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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未见儿子这样对自己说话,李乡绅本已气喘吁吁,闻言更气得浑身发抖,大骂:“逆子!你要死去别处,来这里做什么,带累你妹妹!”
李允笑道:“妹妹也是李家人呢,爹不许我们上山,可不就是怕我们死在这里?”
李乡绅面色大变:“孽障!”边骂边要上前去。
“老爷!慧中还在那儿!”李夫人哭着抱住他“你不管慧中了么,她要有个三长两短,我我跟你拼命!”一边哭,一边又推攘他:“都是你养的好儿子!听话的乖儿子!当初我念在他是李家的骨血,所以留着他,待他也不薄,如今他长大了却来害我的女儿!”
李小姐意识到不对,有些不安:“二哥。”
李允没有理她,看李夫人:“原来你待我不薄,我正该好好谢你才是。”
李夫人被他看得有些怕,脚底后退两步。
事关重大,李乡绅知道此刻不能再激他,语气顿时放软了些:“允儿,你这是为了什么,莫不是撞了邪,快些过来。”
李夫人闻言立即扯着他骂道:“撞邪?大白天撞什么邪,他就是存心要害我们慧中,你还护着他!”
李乡绅气得掀开她,怒目呵斥:“你给我住嘴!”
虽说他是一家之主,但平日里总是言听计从不管事的,哪想到真会发火,李夫人一时被震住,果真不敢再说。
李乡绅转向李允,叹气:“李家祖宗在上,允儿,你也是李家人,怎能做出这种事,爹也知道这些年的确有些亏待你”“你亏待的是我么,”李允打断他,冷笑“我娘已自愿从妻降为妾,你却纵容这贱人欺辱她对她下手,你竟忍心!”他狠狠地看着李夫人:“当初让人卖了我娘的时候,你这贱妇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你的女儿也死在面前,你是不是还得意?”
知道内情的家丁们都纷纷低头,惟独白小碧十分震惊。
纵妾虐妻已经不对,而小妾让人卖了结发妻子,李乡绅竟然还替她隐瞒,扶正了她,委实过分!
李乡绅嘴唇动了动,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李允道:“李家势大,我一个人报了仇也无活路,原想着长大离了这个家,出去过一生也就算了。”他收紧手臂,将李小姐牢牢制住:“谁知那贱人挑唆你,将两个亲儿子送去京城,却将我留在这里替你们看门,竟还强行给我定亲,我偏不信逃不出这李家!”
见他越说越激动,李乡绅慌得阻止:“允儿!是我亏待了你们母子,是我愧对你娘,但你终究是我的儿子,有话下来说,不可意气用事。”
李允道:“既上来了,怎能好好的下去,总是要留一个才对。”
“要留一个!”李夫人白了脸,哭着拉李乡绅的袖子“他说要留一个,可不是要害我们慧中么!老爷!老爷!”
“你的慧中你的慧中!”李乡绅气得甩开她“妇道人家,知道些什么!”
“爹在急什么,不是为女儿也不是为儿子吧,”李允转脸望着脚底悬崖“鲤跃龙门,过而成龙,可惜若是这鲤鱼不幸,过不了龙门,死在龙门之下,爹,你怕不怕?”不待李乡绅回答,他大笑起来:“怪道吩咐我们不许上山,这么简单的事,我竟要今日才明白!”
李乡绅急道:“万万不可!允儿,你细想想,李家祖宗在上,你到底是姓李,怎好做出这事,下来,我不怪你!”
李允收了笑,冷冷道:“我很稀罕做李家人么。”
李乡绅无言。
旁边白小碧忽然开口:“且不说李老爷与夫人有无过错,三小姐待二公子的心却是半点不假,二公子真的忍心害她?”
李允回神,低头看着妹妹煞白的小脸,没说什么。
察觉到他的不忍,白小碧继续道:“前日三小姐见二公子衣裳旧了,赶着给二公子做衣裳到半夜,如今衣裳已经做好了,还在床头柜子里好好地收着,为的是等二公子生日那天再送,二公子去瞧瞧,做得很用心。”
李允微微闭目,仍是不语,圈着李小姐的手却有些颤抖。
“二哥”
“住嘴。”
听那声音虽冷,却已少了狠劲,白小碧心知他已经动摇,立即冲李小姐示意,悄悄指头上簪子。这是个难得的机会,李允不会武功,且不忍心对妹妹下手,毫无防备,这时候只要拔了簪子刺去,他必定会下意识松手,大有可能逃得性命。
李小姐咬唇,她虽年轻,却并不笨,显然看懂了白小碧的意思,只是始终迟疑着不肯动。
到这时她还怕伤到哥哥,可眼下的形势谁都明白,今日做出这种事,李允早已绝了后路,又怎能安然回到李家,白小碧暗暗叹息,看样子只能寄希望于李允了,于是硬着头皮道:“李公子可记得,前日下雨,我信口说你出门去了,李小姐就忙忙地叫人给你送伞,怕你淋了雨,二公子不念别的,天底下再好的妹妹,待哥哥也不过如此,你纵然要怪谁,也不该迁怒于她”
李允忽然睁眼,冷冷打断她:“不必说了!”
众人的心都随之一沉。
李允抬手轻抚妹妹的头发,半晌才紧紧抱住她,低声道:“你为何要是她的女儿?”
李小姐亦抱住他,终于哭出声:“二哥,我并不怪你。”她知道他才识不输两个哥哥,却被强行留在家里,心有不甘,她也知道母亲有意为难他,也知道他恨母亲,所以心疼,对他格外好。
“那个贱人,你为何是她的女儿!”轻柔的语气突然变得冷硬,李允咬牙骂出这句,便恨恨地将她推离怀抱,推倒在地,然后纵身朝悬崖跃下!
到底是亲生儿子,李乡绅终于忍不住悲唤:“允儿!”
白小碧看看地上发呆的李小姐,转脸拭泪。
无论如何,他终是不忍害妹妹。
在场众人都恻然,惟独李夫人欣喜,颠着脚奔过去:“慧中,快过来!”
不待李夫人走近,李小姐忽然从地上爬起来,哭着朝悬崖扑去:“二哥!”
沉寂。
“慧中!”这回哭叫的却是李夫人。
没有人上前去查看,家丁们都已经被这接连发生的事情惊得呆住,许久,白小碧终于回神,但见山风吹动岩边杂草,那崖上早已空无人影。
李乡绅面无人色,颓然坐倒在地。
李夫人已经晕过去。
白小碧不忍,擦干眼泪,过去扶李乡绅:“伯伯别急,快些叫人下去看看,或许”停住。
百丈悬崖,惟有激流,两个人生还的可能性有多大?
家丁们相继回神,都上来搀扶。
李乡绅摇头推开众人的手,喃喃半日,不知说了些什么,老态毕现。足足一柱香的工夫,他才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哑着喉咙吩咐下人:“扶夫人下去,都下去吧,水急,你们快些去寻他二人的是我治家无方,我这便去祠堂告罪。”终于老泪纵横。
年轻时犯的傻事,这个儿子长大,懂事孝顺,只当他放下了,却不知这么多年,他的恨在心里反而越积越多。
两位老人都悲痛欲绝,下人们忙着商量如何打捞二人尸体,没有人注意白小碧。
白小碧站在崖边,望着湖面发呆。
远处湖面上,那块遍生白茅的鲤鱼石已经不见。
这么多年过去,李允怎会突然弄清破解之法,不用想,白小碧也知道是谁在中间插手,发生这样的事,正好遂了那人的愿吧,可这一切,却是用兄妹两人的性命换来的。
青龙湖上水气氤氲,耳畔风声如泣,崖边草叶微微颤抖。
周围空无人影,白小碧终于哭出声。
与其说是伤心李氏兄妹,不如说是伤心梦想破灭,原本还抱着一线希望,希望那人没有丧尽天良,希望他可以不那么坏,然而面前发生的事情硬生生打消了她所有的幻想,在他心里,一定是什么都比不上荣华富贵重要,为了向吴王邀功,他可以对任何人下手,毫不手软,那是真正的无情。
不知过了多久,痛哭变成抽噎。
“起来。”一只手拉她。
白小碧吃吓,这才发现身旁多了个人,忙擦擦眼睛站起身:“师父。”
山风吹得白袍起伏,温海神色平静,也没有问她什么,想来已经听说了今日发生的事,他缓步踱到崖边,看着对面山头。
暮岚升起,崖下昏昏的不见底。
白小碧低声问:“他们找到了没?”
温海道:“水流甚急,一时是寻找不到的。”
见他离悬崖太近,白小碧不知为何有点害怕,忙伸手拉他:“师父过来些。”
温海微有笑意,果然随她退了几步。
远离悬崖,白小碧略略放心:“师父一定要做官?争权夺利,当官有那么好么。”
温海抬手抱住她:“怕什么,他兄妹二人虽可惜,然这世上每时每刻都在死人,何况事关朝廷,朝中之事素来没有善与恶,只有胜与负,手软心软的总是难成大事,你能有这悲悯之心已足够,不要想太多。”
这话竟与叶夜心说的有十分相似,白小碧呆了半晌,忽然脱口而出:“师父与沈公子方才当真是进城去了?”
温海不答,拉着她转身:“这里风大,回去吧。”
白小碧不敢多问更不敢多想,害怕证实心中猜测,他的举动分明是在告诉她,这些不重要。
走了几步,温海猛然停住脚步,迅速揽住她的腰,飞身跃起。
白小碧尚未反应过来,就听得“飕飕”几声,有凉凉的东西自颈畔擦过,几个起落之后,终究难以冲出去,温海带着她退回原地。
“温兄这城却进得巧。”含笑的声音。
数十名黑衣人将二人团团围在中间,然而最显眼的,却是站在圈外的那名年轻公子,温柔含笑,锦衣金带,单看这份气度与装束,俨然是位亲切的王孙公子,他远远地站在那里,手握折扇,清闲从容,仿佛这些事根本与他无关。
对方这么快就动手,实在大出意料之外,明知今日难以脱身,温海倒也镇定,淡淡一笑:“天心帮的叶少主,失敬。”
叶夜心颔首:“叶某亦早闻温兄大名。”眼睛看着白小碧。
心中最害怕的事终于发生,白小碧惊恐,上前拦在温海前面:“叶公子答应我的事,难道忘了么!”
叶夜心已经将视线自她身上移开:“温兄出身正元会,算来你我也是同道中人。”
温海道:“不仅如此,你我要找的也是同一个人,各为其主罢了。”
叶夜心道:“叶某一直在想正元会背后的主是谁,近日忽然有些明白了,温兄当真是在找谁么,依叶某看,温兄的来历似乎更不简单。”
温海面不改色:“叶兄怀疑我便是那人?”
叶夜心道:“那人至今还未找上她,或许正是她身边的人也未可知。”他摇头“不仅如此,叶某还想起了当年一件宫中密事,敬太妃与九王爷之死,温兄想必也有耳闻。”
温海道:“敬妃本是民间女子,被先皇带回宫中,可惜产难而死,而后一场大火,九王爷也葬身火海。”
叶夜心道:“但也有传闻说,他被一名宫人所救,悄送出宫,从此隐姓埋名在民间。”
温海道:“你怀疑是我?”
叶夜心道:“温兄究竟是姓温,还是姓谢,尚无凭据,但事情总是办得稳妥些最好,以免夜长梦多。”
温海道:“叶兄有何打算?”
叶夜心没有回答,看白小碧:“她命带异数,带在身边未免太过惹眼,也很危险。”
温海道:“叶兄既怀疑我是那辰时生人,留她在身边就成了好事,或许她真能为我带些运气。”
“此言有理,”叶夜心缓步走入圈内,微笑“早闻温兄技艺高强,今日斗胆想要讨教几招,不知肯赐教否?”
温海淡淡道:“我还有别的选择么。”手底本有人暗中跟着的,此刻却一个不见,显然是被牵制住了,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既然对方已认定,是断断不肯放过自己的。
叶夜心道:“温兄请。”
“不要!”白小碧恐惧,顾不得什么,上前求情道“叶公子大可不必担心,我师父绝对不会是什么九王爷,你是怕他插手此事么,我们不插手便是”
没有人理会她。
折扇猛地合拢,没有任何先兆地,叶夜心欺身上前。
白小碧正要拦阻,只听得身畔风声响过,温海也不见了。
两道人影很快混作一处,分辨不清谁是谁。
双方均以折扇对敌,并无任何刀剑武器,白小碧却知道这场比试实际险恶得很,性命攸关,白着脸一动不敢动。
脑中忽然想起一事,她忍不住大声提醒:“师父小心他的扇子,有机关,上头有毒!”
一声轻笑,不知是谁的。
悬崖边风越大。两道人影速度极快,几乎隐匿于暮色中。
越是着急,结果越是迟迟不现,白小碧手心满是冷汗,既想要这场比试快点结束,又害怕结束,他既然带了这么多人来,分明早已有了安排,纵然温海赢了,他就真的肯放二人走么?
正想着,忽然一道寒光朝她袭来。
白小碧下意识后退。
没有习武的人,怎快得过别人的剑?所幸千钧一发之际,两根手指伸来拈住了剑尖。
白小碧面色却更白,失声:“师父当心!”
话音未落就听得一声闷响,面前的人直直飞出,跌落悬崖!
没有喊叫,没有动作,没有反应,白小碧呆呆地站在原地,简直不能相信眼前发生的事。
一直不相信的人,到头来却为了救她而死!
想哭,却哭不出来。
终于,她扑到崖边。
黑衣女收了剑:“属下适才赶到,擅自出手,请少主责罚。”
叶夜心抬手制止她再说:“罢了,与你无关。”
黑衣女看看崖边的人:“她如何处置?”
叶夜心没有回答,上前两步。
察觉动静,白小碧缓缓转身:“李家坏了,我师父也再不会与你作对了,叶公子打算怎么处置我?”她面无表情,看着他的眼睛,木然道:“是杀是放,不知我还有没有可以利用的。”
他没有回答。
怎么处置,一切都是计划好的,不会因任何人而手软。
初次遇见,不过是见她家破人亡,可爱可怜,所以习惯性施恩,再次接近,却已带了目的,因为她的命数。
明明害怕得很,也要强撑着作出大义的模样让他先逃命,小丫头的心思这般玲珑有趣,他怎会看不出来她的小把戏,明明对他动了心、偏要嘴硬说成报恩,被他利用,被温海利用,她都清楚,却仍旧一心待二人,是个傻丫头。
他挥手让众黑衣人退开,轻轻叹了口气:“吓到你了,过来跟我回去。”
她却全无半点欣喜之意,反倒笑起来:“还以为叶公子是可怜我,打算高抬贵手,原来是要带回去留在身边,继续替你引那真正的辰时生人么?”
他没有否认,语气如往常那般迁就:“过来,我不会杀你。”
她摇头:“倘若我不跟你走呢?”
他不说话了。
意思很明显,面前没有别的选择。
望着那张脸,那张熟悉的脸,白晓碧摇头,索性大胆地承认:“每回有事,救我的总是你,我是有点喜欢你,那又如何?现下利用我的是你,杀我师父的也是你,要抓我回去囚禁的也是你,是不是笑话我痴心妄想,有眼无珠?”
他忍不住笑了,缓步上前:“来,跟我回去。”
她没有动:“回去把我关起来么。”
“怎么会。”
“我还能再信你?”
他停住脚步,柔声:“你如今只能信我,难道我对你不如他好?”
“可到头来救我的是他,你从头到尾都是在利用我,利用我去帮你找那个辰时生人,”与其说是伤心,不如说是绝望,白晓碧将视线自他身上移开“纵然你不笑话,我也要笑话自己,明明知道你不择手段害人,还想要相信你,以为你至少有一分真心对我好,但如今,我不会再让你利用,你们谁也别想再利用我。”
“小丫头!”叶夜心终于变色,飞身至崖边。
百丈悬崖,岚气隐隐,哪里还有人影!
手缓缓缩回,他看着崖下,没说什么。
习惯利用的人,遇上个太傻的,居然也会有些不忍。
万万想不到她有这样的勇气。
黑衣女唤道:“少主。”
他很快回神,转身:“接到信了?”
黑衣女犹豫了一下,道:“方才接到主公的信,其实少主大可不必担心九王爷,当年九王爷是主公亲手处死的。”见他表情并无变化,又道:“姓温的留着终归是麻烦,少主如此处置,倒也并无不妥之处。”
“写信告诉他老人家,可以起事了,”他不看她,转向其余人,淡淡道“下去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水从四面八方淹来,涌入耳鼻口,将她整个人都吞没,强烈的窒息感袭来,胸腔极度憋闷,在死亡的边缘,白晓碧才发现,死,并非如想象中那般轻松。她从未想到原来死亡如此可怕,来自肉体上的折磨,比绝望更加难以忍受,死之前竟要忍受这样的痛苦!
极度难受之下,她伸手乱抓乱舞。
忽然间,右手抓住了什么东西。
粗糙的感觉,仿佛是树根。
经历了这样的折磨,求生的意志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或者说根本就是出于本能,她拼了命拽紧树根想要爬上去,仅仅是为了上去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只要上去,命就是自己的了。
一只手不知从何处伸来,死死抓住了她的左手臂,再也不放。
那手的力气太大,也很沉重,险些将她拽回水里,对方似乎也在极力与急流对抗,挣扎求生。
脑子里已经没有多余的空间去思考什么,窒息的感觉更加强烈,白晓碧此刻唯一的想法是,再也不要忍受这种溺水的折磨!
双手下意识抱紧那树根,犹如抓着救命稻草,死撑着不肯松手,她努力挣扎着想要浮出水面。
突然,那树根竟变得柔软了,仿佛人的肌肤,居然还带着温度。
白晓碧倏地睁眼。
阴暗的山洞,嶙峋冷硬的岩石。
没有死!白晓碧翻身坐起来,猛然间觉得胃里十分不适,不由呕出几口水。
手,方才的手
她吓得飞快转脸看,这才发现身旁还躺着个人,纵然面色苍白,双目紧闭,挺直的鼻梁仍是气势不减。
此刻她握住的,正是他的手,那手上还紧紧扣着合拢的折扇。
白晓碧沙哑着嗓子,试探性地唤他:“师父?”
他仍旧一动不动。
白晓碧很快反应过来,那手烫得慌,可见是还活着,于是欣喜万分,慌忙去摸他的额头,果然烫得可怕,一时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着急起来。
他在发热,再这么下去不行,白晓碧索性将冰凉的手捂在他额上。
感受到凉意,他微微动了动手指。
面前这人一样是在利用她,之所以有勇气跟着跳下来,不可否认,有一半缘故是对那人的极度失望,要说心里真正感激他,就是黑衣女那一剑刺来,他不顾安危抽身救她的时候,也算证实了那句“将来事情办完,为师亦不会丢下徒儿不管”吧。
尽管不救她,他同样难以逃脱,然而被救的人总是会感动的。
白晓碧发了会儿呆,才留意到耳畔有水声,心想莫不是还在山门下,于是起身去洞外查看。
洞口被草木遮掩,光线昏昏,她本以为天要黑了,哪知出去才发现,外面阳光明媚,顶多午时刚过。
宽阔的江面,水流不甚急,青龙湖影子也不见。
看来他是怕那些人搜查,所以连夜带她朝小江上游走,逃到此处,伤势发作,不支昏迷。
那人怕是以为他们都葬身水底了吧。
这种阴冷的地方不适合病人久住,他现在的情形十分不妙,应该尽快用药才对,白晓碧留意着江上捕鱼的船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