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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明月高挂、繁星点点的黑夜。
莫离躺在地上,看着漆黑的天幕发呆。
骆冰儿躺在他身边,迷离的双眸也看得出她神思不属。
到底是怎么了?他怎会和她做出如此荒唐的事?他无数次问自己,却始终找不到答案。
他唯一知道的是自己的伤全好了,内力还增加了五成。老天爷,她总不会是传说中的万年灵芝化形,和她春风一度就可以平添一甲子功力?
好吧,他脑子已经不正常了,净想些乱七八糟的事。
“骆姑娘。”也许她能给他一点线索。
但她没反应,呆愣得比他严重多了。
“骆姑娘。”他不得不动手推推她。
她水雾氤氲的眼眸流转片刻,终于定在他身上。
“什么事?”声音平板,没有一丝起伏。
他心头的愧疚如山高海深。
“对不起。”他真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失控。
“啊?”她呆呆地眨眼。
“我是说我会负责任的。”他拉起她的手。“骆姑娘,我们成亲吧!”
“成亲?”她还没反应过来。
从小和师父在深山里长大,莫离是她见过的第三个活人。她师父很厉害,天文地理、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但对于如何做一个女人,师父是半点不懂的。
自然,骆冰儿在这方面的知识也很欠缺。
事实上,遇到莫离之前,她不觉得男人和女人有什么差别,一样是人嘛!
但现在她知道了,男人跟女人至少在身体构造上,是完全不同的。
难怪她十四岁葵水来时,师父会一天到晚拿着医书逼她学医,求她至少把女人的身体弄明白。
师父不懂得教她,所以要她自己学。
可惜那时她当师父在唱歌,还是很难听的那种,宁可躲山里弹琴,也不理师父,搞得现在唉,有一点点麻烦啊!
莫离见她久久不语,以为她悲伤难耐,也心痛无比,甚至比当日在天马山庄被人劈了一剑更痛,
“对不起,骆姑娘,请你原谅我。”翻起身,从来只跪天地君父的他,这回诚诚恳恳地伏在一名姑娘面前。
她吓一跳,翻飞的神智终于返回原处。
“你干什么?先起来再说。”她伸手拉他。
他一动不动。“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玷污了姑娘清白,即便姑娘要我性命,在下亦拱手奉送。”重重一叩首,他真心忏悔。
她啼笑皆非。“莫离,这关你什么事?”
“是我污了姑娘,理当赔罪。”以他的个性,没当场自尽已经是奇迹了。他真的无颜见她,但是他想娶她,尽管相识不久,他确是已有与她结发的念头。
“你赔什么罪啊?”她硬拉他起身。“你没发觉吗?我们被陷害了,这是个阴谋。”虽然这阴谋的结果还挺让人开心的,但她不想见他自责,还是拖着他,为他指点那错落的山石草丛布置。
“你看看这些树枝、杂草,发现了吗?”她问。
天色本来就暗,加上他对五行八卦又不熟,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
“这些东西树林里到处都有,很平常啊!”“但是被人摆成迷魂阵就不正常了。”
“迷魂阵?”他没接触过这类东西,却知道大唐军神李靖是行军布置的第一高手。“是战场上常用的那种军阵?”
“差不多,都是从五行八卦中演绎出来的。”
其实差很多。由此可见,她学艺真的很不精。
“姑娘的意思是有人布下迷魂阵,引你我入彀,以致”俊颜酡腮,那双从来正气凛然的黑瞳中水雾隐隐,却是说不出的迷人。
她瞧得心神一荡,不自禁又忆起了方才的疯狂缠绵,身子也变得发烫。
眼角余光偶然相交,两人同时一颤,暧昧的氛围缓缓笼罩四周。
“莫离”她呼唤得娇软无力。
意识翻飞,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牵起了她的手。
她闭上眼,螓首微微上抬。
他低眸,可以看到她颤抖的羽睫在芳颜上落下两道阴影,挺翘的鼻下是菱角般的小嘴,嫣红粉嫩,似正勾引着他一亲芳泽。
慢慢地低下头,他可以感受到她温热的吐息中带着浓烈的情欲。
他的心跳更快了,唇与唇已近到几乎贴合在一起,忽然,一点冰凉在鼻尖漾开。
滴滴答答的,居然下雨了,炽热的情火刹那间被浇成灰烬。
莫离和骆冰儿以最快的动作转过身去,再不敢看对方一眼,但两人起伏不停的胸膛里,藏的是狂风暴雨都浇不熄的热烈情欲。
毛毛细雨越来越大,渐渐地,好像有人从云上拿着水盆往底下倒水似的。
莫离和骆冰儿很快就被淋得湿透,冰凉的寒意直往骨于里钻,这时再怎么尴尬、害羞,无颜见对方,都得先撇开,处理眼前的麻烦要紧。
“骆姑娘,我们是不是先避避雨?”他手掌握了松、松了握,半晌,终于鼓起勇气拉住她的手。
“嗯。”她点头,心微慌,光是这简单的碰触便让她两腿发软。
“那走吧!”他牵着她,试图找棵大树或一处山洞避雨。
“嗯。”她呆呆地跟着他,亦步亦趋。
他认准了右手边不远处那棵有三人合抱大的巨木,那茂盛的枝叶似乎正是躲雨的好地方。
但看起来不到半里的距离,却奇怪地走了一刻钟、两刻钟、三刻钟他们居然怎么走都走不到目的地。
他这才想起她说的,他们被困在一处迷魂阵中。很明显地,迷魂阵仍在运作,并且威力不凡。
“骆姑娘,我不懂阵法,你来看看我们该如何做才能破阵离开?”
“破阵?”她秋眸含水、娇颜火红,还沈溺于情欲中,难以自拔。
他只得把眼前的困境完完整整重达一遍,听完,她的脸却更红了,比那秋天的枫叶更加艳丽。
“我对不起,我虽然看得出这是迷魂阵,但师父解释的时候,我没有认真听,所以若换成白天,视野清楚,或许我能凭残存的记忆出阵,现在”不用功的苦果终在紧要关头出现了。
他瞪大了眼,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看来他们是做定落汤鸡了。
骆冰儿窘得想钻地洞。
但有一个人比他们还惨,就是邪月老人。眼见大雨倾盆,宝贝徒弟还不出阵,他隐约也猜到了,徒弟不用功,真的被困住了。
“想当年李靖和李世民争着拜我为师,那么好的资质,我为什么不收?结果却”活过近三个甲子,见识无数风云的一代奇人,被他生平唯一的徒弟气得差点吐血三升,还不得不暗中破坏几个阵法结构,好让两个笨蛋出来。
好委屈啊他心里只剩这个念头。
天亮了,雨停了,莫离和骆冰儿也终于出阵了。
她感慨地看着朗朗晴空。“幸亏昨夜那场大雨冲坏了部分阵势,否则我们还有得困呢!”话一落,不远处又传来一个撞击声。
但被折腾了一夜,莫离和骆冰儿太累了,一时倒没注意到那不对劲的声响。
莫离狼狈得身上只剩几块布遮掩。
“若有机会,我定要好好学习这深奥的布阵之法。”
“行啊,等我找到姓童的男子,要回天音宫时,你跟我一起走,我叫师父教你。”如果他也能在天音宫住下就更好了,她喜欢有他在身边的戚觉。
“令师会同意吗?”
“师父不会拒绝的。”意思是,她不容师父拒绝。
“那就多谢骆姑娘了。”他拱手为礼,尽管形容不整,仍难掩临风玉树般的潇洒。
她看见一缕金阳照在他脸上,衬着长长的羽睫,俊眉修目,心头怦怦直眺。
“真好看”情不自禁,她呢喃自语着。
“什么?”他没听清楚。
“没。”她飞快移开目光,颊上栖着两朵红霞。
他脸现疑惑。明明听见她说话的。
她尴尬地抿了抿唇。“我我是说,困了一日夜,又累又倦,我们是不是先找个地方吃些东西,休息一日,明儿个再下山?”
“也好。”他们一身狼狈,不收拾整齐是见不了人。“先找个水源处,然后我去打猎,你来生火。”
“好。”她左右瞧了瞧,观地势山形、植物生长,东方应该有水源,领着他一起奔了过去。
行不过二里,便见一碧潭,微风轻送,拂起圈圈涟漪。
清澈的潭水教人一望便再也移不开目光。毕竟奔波两日、又淋了一夜的雨,浑身的肮脏,谁不想好好洗浴一番?
但他还是礼让了她。“骆姑娘,我去打猎,你且自便。”转身,他飞速往密林深处跃去。
她目送他硕长劲瘦的背影消失,才依依不舍地叹口气。
“他说要负责任?成亲?也就是他变成我相公,我做他娘子吗?”
但成亲后要做什么?夫妻该如何过日子?为人娘子有什么义务得尽?她没有一点头绪。
“师父啊!你为什么不娶个师娘?这样就有人教我了。”反正遇到问题,往师父身上推准没错。
“师父你是全天底下最不尽职的师父”大喊完,她心情舒畅了,没发觉身后的碰撞声连续不断地响。
喘口气,她转了念头,与他成亲应该也不错。
情爱一事她不懂,但和莫离相处问,那种愉悦又快乐的威觉却是她希冀的。
“如果能够跟他永远生活在天音宫里”想着两人日日相偎、夜夜相拥,她娇颜又是一阵泛红。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心跳得好快,嘴角自动上扬,脑子里转的都是他的身影,光是想着,身子就暖了。
“不会淋得病了吧?”她摸摸双颊,还真热,可提气运功又很正常,脉象也稳。“没病啊!”而且她的功力还突破了三层,都快达到师父说的“天人合一”境界了。
“怎么可能?师父说过,以我的资质和懒惰,这辈子能把回春功练到第六层就要偷笑了,如今我居然进到第七层了?”
回春功,传说是一种修仙功法,若能练到第十层,便可长生不死,但从来也没人练成过。
以邪月老人的天纵奇才外加刻苦修练,也不过练到第九层,他说自己一百多岁了,但多到哪儿去,他不说,谁也不知道。
骆冰儿常跟师父顶嘴,但在她心里,师父就跟神仙一样,是不可能犯错的。
所以说,出错的一定是她。
她作梦也想不到,今日的奇迹就出在那颗价值连城的合玉丸上,不止她功力倍增,莫离的修为增得比她更多。
莫离猎了两只兔子回来,就见嫩白娇躯浮沈于碧潭中,清水涤去了尘埃,露出她花般娇颜。
她在太阳底下欢笑着,面容艳丽中带着一点天真,很矛盾,却动人心魂。
他的呼吸一下子窒住了,匆忙别过脸,心跳得像要蹦出胸膛。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他反覆念诵着那三句话,但已燃起的火哪有这么容易熄灭。
平生不识情滋味,方触情丝,便落情网。莫离现在就是这种情况,在情感中纠结不清。
不敢再看她,他匆匆丢下野兔,又往山林深处窜去。
也许再去打只熊或虎来吧,毕竟,他已衣不蔽体,急须某些物品遮身。草木树叶显然是不可靠的,兽皮是较好的选择。
而且下山后,那些东西还能卖钱。
在山里,只要有本事,吃穿不用愁,但下了山,任他武功盖世,一文钱依然可以逼死一名英雄汉。
尤其他要支付的不只是自己的花费,还包括骆冰儿的。
听她所言,自幼至长没历过红尘,这头一回下山,定是见着什么都稀奇,他也不想她凡事只能看、不能碰,便要多攒些银两傍身。
或者再找几根老山蓼,毕竟太白山上的野蓼是最值钱的。他一路跑,一路想。
莫离自长记忆,入仕、辞官到浪迹江湖,还是头一回这么用心想赚钱。他一直以为自己视金钱如粪土,原来不是不爱钱,只是没有出现让他想要珍视的人,他便凡事将就了。
骆冰儿成了他人生里例外中的例外。
不多时,他又猎了一只虎,重回水潭边,不敢睁眼看,只竖直了耳朵,听到泼水声,又慌忙钻到山林里去。
这样来来回回过了半日,他总共获得了两只虎、一头熊、兔子一窝、山鸡一群。
“我居然猎了这么多?”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可泼水声还持续着,怎么办?再去猎?他和骆冰儿两人根本吃不了这么多,再猎便是浪费了。
找野蓼?这个需要骆冰儿帮忙,因为他不识葯物。
算了,他还是先给这些猎物剥皮去骨,可以卖钱的收藏起来,能吃的留下,不能吃的就地掩埋。
掏出之前骆冰儿送的骨刀,他剥起虎皮。这样一张没有任何损伤的皮毛可值不少钱。
“你怎么在这里?”一道娇脆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莫离抬眸,入目先是一双雪白的裸足,他呼吸一窒。
“你打这么多猎物啊?”骆冰儿蹲下身,清澈的水眸望着他。
美颜上毫无污染的天真让他心神震荡的同时,也抚平了他狂乱的情绪。
他不再紧张,可是心上烙着她的痕迹却更深浓了。
“我以为你还在洗澡。”
“早洗好了,连火都生了一堆,也不见你回来,就一边玩水一边等你。”她指着水潭对岸隐现的火光。
他拍了拍额头。果然紧张误大事啊!
“对不起,是我耽搁了,等我把猎物处理好,就过去帮你做饭。”
“搬来搬去多麻烦,在这边做也一样,我去把那堆火灭了。”她身形一闪,人就出现在对岸了。
他看得眼睛差点掉出来。一直知道她轻功好,但是她进步得也太快了吧?
不过眨眼,骆冰儿灭完火再回来,怀中还抱了一堆枯枝。
“你功力是不是增进了?”他问。
“啊?”她睁大了眼。
“难道我看错了?”
“不也是,但不对唉呀”她把自己的感觉,和师父对她的判断一股脑儿说了一遍。“你说到底是师父搞错了,还是我出毛病啦?”
“恐怕都不是。”他放下骨刀,边说,边解开胸前的缠布。
她又呆了,他平滑的胸膛上不见深刻入骨的伤口,只余一道淡淡的疤痕,不细瞧,还会忽略过去。
“你的身体复原得好快”
“我的功力也增加了。”
她已察觉其中的诡异。“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知道。”他摇头。“我原本以为原因出在你身上。”
“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这么重的伤,你不过喂了我一颗丹丸,再敷上一层草葯,我的功力就恢复了三成”
“慢,我几时喂你吃葯了?”
“敷葯之前啊!”虽然那时候他伤得迷迷糊糊,但还是有些神智的。
“我没给你喂过葯。”她很认真地说。
“不可能!”单凭一点外敷草葯,他的内伤怎会好得如此快?
“是真的,我医术不到家,找点生肌止血的草葯还行,再高深一些的就完蛋了。”
“那是谁喂我吃葯?难道”两人面面相觑。
在这山林间、两人周身不远处,有一双眼睛时刻盯着他们吗?
会是何方神圣?诡异的行迹连莫离和骆冰儿都没发现。
还有,对方为何要救莫离?他与莫离有关系吗?
莫离和骆冰儿受困迷魂阵,莫非也是那高人所为?
那个人做这么多事,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你觉得我们几回听到怪声,会不会是喂你葯的人发出来的?”她想到了另一件事。
“有可能。”他面沈如水。
“那人暗中跟着我们,又施葯救你,该与你有旧吧?”
“但我认识的人中,没有这么大本事的。”
她倒知道有个人,学究天人,艺业无双她的师父邪月老人。
问题是,师父来就来了,偷偷躲着搞恁多事情干么?
疑惑笼罩着两人,原本甜蜜的气氛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沈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