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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下来,代笙俨然已成了落落的知交,亲密无间。落落开心的时候,代笙陪着高兴;落落伤心的时候,代笙陪着安慰;落落沉默的时候,代笙陪着无语。
这一天,还是在那个离落居假山原址上,落落环抱着双脚坐在大石凳上,头很自然地靠在双膝上,碧青的发丝也安静地挨着腿垂下,木色的发钗看似遥遥欲坠,却是四平八稳地插在青丝之间。安静,安静,依旧是一派安静的气象,就像是一幅画卷。轻风拂国,你会听到树木花草相互摩擦的声音,时而几声虫叫,画中的人儿青丝孱动。
脚步声很轻,由远而近。落落纹丝不动,似乎并不准备理会来人。代笙已经走到了她面前:“落,等了很久了吗?”
落落仿若未闻。代笙轻轻掸了掸长衫,在落落面前的一块大石凳上坐下,说:“今天和花老爷谈得久了些。”
落落还是没有理睬,但代笙也不准备在继续解释。这些天的交往,代笙知道落落现在只是想要一个人静静的呆着,当她想要开口的时候自然会开口。
轻风来了一次又一次,带来了更大的风。树木“沙沙”作响,青丝乱了落落的眼,淡紫色的薄外衫无规律的微微上飘。代笙灰白色的长衫,及膝以下的地方也轻轻摇曳。
除了“呼呼”的风声,这里依旧安静。
“为什么?”突然,落落开口打破了这份安静“他为什么要这样?”
“师傅说过,有很多事情是不能简单的用‘为什么’来解释的。”代笙回答的很平静,像是学着当时他师傅说这话的样子。
“我不明白!他既然有这么多时间去和你谈话,为什么不多去陪陪娘?也陪她说说话?”落落将脸埋的很低,直到没过双臂,看不到表情。
“他有难言之隐吧!”代笙偏过头,一脸严肃地看着远方。
“你知道是不是?”落落猛然抬头,看着代笙激动地望着他“告诉我吧!”两年了,离落居一天比一天安静,却一点也不安宁。看着离落一天比一天憔悴,整日黯然神伤,落落也跟着难过。她也尝试着去与落落说话,陪她一起,但离落总是笑得很牵强,总是走神。父爱对于落落来说,本来就已经消失了很久,哪怕刚到这个世界时那一点乍现的父爱,也并不能影响自己分毫。可是,对于离落来说,父亲态度的一度转变,给她的伤害是致命的。落落刚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年,花言之还会在某个入夜后的时刻来到离落居,看看离落,然后又偷偷的离去。他以为没有惊动离落,但当他每一次离开,落落总会看到离落下床,在门边看着他走开。这样的日子,延续了不到两个月,再后来,离落夜夜无眠,却等不到他。
“不,我并不知道内情。”代笙盯着落落说“那是花老爷与师傅之间的秘密。每一次,他总是问我,师傅还有什么话要转给他。但师傅的话只有那一句。”
“‘花落无尽,人间芳菲;离花落尽,无处藏身’是吗?”落落已经恢复了平静“你还没有参透?”
“是的,我还没有。他也总是这样问我。”代笙满是无奈“他问过之后,总会坐着长思,神游。”
“曾经,我尝试着问过他,‘花落无尽’指的是不是你,‘离花落尽’是不是指你娘。”代笙轻启薄唇“但他很坚决的否决了我,说一指神相的话不会这么浅薄。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也一直没跟你说过。”
“代笙哥哥,”落落问“之前,你不是一直不肯告诉我你们谈论的内容吗?怎么现在又这么坦白地全都告诉了我?”
“我也不知道,”代笙笑着,弯了眼睛“也许是时机到了,上天就让我如此自然地说了。”
“时机到了吗?”落落弯着头看着代笙,问“噢!我都忘了,你还是个半调子的小相士。”
“落,你不要取笑我了。”代笙自嘲地笑。
“时机!时机到了!”落落突然一脸严肃,似乎没有听到代笙的话,开始自言自语。
“怎么了,落落?”代笙用手在落落面前晃,她却像是中了邪一样,眼睛珠子一动不动,忽然站起来,沿着长廊向前跑去了。代笙在后面追,却没有喊她停下来,感觉告诉他,只要跟着就可以了。
落落跑得很快,都不给自己喘息的机会,她脑海中回忆起了第一次于代笙共用午饭的情景:
“落落,笑什么?是不是看到我给你带来了午膳?”
“你怎么知道我还在这?”
“我算到的!”“我算的准吧?就好像刚刚我会来西侧门找到你一样!”
“准!”“那你会不会五行八卦?教下我哇!”
“这!”“呃”“噢!你不会!”“还骗人啊,你!有辱师门类!”
“我没有!”“我只是还没得到师傅的真传,我只是略懂一二。”
“那五行八卦呢?”
“才刚刚开始学。”
“那,你今天是真的算到我会来西侧门吗?”
“不是!”“但,这是我感应到的,没骗你!”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只是师傅临终前跟我说过,花府是我的生死门,而你就是我生命中的转折”
一路狂跑,落落已经到达正书房的门口。她慢慢的均匀的呼吸着,轻抚着前胸,想要安抚那颗就要跳出胸膛的心脏。而代笙就在距离落落不远的地方注视着这一切,并没有上前来。
落落轻轻地摸上房门,,门就这样无声地开了。她疑惑地走进正书房:难道父亲不在?代上门,她蹑手蹑脚地往里走,房子里燃着微弱的油灯,花言之坐在椅子上,左手拿着一本书,眼睛却是直愣愣的看着那盏油灯。
“父亲!”落落咬着嘴唇喊道。
花言之仿佛从梦中惊醒,他抬起头看着落落,好久才回过神:“落儿,你怎么来了?”
还是那般亲热的口气,一如当年,花落一下子就湿润了眼帘,大滴大滴的眼泪就这样往下掉。
花言之见状,慌忙中放下了书,走向落落,蹲在她面前为落落擦眼泪:“落儿乖,不哭哦!”说着,花言之一把抱起落落,回到椅子上坐下。
父亲怀中的落落眼泪更加不受控制。这时,她更加相信自己的感觉了,问道:“父亲,你这些年为什么不去看娘,不陪她呢?”
落落明显感觉到父亲的身子硬了硬,又柔和下来,他问:“落落长大了。自从两年前的那一次意外你就长大了。”再次提起两年前的意外,花言之似乎还是心有余悸。
落落接着追问:“父亲,你告诉我隐情吧!代笙说你也不是存心要冷落我和娘的。”
花言之眼神游离:“一指神相的徒弟,代笙吗?他算出来了?”
“呃”落落已经擦干了眼泪,听了父亲的话不知道是该说实话还是说假话,毕竟代笙只是一个半调子的小相士。
但花言之并没有理会落落的话,仿佛已经掉进了对往事的回忆当中,只听他喃喃地道来:“
隐情吗?这就要从十年前,我下南愈说起了。十年前,为了兴旺家族的生意,我下了南愈。在柳绿庄,让我遇见了你母亲,离儿。我其实是对那种烟花场所的女子很不屑的,但是离儿是个例外,出污泥而不染,风尚高洁。我平生接触过的年轻女子不计其数,但只有离儿让我动情,第一次我想真心真意的娶一个女子。那时,我已经娶了唐家千金唐婉,也有了挺之这方血脉。按理说,我是可以再任意迎娶妾室的。于是我回来请求母亲的答许,让我将离儿娶进门。但是,我没有想到,母亲会如此反对我和离儿,一直不肯答应。就在我快要劝服母亲时,她却突然抱病去世了。这桩婚事,一拖就是两年。一年丧满,我依然是在你太奶奶没有正式答应的情况下娶了你娘。但是,在她之前,我答应了唐婉娶她的妹妹,唐芯。”
“为什么要答应唐婉先娶唐芯?”落落听得很认真,还问起了问题。
花言之这才看了看落落,说:“娶唐芯,是逼不得已。我们花家看上去还很兴盛,其实已经败落了,最开始与唐婉成亲就是一桩政治交易。唐家有权有钱,但却没有后妃竞选资格,而花家就只有这个资格,唐家为了更接近权利中心,先将唐婉嫁到花府,后来又拿离儿的婚事做条件,让我再娶了唐芯。直到后来花蕊的出生,唐家终于不再逼我,也放松了对离儿的监控。我和你娘才得以过一些安逸的生活。后来你出世了,危机又开始在你们母女两身边潜伏。幸亏那时有一指神相。他算准了时间来帮我,帮我们花府宗室,在你出生的时候,他为你批命,并断言你将会是未来的皇后,凤仪天下,可助花唐两家家族兴盛,唐家人才放过了你。其实这只是表面,一指神相跟我密谈过,说你在5岁那年必有一劫,如果得以生还,那饿哦一定要远离你们,方可保你们周全。孩子,这一切都是逼不得已啊!苦了你们母女两了。”
“父亲,对不起。”落落望着父亲说“我一直都错怪你了。”
“但你真的要这样一直冷落母亲吗?”落落还是鼓足勇气问父亲。
“可是,我只有这样做才能保住你们母女呀!落儿”花言之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煎熬,只能抱着落落。
“花开在太阳下
等著情人呀
努力盛开却
等不到它
雨忽然一直下
打乱著花嫁
骗自己
他就要到了
可以哭
却还拼命的挣扎
说什么
只会让人当笑话
爱是花儿的芬芳
是蝴蝶的翅膀
是伤心的蒲公英迷失它的方向
爱在孤独中绝望
在绝望中坚强
坚强后继续不停想着他
她丢了爱的他
心像被针扎
身体无助到想要死掉
雨一直不停下
眼里进了沙
骗自己已没有牵挂”
落落唱完,花言之脸上已经明显了两道泪痕:“落儿,这是什么歌,你娘教你了吗?当年,你母亲就是个才女!”
“父亲,不要冷落了母亲。”落落答非所问。
“落儿”花言之无法答应,就什么话也说不下去了。
“父亲,你可以不去见母亲,但不能不管她呀!”落落有点心急了“我可以帮你们送信,写信可以吗?”
“这,如果你频繁地来找我,”花言之为难地说“就会引起唐家人的注意,你们就会有危险的。”
“那,”落落想了想说“要代笙来送怎么样?”
“代笙小师傅?”花言之挑起眉头,却开了颜。
“是,他会帮我的。”落落顿时放下了心头大石,答应地坚决。
“好,那今天就帮我带封信吧。”花言之仿佛也下定了决心,挥笔直书。
正书房外,代笙静静地听着这一切,本来是一个偷听者,但他的样子却是再豁达再大方不过的了,似乎一切都是很正常的。
一会的功夫,落落破门而出,差点撞上门口偷听的代笙。落落下意识地把父亲刚写的信往身后藏,但见到面前是代笙,又像是松了口气,说:“代笙,你怎么鬼鬼祟祟的?”
“我,没有啊!”代笙一脸无辜“我就是跟着你跑过来的。”
“那你都听见吧!”落落看着代笙“以后你要帮我送信哦。”
“好!”代笙答应的很是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