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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茹再到碧竹轩的时候,已近日央,过了午的太阳总算是灿烂了起来了,早上还有气无力的阳光,此时变成了一道道明媚的光线,透射着斑驳的树影,微斜地照下来。雪地里像是突然有了热度一般,在这种寒冷的天气里,阳光的味道能让人感觉到无比的温馨。
房檐上的冰柱滴答滴答地有水滴在往下面掉,冷风收敛了一些,吹起来没像早晨那么呼呼直响,反而带了一丝暖意,梦茹想着,等会沈府的午宴那边撤了,那些娇弱的公主们出来大概也不会叫冷了吧。
进入碧竹轩,梦茹发现翠儿早带着布膳的人来了,翠儿沈府里跟着夫人多年的大丫头了,动作果然伶俐,不一会这碧竹轩里就被她收拾的妥妥当当,沈夫人从午宴那边调过来几个婢女,此时翠儿正带着她们服侍御医们吃饭。
翠儿看到说先行过来的梦茹,反而比她还后到,很是惊讶,而且梦茹手上还拿着个食盒,翠儿一看就知道不是沈府里的东西,但是拘于身份,翠儿也没法直接问为什么会这样。
梦茹看出了她的疑惑,笑着走过去:“凝烟的友人送了糕点,路上碰到,我就给她拿过来了,多说了两句。”
“嗯,凝烟小姐府外的友人可真多。”翠儿了然一笑,倒也没有在意,接着去做别的事情了。
碧竹轩并没有专门待客的地方,御医们都围坐在花园边的桌子旁,翠儿她们拿了温酒炉放在旁边,也带点取暖的意思,婢女在旁边好生的伺候着,御医们都没有喝酒,只是在很安静地用膳,并没有人计较环境。
“翠儿,”梦茹见外面不需要自己插手什么。问翠儿道“凝烟吃过了吗?”
翠儿有些沮丧地摇头:“凝烟小姐说没胃口。不想吃,奴婢拿了几样清粥小菜,放在房里了。缇儿在里面伺候,如果凝烟小姐饿了,她会拿去热。”
“好的。”梦茹听了点点头,提了食盒,往凝烟的房间那边走过去。
碧竹轩里几个房间门口的雪已经都被扫起来堆到了竹林边,青石板路被水浸的有些滑,梦茹小心地走到凝烟闺房门口。将食盒拿稳,然后动作很轻地伸手推开了门。
“梦茹。”凝烟经过了早上地昏迷,现在脸色还有些苍白,看到梦茹进来的时候,她稍稍撑起了一点身子。''''朝梦茹笑了笑。
看到凝烟地笑容,梦茹总算放心了,刚才她出去的时候,虽然凝烟已经醒转,但还满腹心事的样子,让她非常担心,加上翠儿说凝烟不想吃东西,梦茹知道凝烟心里在想些什么,很怕她心结不解。更是忐忑不安。梦茹本来以为所有地御医都已经出去吃饭了,没想到屋子里还有一名御医在忙碌,所以没有急着跟凝烟说话,而是看向旁边的两个婢女,问道:“缇儿。怎么不服侍这位大人去用膳?”
那个御医正在执笔挥墨。听到梦茹的声音时,稍稍停了一下。接着那个站在离凝烟的床不远处的婢女,表情有些委屈道:“小姐那是因为”
“因为我们还不敢保证定远公主的病情是否会反复,所以必须留人看护,以防急症,冒犯之处,还请嵘都公主见谅。”在桌前写画着什么的那个御医,缓缓站起来,转身面对梦茹,替那个叫缇儿地婢女回答道。
这个御医穿着厚厚的白色长袍,腰带是一袭棕红色的御锦,衣服的胸口处绣着一朵金色的向日葵----这是大秦军医地标志,他很年轻,眉目秀丽,唇红齿白,脸色沉静而温柔,只是略显疲惫。
梦茹看着病榻上的凝烟,又看了看这个年轻的御医,虽然心里觉得只有一个御医,单独留在公主的闺房,有些不妥,但考虑到御医们这样安排确实是有道理的,所以也没有说什么。
只是,这个御医也未免太年轻了点吧?梦茹见惯了那些年老的有经验的御医,对这么年轻的大夫始终不太放心,怕他有什么失误,让凝烟有危险就不好了。
这样想着,梦茹走近桌子,放下食盒,拿起那御医正在涂涂画画的笺纸,随口问道:“你叫什么?”
御医一般是不会来臣属地府上诊治的,否则大秦臣子都这样做,皇宫恐怕就乱套了,所以秦曦这次的大动干戈明显已经有违内训,梦茹在午宴上跟沈师琮商量过,还是要给这些照顾凝烟的御医一些好处,让他们不至于因为出宫应诊而心怀不满。
不过一向清廉的沈师琮绝不可能自来收受,只可能通过其他地方法,比如送些礼物给他们地家眷之类,当然梦茹就得问清楚他们的名字才行。
那年轻御医退后两步,欠身告礼道:“回公主,微臣慕星寒。”
慕星寒?这个名字倒让梦茹有些意外了,并不是说不知道,恰恰相反,这是梦茹非常熟悉地一个名字。以前陪同沈师琮在北郡驻军的时候,梦茹就经常在北郡听到士兵们谈论起慕星寒,所以她稍稍回忆了一下,立刻就记起了这个人的来历。
军医监总执----慕辰的独生子慕星寒,原来是随大皇子戍边为军医,其医术之高明已经闻名各个边关,这次随大皇子回皇都过年,也曾在贵族们的宴会上出现过几次,只不过他性格比较低调,并没有引起什么注意罢了。
梦茹有些奇怪,大皇子十五一过就要启程回边关了,现在就已经在打点准备了,但是据梦茹所知,慕家却并没有这个准备,难道大皇子这次准备把一个如此重要的人留在皇都吗?
如果梦茹没有记错的话,秦曦说过,召来的这些御医都是他的人,而一直跟随大皇子从军的慕星寒出现在这里,说明了什么?
秦曦已经得到了大皇子的支持?梦茹并不知道秦曦跟沈师琮摊了底牌的事,而被这个自己猜测之下呼之欲出的结论吓了一跳,她不敢深想,心念一转,将目光再次投注在慕星寒身上。
身为军医的慕星寒,眉宇之间带着一股沙场的英气,倒和沈师琮有几分相似,常年锻炼于军旅的他,长的比一般皇都男子都要高大一些,薄薄的嘴唇时刻都勾成一个美丽的微笑,眼神沉稳。
一个面对战场无数血腥和残酷的军医,只有练就这种安慰的笑容和冷静的技术,才能让濒临死亡的士兵存活下来吧。
梦茹心善地叹了一下,但是,她看到慕星寒笺纸上的字迹时,眉毛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呃,慕大人的药方可够奇怪。”梦茹看了一会,便笑着摇头放下了“别人开药方都是写字,慕大人的药方却是画图,果然与众不同。”
以前梦茹就经常听说慕星寒的各种奇怪的举措,极度寒冷的北郡冰原,呼吸不畅的西域高地,湿热难忍的南疆杀阵各个边塞,都有过关于他的传言,以前在北郡,梦茹也只是当做闲聊的话题,听过就算了,没想到今天看到慕星寒的药方,着实是很不一样。
慕星寒没有回答,只微微笑着,但梦茹这句话让躺在床上的凝烟心里一惊,急忙想要起来,缇儿忙扶住还立身不稳的凝烟,直拦着她,并给她盖好被子。
“怎么了,凝烟?”梦茹没有再管慕星寒,而是提着食盒朝着凝烟过去“你别起来,先好好休息,小安给你做了糕点,看你喜不喜欢吃。”
因为慕星寒和缇儿在房间里,梦茹没法直接说出安海的名字。当然,可能慕星寒和缇儿并不知道原来四皇子府上有个厨子叫安海,但是梦茹稳妥起见,还是采用了化称。。
以凝烟的聪明当然能听的出来梦茹指的是安海,不过她似乎暂时心思没放在那上面,而是拉着梦茹的袖子道:“不急,我等会再吃,梦茹,可以把慕大人的药方给我看一下吗?”
“这”梦茹有些奇怪,好好的养病,她要看药方干嘛?难道她怀疑堂堂大秦第一军医,还会下手害她?而且就算慕星寒要害她,并不懂医的凝烟拿了药方怕是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吧?
桌旁的慕星寒闻言,又睹见梦茹为难的表情,把笔搁在架子上,再次起身,很大方地将药方递给缇儿,笑问:“公主对医术感兴趣?”
“嗯”凝烟随便应了一声,从缇儿手上接过笺纸。
“公主恐怕要失望了,慕某的药方属于完全不同的体系,恐怕不太容易看懂。”慕星寒换了一张笺纸,拿起笔继续写画起来。
大秦御医用的笺纸,是裁切成正方形的一种纸张,质地比宣纸要硬,带点浅浅的栗金色,墨色一上会迅速渗下,干的非常快,但翻过面来,在笺纸的背面却看不到一点痕迹。
靠。凝烟只看了这笺纸一眼,脸色一凛,差一点就脱口骂出来了。她在北郡的时候,也不是没听过慕星寒这个名字,但是今日一看这纸上的内容,简直觉得那什么传言中的与众不同,都是沽名钓誉到极点的下流戏码。
这根本就不是药方!
如果一定要给出一个说法来,凝烟只能称它为----化学方程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