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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张大娘一听这话也傻眼了,她只以为姑娘会训她一顿,却全没想到姑娘会向她请教该怎么办?说实话,她还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的想法很简单,姑娘叫她过来训一顿,然后也没别的办法了,大伙儿只有吃白米饭啃酱菜,等再过三天园子里的菜又送过来了也就好了。(3zc)不过,怎么听姑娘这口气似乎不是这个意思?她不由有些紧张起来,姑娘不会是让她不要再管厨房了吧!不行,这厨房可是她的命根子,除了厨房她哪里也不去。当下就有些急了。
“姑娘,老奴除了厨房可哪里都不去,厨房就是老奴的命,老奴就算死了也绝不离开厨房半步。”脸上一副英勇就义、誓死如归的模样,弄得平常一头雾水,她不过是想大家商量出一个解决办法来,什么时候说不要她再管厨房呢?
不过,见到这个胖乎乎圆滚的大娘露出这副与她不相称的刚烈表情,平常竟觉得分外可爱。自己的运气真的很好呢!连分到园子里的婆子也都是这种单纯热心可爱的人,虽说是有些怪癖,但只要人好,又有什么关系呢?平常私下心里庆幸不已,如果遇到福儿姐姐院子里的陈大娘那样的,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呢?平常自认自己可没有福儿姐姐的那份手段。
不过,平常发觉自己看着张大娘这样子,竟难得起了一点顽心,应该告诉张大娘自己并没有这个意思吗?可是,好像挺想多看看她现在这个着急地样子呢!平常发觉自己有点变坏了。两种想法在她脑子里转个不停,让她的脸色也是一阵变换。
张大娘还以为平常是在犹豫要不要把她给换到别的地方去呢,一下子真急了,宫嬷嬷既然把姑娘分到这个院子里了,誓必会由她处理的。而且,这回明明又是自己的错,自己也不好求嬷嬷帮这个忙啊。脸上急得通红通红地,竟“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姑娘,我给你磕头了,我知道错了。不,老奴知道错了。请姑娘宽恕。”一急之下,她便又忘了自己已经卖身到这园里当奴才了,醒悟过来,慌忙改口,看向平常的目光,少了些以往了亲切,多了些畏惧。一番话说完,她又连连磕头不已。
平常被张大娘这一出,吓得半天回不过神来,硬是受了她几个头,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蹲下去扶她:“大娘别这样,快起来。”
张大娘却不管不顾地,只管磕着头,她这一辈子无父无母无夫无子,就只有这一手手艺了,虽说一身手艺是不错,可她把它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一样,不愿它有任何的委屈,所以在哪里当厨娘也不行。王家姐姐和她一起长大,她们出自同一个村,村子遭了瘟疫,她们俩个女孩子逃了出来,一直相依为命到今天,又收养了大儿到八儿这些和她们一样孤苦伶仃的孩子。如果是为了自己,她是万万不愿意卖身为奴的,可那些孩子跟着她们两个遭了不少罪,八儿年纪最小,差点因为颠沛流离的生活而生病的死掉。她和王家姐姐这才决定找个安稳的地方落脚,受些委屈也不要紧,只要这些孩子能平平安安就行。只是她和王家姐姐都是那种对自己的手艺爱若性命的人,别的东西可以委屈,唯独不愿为了别人的爱好而委屈了自己的手艺,所以虽是找到了些厨娘、绣娘的工作,终因她们跟头家不合,都做不长久,有的连工作也没有拿到。正当她们快要饿死的时候,碰到了宫嬷嬷,以前在宫嬷嬷落难时,她们曾对她有过一饭之恩,难得她还记得,给她们安排了这么好的差事。连园子里的人对她们也都是客客气气的,大儿她们在这里,吃的穿的就是比之一般的小姐,也差不了多少,她和王家姐姐也能每天做自己喜欢的事。她绝对不想再失去这样的生活,再一次面对孩子们生病却无钱请大夫的那种无奈了。张大娘的泪悄然流下,虽说她一向乐观,可过多生活的苦难,从来没有安定过的生活已经让她的心充满疲惫了。
见到张大娘这个样子,平常的心中充满悔恨,只因为自己一时的顽心,竟然给了别人这么大的伤害,这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她忘记了,自己已经再不是那个乡村姑娘暖儿了,不是那个可以随意可以跟人笑闹无忌的暖儿了,现在,她是平常,是这个无花苑里的姑娘,是这里的主子,可以掌握很多人的命运的人。这样的觉悟让她的心里这段时间因自由自在地生活而产生出来的一丝错觉又消失掉了。再怎么想回到从前,终是不可能的啊,即使张大娘她们对自己再亲切,好像对晚辈一样,可在她们的心底,她终是不能和大儿、甚至无病她们一样的人。平常有些失落,又有些觉悟。说不清的复杂心情。但平常心底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一定不能忘了,即使自己的心里仍然把自己当做暖儿,可在别人的心中,她已经是一个主子,切不可再像今日这般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乱开玩笑,以致于让张大娘这样的老的老人家惊吓成这样。从此之后,平常决定,一定要随时记得自己的身份,再也不胡乱说话了。胡乱说话的代价她实在承受不起,这次只是张大娘的伤心,那下次又会是什么呢?
见实在扶不起张大娘,平常一急就也跪了下来:“大娘,我没有要你离开厨房啊,你想错了。”平常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音了,心里的复杂和悔恨让眼泪一滴一滴地掉了下来,娘离开时她没有哭过,想家爹娘和弟弟时她没有哭过,天天辛苦地练习直到深夜她没有哭过,可现在,她哭了——只为了自己犯的错导致了别人的痛苦。她可以忍受加诸在她身上的苦难,却忍受不了由自己带给别人的痛苦。她实在是想大家都开开心心地啊。
听到平常哽咽地声音,张大娘这才从自己一个人的思绪中惊醒过来,刚把听到的话在脑子里放了一遍,松了口气,不是让她离开厨房啊,那太好了。刚想咧嘴笑,却看到平常就跪在她的面前,哭成了个泪人似的。不由自责起来,自己这个老胡涂又犯浑了,都吓着姑娘了还不知道,不由得惶恐得不知如何是好。
将平常扶了起来在椅上坐下,张大娘愣在旁边,双手一个劲地搓着衣服,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急得不停地在原地打转转。索性平常见张大娘好了,自己也都这么大了,刚才一急也不知怎地,这眼泪就出来了,现在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忙掏出怀里的手帕,拿着拭眼泪。又看看张大娘那着急的样子,一种温暖被人关怀的幸福感油然而深,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见平常笑了,张大娘摸了摸脑袋也笑了,她本不是那种有心计的人,这会儿见姑娘笑了,又不赶自己离开厨房了,不禁对刚才自己那又哭又闹地样子不好意思起来,脸上一时红辣辣的。你这个榆木脑袋,也不把姑娘的话听清楚,就在那里瞎想,还把姑娘也弄哭了,真是个榆木脑袋啊。又看平常笑了,脸上却还挂着泪水,不知怎地,她也笑了起来。两个对看着,越看越好笑,竟就此停不下来了,一大一小,一老一幼的两种笑声在屋里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