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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耳朵旁总是有个声音说著:跟一个只见过两次面、对彼此几乎都不了解的男人出去,是一件不太好的事情。
可是言小梨不太知道当这个男人硬把她拖出去、而她也很想跟他出去的时候,这样的原则是不是可以宽容一下。
另外,她也实在不知道要怎么拒绝一个好像把她当作自己妹妹的家伙。
对,是“妹妹”
言小梨自认是个观察入微的人,也是个能够很轻易将对方个性喜好抓得八、九分准的人,而经过她的审核!
这位崔先生,似乎把她当作亲生妹妹来疼。
要她多吃一点的语气啦、提醒她有没有东西忘在小吃店啦都像是哥哥在照顾妹妹一样。
照理说这些体贴的举动由一个陌生男人表现出来,应该是很动人的,但是不是因为他对她的态度太过自然,所以她只觉得他把她当妹妹?
还是因为他跟她说话的发语词大部分都是很豪爽的:“噢咿,梨仔。”又加上看脸也知道他比她大上好几岁,所以大家会觉得他跟她之间没有什么?
他们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男女朋友,不论走到哪,人家总是说
“你们兄妹感情真好。”
一名带著商业式笑容的小姐这样说著,便绕到后头去了。
“我们长得又不像!”言小梨坐在高脚椅上,瞥了眼身后那个去拿酒精棉花的小姐,低声对崔烨晟抗议。
“嗯?不像吗?”崔烨晟低下头与她齐高,扳著她的脸蛋往一旁的小圆镜望去。“满像的啊,会放电的眼睛、高挺的鼻子、性感的嘴唇帅毙了。”
“你在说谁啊?”言小梨有些无言地笑着。“还有,打个耳洞不是到一中街去就好了吗?跑到百货公司的珠宝专柜做什么?”
“来这里打我比较安心,这里的专柜小姐是朋友的朋友。”他揉了揉她的头。“而且这里的耳环款式也比较漂亮。”
她皱眉看向他,不习惯有人对她动手动脚的,毕竟没有人这样做过。但不讨厌这样的感觉。
但这样的举动真的很像是对待一个小妹妹一般
“先来挑个喜欢的吧?”他指向她右方那些闪亮亮的耳环。
“你不可以付钱唷。”她略眯了下眼睛,用温柔和善的笑容加以开导。
罢才吃面的钱被手长脚长的他抢先付了,害她好尴尬。
即使他对她的好一直是很自然的,但他应该还算是个“陌生人”吧?她习惯他对她做的一切,就是不习惯他出钱请客。
“好啦,你这小孩真是啰嗦。”他呿了一声。“穿耳洞的钱会让你自己付。”
看吧!他叫她“小孩”他果然只是把她当作妹妹
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她也很喜欢有人照顾、有人疼的感觉,凭空冒出了个帅帅的大哥也挺好的,走到哪都是欣羡的眼神
但为什么她还是觉得有些莫名的难受呢?为什么觉得这样“多了个哥哥”的认知让她觉得不太舒服呢?
不是也有很多人觉得当妹妹比当情人好吗?因为妹妹可以是长久的
情人?长久?
言小梨不禁有些怀疑中午那碗面里的贡丸是不是不太卫生,以致于使她开始产生怪异的想法。
认识他以后,她常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复杂了起来。她一向不太喜欢复杂的事物,总是会想办法把它简单化。
可偏偏,她越是想要厘清脑袋里面糊成一团的乱糟糟想法,反而越是觉得自己的思绪杂乱无比。
“选这个好了。”崔烨晟站在一旁,似乎挺乐的,将一对耳环往她耳边比著,看起来颇为满意的样子。“你觉得呢?”
自己这样的表现是不是真的有些奇怪?对一个才相识不到十个小时的小妹妹这么好,这完全有违他平日的作风啊!
他一向是个不太喜欢跟别人深交的人,但对她竟然是这样好。
他是一开始就对她很有兴趣,觉得她很有意思没错可是他以为自己会慢慢地接触她,不会像是个疯子一样地瞬间跟她“装熟”
谁知道事情是如此无法控制?就像他无法克制心中的“喜欢”一样。
但这个“喜欢”到底是朋友间的喜欢,还是情人间?他还无法十分肯定。
唯一能够肯定的,是他很享受两人在一起的时光和感觉。跟她在一起觉得很快乐、很安心。
这是从未有的感觉。
“我觉得挺漂亮的。”言小梨看着那简单造型的银色耳环,点了点头。
“耳环选好了吗?”那名小姐又走了回来,问道。
“嗯,要这对。”崔烨晟将耳环拿给她,一边伸手开始揉起言小梨的耳垂。
言小梨盯著专柜小姐取下的耳环,而四周也没有什么其他机械,不禁愣了愣,微笑卡在嘴边。“要、要直接用手这样穿过去喔?”
一般不是都要用一支像枪一样的器具用打的吗?
“这样比较不会穿歪。”专柜小姐笑眯眯地解释。
言小梨突然觉得这位小姐的笑容增添了穿耳洞的可怕性。
“梨仔,你如果害怕,我的手待会可以借你抓著壮胆。”崔烨晟笑着,将耳朵凑到她面前,指著自己的耳垂。“不会痛的啦,我是过来人,我还自己多穿了一个咧。”
“真的假的?”她的表情看起来不太相信。
“不会痛的。”专柜小姐和崔烨晟两人异口同声地道。
言小梨觉得这辈子没有这般恐惧过,不过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她还能怎么办呢?
算了,为了能够戴漂亮的耳环,就算痛也值得!
***
崔烨晟歪著头,看着每半分钟抬手摸向耳垂的言小梨,扬起一边的眉毛问道:“会痛吗?”
“有点耶。”言小梨将嘴唇抿成一直线,圆圆大大的眼睛透露著“我很不习惯”的讯息。
“后悔吗?”他笑问著。
她摇摇头,看向他耳垂上跟她闪著同样银光的耳环,好奇地问道:“你很爱漂亮吗?怎么会想要去穿耳洞呢?”
同样款式的耳环他也买了一副,只是比她的略大,那个专柜小姐还打了七折,她耳洞穿好后,他便拿下他原先的那副,换上新的。
她没有跟别人用过同款的东西,更别说是男人了。
感觉有些新鲜,也有些不知为何的开心。
难道她是认为,藉由这样的“一对”会让两人的感情更好吗?
“那时候同学们起哄,就一群人一起去穿。”他不在乎地说著,眼神仍是落在她有些泛红的耳垂上,似乎对她的耳洞比较有兴趣。“如果教官或导师发现的话,怎么办?”
“烨晟哥你怕了啊?”
“你这丫头不要不识好歹,我关心你,你还以为我孬啊?”他揉了揉她的头,然后顺势在她头发上动起手脚来,轻拂起她顺在耳后的两撮头发,小心翼翼地盖住她小小的耳朵。“你啊,还是小心一点好了。”
她的头发很软很滑,像她给他的感觉一样。让人不自禁地想着若将她轻纳入怀中,会是怎样的感觉。
“我知道啦,我也不想被记过。”她摸了摸头发。
他望着这全身散发著乖宝宝气息的女孩,不禁笑问道:“这是你第一次当坏孩子吗?”
“我以前也犯过校规啊,我没有那么乖啦!”
这不是第一次有人质疑过她是不是从来没犯过校规了。但这是第一次她开口辩解,平常她都是微笑以对。
“肚子饿了吧?中午那碗面有点少。”他瞄了下表,不自觉地将手轻搭在她肩上。“走吧,附近有家不错的蛋糕店,我请客,庆祝梨仔成功破相。”
“什么破相,又不是怪医黑杰克。”她笑着抗议。
唉他果真把她当妹妹吧?连他揽著她的动作都这么自然,一点别扭的感觉都没有。
反倒是她,心跳得有些快了。
***
两次的不期而遇让他们渐渐走得近了,也熟稔了起来。
她升上高三的时候,他开始有了工作。两人都比较忙碌了,但闲暇时总还是会聚在一起。
即使没有特别的玩乐目的也没关系,重点是在一起聊天。
言小梨常觉得他们之间好像是那种天天腻在一起也不嫌烦的死党上课坐隔壁、分组在一起、下课手牵手去厕所、放学回家还要猛打电话狂聊天。
若几天都没有他的消息,还真的觉得不太对劲。
“一起去看电影吧。”电话那头传来电脑键盘啪啦啪啦的声音,以及他灵机一动的建议。
“看电影?什么时候?”言小梨坐在床上,抓过一旁的报纸看电影时刻表,一边问道。
“你下一次模拟考考完什么时候?我们可以那天的下午去看。”透过电话,崔烨晟的声音听起来低了些,很好听。
氨总经理翘班去看电影?真是不错。
“不行耶,那天晚上我们有个家庭聚会,这样会太赶。”她翻著行事历上,看着下星期三的那个框框,皱著眉说道。
总不好看个电影就直接回家吧?他跟她出去一向都是半天以上的。
“啧,你最近一直很忙耶,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可是我也不敢在模拟考之前把你抓出来,想想上次的物理成绩”
“你不要尽挖苦我啦,我除了物理以外,其他科目成绩都很好呀!”她抗议。
“挖苦你是我人生中少数的乐趣。”他大笑。“抱歉,我是高材生没错,可是我是社会组的,对于自然科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也没想过要指望你。”她嘀咕著。
他们之间的进展喔不,说进展并不合适,因为当事人并不觉得他俩是一对,而在外人眼中更不用说了。
总之,他们之间的“友情”在接下来的一年半中,快速地萌芽,他们聊天聊到大半夜、他们看电影、他们相约出去吃饭只是不同于最初的,他们各自有另一半。
他们在接受一段新恋情的心态有所不同,但在交往的时候,所感受到的,却是一样的
他知道因为自己心里已有她,所以很难再对他人敞开心房;她则是一再觉得没有办法接受其他人。
恋情总是以“不合适”作结。
接受这些对象的时候,朋友、家人总是点著头说“不错,挺登对”但即使有这样的鉴定,还是分手了。
别人眼中的“合适”对他们而言是“不合适”的。
那若是别人眼中的“不合适”呢?会不会也是相反的结果?
她不是没有想过他们之间的可能性,她从一开始便想过,但他对她的好太过于自然,少了普通人的那种别扭,也少了一些笨拙的暧昧,让她觉得他一开始便以“朋友”自居。
久而久之,她对于这个朋友,似乎也渐渐少了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那我们这一阵子可能都没办法一起出去了。”他长叹了一声。“我最近也有点忙,家里有事。”
她安静了会儿,找了个完美的说法来自我安慰,顺便安慰他。“反正再几个月指考考完我就轻松了,到时候要怎么玩就怎么玩。”
“能吗?你考到外县市的机率颇高吧?”想到这点,崔烨晟的脸就沉了下来。
反正在讲电话,对方看不到,他的表情再怎么落寞也不要紧。
“唉唷,现在不要讲那些伤感情的话嘛。我们两个相遇的机率超高,说不定改天走在路上就遇到了。”
不是她吹嘘,这个城市说大不大,可是要遇到熟人还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可她却常常在路上遇到他。
机率高到她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暗中跟踪她。
“我们相遇的机率高,是因为你暗中跟踪我。”崔烨晟哼了两声。“我一直很红我知道,可你也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来引起我的注意。”
“做贼的喊捉贼。”言小梨在心里继续嘀咕,嘴上的笑意更深了。
“喂,言小梨!”突然有人大声敲她的房门。“不要再讲电话了,赶紧去读你的物理啦!你要把读其他科目的时间全部放在你的物理上!”
“我知道了。”她伸长了脖子乖乖回应,然后压低声音对电话那头说道:“我们改天再聊。”
“那谁啊?”崔烨晟忍不住这样问。
那个声音实在太热悉
“我二姐。”她很快地给了答案。“我要挂电话了,再见。”
不、不会吧?
崔烨晟挂上了电话,干笑了两声。方才那个提醒妹妹赶紧去读书的声音,跟他高中时代的学姐、他的前任秘书、他未来的嫂子实在很像啊!
他们每次都忙著东聊西扯,很少提到家人的事情
会不会他们下次见面的时间,就是下个星期三?
***
果然!果然!
这实在是太夸张了!
崔烨晟看着远处,那一群他未来嫂子的家人,看着那个还没有看到他的女孩,心中有一百个悲叹。
“你站在这里当自闭花瓶喔,要融人人群呀!”母夜叉言幼榕一个伸手,扣住了未来小叔的后脑,往人群推去。
“言小梨!”母夜叉谁不钦点,偏偏第一个就唤言小梨。
崔烨晟哭笑不得地等待著言小梨转头,等待看到她那僵在嘴边的天使笑容。
一个回头的时间像是从恐龙出现到恐龙灭绝一样的漫长,然后,她看到了他,一转头就看到了他。
再然后,那双一向平静的双眼有了错愕的迹象。
“小梨来,认识一下,这是你未来姐夫的弟弟,崔烨晟。”言幼榕将小叔推到自家妹妹前面,介绍道。
言小梨很无言地望着同样很无言的崔烨晟,微笑。
这实在是太离谱了,而她也实在是太迟钝了。
他曾经跟她说过他在revere上班呀!她看他的名字也应该联想到姐夫啊!为什么她完全没有想过他可能是姐姐的上司呢?
“你们聊,我到那边去一下。”言幼榕抛下他俩,往崔烨昕那边去。
“我们我”言小梨觉得自己的招牌笑容好像也有一点挂不住了,只能用力地扯著嘴角,却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你太笨了。”他很不客气地笑着吐槽,站到她身边,跟她一块倚著身后的五斗柜。
“难道你一开始就知道了?”她不信地看向他。
“不,我不知道。”他皮皮地回应,没有死要面子。“不过我是有想过这种可能性。我们如果常聊彼此家人的事情,就不会到现在才知道了。”
“没关系,就当作是惊喜好了。”她很豁达。
“的确很惊喜。”他笑着。“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是啊,我很高兴我们之间多了这样一层关系。”她伸出手。“请多指教了,亲戚。”
他也伸出手,握住她。然后突然有一种感觉他这辈子,恐怕是放不开她的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