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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的一个清新的早晨,没有千篇一律的早餐会报,没有秘书小姐突来的工作讯息,席济民比平常晚了一点出门,神清气爽地开著他的bmw,才刚出大门,隔壁立刻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
“啊!我快迟到了!”李和欣的大嗓门从屋子内传透出来。“妈!我的车钥匙呢?”
席济民将车子停下,他可不想错过这有趣的一幕。
李母可能向李和欣说了什么,她立刻又哀号起来:
“车钥匙在皮包里?那我的皮包呢?”
过了大概三分钟吧,终于看到李家大小姐冒冒失失地从屋子里冲出来,急忙跳上停在门口的小金龟,然而──
“哇!大烂车!”她又从车子里跳出来,狠狠地往车轮踢一脚。“我都快迟到了,你还有时间耍脾气啊?”
她在和车子说话?席济民差点没仰天大笑。摇摇头将车子开到她旁边,他笑意盎然地探出头问她:
“娃娃脸,你一早就这么精力充沛吗?”
相对于他一脸笑意,李和欣可是苦著脸,哭也哭不出来。“为什么我觉得你是来看笑话的?”
“天地良心啊,我可是什么都还没有说!”笑话刚刚就看完了。他煞有其事地举起右手做发誓状,然后指向她的小金龟:“你的车坏了?”
“请你不要用‘坏’这个字来形容它目前的状态,它只是比较桀骛不驯,偶尔不受控制罢了。”开bmw了不起啊?李和欣无力地瞄了车主一眼。
“上来吧!”席济民很有风度地指指副驾驶座。“别又说我对你不好,我送你去上班。”
“你会这么好心?”怀疑地打量他的居心。
“不然你也可以不坐啊,选择权在你。”相处了好一阵子,席济民愈来愈清楚她的个性,故意轻松地说道:“快要迟到的人又不是我,反正我已经展现了我的诚意,如果有人钱多想搭计程车,或者时间多想搭公车,我当然都没有意见。”
“你真的很可恶!”李和欣气得原地跺脚,这家伙到底哪里体贴了?要真的体贴,此刻他说的话应该是:李和欣小姐,我诚挚地邀请你搭我的车上班,这将使敝人的陋车蓬壁生辉
“真拿你没办法。”席济民最终还是下了车,替她打开邻座的车门。“快上来吧!现在上车我还有把握在你迟到前将你丢进峰食品,再摸个几分钟,我看你只好对著打卡机痛哭了。”
气恼的李和欣因他的举动噗哧一笑,像只骄傲的孔雀般坐上车。
“是你‘请’我的喔!可不是我求你的!”
难得他这么好心,勉强在他从一百分骤降的四十分上加个十分吧!
“我不认为裁员是个好主意。”席济民揉揉太阳穴,缓和脑际益发强烈的偏头痛。眼前的朱副总已经-嗦了快一小时,而且一点离开的迹象也没有。“现在公司的业绩虽然拉不上去,但还没必要以裁员的方式来节省开支。”
“啧啧喷,年轻人就是不够高瞻远瞩。”
这次朱副总拉来的,是人事部的主任,同样以人体置物架的方式,展示著另一张人员与薪资结构分析图表。朱副总指著图表上头的数据,眼中的精光闪烁不定。
“现在如果我们裁员百分之五,就可以节省这么多开销,然后把这些开销用来加强营业部门的资源,我认为才是合理的配置。”
他心里在打什么算盘,席济民会不知道吗?朱副总规画要裁员的部门,几乎都支持席济民,而营业部门长期以来一直掌握在朱副总手里,现在有了业绩下滑的好理由,他当然要藉著这个机会铲除异己。
“美国的实验室长年投入大笔资金做增进通话品质的研究,相信很快就会有新的突破,到时候,我们可以创造出另一波业绩高潮。”席济民突然想到什么,语气停顿了一下,又深深地看了朱副总一眼:“所以,裁员的事不必再提,不仅对拉抬业绩毫无帮助,反而打击公司员工的信心。同时,我更不希望听到公司内传出裁员的风声,这只会让人心惶惶。朱副总,相信你懂我的意思?”
朱副总的脸一阵青一阵红,正感没有台阶下时,办公室传入敲门的声音。
“你有访客,那我先走了。”
朱副总如获大赦地拉著人事主任推门出去,三秒后走进来的人,是席济民要面临的下一个难关──
“济民,你在忙吗?”
娇滴滴的声音扬起,是董事长的女儿陈悦心。
太阳穴传来的痛楚使席济民眉间形成数条深壑。“悦心,不好意思,我很忙。”
她来做什么?她的纠缠已经达到令他想求饶的地步,他可以和任何一名女性出双入对,只有她,他避之惟恐不及。一方面不想落人口实,说他是因为裙带关系而当上总经理;另一方面,陈悦心需索的远大于他能够付出的。
无数次明示暗示他对她毫无兴趣都没有用,过去易海-还曾经误会她和他有著暧昧。若不是看在董事长的面子,以及他长久尊重女性的观念下,他实在懒得理她。
“你搬家都两、三个月了,怎么还没有请人家去坐坐?”陈悦心有一双很媚的眼睛,瞟呀瞟地拼命对席济民放电。
“新家还没整理好。”请她去坐坐?他又不是闲著没事给自己找麻烦。况且,他并不希望有第三个人闯入他和李和欣的天地
啊!他在想什么?!席济民猛然惊觉自己奇怪的想法,用力地甩甩头一定是工作太累了,才会出现这种幻觉。其实他所想的应该是:他并不希望有第三者闯入他和金毛不,是他和feuer的天地。
可是在这么想的同时,他却又忽略了,在那个天地里,李和欣早已是闯入的第三者
“济民,那你什么时候才会整理好嘛?”
无奈地叹气,席济民极力克制心里的不耐,柔声安抚:“最近我很忙,所以一直没空整理,你如果一直在这里和我说话,那我就会更忙。你也不希望这样吧?”这跟下逐客令没有两样,只希望她会听得懂。
陈悦心并不笨,不过她知道他不会对女人疾言厉色,仍紧逼著说:“我要你答应我,新家弄好以后,一定要带我去!”
“是,等我有空,绝对不只邀请大小姐,还要邀请名传电信上上下下到寒舍,为恭迎大小姐做好准备,这样可以了吧?”
“算你会说话!”心满意足地一笑,陈悦心离去前还回首送了一个秋波。
呼!席济民终于松了一口气,接连而来的两个大瘟神,他心情简直糟到了谷底,这时候他忽然很想听到一个声音,一个让他没有压力、心情愉快的声音,于是他拿起电话,熟练地拨下一串号码
“喂,峰食品公关室。”
“娃娃脸,有没有好好上班啊?”一听到李和欣活力十足的声音,席济民死去的百万个细胞又慢慢复活。
“当然有!绝对比你更专心、更尽力地在上班!”
“是这样吗?那就好。”他也不清楚打电话给她做什么,不过,在疲惫不堪时和她对话,有一种救赎的效果,紧绷的情绪也会变得比较快活。
“咦?席大少,你听起来怪怪的哦?”秉持著女人天生的敏感,李和欣听出他语气的不对劲,然而粗枝大叶的个性却又抓不到他不对劲的原因。“你被你们老总骂了哦?啊!不对,你就是老总啊!那你被你们董事长骂了哦?”席济民不住扬起嘴角,打电话给她果然是对的。“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常常被骂的。”
“我哪有常常被骂?是‘偶尔’!”这两个词可是有频率上的差别,李和欣不服气地回嘴。“你到底打来干嘛?找易姐吗?她不在啦!”又像要证实她的说法,她急急加了一句:“我这次没有骗你喔!你不要又跟易姐打我的小报告,她真的不在,我有人证可以证实!”
席济民好笑地听著话筒那端远远传来的对话声──
“小齐,帮我跟电话里说,易海-不在!”
话筒里马上传来一个年轻男性的声音:“易海-不在”
“席大少,听到没,易姐真的不在喔!”电话又回到李和欣手上,她信誓旦旦地加强语气说明。
“哈哈你真是太有趣了!”方才心头的不悦全部一扫而光,席济民不由捧腹大笑。“她不在就算了,这样吧,你帮我和她敲个时间,我想跟她谈谈联合促销的事。”
“喔,我会跟她说的。”
原以为她会揪著话筒大骂他意图不轨,想不到这回居然乖乖地愿意帮他联络易海-?
席济民诧异地盯著挂断的电话:心想可能海-责备过她了吧?或许藉著和易海-的会面,他可以建议她不要对李和欣太严厉,别抹杀了李和欣纯真的性子
还有,也顺便问问易海-,那个叫小齐的男人是谁?
是从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本来星期假日,席济民都会到公司加班,看看报表、批批文件,或者和某位女伴逛逛街、吃吃饭;可是自从苹果派出现在他家的那天起,他对星期天便有种期盼,一定要待在家里,不想错过每周日都会出现的惊喜。
已经忘了有多久,他没有和那些莺莺燕燕见过面了。
坐在空荡的客厅里,他目不转睛地凝视著上头空无一物的桧木矮柜,那里本来有只花瓶,却在李和欣来的第一天就名列仙位了;眼光又移到铺在电视机前的懒骨头沙发,在那个角落,她边看着李奥纳多主演的罗密欧与茱莉叶,一边解决了一大个水果布丁;还有,在庭院里的雕花桌椅旁,她掐得他笑到喘不过气来
最后视线落在懒洋洋趴在一旁的黄金猎犬身上,席济民想到李和欣和它玩的时候无忧无虑的模样,他是不是也能从这只狗身上得到一样的快乐?
“feuer!过来!”
他伸出右手一弹指,那只狗乖乖地走了过来,一到他脚边却又悠哉地趴了下去。
“feuer!”
这次它只抬头看了他一眼,一点也没有起身的意思。
这只狗真是愈来愈大牌,也没想过供它吃住的人是谁。席济民不信邪地想,难道要这只狗的热情回应,就一定要──
“金毛?”
“汪!”金毛闻声跳上沙发,热络地舔著他的脸。
“你竟然被洗脑了?”席济民哭笑不得地抚摸它,试图让它静下来。或许,这屋子里所有的生物都被她洗脑了,没有她爽朗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总觉得少了些生气,时间也过得特别慢。
不是吗?一般说来,李和欣会在星期天的下午三点左右送点心过来,但是席济民觉得自己已经等了一整天了,时钟上的指针还是指在一点整。
过去一年,他自以为过得很习惯的寂寞生活,完完完全全被她搞乱了。
再耐心等等吧,席济民嘲笑自己的异想,希望待会儿她的来临,能够赶走他这星期工作不愉快而产生的疲惫。
此时门铃无预警地响起,对讲机里传来清楚的叫声:
“席──大──少──开──门!今天是黑森林蛋糕喔!”
黑森林蛋糕?她的提前到来就似与他有著心电感应一般,席济民走到对讲机旁,脸上冒出淡淡的笑。“你今天这么兴奋,黑森林蛋糕是你的最爱吗?”
“今天的蛋糕特别不一样,一定会吓死你的!快开门啦!”
一如往常笑着按下开门钮,席济民和金毛出去将李和欣迎接进来。只不过手上端著她带来的黑森林蛋糕,他边看边困惑地想,今天的蛋糕确实很不一样。
“你刚刚来的时候差点跌倒吗?否则蛋糕为什么看起来是歪的?”
“你这个人太失礼了!”李和欣闻言气鼓鼓地瞪著他。“这个蛋糕是我做的,只是造型前卫了点,哪里有歪?”
“你做的?”这倒引起了他的兴趣了,头一次,他有想吃甜食的欲望。“你怎么也会做蛋糕?”切下了一小块放在自己的盘子里,他拿著叉子欲尝尝看她的手艺。
“谁教你最近在电话里怪里怪气的?”李和欣狐疑地打量他。“你看,今天星期天耶!你还这么没精神的样子,像个老头一样窝在家里一点朝气也没有,明明就很奇怪!我在做蛋糕的时候,本来还想加一罐鸡精下去试试看,是我妈说这种口味太新潮了,你可能吃不惯,所以我才没加的”
她绝对不是关心他,她只是可怜他!
鸡精加在黑森林蛋糕里?席济民拿叉子的手愕然悬在空中,有点望之怯步。不过被她期盼的眼神凝视著,他还是硬著头皮叉了一口放进嘴里,她刚刚说鸡精最后还是没放是吧?
“好不好吃?”李和欣一脸希冀地等候他的回音。
“挺挺特别的味道。”苦的?席济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蛋糕咽下去。
“真的?那应该不错喽?”李和欣也兴致勃勃地为自己切了一块。
“等等,你不能吃!”他急忙阻止她,委婉地想着不伤她心的说法“你送我的蛋糕,当然就是我的,我要留著慢慢吃!”话说完,又咬牙吞了两口蛋糕。
“哦?你这么捧场?”看来真的很好吃。她在这个蛋糕里,可是加了大量的巧克力,想到就令人流口水。“你分我吃一点啦!我自己做的东西,为什么我不能吃?”
“这样好了,我买其它的黑森林蛋糕给你,这一块”
“管你的,我偏要吃这一块。”奇怪,他今天怎么变得这么小气?平常都不会的。李和欣不顾他的劝阻也挖起一大块蛋糕,结果──“哇!好像在吃中药!这是什么啊?”
“叫你不要吃的。”这下席济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了。
娃娃脸瞬间垮了下来,李和欣颓丧地放下叉子。“好难吃,你怎么吞得下去呢?你可别误会是我刻意害你的,虽然我和你势不两立,但战胜一个精神委靡的人,一点成就感也没有。我只是想看你吃完蛋糕精神会不会好一点”
席济民动容地看着她,她的言行纵然有些鲁莽,一种贴心的体会却确确实实傅达到他的心里。他在电话里真的泄漏出那么多情绪吗?他原只是想找她说说话而已,结果竟然得到比想像中多了千百倍的满足。
“其实这个蛋糕慢慢吃风味还挺独特的。”
睁眼说瞎话!他的体贴一定要表现在这时候吗?李和欣丧气地垂下双肩,忽然想到另一个提振他精神的办法。
“这样好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这个地方保证会让你的hp值提高十倍。”
hp值?见她双眼一下变得炯炯有神,这娃娃脸情绪转变还真快。
“去哪里?”
“本来我等一下就打算去的,所以今天才会提早送点心来给你。既然蛋糕失败了,你心情还是那么差,干脆你就一起去好了!”顺便捞一个免费的司机也不错。
席济民悉听尊便拿起车钥匙就要跟她出门,在两人踏出门口后,李和欣突然停下双脚,蓦地脸一红:
“喂!先说好喔,我不是跟你约会,只是带你出去走一走喔!”
“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他真想在她不知装了什么的小脑袋上揉一揉。
谁说这不是约会呢?
她带他来的地方,有一种风雨欲来之势。
一条热闹的大街,街上所有的住户及商家都手持一柱香守在门前,人们来来往往吆喝叫嚣,供品摆满了整条街,焚烧纸钱的烟灰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