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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琅看着平琳低垂着头,状似恭顺,然而,身为双胞胎血亲,远比一般的姐妹对对方了解更深,对对方情绪的感应更为敏感。(3zc)因而担心更甚,姐姐的性子她是知道的,最是傲气不过,今天嬷嬷们当着这么多人折损了她的面子,如果是在家里,她早就闹了起来。但在这里,她只有忍。
正所谓忍字头上一把刀,自己这样优秀的姐姐,从小到大是邻里街坊称赞的对象,亲戚间羡慕的焦点,何曾受过这种耻辱?
还不是爹爹一时鬼迷心窍,听人说谁家的女儿当了瘦马,嫁给了大官,还给她的爹爹也弄了个官做做。而爹爹几十年苦读,却自从中了个秀才之后,总是屡试不中,想做官想疯了的爹爹,四处拜托那些当官的亲戚,还让她们与那些亲戚家的小姐交好,企图靠人情弄个官当当。
然而虽说是亲戚,但例来是官字两张口,无钱莫进来,就是亲戚间也是如此,没有人情可讲。
但她们家也只是靠着几亩薄田出租度日,虽然过日子比起有的人家还算宽裕,但就是又积蓄,那也不多,哪里来的余钱来孝敬这些当官的呢?
被逼急了的爹爹听了别人这话就红了眼,背着娘舅将她们卖到看这里,她们不愿,挣扎着要回家去,谁晓得一向疼她们如珠似珍的爹爹一次打了她们。
看着她们哭泣地脸,爹爹给她们跪了下来,说:“孩子,是爹对不起你们,可爹这一辈子,就只有这么一个愿望,哪怕是一个小县官,我也想当一当,在这样活下去,我还不如死了算了。跟我一起念书的,考上的、买上的,比我行的比我不行的,全当了官。就剩爹一个了。每当听到别人背后嘲笑爹的话,爹就想脖子一抹上吊死了算了。你们,就当孝敬爹吧!”
看着哭得跟个什么似的,一点也不好看的爹,她和姐姐完全傻眼了,迷迷糊糊地就同意了,等她们回过神来,却已经在畅春园里了。
在这里,吃的。用的、穿的,除了刚开始时,说实话,并不比家里差,甚至到这惜春园后,有丫头婆子使唤,比家里应该说是强多了。但这里没有的,是爹娘的呵护,多的是别人的无视,在家里,她们就是爹娘手里的宝,街坊邻居羡慕的对象,知书达理的秀才家小姐,而在这里,她们却只是连人也称不上瘦马。前些日子被姑娘姑娘的叫着,好吃好喝的养着,便真的以为自己就是个主子了,但到今天,在这里,她们才知道,原来她们什么都不是,她们只是嬷嬷手里的木偶,随便别人爱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她们的悲喜、愤怒、尊严,与嬷嬷们五官,她们只是瘦马——只是夫人卖钱的工具而已,连人也称不上。试问,有谁会在意一个工具怎么想呢?
感受着平琳的愤怒,平琅一次对自己的处境有了清醒的认识,一次感觉到原来看似无所不能,把她保护得好好的姐姐原来也有这么xx的一面。而不总是那个神气活现,一次次将她从那些xxxx救出来,骂淂她们再也不敢欺侮于她的姐姐;不总是那个自信满满,虽说是穷秀才家的女儿,却比好多大家闺秀都更知书达理,美丽动人,叫人只能仰视的姐姐;不总是那个不管遇到什么事,似乎都没有她解决不了的无所不能的姐姐。
平琅的心中,和平琳一样充满了愤怒,但却不是对嬷嬷的,不是对其他人的,而是对自己的。如此无能的撞击,终于还是连累到了姐姐了。乳沟不是因为自己无能,压制不了院子里的婆子,姐姐又何必多这个事呢?强烈的对峙的厌弃,让她的神色变幻不定,但她也只是和姐姐一样,低垂着头,将所有的情绪,只留给了地面,这里是嬷嬷们的地盘,不是她们可以放肆的地方。
见此情景,平常的心中不知是何滋味。虽说一向跟这琅琳姐妹关系并不亲近,甚至最近因为她们对福儿姐姐带刺的言语而有些不满。但现在看到她们安静地跪在那里的样子,心里却一阵难受,也不明白嬷嬷们为何如此?连那真的犯了错的婆子刚才都轻松放过了,为何反而对琳琅姐妹如此严厉?这下跪之事,虽是女儿,却也不是轻易为之,如果嬷嬷们不是认为琳琅姐妹犯了大错,断然不会如此。可平常却怎么想也想不通,根据刚才计嬷嬷的说法,那婆子的确是暗中贪了平琅的银子了,那平琳姐妹要处置那婆子看来并没有错啊?嬷嬷这番发作却是为何呢?莫非,是嬷嬷们刚才说的考较?难道这段日子她们的一言一行爱国都在嬷嬷们的监视之下!平常悚然一惊,前一段时间如同大家小姐般的惬意生活却原来只不过是嬷嬷们的一次没有通知的考核而已?一阵寒意在她的心里升起?那么,她们这些人究竟有几个合格?又有几个人不合格呢?现在看来,琳琅姐妹绝对是不合格的了,那其他人呢?会如何?平常不禁觉得坐的凳子上如同长了针似的,让她再也坐不安稳。
想到这个问题的不仅仅是平常而已,其他的人也都想到了。一时,原来还抱着事不关己轻轻松松坐在旁边看戏的人,这时都有感觉着坐下的椅子不是那么舒服了。大家的心都提在嗓子尖上。现在是平琳平琅,下一个会是谁呢?如果这次不是平琳平琅出事,那出事的会换成是哪一个呢?前段时间安逸舒适的生活,现在看来,却是如那温水里被煮的青蛙一样,在安乐力失去了警惕,到了最后,等待着它的只有灭亡而已。
这时,大家再看着平琳平琅的眼神就都和刚才不一样了,由刚才的或怜悯、或轻松、或痛快、或幸灾乐祸变得有些同病相怜了。大家,原来都是一样的人而已。
只有平如的心里仍满是快意,看着平琳、平琅姐妹吃瘪,她心里的快意无与伦比。即使得知她们的一举一动全在嬷嬷们的掌控中,前些日子的生活只是一种测试也丝毫不能影响她的心情,反正她现在除了一人就一无所有了。测试又怎么样?想到不知在何时何地都存在的考验,平如心中只有兴奋,考吧!考吧!让我在一次次地考核中打到平琳、平琅吧!只有把她们狠狠地踩在脚下,才能让我这空洞洞的心仍能感觉到我还活着。
但平琳、平琅跪下以后,计嬷嬷却端起了手上的茶,又把茶盖揭起,继续喝了起来,嬷嬷们不发话,自然更无人出声了。室内一片寂静,静得连掉根针在地上大概都能听到。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炷香,也许是一刻,也许是半个时辰,计嬷嬷突然把手里的茶盏重重的放在了桌上,那声响也许不是非常大,但在寂静的室内,却叫人如闻天雷,平常都觉得自己不自觉地打了个颤。
“平琳、平琅,你们来那个可知你们犯了何错?为什么要让你们跪在自己这里?”
犯了何错?听了嬷嬷们的问话,平琳将本已咬得红肿地唇又使劲地咬了咬,刚才的那种痛还不够,还要更强一点、更疼一点,才能让她在这个时候不犯错,如果在这个时候再一冲动,恐怕就彻底完了。
然而,要说什么呢?今天的对那麻老泼货的处置的确是有些托大了,对那麻老泼货的个性认识不足,出了事没有当机立断地阻止扩大,让消息泄了出去,引得事件进一步扩大,忘记了自身的实力,虽说是有好几个丫头,可忘记了大人与小孩的力量差距,身边没有得用的人,还忘记了,平琅才是恣情小筑的主人,自己虽说是她的姐姐,可越过她直接出发人,也是不妥当的。还有那麻老婆子的人缘,也没有想到确实那般的好。平琅院子里的人,竟除了那几个贴身的大丫头,人人都跟那麻老泼货交好,倒是对平琅这个主子既不惧怕,也没有什么感情。竟然都这么肆无忌惮地站在了那麻老泼货那一边。
说起来,平琳清楚自个儿犯的错不小,最大的错在于忘记了,这个园子的真正的主子,不是她平琳,在一声声姑娘的叫声中,她忘记了,在这园子里真正能作主的人是谁?不能说是没错的。可要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自己陈述自己的错处,她平琳,办不到。
她可以忍受的已经受了,但最起码,这最后的一丝骄傲,她还是要坚守。
“是平琅的错,都是平琅的错,请嬷嬷们责罚!”
开口的不是平琳,反而是平琅,这个一向躲在平琳身后的女孩。
她抬起头,眼光直直地看向宫嬷嬷与计嬷嬷,对姐姐的情感,让她暂时克服了对嬷嬷的恐惧,从小打大,姐姐为她做得已经够多了。这次如果不是她的无用,又怎么会惹出今天的这事来?对自己深深地自责,对姐姐的浓浓的愧疚,让她在这个关头站了出来。
“发生了这种事,全是平琅一个人的错,与姐姐无关,请嬷嬷们责罚。”
说完话,平琅给予一动也不动地紧盯着宫嬷嬷和计嬷嬷,满面毅然之色,无论是什么样的惩罚,她都可以接受——只要,姐姐不要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