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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百年后阙阳国朝平城
“该死的小叫化子!胆敢来本店偷东西,是嫌命太长吗?!”粗声咆哮从龙凤客栈传出,手拿扫把的店小二不客气的将偷偷摸摸溜进客栈的小乞丐扫地出门。“去去去!快滚!别在这儿惹人厌!”
“小气鬼!吝啬鬼!”一群衣衫褴褛的小乞儿不服气地频频回头扮鬼脸,更加激怒拿著扫把的店小二。“心地坏、心眼差,难怪你天生注定麻子脸!”
“你们这些小叫化子真该死!再说我就一扫把打死你们!”店小二怒气冲冲地追出客栈。
“啊啊快跑啊!麻子脸要打人啦!”三、五个小乞儿叫闹成一团,脚下飞快地溜过大半个县城。
“哎哎!大福、二福,你们冒冒失失的想跑哪儿去?”跑最快的两个小乞儿一头撞上迎面而来的瘦弱少年,被撞疼的少年连咳了好几声。
“若易哥哥!”大福、二福没想到会撞见熟人,两个人急忙拍抚他的背。“对不起,撞疼你没有?”
若易哥哥长他们六岁,个子却没比他们高多少,加上身子骨单薄,真担心被这样一撞,会把他的细骨头给撞断了。
“我没事,倒是你们在慌张什么?”兰若易的样貌相当清秀,细眉大眼,然而弯弯的嘴唇淡无血色,皮肤白皙近乎透明,底下的青色血管隐约可见。
有种病恹恹的感觉。
“刚刚三福肚子饿得受不了,所以溜进龙凤”二福没心机,有人问就老实说。
“二福,闭嘴!”大福连忙警告。
“你们又去偷东西了?”不用听完也知道什么事,若易皱眉。
“若易哥哥,我们不是故意的,”大福可怜兮兮的皱眉“我们好几天没吃东西了,三福、四福年纪小禁不起饿,五福又一直哭,谁知道坏心的麻子脸宁愿把东西丢了也不肯给我们,所以我和二福才”
“嘘!噤声。”大福话还没说完,若易一手推一个,将两个小萝卜头塞入暗巷里。“麻子脸过来了。”
两个小乞儿一听急忙捂住嘴拚命往墙边贴。
若易纤细的身子和他们靠得极近,淡淡的葯味窜入他们鼻内,大福、二福睁眼瞪著他细得仿佛一碰就会断的腰肢,总觉得他的身体可能永远好不了了,明明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却比他们这些三天两头没吃饭的小萝卜头还瘦!
“麻子脸走了,你们可以出来了。”若易踮起脚尖望了又望,确定安全之后才开口。
“若易哥哥,你的病是不是更严重了?”二福轻拉他的布腰带,很担心地问。
他们是无父无母住在土地公庙的小甭儿,整座城里也只有若易哥哥对他们好,如果连若易哥哥都走了
闻言,若易回过头,含笑轻轻抹去二福脸上的脏污。“我没事,不就老毛病,你们别担心。”
“是呀!若易哥哥会长命百岁、寿与天齐,你别咒他!”大福不悦地瞪他。
笨蛋二福老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二福只是担心,你别骂他。”若易笑了笑,苍白的瓜子脸笑起来有生气多了。“你们老是这样不行,万一被麻子脸逮到,可不是一顿排头能了事。”
“但是我们的肚子真的好饿喔!”二福噘嘴。
若易咬咬唇,眯眼望向外头烈阳高照的大街。
的确,他不赞成偷东西,但已逝的爷爷曾是名满江湖的名偷儿,据说还偷过皇帝的玉玺,虽然他的功夫没有爷爷好,但毕竟身上流著爷爷的血脉,也承袭了大部分的本领。
如果他有余力帮助这群孩子就好了,但是他没有,他手上多余的银子都拿去买葯了,他不争气的身子啊长命百岁、寿与天齐是不可能了,能活过二十就该偷笑
“大福、二福,你们去把三福、四福、五福找回来,然后乖乖的在土地公庙等我,知道吗?”就算再不喜欢偷东西,可还是得硬著头皮去做,就当做善事吧!找个有钱人偷,他们不痛不痒,却能让大福他们饱餐好几顿。
“若易哥哥要买好吃的回来?”两个小萝卜头一听,眼睛瞬时变亮。
“对,我会带鸡腿回去给你们。”揉揉他们的头,若易催促他们快去找其他同伴。
“好!”大福、二福马上喜孜孜的转身就跑。
有好东西吃啰!
见他们跑开,若易才慢吞吞地往大街方向走,一接触到阳光,他明显地瑟缩了下。
唉!日光太盛,他果然两眼花花,希望等等别出纰漏才好!
“抱歉、抱歉,撞著你了。”若易迎面撞上一名一看就知道从外地来的男人,他踉踉跄跄地稳住步伐,心中不禁一阵嘀咕。
奇怪!那男人看似削瘦,怎么撞上去像撞上一堵墙似的,把他给撞得头晕眼花的。
轩颎没吭声,仅是直觉伸手扶住摇摇晃晃的瘦弱少年,凤眸瞥过他清秀病气的五官。
“谢谢!谢谢!天气热,我很容易头昏。”说著说著,若易眼看又要往他身上靠,只不过他还来不及摸著他的人,轩颎就已先一步拎起他的领子,让他碰不著自己。
“谢谢”若易眨眨眼,没想到男子会在大街上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拎起来。
不过没关系,在方才的刹那间,他已经摸走男子的荷包,感觉起来沉甸甸的,里头应该有不少银子,他还很好心的留下两锭给他做盘缠,天底下应该没有贼儿像他这么好心吧!
“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抹去额上的冷汗,若易作揖再作揖“我走啦!”
冷汗是真,走路摇摇晃晃撞到他是假,他果然还是不宜晒太阳,才在大太阳下走没多久便浑身冷汗直流。
“慢!”见他想走,轩颎准确无误地抓住他的细腕。
“呃,公子有什么指教?”他的声音低哑又冷冰冰的,听起来教人头皮发麻。
“东西先还给我。”轩颎冷冷的说。
打从他心怀不轨的朝自己撞过来开始,瘦弱少年的一举一动都看在他的眼中,他当然没错过他偷荷包的小动作。
“公子说笑了,我拿了您什么东西呀?”想他是天下第一神偷的唯一传人,怎么可能会被抓包?若易装出一脸无辜。
“我说,东西还我。”因为丧失耐心而加重手中的力道,轩颎冷冷重复。
“痛痛痛!你抓痛我了。”疼得眼眶含泪,若易急急低呼,淡无血色的唇显得更惨白。
感觉手中比女子还要纤细的腕骨仿佛一掐就碎,轩颎皱皱眉,总算放松他的手。
真是麻烦!
“把荷包还给我。”不想再与他纠缠不休,轩颎将话挑明了说。
一年前明政清廉的丞相大人遇害身亡,消息震惊全国,轩颎奉江大人之命追缉凶手夜魈,在这一年来足迹越过大半个阙阳国,好几次眼看就要抓到夜魈,最后却又被他狡猾逃脱。
据可靠线报,如今夜魈应该就躲在朝平城里,这也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想起夜魈,轩颎的心不禁一阵浮躁。谁会相信誓不两立的两人,一年前曾是一同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什么荷包?”闻言,若易心一跳,表情更无辜。
不想再多言,轩颎大手直探他胸前,打算自己把荷包拿回来还来得省事。
他、他、他在摸哪里呀?兰若易又羞又窘,苍白的颊泛起诡谲的红晕,他胡乱地拍打男子的手,连忙维护自己的贞节呃,胸前。
“我的荷包”开始按捺不住脾气,轩颎还来不及变脸,眼前瘦弱的少年突然很恐怖的呛咳起来,那种用力的咳法好似要把整个心肺咳出来似的,虚软的身子直接倒向他怀里。
“你”原以为他又故意装病,轩颎正想厌恶的甩开,却发现在如此炙热的天气下,怀中的少年却浑身泛凉,冷汗把他的衣服都浸湿了。“你没事吧?”
到嘴边的斥责竟变成关心的询问,真是违背他本意!
“一点都不好”声音细不可闻,若易有气无力地应声。唉!好端端的怎会突然头晕呢?看来他的身子是越来越差了。
眼前昏黑一片,他连站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往他怀里倒。只不过
这下可好,哪里不好倒,他竟晕倒在这冷酷的男人身上
嗯~~凉风拂来,暑气全消,胸口也不再那么疼了。若易粉唇扬起一抹满足的笑容,他果然还是不宜见光啊!还是这种宜人的温度最适合他了。
“若是醒了就快些起来,我还等著你把荷包还我。”
耳边传来低沉冷淡的嗓音,半梦半醒的若易皱眉,似乎不高兴有人打搅了他的美梦。
“再不醒来,别怪我直接把你扔到大街上。”冷淡的声音又说。
行行行!他醒来自粕以吧!无情的家伙!
浓密的长睫扇了扇,若易悠悠转醒,逐渐清晰的视线落在身旁低头喝茶的男人身上。
吓!怎么会是他?!若易顿时清醒大半。
他知道这里,这里是龙凤客栈二楼靠窗最好的座位,紧邻美丽的月曦湖畔,凉风半著花香阵阵拂来,难怪他觉得暑气全消。
“甘心醒来了?”轩颎冷冷睇他一眼,语气嘲弄。
依他的个性,他是该把眼前的瘦弱少年扔下不管,但他终究还是把他扶进来了。
就算他是一时发现自己还有恻隐之心好了。
“咳咳咳我”吞吞口水,若易就像只舌头被叨走的猫特别安静。
“身体这么差,做偷儿不适合吧!”轩颎冷冷的说,就算他完全不懂医,也明白他的身子一定很弱。
偷东西还昏倒在苦主身上,嫩贼一只!
被嘲讽得双颊一阵发热,若易不情愿地从怀中取出轩颎的荷包,放在桌上深深一鞠躬。“对不起。”他诚心道歉,却眼尖的发现轩颎挂在腰间的腰牌。
原来他是大内密探啊!难怪她的小把戏马上被他揪出来,偷他东西简直是自寻死路。
先瞥了眼荷包,轩颎扬眸看若易呈九十度躬身。
“谢谢你搭救,我先告辞了。”低著头,若易轻声说,恨不得马上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你确定不等晚点再走?外头日头正烈,你的身体受不了吧!”轩颎的声音不冷不热。
“谢谢你的好意,可是还有人在等我”他的话令若易更尴尬,将头垂得更低。
“死叫化子,上午才打过你们,现在又敢来,真的嫌命太长吗?”忽地,客栈一楼传出震耳怒骂声“看我不打死你们。”
“麻子脸,你以为我们爱来吗?若易哥哥在楼上,我们是来找他的。”小孩的尖锐嗓音高声回答。
“这里没你们说的若易哥哥,快给我滚!”
“我亲眼看见若易哥哥被人带上楼,我亲眼看见的!”
听见争执声,若易紧张地凭栏向外望。“大福?二福?你们来做什么?”
“若易哥哥!”一见到若易,两个小萝卜头顾不得店小二拿著扫把追在后头,咚咚咚就往二楼跑。“我刚刚看见你晕倒了,我还以为你”二福哽咽的说不完整,紧抓住若易的布腰带。
他还以为若易哥哥会像娘一样,一晕过去就不再醒来。
“死小乞丐,居然还敢上楼,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店小二气喘吁吁地跟在后头,用鼻孔看人的高傲模样让人讨厌。
“他们是来找我的,你别欺负小孩子!”若易才刚从昏迷转醒,大声一点说话都觉得吃力,他像母鸡般将两个孩子护在身后。
店小二上上下下将他的粗衣打扮打量一回,眉头深锁。
想他们龙凤客栈是多高级的地方,一顿餐饭下来常常是普通人家好几个月的收入,岂是眼前一脸病容的瘦弱少年吃得起的?
“喂!你有没有银子啊?没银子的话一块儿滚!”有银子便是爷,店小二没好气地问。
“走就走。”脚仍有些虚,若易高傲的扬起下巴。
人穷没关系,最重要的是骨气!
“呿!没银子还一副了不得的模样。”店小二嫌恶的嘀咕,不忘冷嘲热讽。
“没银子,金子自粕以吧?”冷冽如冰的语气幽然响起,一道金光贴着店小二的颈旁倏然飞过,叮一声硬生生嵌入梁柱中。
霎时众人一片静默,大伙儿瞪著那片大半没入柱中的金叶子,冷汗悄悄滑过背脊。
有金子的确很了不起,但真正让人目瞪口呆的是方才他掠过店小二的距离,只要再近一分,店小二岂不当场被划破喉咙?!
不愧是大内密探,杀人只在刹那间。
店小二脸色发白的捂住脖子,到现在仍觉得冷风飕飕。
“滚!”轩颎面无表情的下令,将最后一口茶水吞入腹中。
啰啰唆唆吵死人了,狗眼看人低的狗奴才。
回到空无一人的家中,若易点起油灯,摘下布帽,披泄一头墨黑如缎的长发,白日的瘦弱少年马上摇身一变成为清丽柔弱的女子。
“爷爷,若易今天让您丢脸了,您一代名偷的名声被若易给砸了。”点起香,若易在爷爷的牌位前拜了又拜,语气里无奈多于惭愧。
如果爷爷知道她今天不但失风被逮,还很尴尬地晕在人家身上,他肯定会气得从坟里跳起来吧!
但是没办法,谁教她的身子不争气呢?
拿起厨柜里的葯包,她很认命的走到屋后煎葯,她的破身子啊!一日不吃葯便少一日可活,有时候她不禁会想,这世上就剩她孤伶伶一个人,她活得这么辛苦做什么?反正吃再多葯也好不了,只是一天拖过一天。
小泥炉传出浓郁的葯味,若易百般无聊地望着星空,夜风拂过她的长发,额心泪珠型的朱色胎记隐约可见。
“咦?月是红色的?”倏然放下苦到让人反胃的葯汁,若易发现今晚的月色和往常不同,呈现恐怖诡谲的腥红色,让人瞧见不自觉打从心底发毛。
月色晦暗,必有妖孽!这是爷爷在世时最常念在嘴边的话。
咻一声,有抹黑影从隔壁屋檐跳过,那种弯曲矮小的身型不像是人,吓得若易马上躲回房里,又忍不住探出头来。
听说听隔壁的大娘说,最近城里不太平静,有好几名少女无故暴毙,浑身血液都被吸干了,官府至今迟迟抓不到凶手,该不会
懊不会就是她方才瞧见的东西吧?!
心念一转,若易飞快地冲回房里,俐落地将长发全塞进布帽,追著黑影离开的方向来到大街。
夜已深,静寂的街道飘著淡蓝色的薄雾,若易放慢步伐警觉地左右张望。
对!她的确有些好管闲事,但如果能替官府抓到凶手,岂不是好事一件?别看她身体病弱,不发病的时候也挺厉害的。
所以千万别在这时候发病啊!
“轩颎,你这样苦苦追我到底是为什么?就因为朝廷给你区区几两的银子吗?咯咯咯”阴恻恻的笑声忽远忽近地响起,在深夜里显得更加骇人“念在我们曾是同侪的份上,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