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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谁是魔鬼?!
如果鬼袭会死,这时就算有九条命,也死得不能再死了。
他的脑袋撞开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坑,心脏爆开了花,脖子被切开了一半,胸口的这条伤痕再深半寸,就可以把他的身体分成两截。
可要命的是,他居然还没死!
叶莉茜魂飞魄散!
她记得多年前她第一次见到间极诡的时候就认定,这就是深藏在间极歌身体里的魔鬼!
而看到了鸠萝姑妈的那张被毒坏了的脸之后她才发现,原来这世界上也有比那更可怕的面孔。
然而到了眼下,鬼袭伤到这种地步,居然还没有断气,还在竭力反扑的模样,却比间极诡的脸更令她心惊胆寒一千倍也不止!
可是现在,她却也根本没时间去惶恐惊骇,手指飞快地舞动,一个七阶空气漩涡发出野兽般的咆哮,顿时将鬼袭牢牢地困在了里面。
鬼袭原本高出叶莉茜将近两个阶位,区区一个七阶位的空气漩涡根本不能将他囚住,可是现在他受伤极重,虽然不会死,但是却需要耗费极大的元息和控血符力来恢复。
因此,在这个状态下,他确实也无法从这漩涡里脱困出来。
叶莉茜知道在这场战斗中,她完全帮不上什么忙。
只有用这样的机会,给已经折了一臂的间极诡争取一点有限的时间。让间极诡有机会去面对自崖边势如疯虎般扑回的鸠萝。
就在这一次呼吸都来不及的瞬息间,鸠萝姑妈的天之火已经烧着了间极诡的左臂和那条粗长而有力的尾巴。
显而易见,鸠萝受这条尾巴的暗算不是一次了,她对这条尾巴简直是恨之入骨!不共戴天!
简直是就算杀不了间极诡,也要剁碎了这条尾巴的那种仇恨。
间极诡侧扑出去,躲开鸠萝的攻击,顺势就地翻滚,借着遍地冰雪,想要扑灭身上的火焰。
可是天之火的温度,丝毫不在孔雀的炼狱符火之下,普通冰雪岂能轻易浇灭?他横在地上连连翻滚,竟然一点火苗都没有熄灭,反而将这千年结霜融开了一个大坑。
鸠萝步履诡谲,如影随形,始终不离他背后两尺之外,天之风刀的白芒如跗骨之蛆,始终紧紧的逼在间极诡背后软甲之上。
那刀未伤及肌肤,可是一股凛然气劲已经逼得间极诡几欲窒息,好像有一只魔爪陡然伸进了胸口里,死死地捏住了他竭力跳动的心脏。
间极诡把两排锯齿小齿磨得嗤嗤作响,奋力反手,将小月轮化成一道纤巧的月牙型光环,割向鸠萝的心脏。
鸠萝立即沉肩反肘,拉回天图腾,天之光如万个太阳凝固在掌心,那灼热迅猛的能量向外疾炸开来,竟震得间极诡手腕剧痛,左半边身子一阵发麻,向后连连倒退。
间极诡连连受挫,怒不可遏,鬼目闪烁,激射万道怵人的冰焰,忽地一拧脖子,张嘴将一口毒痰向鸠萝啐去。
鸠萝在神庙中吃过间极诡的这大苦头,早有防备,手中天之光炸开一片绚烂温和的光芒,把那口毒痰裹在其中。
天之光本来就有解毒疗伤的功效,也能够凝固成能量来给予敌人打击,果然如愿以偿地将那口毒痰消融了!
但间极诡总算赢得了片刻的时机,他又深吸一口气,运用元息劲力,猛力喷出一团黑墨般浓重的毒雾,向鸠萝喷去。
趁着鸠萝手忙脚乱地抵御毒雾,间极诡一个筋斗后纵倒翻,头下脚上,猿臂轻舒,小月轮带着刺耳的厉啸在地面上平平滑出,竟勾起刚才落在地上的大月轮,齐齐飞旋开来。
那刀劲向四处震荡激射,竟如掀动了一场致命的狂风暴雨!
铁头崖上霜岩爆碎,崖顶发出连声低沉的咆哮,地面喀喀喀喀地裂开数道深痕。鸠萝所站的一大块霜岩,竟然被间极诡用月轮与崖身斜斜地切断了,随着一阵山摇地动,轰然向迷途之海下沉去。
鸠萝猝不及防,一个站立不稳,也跟着向下掉去。
这震耳欲聋的声音远远荡开来,连迷途之海也仿佛感受到了那惊天动地的震撼,波澜怒吼,巨涛翻涌。
叶莉茜急切地扑到间极诡身边,焦急地道:“大人是我错了,我没想到鬼袭这家伙有,有那么多花招”
间极诡面色如鬼,一把推开她道:“错便错了,不要再多想了!既然已经开始,我便是死了,也一定要杀了这两个鬼怪!”
“不!”叶莉茜忽地坚定起来道“大人,您不能有事!”
间极诡心里像瞬间跌碎了一株花般地疼,怔了怔道:“怎么了?”
叶莉茜想也不想地便道:“因为,您是将军唯一在这世上留下的亲人了!”
间极诡在心中轻叹一声,好像那碎散了满心的花瓣转眼之间都跌成了石头似的,可是隐约间,又仿佛是落定了一场如释重负。
这一段时日与这个女符术师同行,对间极诡来说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变故。
甚至能与在虫腹之中重生相较。
因为同样是同行,间极诡可比戟烈的运气好得多了。
那时戟烈与孔雀两个人心中互有芥蒂,从旷古壁垒前往化古净地,一路明争暗斗,可真没少吃苦头。
末日符术师孔雀天不怕地不怕,从骨子里就透着一股剑拔弩张的气度。
可是叶莉茜全然不同,她却是个标准的淑女。
她不但会每天帮间极诡把打回来的野兔野猪尽心尽力地做成美味佳肴,闲暇时还会帮着修补间极诡那件已经破旧不堪的软甲
甚至前天,还帮间极诡洗了外衣和内裤。
这让间极诡好一阵过意不去。
确确实实,这可真算得上是无微不至了。
而对叶莉茜来说,这些也许并不是什么很难做的事。
就好像当年,她在间极雪身边时,也是这样照料将军的,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同。
毕竟这个人,他是间极雪唯一的哥哥啊。
虽然相貌上那么不堪入目。
但是最近当间极诡向她述说了幼年时的遭遇之后,叶莉茜内心还残存着的那最后一点点对间极诡丑陋相貌的反感,也被她良知所唤醒的同情和怜悯所抵消殆尽了。
因此,她愈发觉得为间极诡做任何事,都和为间极雪做是一样的。
做到最后,竟也成为了习惯。
其实间极诡心里也很清楚,叶莉茜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是间极雪的哥哥,对自己个人本来并没有很大的关系。
可是,间极诡自小受惯了人白眼,遭人歧视,从未有一个异性对他流露过半点温柔。哪曾经历过这样一个美女符术师,从早上太阳升起开始一直到照顾到月亮高挂,时时体贴,事事关切?
间极诡有一张恶鬼般的面孔,也在胸腔里配了一颗阴冷的心肠。但却也恰恰因此,让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忽略了,在他黑铁一般黯然无光的内心深处,竟依然也还是有一处最柔软的地方。
只是从来没被人发现过。
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曾发现。
从出生到现在,间极诡甚至不记得自己笑过。
甚至就连他还是个婴儿的时候,都没有人去逗他笑一笑,哪怕是亲生父亲,母亲,都没有这么做过。
然而眼下,这个在蛮骨族传说中最恐怖的魔鬼,竟在这段日夜相处的时间里,对善良的叶莉茜升起了一种想要保护她,关心她,甚至不让她受到任何一丝丝伤害的念头。
只是对于间极诡习惯了孤独的心来说“爱”是一个承受不起的重负。
他心中深深认定,自己这种感情是不理智的,也是没有结果的。所以在这种情感和理**织的矛盾中,他既偷偷对叶莉茜的温柔如饥似渴般地奢求着,可却又不乏真诚地希望自己对于叶莉茜,仅仅是一个情感的替身而已。
那样应该对谁都好。
他心里想。
铁头崖下又是一阵狂风疾卷上来,依然是气得哇哇怪叫的老姑妈鸠萝,依靠天图腾的帮助,她一个筋斗便从崖底翻了上来。
大小月轮发出呜呜的声音飞回间极诡的手中。
间极诡只剩下一只左手还能动。但是他把玩月轮的技术真是已出神入化,只捏紧了小月轮,以两端的利刃来旋动勾住并操控大月轮。
在这种时刻,他丝毫也不会把右肩的伤放在心上。
鸠萝鬓上的大红花早已在刚才的混战中弄掉了一朵,她很不满意地摸了一把,顺手便气冲冲地把另一朵也抓了下来。
老太婆甩了甩头,那已经有些花白的披头散发让她愈发像一个有些歇斯底里的狼外婆。
她用一种狼才会发出的笑声恶狠狠地向间极诡诡笑道:“你这个丑八怪,姑奶奶告诉你,你今天一定会死的很难看!”
话音刚落,她的手腕猛地**,那朵红花象一枝箭般向间极诡**过来。
间极诡动都没动。
可是那红得像火一般的花朵依旧在射入间极诡三尺之内的地方,便已被他的护身元息震碎成了一团娇艳的粉末。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鸠萝在作出那个挥腕的动作之后,竟然会以一个完全无法用肉眼能接受到的速度,掠向了退向石壁的女风符师叶莉茜。
间极诡对她这个动作的感应简直是绝无仅有,大月轮已然滑出一个硕大的轨道,仿佛是一个自古以来一直都存在的一道冰寒弧线!
端头在间极诡的手,而那尽头,——却正是鸠萝的后脑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