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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悲伤无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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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到了温暖,暖着心窝,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实在奇妙,短短几个月相处,就让原本并不认识的两个孩子,如此熟络,熟络到了不分你我。可同样是短短数月,却又让两个生死之交,断了恩义,断得如此干净,干净到了不能面对彼此、不愿面对彼此。

    我都听说了,自司马洛受伤之后,宣帝一次也没来看过他,甚至没有向任何人询问、也不许任何人提起,司马洛的伤势。

    却不知司马洛得知宣帝的反应,心里又会是个什么样的滋味。我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我不应该想这些问题,在即将见到司马洛的这个节骨眼上,我不应该想所有会让他难过的事情。

    这不是我来的目的。我来,是要让他高兴。为了让他高兴,我反复设计过看见他时应该有的表情,不应该有的表情,应该说的话,不应该说的话。

    做了万全的准备,开门进屋,随即显露出重逢该有的喜悦,却发现我这辛苦的演绎根本无人欣赏。

    司马洛睡着了,他和衣躺着,似睡得很熟。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在床边坐下,望着他。

    这是在我预料之外的见面方式,却是最让我轻松的一种见面方式。也许在我潜意识里,早就明了,我,是没有能力让他高兴的。我,本就是他一切苦难、一切伤痛的根源。

    有了这层认知,承认了这个事实,所以,我看得见他,他看不见我,这样的见面,挺好,真的挺好。

    我告诉我自己,只要再看一眼,再看一眼我就离开。可是这一眼,想要收回来,真的很难。这一眼长得,便是一万年也还是不够。

    司马洛睡得极不安稳,即便在梦里,他纠结的双眉也未曾松开。我只是想帮他,帮他抚平那纠结,却未曾料到会越帮越忙,反而惊动了覆在他眼下的睫毛。

    那睫毛动着动着,似有了知觉,慢慢,慢慢地掀起,露出了那曾令我心折、思念,也曾令我心痛、埋怨过的眸光。那眸光浑沌而朦胧,浑沌、朦胧地投在我的脸上,投出一片笑的晕影,在他的眼底、唇畔。

    是的,他在笑,满足,又无奈。

    “子服,我又梦到你了。可惜,我知道,你这次还是不会开口跟我说话。你不会告诉我,你过得好不好。我也不能告诉你,我有多么希望,你能够过得很好,不再跟陛下置气,陛下会一直宠着你,你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皇后。”

    那一刻,我忘了我的目的,我搞砸了一切,所有不该有的表情、不该说的话,像决了堤的洪水一样,一骨脑地涌了出来。

    “洛,你要我怎么过得好?你都为我变成了这个样子,你要我怎么过得幸福?”

    我看见,一大滴,一大滴的泪,滴在司马洛的脸上,滴在那片笑的晕影上,晕染出的水光,那是我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悲伤到了枯竭的悲伤。

    我以为,在司马洛将我拱手让给宣帝的时候,在司马洛被宣帝投下天牢的时候,在我力劝司马洛娶晋平公主的时候,在我目睹司马洛跳下马背的时候,我的悲伤已经到头了,我已经悲伤得不能再悲伤了。

    原来老天,也在一次,又一次地,突破我的极限。现在,终于被突破了极限的我,就只剩下了眼泪。昂贵的眼泪,不再昂贵,它已经是我仅有的,能够拿出来给我所爱的人,唯一一样东西。除了流泪,除了悲伤,我还能为他做些什么?

    我的泪,惊散了,司马洛的笑。他愣愣地,愣了好久,忽地如梦初醒,本能地要坐起来,却无意间牵痛了打着夹板的伤腿,一声闷哼样的呻吟。

    我慌了神“怎么了?是不是碰到伤口了?”起身,向他断腿的伤处,老天可以作证,我只是想检查看看,那伤口有没有崩裂,有没有鲜血沁出。

    然而,我的关心,却成了司马洛的难堪。几乎是在我起身的同时,他急忙拉过棉被,遮住了他的腿。

    所以,我的目光所及,就只是棉被。

    我盯着那被面上绣着的花团锦簇,想象着那花团锦簇下面掩盖着的,令司马洛感到难堪的那条残废了的腿,想象着他的下半生便要拖着这条残废了的腿在众目睽睽下一瘸一拐时那加倍的难堪,突然觉得,我的眼泪真的很廉价,这样廉价的眼泪不配留给司马洛。他留给我的,他为我付出的,才是这世上最昂贵的。

    身侧,司马洛说:“子服,你不该来。”

    背着他,胡乱地抹了把脸,我终于记起了,设计好的表情,设计好的台词。回转身,半撒娇、半耍赖地“我不该来,也来了,难道洛,还要赶我走不成?”

    司马洛在躲闪着“我不想让你,看见我现在的模样。我不想让你认为,你亏欠了我。我更不想看你,同情我的样子。”

    差一点就破了功,我努力地吸气,再吸气,总算保持住了,我应当保持的状态,娇憨的状态。把脸凑近了他,作迷惑样,研究着他的眉眼。

    “洛现在的模样,不能让我看么?不会呀,洛刚刚睡醒的样子,比平常更好看,好看得快要红颜祸水了,我嫉妒还来不及,干嘛要同情你?”

    “红,红颜祸水?”司马洛一呆,我成功地让他暂时忘了难堪,啼笑皆非,拿指头戳我脑门“你居然说我红颜祸水?”

    我倍受鼓舞,夸张地捂住额头,作封建小媳妇的唯唯诺诺“司马大人息怒,是奴婢错了,奴婢不该指你红颜祸水,你顶多,也就算个男颜祸水。”

    司马洛哑然失笑,他终于笑了,笑得真真切切,多么珍贵的笑容,珍贵得我几乎想要放鞭炮大肆庆祝。

    于是,他笑,我也笑。他看见我笑,那笑容便越加真切、深入。那我也跟着他,真切、深入地笑逐颜开。我们都给了对方鼓励,鼓励彼此,笑得更好、更灿烂。把这好而灿烂的笑,笑给希望自己开心、快乐的那个人看。哪怕笑出了满眼的泪光,也要在这泪光里笑到最后、笑到分离。

    不过,实际上,我们没有机会笑到最后的分离,打断我们的,是外面,是离屋子更远一些的,仿佛前厅传来的声音。

    “陛下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