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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仁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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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汪泉水,这是一座神庙,这是一段传说,这是一个村落,这更是我时时牵挂的故乡。

    几株垂柳倒映在一池清碧中,柔软的柳丝拭弄着水面,荡出层层的涟漪,将山的影子搅得摇摇晃晃,似酒醉的大汉。池中央的泉眼水花翻滚,似一朵盛开的莲花。几只鸭子划过,头直直的伸进水里,啄食那影子似的小鱼。池边红衣的洗衣妇印在水中,像镜子上偶尔点上去的一抹胭脂,挥起的木槌,敲打出岁月的回响

    这就是孝仁泉。

    传说唐朝时一员大将平叛至此,在山里骑马转了一天也没有冲出去,最后问手下此处是什么地方,手下人打探后说此地叫“黑哩儿”他在马上大叫一声:“吾命休矣!”遂被叛军一支冷箭射穿了喉咙,原来他曾占卜过,他一生是犯黑的,遇黑而亡。后人把他葬在了黑哩儿的山坳里,他的儿子为他守孝,口渴至极,在此地挖泉取水,后因悲愤过度而死。

    这个虽是传说,但他父子俩的坟是确确实实存在的,坐落在一个山坳里,人称孝仁爷爷坟,每年清明,人们祭扫祖坟时,都顺路给他们添一锨土,所以保存至今。山下有座庙,取名孝仁庙,里面塑的就是他父子的金身,那汪泉水也取名孝仁泉,忠孝仁义之庙,忠孝仁义之泉,而村子也占了灵气,取名孝仁泉了。

    那庙我儿时的记忆里还有,人称“西庙”但佛像早就被“破四旧”了,房子成了林业队的办公室。那里有一个很大的院子,院子里有一尊青石凿成的大石龟,龟背上有一个方形的坑,经常积聚着一汪雨水,几片枯叶泡在里面。那guī头高高地昂起,注视着山脚下的泉水,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渴望和忧伤。那泉里也有一只石龟,但脑袋已经没有了,只有一座石身卧在泉眼一边。据说这是一对石龟,当年一石匠凿这对石龟时凿破了中指,鲜血浸进了石龟的身体,于是这对石龟便有了灵性,白天默默地卧在庙前,夜深人静时便到泉里去喝水。庙西边山里有一个村子叫“天桥村”传说原来这里有座天桥,站在天桥上往下扔一个鸡蛋,等鸡蛋落到桥底也就孵成小鸡了!这自是不可信的,别说桥,这个村子连水都没有一滴,祖祖辈辈都是翻山越岭到这孝仁泉里挑水吃,至于村名,或许是一个美好的愿望吧。

    一个月夜,两只石龟正在尽情戏水,一时间柳丝摇曳,水花翻腾,月光在波纹中熠熠地闪动着,似跳跃的珍珠。正在酣畅之时,一村妇翻山来挑水洗衣,惊起了这对石龟,公石龟逃回了庙里,母石龟因仓皇跌到泉眼边折断了脖颈,永远地卧在了水底,演绎成了生死别离

    儿时经常来洗澡,孩子们都赤条条的围在长满青苔的石龟旁边,相互争夺着,看谁先爬上那滑溜溜的龟背,叫声和腾起的水声在山谷里回荡着。我喜欢把脚伸在泉眼处,涌动的泉水翻起的细沙轻轻地摩挲着脚底,痒痒的凉凉得透出一种快意。

    泉水汇积成河,绕过这个因泉而得名的山村,蜿蜒地向东流去。村子有百十户人家,村南是一具横亘的大山,俗称南山,地图上叫太平岗,因为山顶十分平坦,环山顶有一溜石头垒成的围墙废墟,或许是哪个朝代的防御工事吧。站在山顶望村子,房屋与树木勾勒出一只时刻跃起的大青蛙的形状,拱身卧在那里,贪婪地汲取着这如丝如铉的溪水,长一声短一声的鸡鸣,被爽润的滴溜溜打旋,一声沉闷的牛哞,震得倒垂的柳丝乱颤,随风处,倾倒了缕缕炊烟。儿时我常喜欢攀到山顶,摘一捧红红的酸枣,躺在草丛里,望着头顶棉花团似的积聚又散开的云朵,听山下传来的豆腐梆子声、狗吠声和耳边呼呼的穿过石墙的风声,回味着那个忠孝仁义的传说,猜测着自己长大了能干什么

    后来神庙坍塌了,风雨又把它蚀成了尘土,岁月的蒿草密密匝匝地封存了那些伤感和忧虑,在牛羊的践踏下,那股忠义之气只化作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只是那泉还在汩汩地冒着,滋养着干涸的土地和心灵。

    前几天听老家人说那山已被一个水泥厂买下,要开一个大型的石料场,但愿这也只是个传说吧,否则那水底的石龟也就被封存成永久的记忆了。

    现在那泉还流吗?流吧,因为那是流淌在我梦里的心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