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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日,商家派来一位齐管事,全权负责与明夏接洽开作坊的事。
这位齐管事是个和气的中年人,单名一个敏,表字子捷,人也长得斯斯文文,却又不失为精明干练,与明夏商谈的时候,既不咄咄逼人又不败落下风,端是温文有礼,分寸拿捏的极好。
明夏都暗暗惊叹了,这样一个人物,竟然只在商老爷子手下做个管事?太屈才了!这人就是做个大老板,明夏也不会觉得有任何不妥。
其实关于开作坊的事,明夏早就跟尹贵商量好了的,这回与齐管事商谈的,也主要是作坊的地点选在哪里,要请伙计几何,设施怎样构建……齐敏说了,这事他家老爷发过了话,一切听凭杜小娘子的裁决,让他来,也只是起个辅助的作用……明白了说,他就是来给明夏打下手,兼且埋单的。
明夏听完,连连笑道:“齐管事您过誉了,商老爷子对奴家如此信任,奴家自然倾囊,可是奴家毕竟年幼,阅历又浅,多有想不到的地方,还请您多多提点呢。”
“杜小娘子太谦了,”齐敏微笑着摇了摇头道:“杜小娘子小小年纪便能制出这般好酒来,我家老爷也赞叹不已。制酒这一行从上古传下来,已有上千年了,然而像杜小娘子制出的清酒这般浓烈的,却甚为少见。杜家小娘子莫谦了,这样的成就,让我这个自诩制酒行家的都汗颜不已,便特地求了老爷管这差事,跟在杜家娘子的身边,在下也偷偷师,跟着长长见识。”
“齐管事这话,奴家可担不起,奴家不过是碰巧得了个古方,要说这制酒,奴家可还是个外行。”明夏这话一点也不假,什么制酒之类的,她之前可没一点涉猎,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现在这蒸馏的法子,也是根据物理化学课上的一点知识乱改的,单凭她,可绝对成不了这样的大事。
明夏这般推托,那齐敏便也不再客套,实际上他对明夏能制出这么浓烈的酒来,也是心存疑惑的,先前还以为这是杜家的古方,毕竟老爷子调查的结果,那杜家祖上有一位的确也是干这行的,但具体是不是制酒的却不可考了……不过现在看来似乎不是杜家传下来的东西,倘若是杜家传下来的,那么该不会直到这小丫头手上才拿出来,杜礼可是开了三四年的酒馆了。
齐敏倒是个手脚快的,跟明夏商量过后的第二日,便亲自来请明夏去看地点。
其实明夏倒对这地点没什么要求,只是出于以后要常来的考虑,就叫齐敏将这地点选的距离小雅居近一些,好方便她来回走动。
明夏的要求,齐敏自是无有不从,更何况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他便选了商坊以内的一处大院,这样不仅利于明夏来往,也有助于清酒的出售,毕竟商坊是信都最大的商品集散地,每天在这里交易的东西除了日用百货,更有珠宝钱庄古玩粮米……类别应有尽有,品种数不胜数……作坊能建在商坊内,那便可以直接寻找买家,直接进行交易,要运出或运入器皿之类的东西也极方便,甚至好些需要的东西都可就地取材,再是便利没有的了。
听着齐敏讲了这么多的好处,明夏却笑道:“好是好,只怕,这院子就要花不少的钱罢。”
这样一个好地方,又有着诸多的便利,又是众人必需的处所,如此走俏,这里的地价就肯定便宜不了。这商坊就好比是那一个城市的商业集中区,试想这样一个地方,房地产必定是抢手货,齐敏要弄到这么一处大宅子,肯定出了不少的血吧?
齐敏闻言却仍是笑笑道:“二娘子高见,像这么大的院子,在其他的坊,不会超出这个数。”
齐敏说着伸出一个手指,明夏眨了眨眼道:“一千两?”像小雅居那样只带两个小院一个楼房的宅院都要二百三十两,更不要说像这院子这样的大院了。
齐敏赞同地点了点头:“是,”随后意味深长地看了明夏一眼,又笑道:“没想到二娘子竟也深谙经济之道……”
明夏笑笑不答话,齐敏却了然地道:“早就听说令堂卢夫人乃是大姓出身,卢家世代书香,家教极其严苛,今日一见二娘子,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这话虽然好听,不过明夏却不乐意了,想她来到唐朝好多年,连个外公外婆都甚少见过,仅有的一面还是去年年初卢老太爷六十大寿时,远远地照过一面,卢家的家教再好,与她何干?她可没亲身受益过……不过明夏也没出口反驳,只是不屑地笑笑,接着方才的话题问道:“这么说,连其他坊里得这么个院落都花费巨大,在商坊里弄这个大院子,价钱更得高吧?”
齐敏望见明夏脸上一闪而逝的嘲讽,只觉得有趣,这位杜家二娘子小小年纪便见识不凡,胆识气度均不让大家闺秀,如今看来,还是个极有个性的,不知老爷子知道这些,是不是立马吵着就要见这杜小娘子呢?
见明夏对自己夸赞卢家的话不置可否,反而刻意地忽略,齐敏便低头笑一笑,接着明夏道:“二娘子说的是,这间院子,在下花了两千七百两,这还是找了个熟人,那院子的主人看在商家的面子与朋友的情分上才手下留情,否则,就这间宅子,只怕四千两也拿不到手。”
两千七百两?啧,商家真是有钱!
明夏心中惊叹着商家出手的大方,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笑笑道:“商老爷不愧是信都第一富商,出手便是大手笔。”
齐敏这回没有谦虚,赞同地道:“老爷子就是这点让在下佩服,一旦看准了目标,绝对不迟疑,出手既快又准,不似一些人,在大事情上喜欢瞻前顾后,犹豫不决,坐失良机。”
齐敏说的十分真挚,看的出来,他是的确将那商老爷佩服到了心里去,否则不会这样信服。这话倒叫明夏便对那商老爷好奇起来了,都说子承父业,但那商少容给明夏的印象,却是个实实在在的纨绔,没想到,他竟有这般厉害的老爹!
齐敏说完,见明夏面上露出同样赞赏的神色,对明夏的好感立刻增加了不少,笑道:“嗨,你我看,一扯就扯远了,咱们还是继续看这院子,二娘子看看哪里该整修,哪里做什么用,还有那制酒的器皿,该是放在哪里?老爷吩咐过,这里全听二娘子的意思。”
明夏闻言便道:“那么,奴家就说说自己的想法,齐管事你听着哪里不对不好的,咱再改一下。”
“二娘子但说无妨,在下洗耳恭听。”
“好,齐管事,你看这院子分了十个小院,我想着进门第一进的两个院子留着待客和洽公,剩下的八个小院就分作八个单元,每个单元自成体系,设备提供都一样,这样不仅便于生产,同时八个单元之间也存在竞争,我们可以制定一个奖惩制度,产量最多的单元或者产量前几的予以奖励,产量最低的适当扣除一点工钱,或者把该发放的奖赏没收了,这样便会激励伙计们想办法加大生产量,当然了,这其中的效率质量我们也要把握的好。”
齐敏闻言眼睛一亮,道:“二娘子这个办法不错!这样一来,大家便不会偷懒怠工,不必派管事的专门盯着他们就自动使了力,很不错!”
明夏谦虚一笑道:“齐管事您又过誉了,奴家不敢当的,只是一点设想,而且这想法也不成熟,还有待于在实施中找出不足,加以完善。”
齐敏点点头,又笑道:“不过这个法子本身便极有优越性,即使有些弊端,再另想办法弥补便好。”
“嗯,那就交给齐管事了,这方面奴家也不敢班门弄斧,还请齐管事多多费心。”
齐敏便也不推辞,拱拱手道:“那是自然。二娘子,只是这每一个单元,具体又要如何做来?虽然在下在这一行也浸淫了数十年,但却没有法子制得那般高质量的酒液,还请二娘子赐教。”
既然是合作,明夏没有不坦诚的道理,虽然这蒸馏技术也算是一项技术机密,但现在都合作了,人家出钱帮她赚钱,她当然要献出技术了。
“其实制得这般浓烈的酒,倒也不难。”明夏瞥了聚精会神的齐敏一眼,款款而言:“齐管事既然是行家,不知有没有听说过馏酒,或者烧酒?”
齐敏想了一想,脑子里竟真的有点印象,忙道:“这个……馏酒倒是略有耳闻,只是听制酒业的老人曾经说过,但是谁也没见过,我查过书,书上也没有这个方子的记载。二娘子,难道你竟然得了这馏酒的制作法子?”齐敏一时间兴奋非常,馏酒,这传说中最为刚烈的酒,竟然有方子流传下来?
明夏一见齐敏兴奋地不同以往,倒有些不以为然,虽然经过一段时间的查证,她也知道这馏酒只是在极少的文献中出现过,却从来没有人亲眼证实过,但,脑子里装了中华五千年文明的她,实在没觉出这有什么好兴奋的。果然是应了那句话,拥有着,便觉得理所当然,明夏不能理解齐敏的狂喜,也是因为这个。
“清酒其实便是馏酒,或者也可以称为烧酒。清酒其实是从普通的糙酒中经过蒸馏提炼出来的,倒也不难制,只是在普通酿酒之外再加上一道程序,不过这蒸馏的器皿麻烦了些,我已经画好了图纸,改天还请齐管事找个手工细致的窑,请些技艺精湛的老人给烧出来吧。”
“行,没问题!”齐敏一把揽在身上,又小心地道:“二娘子,不如一会儿回去,在下就随你去贵府取了那图纸吧,也好早些叫人去做了……”
明夏闻言微微一笑,道:“行,没问题,早点给了齐管事,咱们作坊就能早点开工。”可是,至于这般急迫么?
明夏其实无法了解,齐敏作为一个制酒行家,出了一种新的制酒法子,对他来说该是多么大的好消息!
齐敏闻言大畅,碰上一位爽快的合作者,那当真是一件幸事啊!
“二娘子,还有件事要你定夺,便是咱这作坊的名字,老爷说这作坊是二娘子的,取名还是二娘子来。”
“这……”明夏想了想也就不推辞,道:“商老爷子厚爱,奴家会谨记在心。咱这酒既已取名清酒,那这作坊……不如就叫青云作坊吧。”
“青云作坊?”齐敏品味了一下,道:“好!平步青云,二娘子好才情,就是青云作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