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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出走的原因
第四天的行军,无论是永乐帝还是那些文官、武官、内侍,都觉得走路轻松了很多。这一天行军的路程同第一天相同,是原来的三分之一。
十天后,行军路程已经能达到原来路程的二分之一,几乎所有的人,已经对步行行军不那么打怵了。
朱隶仍然每天坚持让永乐帝泡药浴,最近这些天,永乐帝不仅没有在浴桶中睡着,躺在床上还能跟朱隶聊两句天,不过,多年来习惯了的半夜至少醒一次的毛病没有了,天天都是一觉睡到天亮,胃口也大开,饭量是以前的两倍。
“浑身还酸痛吗?”早起,朱隶习惯起给永乐帝松松肩。
永乐帝晃晃肩膀:“你这个办法真是好,朕现在觉得浑身都是力气,好像又回到了十年前。”
“所以说,您觉得身体酸痛跟年龄没有关系。”朱隶趁机恭维一句。
永乐帝转过头,眯着笑眼看着朱隶:“小四,朕以前怎么没觉得你这么会说话呢?”
朱隶咧开嘴:“皇上,我要是不保持进步,您有一天用不着我了,我上哪去。”
永乐帝将手搭在朱隶的手上:“朕怎么可能用不着你?你就像朕的左右手,朕的两只手就是什么也不干,朕也不会舍弃它们的。”
朱隶哈哈一笑,转过身坐在永乐帝对面:“那我以后什么都不干好了。”
永乐帝点点头:“这些年真是辛苦你了,不过”
朱隶笑脸一僵:“不过什么?”
“不过你想什么都不干,是不可能的。”永乐帝狡黠地笑了,那表情十足是耍了别人后的开心。
朱隶故意哀怨地长叹一声:“命苦”
永乐帝哈哈大笑。
十五天后,朱隶改变了命令,上午步行,下午该骑马的骑马,该坐车的坐车。当天就恢复了正常的行军速度。
有了十五天步行的训练,骑马也好,坐车也好,都没有人喊累了。
但晚上的大营中,又有人开始骂朱隶,只是这回只敢小声骂,连自己的上司都不敢让听到,因为这次骂朱隶是三十万步兵。
走了十五天像散步一样的行军,突然恢复到原来行军速度,这些步兵有点吃不消了。但他们的上司刚刚由步行改为骑马,十五的步行训练,心中对朱隶佩服的要命,他们骂朱隶当然不敢让自己的上司知道。
这样的怨言,到第二天就听不到了。
到底是步兵出身,第一天不习惯,第二天就适应了。
“你说,朱将军的脑子是怎么长的?”苏合躺在营帐中,晾着他刚洗完的臭脚丫。
哈森叹口气:“不佩服不行。”
这十五天的训练,不仅他们三个人,整个骑兵队都像换了一批人似的,一个个精神高涨,如果此时撒出去杀敌,绝对比猛虎还厉害。
事实上不止是骑兵队,五十万大军一个个都像打了鸡血似地,就盼着能找到鞑靼的军队,狠狠打一仗了。
“那你们前几天还骂朱将军。”巴特尔对苏合、哈森前些天的表现非常不满。
“巴特尔,我们骂朱将军的事情,你没告诉他吧。”苏合紧张地问道。前些天就数他骂得最厉害,哈森只是持怀疑态度。
“当然告诉了。”巴特尔不屑地翻了翻眼睛,许你们骂,还不允许我告诉朱隶?
“你说了?那朱将军怎么说的?”苏合紧张地问道。
“朱将军什么也没说。”巴特尔嘟着嘴说道。
朱隶并不是什么都没说,朱隶当时拍着巴特尔的肩膀,笑着说:“无妨。”可巴特尔不愿意把这句话告诉苏合,朱隶认为无妨,他可不认为无妨,跟了朱隶这么多年,朱隶什么时候害过他们了,居然骂朱隶,朱隶不介意,不等于他巴特尔也不介意。
若不是因为都是自家兄弟,巴特尔的拳头就上去了。
朱隶是真的不介意,这么多年来,朱隶已经被人骂惯了,哪一次推行新的政策不挨骂,朱隶不知道还有什么人没有骂过他,就连永乐帝,朱隶相信骂他也不是十次八次,沈洁更不用说了,虽然朱隶都把它看成了打是情,骂是爱。唯一没有骂过自己的,恐怕只有燕飞。
临出征前收到燕飞的消息,还是没有找到吴祖信,希望燕飞最终能找到吴祖信,不然对于燕飞,总是一个未了的心愿。
派出去侦察队的陆续送回来消息,鞑靼的主力很有可能在斡难河一带,明确了目标,行军的速度更快了。
但朱隶坚持,仍然是上午步行,下午骑马、坐车。
永乐八年五月,永乐帝亲率五十万大军北进至斡难河,与鞑靼的本雅失里部遭遇。
仗打得没有什么悬念,仅仅两天,明军就击溃了鞑靼主力军,本雅失里只带着七名随从,仓皇向西逃遁。
“追是不追?”张辅打扫战场时,才收到本雅失里逃脱的消息。
“不追。”永乐帝悠闲地开口,这一场仗打得太轻松了,轻松地他都成了看客,整场战争除了开始时布置了一下之外,其他的时间他一句相关的话没说,看着他的将领们跟本雅失里打。
“不追?”张辅有些不解,大草原上找个人不容易,怎么能放虎归山?
“放心,我们不杀他,有人杀他,他活不了多久了。”朱隶在一旁插话道。
“本雅失里打了败仗,没有了军队也就没有了势力,他这样的人很快会被人赶下台的,上台的人担心他死灰复燃,不会让他活着。”永乐帝好心情地解释了一下。争权夺利的事情,永乐帝看得最清楚。
“通知大军,原地整装半个月。”朱隶吩咐道。
“是。”张辅转身出去。
朱隶却发现,永乐帝的目光正落在自己的身上。
转过头,迎着永乐帝的目光,朱隶微微一笑。
“你猜到了?”
朱隶点点头:“我明天去找她们。”
永乐帝得到的有关苏蕊最后的消息,是苏蕊母子在据此一百里左右的奇瓦台。
奇瓦台像个大圩,没有固定的房子,都是一个个蒙古包,但蒙古包安置的很有秩序,可以看得出,有些蒙古包已经在这里安置很多年了。
奇瓦台本来也就千余人,斡难河一战,一些散兵被打到这里,使这里的人口一下增加了很多,这些散兵晚上没有地方睡,就裹着破毡子睡在露天,五月,夜里还很冷,一些伤兵往往一觉就睡到了另一个世界。
奇瓦台也算是一个盟,盟主叫也欢,听说是西元分裂后,带着部分族人到这里定居。
也欢既没有归附鞑靼,也没有归附瓦刺,自己手下也仅有百十多骑兵,因为势力小,两方势力倒也容他存在。
在千余人的地方找人本已经不容易,此时又多了数百散兵游勇,加上朱隶不会说蒙语,语言不通,事关皇家私事,朱隶也不能带个翻译来,让朱隶找人,根本不可能。
所以朱隶也不打算自己找人。
他换了相反的方法,让苏蕊找他。
一大早,朱隶和吴晨一身盔甲,耀武扬威地来到奇瓦台,大大咧咧地坐在了一个街面的摊铺上,操着一口北京话,与店老板胡诌神侃。
店老板汉语会说得十分有限,朱隶的蒙语说得更是南腔北调,气人的朱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扯着大嗓门,说着不是蒙语的蒙语和地道的北京话,张扬着胜利者不可一世的骄傲。
元朝被赶出中原后,蒙古族和大明朝本就是打打和和,有点资本就打,没资本了就和,这么多年就是这么过来的,因而蒙古族对于汉族,谈不上有没有仇恨,特别是这些做买卖的,只要给钱不砸摊子,不管你是蒙古族还是汉人,老板一视同仁。
朱隶出手大方,老板自然视为座上宾,端上了上好的奶茶和手扒肉。
那些吃了败仗,如今没有东西吃,没有地方住的散兵游勇们,看到朱隶如此张扬,气不打一处来,彼此递了一个眼神,渐渐将朱隶和吴晨围拢起来。
此番出征,朱隶又将他那把重剑带在了身边,只是斡难河一战,朱隶和永乐帝一样,连战场边都没有上,陪着永乐帝一直在中军帐里喝着茶,听着前方的报告。
今日到奇瓦台,朱隶倒是把重剑带在了身边,好不容易带了千里之远,总不能剑都没有出鞘,又带了回去。
老板看着渐渐围上来的散兵游勇,可是着急了,不住地小声提醒朱隶,可惜朱隶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老板焦急的神色,仍然神情不变向老板卖弄着他那谁也听不懂的蒙语。
终于把老板逼急了,喊了一句非常生硬地汉语:“小心!”
朱隶这才把目光投向四周,看着逐渐靠近的蒙古兵,缓缓站起身,说了一句让老板都吃惊的,非常地道的蒙语:“想打架吗?”
大明朝的一位将军,用一把重剑单挑三十多个蒙古兵,一盏茶的功夫,将三十多个蒙古兵全部打得爬不起来。那位将军舞起剑来帅气极了,有如天神降临。
仅仅一个上午,这条消息就跟长了腿似得,传遍了整个奇瓦台。
朱隶为了让这一消息坐实,一整天都同吴晨一起,在奇瓦台四处乱晃,且出手极为大方,买了一些毫无用处的东西,随手又随便送给了那些跟在朱隶和吴晨身后看热闹的孩子们。
傍晚十分,朱隶又做了一件让大家都有些吃惊的事情,他租了一个蒙古包,,同吴晨一起,竟然在奇瓦台住了下来。
如果苏蕊在奇瓦台,这样张扬,足矣让苏蕊知道,朱隶找她来了。
朱隶觉得,不管苏蕊因为什么原因离开北京,离开永乐帝,她至少是愿意跟自己见一面的。
然而等了三天,苏蕊并没有出现。
是苏蕊不在奇瓦台,还是苏蕊被困住了出不来,亦或者
朱隶不愿意做最坏的设想。第四天早上,朱隶让吴晨独自留在奇瓦台,自己骑马返回斡难河的明军大营。
从奇瓦台到斡难河,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是陆路,远一些,一条是水路,近一些。
朱隶左右没事,选择了陆路。
走陆路会路过一片丘林,丘林的山坡不大,树木也不高,绵延不过两三里,但草原里面本就人烟稀少,因而丘林中还是让人感到阴森恐怖,绝少有人靠近。
朱隶此时就躺在丘林外的山坡上,眯着眼睛晒太阳。
脚步踩在杂草上的声音轻轻传到朱隶的耳中,朱隶仍然眯着眼睛,声音却异常轻快地说道:“你来了。”那感觉好像在等待经常见面的朋友。
来人走到朱隶身侧坐下:“怎么猜到我会跟着你?”
“没猜到。只是我守在蒙古包你不来,只好走出来,试试你能不能来。”朱隶坐起身,望着身边的苏蕊。
自苏蕊带着小皇子重返北京,六七年没见面了,岁月明显在苏蕊的脸上留下了痕迹,可以想象,这些年她过得并不是很舒适。
“苏蕊。”朱隶低声唤道。自苏蕊被封为妃子,二十多年了,朱隶没有叫过苏蕊全名,此时的这一声呼唤,立刻将苏蕊的眼泪叫了下来。
“朱哥。”苏蕊扑进朱隶的怀中,开始是小声抽泣,越哭声音越大,最后放声大哭。
朱隶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拍着苏蕊的后背。
好半天后,苏蕊才停止了哭泣,从朱隶的怀中抬起头来,望着朱隶露出了一个梨花带雨的笑容。
“这些年,过得好吗?”朱隶掏出丝帕,递给苏蕊。
苏蕊摇摇头,又点点头。
“怎么会决定离开北京?”
苏蕊长叹一口气:“祖爷爷的属下找到了我们,让我们回去。”
“回去?西元都灭了,让你们回去做什么?”
“就是因为西元没了,才让我们回去,黄金家族留下的血缘已经很少了,大家的血缘都不近,一样。”苏蕊擦干了眼泪,望着天边变幻莫测的白云。
“你的野心还这么大。”朱隶随手拔了跟草,在指尖玩弄。
苏蕊缓缓地摇摇头:“不是我的野心大,是爔儿,他的梦想太大。”
“高爔?”在朱隶的印象中,朱高爔还是个活泼伶俐的小孩子。
“爔儿八岁那年,我告诉了他他是成吉思汗的后裔,从那时起,爔儿就立下要像成吉思汗那样做一翻事业的理想。那年离开南京只是借口水土不服,爔儿听说西元分裂了,才想办法离开了南京,他要尽量离蒙古近一些。”
朱隶屈指算了一下,苏蕊带着孩子离开南京那年,朱高爔才十一岁,十一岁的小孩子就有这样的心计,朱隶不得不佩服。
有着明朝和元朝两个朝代皇家血统的孩子确实与众不同,永乐帝是这样,朱高爔也是这样。
“爔儿是四皇子,皇位必然与他无缘,我也不希望他想他父皇那样,从自己亲兄弟手里挣皇位,所以我鼓励他,在这片他的祖先创造伟业的地方,创造属于他的辉煌。”苏蕊抬起手,指着斡难河的方向。
朱隶侧头望着苏蕊,阳光透过云端,细碎地洒在苏蕊的脸上,衣服上,亮晶晶的,晃得让人有点眼花,苏蕊的面容圣洁而安详。朱隶心中涌现出一个词:伟大。
想过千百个理由,从来没有想到,苏蕊竟是因为这个理由,离开皇宫,离开永乐帝,离开舒适安逸的生活。
不管朱高爔最终能走到那一步,苏蕊都没有遗憾,她为自己的孩子提供了最广阔的空间。
“高爔现在好吗?”
苏蕊点点头:“爔儿十八岁了,长得比你还高,晚上你会见到他的,他的蒙古名字叫也先土干,是也欢的义子,也欢就是把我们接出来的人。”
“晚上我在哪里等他?”
“还在这里吧。你租来的营帐,有无数只眼睛在看着。”
朱隶嘿嘿笑了,那么明目张胆干的事情。当然有无数人盯着。
“想见见圣上吗?”朱隶低声问道。
苏蕊沉默了半晌,缓缓地摇摇头:“他不会想见我的。”
“他若不想见你们母子,怎么会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朱哥,圣上”苏蕊绞着朱隶递给她的手帕,蹙着眉不知道该怎么说“圣上觉得亏欠我,其实我不在意的,你懂吗?”
苏蕊知道自己什么都没说,朱隶根本不可能懂她的意思,没想到朱隶却点点头。
苏蕊诧异:“你懂?”朱隶再点点头:“你是说,他年轻时受了伤,后来就不能”
苏蕊更诧异:“你知道?”随即释然“圣上的事,你似乎没有不知道的。”
朱隶低声道:“他不知道我知道,我也是最近在确定。”
朱元璋二十六个儿子,十八个女儿,在开枝散叶方面给自己的子孙做了最好的表率,朱元璋的儿子们,除了永乐帝,最少也有五六个儿子,永乐帝是子女最少的一个,沈洁曾经抱怨永乐帝那么喜欢朱麒、朱麟,为什么自己不再要几个孩子,朱隶开始以为永乐帝怕日后兄弟因争权而阋墙,因而不要那么多儿子,后来才从小芸那里知道,永乐帝是另有苦衷,朱隶出海两年多,小芸一直住在宫中,多多少少知道了一些,但证实这件事情,却是一个月前,朱隶帮永乐帝泡药浴。
如果不是从小芸那里知道了这件事,朱隶也不会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