玩笑,那样的浑名,教他日后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而那可恶的老相士居然还说他有财无库,左手进来右手出,二六若无姻缘,须得光棍一辈子。
而再过三天,他就满二十六岁了,这么短的时间到哪儿娶老婆?哼!等到了第四天,他便利用这笔钱随便去真个女人,届时看那糟老头怎么自圆其说。
想到这段陈年往事,他一股气提上来,久久咽不下去。
远处天边,火红的夕阳,缓缓沉入湖底。余晖璀璨,令四野显得美好苍茫。
忽听得尖拔嘶吼,继之一阵喧嚣笑骂。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过去瞧瞧。
围了一大群人的中央,有名美丽女子披头散发地被数名大汉强拖着走。
“快点,天要黑了。你们没吃饭哪,连个女人都拉不动?”穆府管家愤怒地吆喝着。
遭绑架的,正是杭州奇女子杜飞烟,只见她玉容惨淡,几乎昏厥,只凭一股无法摧毁的毅力让自己挺身和这些豺狼虎豹对抗。她的衣衫因拉拉扯扯已破裂狼狈,乌亮整齐的秀发亦已散覆前额。
“你们两个拎住她的脚,将她扛着走。”四个大男人不信抬不起一名娇弱女子。
“不要,住手!”杜飞烟双拳难敌四手,整个人被高高架起,但旋即又遭重重捧落。
惨叫声取代预料了暴发出的恶言责骂,原本厮缠她的打手,一个个滚在地上求爷爷告奶奶的,满面惊恐地望着同一个方向。
“他爷爷的!你是什么东西,敢管我家二少爷的闲事?”穆府管家一面说一面很没出息地朝后退。
“本少爷是段樵。”只见他一人一马,昂首阔步地出由逐渐开序幕的暗夜中走了出来。他英挺的身量,鸷猛的眼神,令在场众人忽地胸口一窒,呼吸微促。
穆天魁见他藏青布衣,风麈仆仆,肩后行囊沉甸甸的,料想应是个路过的外地人,难怪不知道他的恶名。
虽说他刀裁奇冷的五官,看上去似乎很不好欺负,但他们人多势众,还怕他不成?
“你们谁听过段樵这号人物?”
穆天魁养的这批打手,镇日只会狐假虎威,鱼肉乡民,除了狗仗人势,他们哪会知道什么?
丙如预期,众人纷纷摇头“无名小子!”然后自以为是她笑成一团。
段樵微蹙浓眉,下意识地低头察看地上气息奄奄的女子,不想这随意一瞟,竟让他平静的心倏地狂跳,哇!她好美,就像仙女下凡一样耶!
“烦劳拉我一把,好吗?”杜飞烟不避男女之嫌,大方地伸出玉手。
“是。”美人央托,焉有拒绝之理,他不假细思立即扶着她的手臂;穆府的爪牙立即蜂拥而上,企图阻止,但都被他轻易撂倒,踹到大树下纳凉去。
“你还好吧?”
“暂时还死不了,放开我!”她心想又是一个登徒子,如果她还有气力肯定会咦!她怎么连随便想想都没力了,荏弱的身子骨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只得借他的手劲撑持着。
“姑娘住哪?我送你回去。”
“多谢,我住东前街杜既櫎─”
“你是杜万里那势利儿的家人?”段樵马上一脸嫌恶,也不理会杜飞烟摇摇晃晃、站都站不稳的身子,霍地将手抽回,任由她再度跌回大马路。
“算你明白是非。”穆天魁见机不可失,赶紧鼓动如簧之舌,极力造谣生事“杜万里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奸商,他女儿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我爹是两江总督穆邦雄。”
“所以你也不是个好东西。”怎么今儿个他见到的全是“坏胚子”?段樵眉头皱得更深了。
“段公子,你误会了。”在旁边已经忍了很久,还一路跟着到这儿察看情形的面铺掌柜,乘机大胆但小声地进言:“那杜大小姐和她父亲完全不一样。”
“你嚼什么舌根?”穆府管家挥掌就想打人。
好在段樵拦得快,否则,马路上又要多躺下一个人了。
“喂!你到底是不是男子汉大丈夫?居然见死不救。”杜飞烟火大了,背着他道:“怕事就闪到一边去,我杜飞烟不希罕你的假仁假义。”
话声甫落,她整个人已被段樵抱起扛在肩上。
“让开!”
穆天魁只盼望快快送走这尊恶煞,连忙闪到一旁,让路给他过。
可惜煮熟的鸭子白白飞走了,他恨得咬牙切齿,差点因而内伤。
穿过花市街、井亭椅,从清河街后钱塘门,到了保椒塔寺,杜家庄就在附近。
这儿山明水秀、鸟语花香、淡烟笼罩,实在不像“卖女求荣”、“奷佞小人”住的地方。
“到了。”段樵把已经晃得七荤八素的杜飞烟放在青石台阶上,转身便要走。
“我的伤口必须先上葯。”杜飞烟苍白着小脸,怔怔地睇视着他。“除非你想见死不救。”
“你家那么有钱,不会连个大夫都请不起。”这女人美则美矣,但是好烦人的!
段樵已没多大耐性陪她穷磨菇。
“我爹巴不得再把我送回穆天魁那个恶棍手中。”
“那又怎样?”救她脱困,段樵自认已经很够义气,难道还要替他们父女排解纠纷不成?
“那表示我这一回去就会恨惨,你还听不懂吗?笨蛋!”杜飞烟认定他是故作懵懂,气得口不择言。
“啪!”段樵老实不客气地朝她脸颊一巴掌掴过去。“这世上除了我娘,谁都不许骂我。”
“我我已经伤成这样子,你还打我?”杜飞烟委屈地拟出两湖清泪。
“又不是我害你的。”段樵自认无辜,怒火跟着兀冒。“你要再乱耍泼辣,我丢你到荒郊野外喂狼去。”
“你”没想到世上还有比她更凶更暴戾的人,杜飞烟一口气提上来,良久才咽了下去。“你走!我宁可痛死,也不要承你的恩情。”
“不必自命清高,我不会因此就比较看得起你。”他“涮”地抽出一柄匕首。
“你想干什么?”杜飞烟花容失色,冷声问道:“我不会任由你欺凌的。”她使劲表现得坚强,但疼痛与饥饿让她露出令人怜惜的柔弱。
“想活命就乖乖不要乱动。”段樵看她两手均是轻微抓伤,不该疼得那样,猜想可能在强力拉扯之下,伤了筋骨。看她四肢活动自如,他猜想伤处应在胸前肋骨。
“放开!”使出最后一点力气,打掉他横过来的长臂后,杜飞烟虚软地瘫在石阶上,再也无法动弹。“你敢非礼我,我会议你死无葬身之地。”一双美目寒冽如刀,直刺他的眼。
“想比斗?我段某人随时候教。”见识了她的凶悍,段樵这回抓得更紧。
“你卑鄙、无耻、下流啊!”他他居然、居然按向她的胸口杜飞烟眼前一黑,登时昏了过去。
“果然震断了肋骨。”段樵自责地敲了下脑袋,都怪他粗心大意,没注意到她已负伤在身,才会扛着她走了那么一大段路,以至于
这下子,不救她也不行了。
段樵苦叹好人难为,不得已抱着她离开杜家庄,返回位于城北郊外的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