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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天气渐寒之时,一件起初无人在意的小事却在冥冥中成全了她。
这日,丽妃之子景元正逢周岁之喜,在宫中设了宴席庆贺,众嫔妃都送了礼物,出席宴会,后宫也因而热闹了一回。丽妃曾因自己的计谋之事着实担忧了一阵,可等了些时日,看顺治依旧还是去佟妃宫里,虽不知是哪里出了岔子,好在也没听到什么不利于自己的传言,看事情没有败露,就即刻换做笑脸来向佟妃讨好说笑。佟妃本来因此事一直对她怀恨在心,可东莪劝了几回,她也只得放下这头心绪,二人又姐姐妹妹的称呼说笑起来,看上去倒像是比往日更熟络了一些。
第二日晚间,丽妃又来了,这回却是带着嬷嬷孩子前来,说是得到恩准今日带孩子回娘家与亲人团聚,回来时路过佟妃这里,顺路来看她。其实不过是想炫耀昨天皇太后为孩子亲自带上的一串佛珠,据说这佛珠曾得高僧开光,有灵护之气,因而特地跑来让佟妃过目,说笑一会,才带着孩子回娘家去了。
她在说话之时,将孩子自嬷嬷手中接过抱了一会儿,孩子伸手乱抓,却碰翻了桌上的茶水,淋到她的衣裙上,丽妃惊叫连连,忙不迭的将孩子交给嬷嬷,宫女拿帕子来为她擦拭。一旁那嬷嬷却说孩子脖子也弄了一些水进去,东莪便拿了巾帕去帮她擦了两擦,忽然她的手停顿在这孩子的颈部,只极短的瞬间,无人察觉到她眼中的惧色,她缩回手来,垂首站在一旁。眼中却透出忧光来。
好不容易等她们走了,她立时让宫女将方才丽妃用过地座垫椅靠,连同那些擦拭过的巾帕全然烧毁。佟妃不明她的举止,但近日来对她言听计从惯了。也没有多问,只等她忙碌完毕。哪知东莪十分慎重地,却要今日所有宫女将日间所着衣物通通烧了,自己也帮着佟妃匆忙换了衣裳,又回房自行换衣裳去了。
佟妃只觉莫明其妙。好不容易等东莪更衣出来,忙支开下人,拉住她问起,东莪关好门窗,轻声道:“我看见九皇子的颈部有一些痘症,”看佟妃浑然不解,她又道:“方才丽妃无意中曾两次伸手去摸自己颈下,如此看来,她必然已经传染了。”
佟妃听到“传染”二字。方才有一些着急了,道:“会传染?你能认得吗?看着似是什么病症?”东莪看她一眼,摇头道:“只粗看一眼。1*6*k还不能确定,总之若是丽妃再来。你断不可见了。还有玄烨那里你这两日也不能去,咱们等几日看看。若是丽妃处平安无事,那是最好,若是有什么动静”佟妃看她神色迟疑,忙道:“那会怎样?”东莪见她慌张地神情,反而不再说下去,只安慰了她两句,便劝她休息了。
这一夜东莪却一刻未曾合眼,她直静坐在窗前,看天空间的色彩变换,由黑变灰再又慢慢显露微亮,看晨光一点点自城墙之外扩散开来,渐渐覆盖住了整个紫禁城。院落中几乎已经掉光了叶子的树,光秃秃地枝干就像一片剪影,在明亮艳丽的红墙之下竭力伸展开来,却给看似平和的晨曦凭添了一分诡异。
佟妃因昨日地事还有些提心吊胆,可看东莪一幅漠然的神情,她也就没有多问,一日很快又过去,可巧这日顺治居然没有前来,天色渐晚,看样子他今日是不会来了,佟妃深深叹息,回房歇息去了,众宫女也就一一睡下。
冬日三更的夜晚更是又黑又冷,打更的太监一路忍着嗑睡摇摇晃晃地经过内廷的宫墙,紧紧地缩着脖子,还是冷,他弓起身子,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猛然抬眼,却恍惚见到对面墙角边地上有一个人影,遁光望去隐见墙角一人影站立,他慌忙喝道:“是谁?”说着擦擦眼睛再看,这人影却又见了,这下吓得他睡意全消,转头四下张望一会,匆匆忙忙地快步往前去了。
直到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地无影无踪,墙角那边才闪出一个黑衣人影来,只见这人手脚并用,连纵带跃,才几下功夫就翻入了这红墙之内。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又见这人原路返回,在墙上四望无人,这才轻轻跃下。只见他一跟寻觅着却朝乾清宫去,这一去却足足用了将近两柱香的时间,天际都快要露出鱼肚白来了,才见这人自去处回来,再次寻觅着进入后宫层层相叠的宫殿之中,没了踪影。
也不过短短数日地光景,宫中便开始隐隐传起“天花”一说,所有因由还是从丽妃处传来,她哭号的声音几乎传遍了整个宫闱,众嫔妃听到她的哭声,都觉心中又颤又冷。从各个宫女太监处得知九皇子感染天花,不论丽妃如何痛哭哀求,九皇子还是被送离了皇宫,而丽妃地住所也被封闭起来,不许旁人路过前往的提示已然是多此一举,在这个时候,又有谁会去看她一眼,哪一个不是生怕这可怕地瘟疫般地疾病飞落到自己身上。
再过了几日,便已经得到了九皇子殡天的消息,丽妃也在宫中病发,再也无人知道她地下落,如此一来,宫中人人如临大敌,若大的紫禁城之中,顿时便如被黑云覆盖,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佟妃一连几日不敢出宫,更是不敢去看玄烨,不时念佛道:“好在我的玄烨没事,有上苍庇佑,”东莪侧目看她一眼,神色不动的转开头去,眼中却流露出一股冷笑来。不知是佟妃的佛祖不愿意眷顾这个异族的孩子,还是有人做了手脚,两日这后,天花生出了翅膀飞到了玄烨的头上。
当得知玄烨开始发热起,佟妃就已经哭着喊着要去看他,东莪不但断然阻止,还正色道:“这会儿你要见的绝不是玄烨,而是皇太后,”佟妃哭道:“是去求太后她她帮我吗?求她让我去见玄烨?”东莪道:“你要的不是求她让你见孩子,而是要求她让玄烨速速离开紫禁城!”
佟妃瞪视她良久,喃喃道:“什么?为什么?你你不是看到景元他一去不复返了吗?”她神情渐渐慌乱起来,哭道:“你不是来帮我的吗?你说的那些话这会儿,你你为什么要”东莪走开关好门窗,扶她到桌前坐下,柔声道:“玄烨得的并不是天花,”佟妃一惊,道:“你你说什么?”东莪道:“玄烨的病是我做了一点手脚,我并不打算瞒你,因为他是咱们的未来,是我对你的承诺,他也是唯一能自这场天花浩劫中活下来的皇子!”
佟妃目不转睛看她,思绪已经几乎全然停止,东莪又道:“天花此症,你也应该知道,传染极快,此时的皇宫之中,已经有了许多危险的种子,便连皇上,只怕也你是要皇上安危还是要玄烨安危呢?皇上安全,他日便还会有无数皇子,而玄烨此次离京,再度回来之时,说不定,他已然可以跨越太子一位,直接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吗?”
佟妃嘴唇颤抖,道:“皇他也会”东莪侧目看她,眼中闪出一丝冷漠道:“我也只是一说而已,皇上身边御医成群,便是真的有什么,也不会来不及救治的,你眼下只做一个决定便是,是让玄烨在此等候天花真的来到,还是让他出宫去,而且不但他要出宫,便是你我也一样要走!”佟妃只觉心乱如麻,半天说不上话来,东莪也不再说,只在一旁冷眼看她。
过了许久,佟妃才道:“你,你能保证我们还能回来!”
东莪道:“不错,一定回来”
佟妃又道:“你能保证玄烨毫发无伤?”
东莪道:“我只能保证他健康”
佟妃再道:“我们也要一起走吗?”
东莪道:“是”
佟妃抬头看她,忽然伸手紧紧握住她手,颤抖道:“我不知为什么,就是信你,只要你说的,我全相信。我我要怎么去和太后说呢?”东莪俯身在她耳边细语一番,佟妃记下了,擦拭眼泪,带着宫女往慈宁宫去了。
连皇太后都万万没有想到自小娇生惯养,平日里总爱卖弄些小聪明的佟妃居然会主动前来提出这样的要求。看到她眼睛通红的进来时,皇太后还正琢磨着要怎么和她说,将玄烨送出皇宫的事,哪知她进屋便跪下,还是提出了如此的要求。
皇太后长长叹息道:“真是日久见人心,没想到佟妃你是如此明理大度的人,玄烨的事,你既然这么说就这么办吧。你自己就不用出宫了,眼下你也没有什么症状不是?何苦出宫去受那份罪呢!”
佟妃含泪道:“若是玄烨真的是天花,让他在宫里只怕更要累及他人。臣妾与玄烨这些日子以来,得蒙太后的恩典时常得以为伴。这本是太后的一片善心,可是偏偏这孩子他唉,臣妾怕的就是自己只是还未显露出来。再说就算我平安无事,可是玄烨这么小,我这做娘的也总想能在他身旁照顾他才好!”皇太后擦拭眼泪道:“你这孩子真是句句说到人心里来了,”说罢让苏茉尔扶她起来,又劝导了几句,可见佟妃坚持,也就答允了她的所求,令人安排她们母子离开,前往紫禁城外避痘进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