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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三日,雍亲王一下朝的第一件事便是徘徊在暗香小筑门前,却每每不得其门而入。要不是碍着面子,他还真想丢一回小纸条。昨儿个天公作美,下了场暴雨,他心想那女人总该心疼他而开门了吧,没料想他淋得像个落汤鸡一般,门却连条酚诩没有露出来。当下气得就想砸门,要不是胤祥拖着他离开,他真要踹了那道碍眼的门。
胤祥倒是进去了一回,带去了一个嬷嬷、一个管家还有两个丫头。那嬷嬷曾是胤祥的乳娘,为人本分贴心,两个丫头也是原先在书房里伺候的,优点就是话不多。若涵原本并不想收下,可是转念一想,睿睿的年纪还太小,有时候她一个人真顾不过来。再者,如果让她去人牙子那儿买几个丫头伺候,她又不忍。思前想后,也就不驳了胤祥的面子。虽然明知道那都是胤祥的人,放在小筑等于多了三双监视的眼睛。
沈睿坐在窗边,很用功地习字,若涵则在一旁轻轻地替他打着扇子。
“妈妈,你瞧我这字练得怎么样?”
若涵瞄了眼,点点头:“凑合吧。”
宝贝儿子不甘心地撇撇嘴,心满意足、自吹自擂地拿起宣纸显摆。“我瞧着就很不错。”
若涵忍不住笑出声“妈妈都教过你什么来着,想想那骄傲的大公鸡的下场。”
睿睿撑着脑袋,一本正经地道:“我顶多也就是只骄傲的小鲍鸡。”
此话惹得若涵哈哈大笑,正笑着,管家走进来回话。“夫人,马车已经备好了,今儿准备去哪里?”
“去趟前门。”若涵又对两丫头道:“你们照顾好小少爷,等晌午过后让他小憩会儿。冰糖银耳羹等他醒来给喂了。”
“是,夫人,您放心去吧。”
马车停在喧闹的前门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北京城依然像五年前一般的热闹。只是,当若涵站在曾经熟悉的大街上时,却感到了一点茫然和萧瑟。原本翰林轩的铺子如今换成了一家客栈,忙碌的伙计们也都是陌生的脸孔。
一个小伙计见她站在门口驻足望着,客套地询问:“这位小姐,您是打尖还是住店?”
若涵和蔼地笑问:“这位小扮,向你打听件事儿。原先这里的翰林轩搬去哪里了?”
小伙计想了想,恍然道:“哦,您说的是翰林轩啊。这家老板早在五年前就离开了京城,听说去南方发展了。”
若涵若有所思地垂下眼。“有劳这位小扮了。”
她一回头,却见胤祥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胤祥云淡风轻地一笑“有事儿路过这里,看着马车眼熟,没想到真的是你。”
“我表哥他”
“徐公子五年前以为你去了,所以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内变卖了京城所有的家产,随后据相识的人说,他去了苏浙一带经商。”
“走了也好。”若涵不禁感叹,京城终究是是非之地,他日九龙夺嫡、改朝换代,京城必定人心惶惶,不如离去。
“回去吧,别傻站着了。”
“嗯,改天去府上看惠珍。”
等若涵回到小筑时,却看见两个丫头,连带着嬷嬷们的脸色都有点古怪。
邓嬷嬷见她要往小少爷的房间走去,于是上前道:“夫人刚才刚才雍亲王把小少爷接到府里去了。”
若涵一愣,厉声道:“谁同意他接去的?”
两丫头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年长的含巧急道:“奴婢该死,夫人莫怪。我们也没有办法,王爷他执意要领着小少爷去府里玩儿,若是阻止,王爷一定会恼羞成怒的。”
同跪着的冬儿磕头如捣蒜,小脸儿吓得苍白。“夫人,饶了我们吧。”
若涵拧着眉,心里憋屈得很。这事的确是让两小丫头为难,她们不过是奴才而已,胤禛又是那种黑口黑面的人,谁敢违抗他。
“行了,都别跪着,起来吧。”
含巧和冬儿颤悠悠地站起来。“谢夫人。”
“管家,去圆明园。”若涵气不打一处来地道。
哼!懊死的胤禛,他明摆着就是逼自己去见他。也好,凡事都说明白了,省的以后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来到圆明园门口时,好像早有人料到她会马上到,太监总管高无庸早已亲自在门口候着。
见到若涵,高无庸马上上前打了千。“小的见过沈姑娘。”
“哟,总管大人,我可担当不起。”若涵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斑无庸知道这位在气头上,笑呵呵道:“瞧您说的,在我心里,沈姑娘可不就是我的主子嘛。”谁不知道自家的爷拿她当宝贝似的供着,捧在手心怕冻着,含在嘴里怕化了。
“行了,别废话,我来接我儿子。睿睿呢,你们把他带哪里去了?”
“睿阿哥正和阿哥们在院里玩儿呢,要不您先去福晋院里吧,福晋知道您要来,一早就候着了。”
若涵在心里暗骂那个臭小子,做娘的在这里干着急,他可好,玩得倒欢。
圆明园果然比原先的四贝勒府大了许多,处处是景,一派鸟语花香。
由高无庸领着绕过后湖,经过一片曲院风荷便是那拉氏居住的上下天光了。天光临后湖建有两层楼阁,两翼曲桥架湖,,蜿蜒百尺,桥上建有亭榭,一眼望去的确是观赏后湖风光及中秋赏月的佳处。
还没进门,若涵便听见自家儿子的笑声了。
跨过垂花门,刚进入涵月楼就见四个孩子正在宽敞的院落里嬉笑打闹,其中一个不正是自己的宝贝儿子。其中一个她认得,是上回山里救了的天申。仔细想了想,他应该就是五阿哥弘昼,日后的糊涂王爷。另一个和弘昼抱成一团的孩童有一张冗长脸,眼睛细细的却十分有神,和胤禛更为相似,也就四五岁的年纪,想来就是日后的败家皇帝乾隆。“妈妈!”沈睿显然没有料到自家的娘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高兴地冲过去扑到她怀里。
弘昼和弘历也停止了打闹,好奇地瞧着两人。
“五弟,那是谁?”弘历拉拉弘昼的衣角,小声地询问。
“是睿睿的妈妈,十三叔的故人,好像阿玛也认识她。”
“她真好看,像画里的人。”
“瞧你,满头是汗,活脱脱一个皮猴子。”若涵宠爱地掏出手帕替沈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妈妈,天申就是弘昼哦,他是四王爷的孩子,还有历历也是。对了对了,还有弘时哥哥。”毕竟是孩子,睿睿迫不及待地向她介绍新朋友。
若涵这才留意到一直安静地站在一旁照看着弟弟们的弘时。十岁左右的孩子,白净的脸庞,眼眸纯净而透彻。
弘时上前一步,温和地含笑请安:“见过姨娘。”
若涵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这算哪门子的姨娘,不过这孩子面相平和温顺,怎么日后就与弘历水火不容了呢?
正冥想中,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的喊声。
“妹妹。”
若涵朝前看去,只见那拉氏朝她疾步走来,激动地搀住了她的双手。
五年不见,那拉氏竟然有了些许的老态,鬓角也染上了风霜。
“妹妹,你总算是回来了,我还以为你”那拉氏的感情是真切的,说着便有点哽咽, $ 。眼眶里沁出了泪花。
“姐姐,我这不回来了,这几年你身体可好?”若涵朝她身后看去,除了贴身的大丫头外,竟然没有看到弘晖。
“好,好。”那拉氏拭去眼角的泪水,高兴地上下打量她。“妹妹这几年莫不是吃了仙丹不成,竟然越发的有风韵了。”
若涵浅笑“哪有吃了仙丹,不过是山里的空气好,养人而已。姐姐,怎么没有看到弘晖?”她在这个时代也不过二十多岁,难道应该打扮的老成些才符合这个年纪?
那拉氏欲言又止,神情落寞,叹了口气才道:“说来话长,去我屋里慢慢说来。”
她又招来了弘历和弘昼。“这两小子是四阿哥弘历、五阿哥弘昼。听说五阿哥还是被你所救,说明你和这孩子有缘啊。”
有缘?若涵瞟了眼弘昼,果不其然,那小子一脸不屑。
她的脸上似笑开了花,双手捏住了弘昼的小脸蛋,开始横向蹂躏。“是啊,这孩子一看就是个福相人。真是太可爱了”
弘昼觉得自己脸上的肉被捏得好痛,当着额娘的面又不好发飙,唯有气鼓鼓地瞪着若涵。这女人的话怎么听都不像是在夸他,倒是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眼睛弯得与狐狸一般无二。”
在孩子忍无可忍之前,若涵迅速地松开了手,又随手温柔地抚摩了下弘时的头。
“这孩子我瞧着气度不错,名字也取得好,生的逢时。”
弘时听见赞许,小脸儿红通通的。
“姐姐,我们还是进屋去吧。”
一行人像屋内走去,弘昼朝前奔了几步又回头看看站在原地发愣的弘历。
“四哥,你怎么了?”
弘历失落地摇摇头。为什么那个好看的姨娘夸奖了弘昼,还温柔地抚摩了三哥的头,却连正眼都没有瞧他一眼呢?是不是因为他没有弘昼机灵,没有三哥有礼?
“五弟,我回额娘那了。”小小的人儿转身,寂寥地走出了院子。
“那个小八股怎么了?”睿睿不解地瞅着远去的弘历。
弘昼白他一眼,这睿睿就喜欢捉弄四哥。虽然四哥没趣了点,正经了点,可是总体来说对他还是很好的。
“不知道,大概是想钮祜禄姨娘了。”
“我们还玩儿什么?”睿睿双眼亮晶晶地岔开话题。
“去掏鸟窝子吧,昨儿个我瞧见西厢的树上有个很大的鸟窝,里头一定有鸟蛋。”
“成,冲锋,看谁先到那里。”
“来尝尝这香梨,还有这糕点,百里居的糕点可是这京城里味儿最正的。”
那拉氏的殷勤让若涵又点过意不去。“姐姐,快别忙活了,怎么没见着弘晖?他今年也该十七了吧,是不是早已娶亲另开府邸了?”
那拉氏放下手里的果盘,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哀伤和思念。
“不瞒妹妹,我也有很久没有看到晖儿了。”
“弘晖他?”
那拉氏充满感激地说:“妹妹还记得晖儿七岁时的那场重病吧,是妹妹妙手回春才捡回他一条命。”
“姐姐,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还记着那些做什么。”若涵自然是不会让那么可爱的一个孩子撒手人寰的。
“也就是前年,晖儿进宫面圣,正遇上皇上的故友上阳真人。真人为晖儿算了一卦,说他命中有劫数,虽然在七岁那年逃过一劫,但是若继续留在京城,他日必有血光之灾。若想化解,就只能离开皇权之地。”
若涵诧异地自语:“竟有这等事!”她以往是不信这些的,可自从在杭州见了那神秘的老和尚后,也觉得世间无奇不有。
“爷为了这事茶不思饭不想的,你也知道爷对晖儿的期望有多高,那是他的命根子啊,他日必定是继承他的王位荣宠一生。可爷烦恼了几日,最终为了救晖儿一命这才上奏皇上,撤去了晖儿的世子封号,由上阳真人给领走了。”
“姐姐且宽心,晖儿自有他的命数,荣华富贵也比不上健康的人生。”
那拉氏连连点头“就是这个理,虽然有时候作为额娘的我想他想得心都疼。可转念一想,我还求什么呀,只要晖儿好好的活着,那比什么都重要。”
她又深深望了若涵一眼,柔声道:“若涵,爷念了你多年,你就不能成全爷也成全自己吗?如今你有了睿睿,孤儿寡母的生活多有不便,就搬来这园子里,也好有个照应,我也能有个伴不是。”
“姐姐”若涵有点哭笑不得,你说她整天里当丈夫的说客,也不嫌累。她可是抢了她男人心的女人,她竟然连一点嫉妒都没有,还一门心思为她考虑,难怪能成为一代贤后呢。
“妹妹我的脾气姐姐不是不知晓,我就是愿意守着自己的一方天地过日子,如今有了睿睿就更不会觉得缺少什么了,姐姐又何苦逼我呢”
“你对爷有情,爷对你念念不忘的,你还执着什么。女人这一辈子,不就是盼望着能找到个疼你的人嘛,你找到了,偏又不珍惜。”
若涵在心里恨声嘀咕:可惜那疼他的男人还需要疼别的女人。
“睿睿终究是爷的骨肉,父子血脉相连,你忍心不让睿睿他认祖归宗?再说,我不信睿睿不想要个阿玛。”那拉氏攻心为上,心想都把孩子给搬出来了,她总能服个软了吧!
“那是睿睿的事,他现在还小,就由我这个娘做主了,日后大了,听不进为娘的话了,就随他去,我也懒得操这个心。”儿孙自有儿孙福,她管不了那么多。睿睿如果想认这个阿玛她并不反对,只是绝不允许入爱新觉罗的宗籍。
“你啊,怎么就这么倔。”那拉氏满脸的恨铁不成钢。
“行了,姐姐,我这就领着睿睿回去了,改天再来看望你。”
若涵打算打道回府,再啰嗦下去没完没了了。
罢起身,就听屋外传来一记怒声。
“还想回哪儿,一刻都不安生。”
幔帐被挑起,不用猜也知道进来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