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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问初阳,最想回到哪个过去,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念大学的那段时光,那是她珍而重之的过往,是她一生都舍不得丢弃的行囊。
之前无论是在清源也好,在一中也罢,由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这种升学形式所带来的巨大压力,不是身在其中的人是难以想象的。也正因为如此,彻底解放后那扑面而来的自在和轻松,显得尤为难能可贵。
暑假的时候虽然已经知道江悦跟自己一样,也被清大的广告专业录取,可巧的是,后来两人不仅分到了同一个班,还在同一个寝室,初阳发现最近的运气真是好得不行。有了这么一个好朋友兼老同学跟自己上下铺,适应起新生活来就容易得多了。
大学生活与以往迥然不同,最突出的一点就是自由,而住校更是让这种自由无限扩大。十八年来算是第一次离开爹妈身边独立生活,初阳并没什么特别不习惯,反倒觉得很新鲜有意思。没有了学业方面的压力,喜欢无拘无束的她虽然在惯性的驱使下,依旧老老实实地管住自己的成绩,但一年级的课程安排得不算紧密,作业也不多,因此多出了许多空余时间。这当然是她求之不得的,经过周密的安排,日子过得丰富多彩而充满乐趣。
平时就跟江悦形影不离地一起上下课,两个人不仅报了同一个体育俱乐部,还参加了同样的社团活动。课余时间要么去图书馆上网看书,要么去学校附近的大街小巷逛荡溜达。喜欢热闹不拘小节的她,不仅跟寝室的另外两个女生很合得来,而且很快就交到了一大群新朋友,时常一起参加各种各样的活动和聚会,玩得风生水起不亦乐乎。
活泼开朗的初阳很快就赢得了不少男生的好感,其中自有行动派的,而每当有人对她展开强烈攻势,不喜欢拖泥带水的她,总是干脆利落地告诉对方,她已经有男朋友了。那些男生在见过她和楚河亲密地牵手走在路上的情景之后,均黯然神伤,不但在短时间内纷纷自动退出,甚至悲观地认为哪怕他们分手了也轮不到自己,因为有句话叫做“曾经沧海难为水”。不过初阳的性格可以说是刚柔并济,很有男孩子的义气豪情,会把他们当哥们儿来看待,于是到后来那些男生仍愿意跟她做朋友,且并不觉得尴尬。
跟薇薇一直都有通过各种方式保持联系,可不知道是不是她感觉错误,自从经过那次天台事件之后,尽管后来两人和好了,心里似乎总有这么个疙瘩在。聊天的时候,她必须提醒自己避开与文骄麟有关的一切话题,说着说着,她们会忽然沉默下来,然后初阳就有种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好的感觉。和薇薇之间的疏远是她那时唯一的缺憾。
而最快乐的莫过于跟楚河的厮守。也许正因为幸福的感觉太强烈,反倒有种不真实感,使得那时候的她始终有种患得患失的轻微焦虑,她总是在想:一辈子这么短,怎么够我们相爱呢?如果有来生,还能幸运地找到彼此,继续在一起吗?
当她把心里的想法告诉江悦的时候,江悦很受不了地抖了一下,抽抽嘴角道:“这周寝室卫生是你负责吧?麻烦帮我把掉在地上的鸡皮疙瘩打扫一下。”
而后路过她们寝室的人就听到里面传来一连串尖叫声和告饶声。
碰到楚河有课而初阳没课的时候,她会去音乐学院陪他一起上课,反之亦然。别扭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敞开心扉,他们迫切希望将自己和对方更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享受恋爱带来的甜蜜。
大学里上课,老师一般都不会介意有旁听生,更可能是他们根本不知道谁是本班学生,谁是来旁听的,总之不会来管。但作为相熟的同学,当然是知道的。所以无论是楚河带初阳去上课,还是初阳带楚河去上课,总会时常被人行注目礼。不为别的,只为他的外貌实在太过惹眼,每一次都能引起不小的骚动。
楚河第一次牵着初阳的手走进教室时,他们班上的那些女生大惊小怪了好久。她们大概怎么也想不到,那样冷淡的超级美男,居然也会有女朋友。初阳不知道,因为她的出现,有几个女生曾不甘心了好久,甚至有人暗自垂泪伤心不已。她们基本上都自视甚高,兼具美貌和才华,认为只有自己跟楚河站在一起才登对,确切地说只有楚河这样的人才配得上自己。没想到他已经有了女朋友,而且这个女朋友怎么看都看不出有什么特别吸引人的地方,无论是相貌还是气质,都算不上一流。
总是有人浅薄有人无知,哪怕你完美无缺,也不代表人人都要爱你,更何况人无完人?她们可能是没听过一句话:女人并不是因为美丽才可爱,而是因为可爱才美丽。
不过无论别人有怎样的反应,热恋中的两人都选择无视。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拥有彼此,他们感到很满足。
几乎每个晚上,楚河和初阳都在约会,要么他过来清大,要么她过去音乐学院,总之只要有空就在一起。
常常一起吃晚饭,有时候是在食堂,有时候则去外面的小店或者路边摊,反正只要跟楚河在一起,初阳觉得吃什么都特别香。有一次她又边吃边看着他傻笑,定力再好的他见她老这样盯着自己也有点受不了,于是问:“看什么呢?莫非我可以下饭?”
“是啊,秀色可餐,嘿嘿。”她说完还做了个流口水的表情。
“那好,你的大排就给我吃吧。”他动作迅速地从她盘子里夹走了唯一的荤菜,还不忘立刻咬上一大口。
来不及阻止的初阳惊叫:“哇你也太狠了吧,玩儿真的啊!”
他看也不看她,继续咬第二口。
“那我要吃你的肉丝跑蛋!”说着就举筷往早就瞅准了的那一大块戳去,没想到被动作更快的楚河连盘子一起移走,戳了个空。
两个人就这样你争我抢地玩着,在别人眼里也许这是十分无聊的小把戏,但之于他们却是实实在在的快乐。
吃完了就在学校里一圈又一圈地逛,几乎每一处都留下了他们亲昵的身影,时间长了不过就这么大点儿地方,但两人总是乐此不疲。
自从有了许愿树下的那一次初吻,之后彼此似乎都爱上了这种热烈表达内心情感的方式。喜欢在夜晚谁也看不清谁的隐蔽角落里,或者任何一个没人的地方,恣意品尝对方独有的味道,这对他们来说既新鲜又刺激。恋人之间的亲密接触让青春勃发的荷尔蒙急速飙升,自然就会情不自禁,每当吻到忘我时,那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和在她身上游走的手,都能让初阳明显地感觉到他的欲望。
对于她来说,把自己交给楚河是迟早的事,她甚至希望这一天能早点到来,只有这样,他们的灵魂和肉体才会完全交融,成为一体。所以尽管不好意思采取主动,但也绝不会阻止他。可楚河总会在最后关头忽然停下来,深呼吸几下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要越界,在还没有能力许她一个美好未来的时候,他不想因为一时冲动而玷污了她的纯洁。
他们还经常去学校的电影院看电影,因为只针对学生开放,所以价格很便宜,两人看一场只要六元,连看两场也不过十元。于是天冷得实在受不了的时候,这里就成了最好的去处。
有一次,放的是由张艾嘉导演,金城武和梁咏琪主演的《心动》,整部电影中最让人动容的就是最后那几分钟。机场离别的时候,男主角将一个小木盒给了女主角,飞机上,她忽然想起,打开后看到了一沓照片,也看到了他对她的思念。每一张照片都是云彩,多年前的他躺在天台上仰望着同一处的天空,然后把它拍下来,从七八年,一直到九二年,整整十四年。“这就是我想你的日子,把它全送给你”,当荧幕上出现这行字的时候,初阳再也没能忍住自己的眼泪。
“为什么明明相爱,最后还是要分开呢?楚河,我们不会分开的对不对?”散场之后好久,她还为男女主角最终没有在一起而感到惋惜,继而又联想到自己,于是追着他要一个肯定的回答。
他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说:“不会,除非……。”
“没有除非!一定不会!”她打断了他想说出的可能性,坚定地说。
下雨的时候,两人最喜欢依偎在回廊的双人椅上,一边看着雨水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溅起一朵朵小水花,一边畅想未来,细细地描绘着属于他们的蓝图,仿佛一切近在眼前。
“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许愿树上的梦想什么时候能实现。”
“应该很快吧,毕业之后就行啊。不过在这之前,我们可以先计划一下到底要开个怎么样的店,具体卖些什么呢?就是蛋糕店吗?”
“嗯——,确切地说应该是书吧。地方不用太大,但得是个能供人安静休憩放松心情的好去处。大致分成三部分,饮品、西点和图书。”
“听起来不错哎,那店的名字叫什么呢?”
“这我倒没想过,你觉得叫什么比较好?”
“一定要与众不同才行,我得好好想想,想到了再告诉你。不过我希望店内的设计装潢可以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就有点像仙境传说的那种味道,既神秘又美丽,你看怎么样?最好能达到路过的人一看到门面就想进来,来了还想再来的效果。”
“呵呵,能有这样的效果,我当然没意见。”
“哇,我恨不得这店现在马上就能开张!咦,不对啊,那你的音乐梦想怎么办?花了那么多时间精力,难道就这样放弃了?阿姨会同意吗?”
“……。”
每当此时,楚河总是露出迷茫的眼神,呆呆地望着雨帘沉默。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如果必须舍弃其中之一,自己该舍弃哪一样呢?也许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因为根本从来就没有选择的机会,但始终未到最后不得不面对的那一刻,所以他愿意再鸵鸟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