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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刘封不认同行进的路线,直觉之中就感觉到直往竟陵而去极为危险。但他一时之间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能低头默认,队伍再次前进,刘封也同时陷入沉思。
王威、魏延二人此刻已经下定决心跟随这位大名鼎鼎大公子。刘封不仅救了王威一命,也救了他们手下百余士卒一命。是刘封率部下精兵杀入乱军之中一举击溃负隅顽抗的曹兵精骑,否则此仗即便能胜,他们最终能活下来多少人,还是一个未知数。
再者,刘封的父亲是亭侯,义父左将军刘备大人乃当今圣上依族谱于朝堂之上亲认的皇叔,是名满天下的刘豫州,不管从出身、地位、或者能力哪个方面来说,刘封都是值得他们卖命的人。
两百士卒刘封编为一屯,自代屯长职。分两队,跟随刘封杀出樊城的百余士卒为一队,大山为队率、季允副之,原魏延所领之荆州士卒百人为一队,王威为队率、魏延副之,斥侯队扩编为三十人,以伍俊为队长、斧头副之。雷虎、黑子从两百余士卒之中选出十名悍卒充任大公子刘封之亲卫队。
士卒过岗山,沿河而行,两百井然有序。
行走在最前端的刘封看着奔流河水若有所思。
“叔义,我一直弄不明白,荆州十数万将士,更兼据有襄水之利,以逸待劳战曹军远征之三十万士卒,未尝会败,为何会不战而降?”刘封偏过头去,向王威问道。
“大公子,家父在世之时,曾有一言教导于我,初时不甚明白,自从属下经历五溪蛮夷叛乱、接着荆州不战而降之后才豁然醒悟。家父曾言‘世间一切皆为利’,属下认为,蔡瑁、张允之流所求当为这一‘利’字。”
刘封凝神思索,似有所悟,随即说道。
“蔡瑁、张允之流不过一介武夫,只有领兵作战之能,即便是他们投降,各州郡奋力死战,荆州也未必会失。”
“大公子不知,曹操此人甚为利害,对于荆州形势了然于胸,未至襄阳便已拉拢起荆州各大门阀,允诺厚利。荆州之将大都出于世家门阀之中,如此一来,将无斗志,兵无必死之心。更兼蔡氏与其兄蔡瑁趁刘大人病亡之机硬夺荆州兵政大权,斩杀忠勇之士,更让荆州上下人心惶惶,如此一来,即便是与曹军对峙于襄水,荆州兵也必败无疑。”
王威语言越发沉重,悲愤莫名,顿了顿,接着说道: “蔡瑁等人不过是顺水推舟,带头请降而已。假如刘表大人尚在,以刘大人之威信,荆州或有一战之力,众人为家族之利益,必定死战不休。刘大人的突然病逝,已经让他们彻底失去了抗争之心,只想着自保了。”
“曹操至襄阳,便亲自登门安抚蔡、蒯、马、韩等荆州门阀,极尽拉拢之能,四家之主皆封列侯,蔡瑁任水军都督、蒯越出任江陵太守,马、韩两家之人也领樊城、长沙各地太守事。众人得利,皆大欢喜,对于门阀家主来说,家族之利甚于一切,利之所在,投敌叛主也再所不惜。”
王威一语说毕,不仅刘封,就连身后大山、季允、雷虎、黑子等人也彻底呆住了。
他们是纯粹的武人,他们出生于穷苦之中,只追求着一日三餐吃饱穿暖而已。跟随刘备大人以后,他们只知道凭借一身武艺冲杀于万军之中,为战争之胜利不惜一命。在他们心中,能为左将军大人战死沙场那是他们的荣耀,能带领士卒从战场之上杀出一条血路,跟随左将军大人征战天下,那是他们的职责。但他们显然没有想到,那些高高在上的大儒,那些教人忠孝廉耻的大豪,尽然会有如此一面,会为了一已之利背叛故主,献城献地。
王威的一番话语让他们全身冷汗直流,对于这些直来直往的武人,王威的一番话已经彻底颠覆了他们心中的看法和观念,让他们分不清楚哪个是对,哪个是错,也让他们看来,这个原本已经足够混乱的世界,更加不堪。
四周静时安静下来,众人各怀心思,仔细思量着王威的这番话语。
刘封与众人不同,他想到的东西比他们还多,在樊城之时,舅舅也常常教他处世之道,为人之学,此刻王威的话语像是点醒了他,让他将以前所学,却又不知其解的东西融汇贯通起来,随即刘封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杀气越来越浓。
如果不是这些门阀世家的私欲,义父怎么会兵败长坂、糜夫人又怎会投井而死。
脑海之中豁然开朗,他现在终于知道义父为何屡战屡败,转战天下十余载却连一个落脚之地都没有,不是因为义父手下的战将不够勇猛,不是因为这些士卒不够强悍,一切都是因为这些满面忠孝礼仪,背后男盗女娼的门阀世家,他们每每在关键时刻投敌叛主,从背后插义父一刀,让战局瞬间转变。
徐州如此、汝南如此、如今荆州也是如此。
义父一心为汉室江山的复兴而努力,为天下百姓的生活而着想,为了保护百姓,硬是分出千余精兵死战樊城,为护百姓,更是日行十数里差点全军覆没。
但结果是什么,结是就是换来一次又一次的背叛,一次又一次的抛弃,一想到无数悍卒面对千军万马,几十倍于自己的敌军依旧死战不休的场面,刘封的浑身的血液就突然加速,恨意冲天! 蓦然,刘封拿定了主意,停下了脚步,沉声说道“回头,杀向枣阳”
四周众人还没有从刚刚王威的话语之中缓过劲来,便再次被刘封的话语惊的六神无主。
王威与魏延两人刚加入不久,自是不便开口,但大山、季允等人却无所顾忌,他们清楚大公子的脾气,知道大公子的平易近人。
“大公子,我们才二百余人,枣阳乃是大县,曹军必驻有重兵,强行攻击,无异于以卵击石。”季允这个憨直的汉子首先开口。一旁众人点头同意,毕竟实力的差距放在这里,现在他们对于曹军是躲避不及,偏偏大公子好像觉得还不够,还是亲自送上门去。
刘封回首看望众人,看着他们疑惑的眼神,缓缓弯下腰去。
随手拾起一根枯根,刘封开始勾勒荆州的地形。
“这是襄阳,这是荆山与景山,这里是长坂随后便是当阳,再往南,便是夷陵、江陵。你们觉得我义父会领军冲向哪里?”刘封反问众人。
大山紧皱双眉,看着刘封勾划的形势图,迟疑着说道:“江陵一向是荆州屯钱粮之所,颇为富裕。将军大人很有可能疾速杀向江陵,利用军心不稳之机趁势夺城,然后据高城而固守,以数十万百姓与百万石粮草与曹兵相抗,曹兵远征,再加上沿路水道纵横,要保证三十万大军之供给,非要百万民夫不可,对于粮草需求极大,如此或可拖住曹兵南下脚步,拖延愈久,于曹兵越不利,或许会有胜机。”
大山刚说完,身长八尺有余,就算蹲下也显得颇高的魏延摇头说道:“某以为,江陵虽然钱广粮丰,却不可久守。曹操平定北方,休养年余,冀幽本是产粮之地,如今操贼迁三十万青州兵屯田戍边,收编冀州百万户,休养年余,元气渐复。如今已是秋收季节,曹兵粮草自是充足。再说江陵虽然城高险固,但人心未必统一,万一曹军围而不攻,拖延越长,民心越乱,到时四周被围,江陵反而是一死城。只有过长江,据公安,屯兵油江口,以长江之险阻敌方有胜算。或者过夷陵之东,经华容小道至沔阳直达乌林、汉阳地界,引江夏之兵救之,屯兵夏口与江夏互为犄角,与刘琦公子合兵一处,可有一战之力。但是,曹操狡诈无比,说不定早已舍江陵而不顾,分兵拒守华容道,则大军必危”
刘封听完大为赞叹,文长看似粗旷,但心思缜密,尽与自己不谋而合。
刘封舞动枯叶,信心十足说道“文长之言有理,义父于年前征辟卧龙先生为帐下幕僚,孔明先生智计超绝,行事谨慎,常未虑胜先虑败,自能看出江陵之不足。如今武陵、零陵、长沙之地也皆降曹,只有江夏稍安,孔明先生当会劝说义父直赴夏口与刘琦公子汇合。况且江夏紧临东吴之地,讨虏将军,吴侯孙策新死,其弟孙权坐领江东,重兵屯集柴桑。如果能联合东吴之兵抗曹,则胜算大增。”
季允疑迟的看了一下大公子,喃喃问道:“大公子,曹操此人智计超群,身旁谋士如云,岂能看不透此点,到时候以轻骑守住华容道口,将军大人想过也过不去。”
刘封含笑说道:“对,这就是我要攻击枣阳的原因,不仅是枣阳,新野、安乐、郑县等地,我要也进攻。”
众人听完,带着异样的眼神看向刘封,怀疑大公子是不是疯了。
王威忽然惊叫起来,看来大公子真是疯了,他忽然便想透了大公子攻击这些地方的原因,猜出了刘封的目的。这么疯狂的计策也敢用,眼前这个高大英俊的大公子在他眼里已经变了形,忽然变得疯狂起来。
王威暗暗吃惊,这个大公子,不是疯子便是真正的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