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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灵魂之旅
刑警队的工作是紧张而高效的。
虞乘风点亮投影仪，一组数据在大屏幕上显示出来，这些数字是经过技术科人员的努力，从高鹏宇处得到的数据硬盘上分析出来的。枯燥的数字远没有光彩的画面好看，对于破案却大有帮助。
“技术科借助人脸识别系统的辅助，提取所设计女子的面部特征，和人口信息库进行了比对，目前可以确定身份的有五十四人。”虞乘风手中的激光笔指向一个数字。
大屏幕上出现了54张脸，像是某种玩法的纸牌游戏，这些面庞有的青涩，有的成熟，标准的证件照，大多神色拘谨，妆容朴素，很难将她们同照片视频中诱惑放浪的形象联系起来。
其中一张年轻的面孔吸引了众人的目光，照片下方打着几个字——王佳佳。
众人没有说话，眼神有意无意地暼向刘天昊。
刘天昊心存的那一丝侥幸也荡然无存了，不禁暗自叹了一口气。
“初步的研判都做了。”虞乘风答道：“这些女子成分复杂，其中包括高鹏宇曾经的中学同学、单位同事、小区邻居、前妻的闺蜜、私人秘书、生意伙伴，还有刚毕业的女大学生、嫩模以及二三线演员等等，年龄跨度从二十岁到四十多岁不等。她们的活动轨迹方面目前没有发现明显线索，除了王佳佳最后撞到高鹏宇那件事。”
“好的，关于高鹏宇、高桥和王佳佳视频监控的扩大分析情况怎么样？”刘天昊问道。
大队情报中心的研判员小李起身答道：“我和同事们目前为止所做的工作如下：王佳佳方面，从她昨晚从公司下班起开始，直到她和同事去万盛商场购物，再到后来去常青藤酒吧消遣，监控视频是完整的。她凌晨2点出酒吧，从酒吧门口驾车驶向鸿翔路，直到2点30分撞到高鹏宇，这期间各个路口都拍摄到了其驾驶的红色宝马5系，但是车祸现场附近并没有路面监控。鸿翔路不是南阳市的主干路，交通视频监控布设的密度不够大，两个路口之间的距离比较长，但是从行车速度上估算，没有明显漏洞。”
“高鹏宇别墅周边的监控数据恢复了吗？”刘天昊问道。
“都恢复了。”小李答道：“在别墅院里东侧一处不太显眼的位置，其地下铺设的视频监控的线路被人提前做了手脚。这个简易装置在晚上8点30分触发，导致别墅内外所有的监控探头与主机的数据传输切断，并且，别墅院墙的电网也失效了，但是对整个别墅的供电没有影响。我们将存储监控视频的硬盘带回队里重新连接，数据并没有损坏。从昨晚8时30分之前半个月的监控录像都是完好的，没有发现可疑陌生人。昨晚高鹏宇开车回去后车就再没有动过。”
“高桥的呢？”刘天昊接着问。
“高桥的视频不太连续。”小李答道：“高桥的绿色捷豹昨晚第一次出现在路面监控上的时间是22点05分，地点是别墅南侧的无名道路与长青路的交汇路口，和高桥的叙述倒是基本吻合，但是这条长青路很偏，路面上监控探头非常稀少。有些细小的岔路口并没有覆盖到。直到其车辆行驶到鸿翔路的南段，也就是进入了繁华地段以后，监控才多了起来，这之后包括其来到万盛商场电影院看电影等一系列环节，画面上都有体现。”
散会之后，刘天昊回到办公室发愣。
韩孟丹端着一杯咖啡走到刘天昊身边：“喏，没放糖，提提神吧。”
刘天昊缓过神来，冲着韩孟丹笑了笑，说道：“大法医怎么有空关心我呀？”
韩孟丹把咖啡杯塞到刘天昊手中，冷冷地说道：“你什么时候能改改你轻浮的毛病。”
刘天昊耸了耸肩，说道：“有些事情不能光看外表，人还是要看本质！”
“得了吧，说说案情吧。”韩孟丹说道。
虞乘风走了过来，伸手从刘天昊手里拿过咖啡，闻了闻：“好香啊，你不喝我喝。”
刘天昊与韩孟丹对视一眼，说道：“行，那我就说说。”
五十二岁的高鹏宇是南阳本地人，鹏宇地产公司董事长，身家过亿，却只有初中文化，毕业后混迹于社会底层，无固定工作，40岁左右开始发迹，经过十余年的发展，鹏宇地产已是南阳地产业首屈一指的龙头企业，并且在周边地区也有一定的影响力。关于这家企业当年是如何异军突起的，至今仍是个谜团。
在个人感情方面，高鹏宇目前单身，前妻冷仙琦，十年前离婚，无子女，至此后他俩再无交集。
高鹏宇的私生活较为混乱，有据可查的与其长期保持性关系且联系密切的女性多大数十人。
高鹏宇有自己的微博，上面的消息几乎全是关于鹏宇地产及其个人的正面宣传，内容都是其秘书发布的。关于其微信，他的最后一条朋友圈发布于临死前3天，内容是‘无情的羽无情的你……’
“齐秦的歌词儿啊！”虞乘风忍不住插话道
“是羽毛的羽。”刘天昊纠正道。
虞乘风说道：“我记得歌词里明明是下雨的雨啊！”
刘天昊说道：“不管是下雨的‘雨’，还是羽毛的‘羽’，这条线索很可能与他的被害有关。”
韩孟丹说道：“哎，我记得王佳佳从事的是网络记者兼主播，她在网站上的昵称就叫佳雨。”
刘天昊听到这里，心里咯噔一下，按照目前的线索推断，心中暗道：王佳佳和高鹏宇很有可能认识，可她在现场和做笔录的时候为什么不承认呢？
刘天昊清了清嗓子，岔开话题说道：“咱们还是说高鹏宇，现在我想试着从另一个角度——心理的层面试着分析一下这个人。当然，其中有些缺乏证据的支撑。”
刘天昊开始用一种不带感情的语调讲述起来……
高鹏宇的性关系对象大致分为两类：其一是年轻的女秘书、大学生、二三线演员及嫩模等。
这一类没什么异常，哪个男人对年轻貌美的女子没兴趣呢？
第二类是成熟女人，年龄在三四十岁左右，一部分是死者之前就认识的，曾是他的女同学或是当年单位的女同事，另一部分是他发迹后才认识的，身份和经济条件各异，不过都有一定社会地位的，在中年女性中属于能拿得出手的角色。
第二类关系对象说明高鹏宇对过去是耿耿于怀的。在他心中，可能有着不堪回首的过往。他觉得如今的身份才是他该有的样子，于是他但凡回到别墅就泡在音响室，要么陶醉在其财富、高雅和充满艺术气息的小环境里，要么回味与其有着特殊关系的女性，就像他欣赏那些艺术品一样。他一方面迷恋现在，一方面又厌恶过去，厌恶过去那个身无分文、混迹在社会下层、心中有了感情也不敢表达的自己。
于是，他试图用另类的方式去洗刷过去。那些当年在他心中属于女神级别的女子，心中倾慕又不敢表达的对象，如今他都野心勃勃地想去联系。当然，多数人都对他非分的想法不屑一顾，可还是有少数的几个被其打动。这些当年的清纯女神内心早已被物欲横流的社会同化了。于是她们开始背着家人同高鹏宇保持着隐晦的暧昧关系，作为回报当然是数量可观的金钱。女神们早已不复当年的神采，但是从高鹏宇的角度来讲并不十分重要。他对那些女子当年可能还有朦胧的感情，如今残存的只有征服的欲望。通过这种征服，他要跟过去打一场翻身仗。
而那些在高鹏宇成名后认识的女子，可以认为是其对现在身份的一种强化认同。在他心里，认为只有那些女子才配得上现在自己的身份地位，才有资格成为“配偶”的选项。
以上无论是哪一类，高鹏宇都不会要求她们去离婚。事实上如果哪个女子要和他结婚，他反而会反感。因为他很享受现在的状态。他要在不断的跟不同女子的交往中，强化内心的价值观念，陶醉在半梦半醒的设想里。他要不断的认同现在，洗刷过去。
高鹏宇活的并不轻松，他想把过去、现在和未来统统抓在手里。这算是雄心还是妄想呢？
刘天昊喜欢用分析和演绎的方法走进旁人的内心世界，去了解、体悟和代入，以那个人的思维方式去思考。这不仅是出于破案的需要，也被他当做了一种特殊的灵魂之旅。每一次这样的体悟，就好像借着他人的躯壳多活了一次。
了解他人，感悟自己。
虞乘风和韩孟丹人被刘天昊的话语代入了沉思，一个形象立体、有血有肉的高鹏宇似乎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刘天昊缓缓起身，走到窗台边，打开窗户，一股浓浓的阳光味道冲进房间，让人不由得心中一阵清爽。
……
这是一张旧得泛黄的照片，还能依稀地看到她的模样是很美的，这种美是纯天然的美，骨子里自带着一种自信的美。
一双粗糙的手指在照片上抚摸着，大手的动作很温柔，就像真的能摸到照片中的女人一般。
哪个男人没有过初恋的女神呢。
就算她已成为过去，但她依然是他的女神。当他看到或是想起女神的时候，他是平静的，脸上的笑容带着无法形容的甜蜜。
他想起女神当年牵着他的手爬山的样子，她的脸蛋儿红扑扑的，细嫩的皮肤冒出一些汗珠，让人忍不住想亲上一口，但他是含蓄而羞涩的，当她闭上眼睛的时候，他还是没敢上前亲吻。
女神留下了“傻子”二字，便蹦蹦跳跳地向前跑去。
他则是憨憨一笑，紧随着追了过去。
他愿意当她一辈子的傻子。
你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