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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佐利用他校尉的身份,成功的领出,十多名便衣打扮的禁卫军士卒,骑着骏马,手持兵刃,杀气腾腾的从偏门冲出了营盘。
其实,负责看守偏门的哨长,心里很清楚,他们这一行人要去做什么,虽然以他的职责,是可以阻拦的,但是,作为一名在京都地面上,向来横行霸道的禁卫军下级官员,他对陆恒,这个敢杀死禁卫军袍泽兄弟的权贵子弟,心中也同样充满了仇恨。
于是,他装作看不见似的挥手放行。
乳白色的薄雾,仿佛是一缕缕轻纱,忧浮漂荡,湿冷的空气中,散发着泥土的芬芳。
禁卫军的营盘外,六百多米处,是一条人迹稀少的破败街道,此刻,蓦然响起的急促马蹄声,敲击在青石铺就的地面上,发出密如急雨般的脆响,一行人马,以迅如疾雷的气势,在街道上放马飞驰,挂在马鞍出,发出金铁撞击声,并闪烁着寒芒的兵刃,还有微带狰狞的神情,使这队人马。流露出无可阻挡的强横。
“唏”
没有丝毫的预兆,原本奔行如飞的十多匹骏马,竟然在狂奔中,同时驻足人立,发出惊恐万分的长嘶,盘旋跳跃,任凭如何狂勒马缰,也不肯再向前一步。
有几个人,甚至在措手不及的情况下,从马背上直接摔了下来,又被从空中落下的马蹄踩中,发出痛嗥惨呼,队伍一时间混乱不堪。
空中,原本舒缓如云的淡白雾气,在此刻,忽然似怒涛奔涌,涛分浪破之时,一道凌厉的刀光,带着撕破空气的裂响,向领头的张佐雷霆般劈下。
仿佛闪电经天,如东海月升,光披万里,常崧惨白的脸,灰黑飘动的袍服,散乱舞动的发丝,鬼火一样的眼睛,猛然从雾气中显现出来,有如杀神临世,两个身影倒飞而出,发出的半截惨叫声,因为咽喉被划破,而硬生生的顿住,浓稠的鲜血一下子蹿出了老高。
惊急的喊叫,骏马的惊嘶,重物坠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场面已混乱到了极点。一股血腥气息,弥漫开来。
“咳咳!”
咳嗽声虽然轻淡,但在这些纷乱交集的声音中,却又是出奇的清晰,仿佛是地狱钟声的撞响。
常崧身形如电,神情如疯似狂,但每一刀出手,却又有着冰雪般的冷静,角度刁钻,偷袭暗算,怎么阴毒怎么来,无所不用其极,丝毫没有刀法大家的风范,呼吸之间,这队忽然遇袭的禁卫军士卒,在手忙脚乱,不明所以的情况下,便已被他杀了个七七八八。
杀意越发高炽,如惊涛裂岸。反手一刀掠过,三名好不容易稳定了身形,把腰刀拔出一半的禁卫军士卒,同时无比惊骇地发现,在自己的胸前,多了一条巨大的豁口,鲜血如泉水般涌了出来。
实在是太突然了,而且常崧选择的下手时机、突破的角度,都堪称刺杀行动的经典,虽然这队禁卫军士卒,也算得上是久经训练、武艺高强之辈,但在常崧这忽如其来的伏杀下,竟全无用武之地。
一名身壮如门板的禁卫军士卒,因为在马队的最后,终于反应了过来,看着身前溅血跌倒的同伴,他既恐惧又愤怒,发出野兽垂死前的嘶号,挺着手中的断戟,不管不顾地向常崧的胸口,全力刺去。
匹练般的刀光,毫不闪避的迎击过来,随着“叮叮”的两声脆响,戟头处,月牙的小枝分离断裂,跟着,一颗硕大的头颅横飞而出,那双睁大几欲裂开的眼睛,满是不可置信。
凄红的血柱冲天而起。
在身后,张佐连人带马。就如挤裂的花生米,呈形状均匀的两半,向两边轰然倒下,鲜血像烟花般,喷射飞溅。
此刻,在这方圆数丈之内的长街,都笼罩在红色的浓雾中,腥膻的气息让人闻之欲呕,残缺的尸体横七竖八,鲜血泼墨似的洒溅,场面惨烈之极,失去主人的战马,发出悲痛而恐惧的长嘶,疯一般的向远处跑去,当最后的一丝蹄音,也消失在瑟瑟的寒风中,长街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这时,猛然间又响起的咳嗽声,便显得分外刺耳惊心。
常崧站在地狱般的断肢残臂之间,灰色的衣衫,布满了朵朵凄美的血花,他低俯着身子,以刀拄地,向一个大虾米般蜷曲着,辛苦万分的咳嗽着,惨白的脸,已涨成了灰紫色。
浓稠的鲜血,顺着刀身,缓缓流淌而下,把青灰的地面,染成了一片赤红。
这一次咳嗽,比任何一次,都要来的亢长激烈,常崧的脸上,显出不能抑制的痛苦神情,而就在这时,他感觉到身后,传来了一股冰川般的冷意。
常崧的咳嗽声,就如被利刃斩断,猛的停止了下来,胸口却因为强行的抑止,倏然涨大到了极点。
“常老刀,这些年,你躲到哪里去了?怎么一露面,就杀我的手下,这也太过分了吧!”
尉迟勇从街角的一处断壁后,寒气赫然的走了出来,随意摆动的手掌指尖处,闪烁着一点星芒。
在距离常崧十丈处,尉迟勇站住了脚步,这里,是自己的最佳攻击距离,又是常崧雷霆一击,不能波及到地方,作为惺惺相惜的强者,两个人对对方的了解,甚至超过了对自己的了解。
常崧按在拄地长刀上的手背,青筋一现又隐,他尽力使自己说话的声音,显得平稳寡淡:“冒犯大帅虎威者,杀无赦!”
随着这句话,两个人仿佛蓦然回到了,并肩征战沙场的岁月,那时候,常崧不但是平南大帅陆平的亲卫队长,还行军法事,有督察军纪之责。
安昌校军,集四方之军扫平南魏。陆平为帅,算起来,精骑铁卫出身常崧,才能算得上是陆平真正的嫡系。
“难怪呢”
尉迟勇的脸上,露出恍然的神情:“这么说,这些年,你一直躲在太尉府了,我是太尉府的小少爷陆恒,他身上的气息,怎么会如此凶厉呢,是你这个杀人王的徒弟吧!”
“不错。”常崧的声音中,有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得意:“这小子,也就学会了我武道技能的一点皮毛,勉勉强强算说得过去吧。”
靠,什么意思?学会你武道技能的一点皮毛?那便杀死了我五十多名下属,是不是说,我的这些下属太过笨蛋了。
“可是,常老刀,你完全可以,把回来报信的张佐,在半路上截杀,使他们对陆恒公子的追杀行动,被迫中止,而不用把我的这些下属都引出来,一举杀光,你这样做,是不是也太不把我这个,禁卫军总统领放在眼里了!”
随着尉迟勇的这声喝问,空气一下变得凝滞沉重,铺天盖地的血腥气息,笼罩着两个人的身形,两个人的眼神,在这瞬间,都变得空洞如石雕。
“大帅蛰伏二十多年,你手下的这帮新兵蛋子,便敢打起小公子的主意了,如果我不把这些家伙,全都斩尽杀绝,今后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以为大帅已经变得软弱可欺了呢!”
“所谓的杀鸡给猴看,便是如此!”
常崧冷笑道,他把手中的长刀,从地上一寸寸艰难的拔出,发出嘶哑难听的磨擦声:“你不加以阻止,恐怕在你的心中,也一样有着这样的想法吧。”
“当年安昌校军,太祖皇帝曾经亲许,常某人的刀,近战无敌,尉迟兄弟箭,远攻最利,岐感的枪,冲阵无不破,今天,你既然占了地利,要想夺取我的性命,你便出手好了,否则,我可是要走了,没有兴趣在这里,陪你聊天叙旧。”
常崧说完,毫不回顾的向前走去,一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模样,刚才因为强憋了一口气,此刻嘴角,不能抑止的向外涌着先须,脸色是死人般的灰败。
常崧尽力使自己迈出的每一步,都显得坚定沉稳。
杀鸡给猴看!是给我看吧!
在淡红色的雾气中,尉迟勇有着几分木讷的神情,虽然保持着古井无波的平静,但眼中,却分明燃起了一团野火,指掌间的那点寒芒,现了又隐,隐了又现,他看着常崧蹒跚前行的步履,和无声滴落在地上的点点血滴,忽然扬声问道:“犬子尉迟疾,常兄可曾见到?”
“尉迟疾?”常崧的脚步顿了顿,又继续前行:“是有那么一个少年,拿着你的‘天王弓’,追出城门去了,我没有动他留给我徒弟练刀玩,你要是现在去追截,也许还能留下一条性命。”
“练刀玩!常老刀,你是知道的,‘天王弓’下,从来没有活口,你以为那陆恒,就能躲得过犬子的击杀!”尉迟勇怒极反笑,话语中,流露出强大的自信。
常崧的声音开始变得嘶哑起来,但话语中流露出来的自信,并不比尉迟勇少:“你既然不信,那,就等着收尸吧!”
几句话的功夫,常崧 已经走出了二十丈外,那一瘸一拐,但肩头永远保持水平的身形,在雾气中,已渐渐模糊,不知为什么,明明是一个孤独背影,但尉迟勇却在虚无的雾气中,隐隐约约,看见了一双,隐藏在白眉后面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自己。
“常老刀,一路走好。”尉迟勇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