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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律爷在外求见。”
宽大的衣袖拂过桌上的挂盘,云琛欠身坐下“请他进来吧。”
踏进房门,律风单膝跪地,行了一个大礼“参见公主。”
“律风?”她讶然。这些年,大伙儿漂泊在外,早就淡了君臣之礼,她视他们为知己亲人。如今,他如此谨慎,必有要事。
吩咐冬儿退下后,她屏声问:“何事?”
律风站起身来,坚定地凝视着她有些迷茫的秀眸“公主应该知晓是何事?”旁人的心思在她的面前根本掩藏不住,公主为何迷茫?是不愿去想,还是粉饰太平?
挪动步子,她踱至窗前,背向于他,让律风看不见她脸上的担忧和惊疑,幽幽叹道:“他待我不是你想象那般”
律风执着、齐砚痴迷,两人无法共世是上天早就注定的。这最后一战,无论孰成孰败,都将是血流成河、生灵涂炭。
“臣心中想象的是哪般?臣亲眼目睹西郡的惨状,还有那些惨遭杀戮的无辜之人,他是一个嗜血成性的人啊,这种人,公主还要姑息他吗?还是公主爱上了他,舍不得离开他难道公主就舍得下天下人?”
“他说过只要有我,他就不会胡乱杀人。”握紧隐藏在水袖里的双拳,她的声音由原先的柔和变得激动。
“公主相信?”他紧逼一步,不可思议地问道。
“我相信他没有骗我。”她转过身来,迎上律风犀利的审视。
“公主相信他也能做到?”
“我”以前的种种历历在目,她如何能昧着自己的良心选择去相信他,信任他的代价为何?她太清楚不过了。千年前的蛟妖昆赦要的绝非她一个小小的莲花尊者而已,她输不起啊。如果有那么一天,她的力量再也牵制不了他心中的恶念,这个世道都会因她的信任而毁灭。
律风挨近她,眸中隐泛着泪光。他不忍逼她,可如果不逼她,公主要逼自己陷入怎样的绝境啊?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气定神闲、心若明灯的女子了,而齐砚满身妖邪之气,绝非是能给予公主幸福的那个人。
“离开吧,公主。”
云琛深深地凝望着他,思绪百转千回:律风想把她带离齐砚身边,必须得有能力与之抗衡才行。
“你想取而代之?!”想起之前占卜的卦象,她的眉头再度紧蹙。
他并不热衷于权势,为救公主,他才会出此下策“不是我,但会是其他人。”少主就是一个很好的人选,但他没打算告诉她,因为她定然不会同意。第一次,他背她行事。
窗外的风,吹乱了她的发,也扰乱了她的心神。她不知道,该怎样决定才是对的,才能使更少的人受到伤害。如果齐砚真有灭世的一天,她宁愿在这之前先终结掉他所有翻云覆雨的力量。
“你都安排好了?”她轻声地问,怕是一不小心,她的心就会碎了。
“臣都安排妥当了。”律风大喜,急忙回答。
“会死很多人吗?”
“不会,只是逼宫而已,让军队来不及支援就拿下皇宫,迫齐砚退位。”他显得有些谨慎。
她苦涩一笑,律风没对她说实话,自古以来,哪次改朝换代不是血流成河。
云琛一直无语,就在他以为她要反悔的时候,她再度开口:“他会如何?”
律风默默无语,垂下的眼眸泛起杀意。
似有所觉,她浑身一颤,疾呼:“不”
他一僵,心如死灰。公主真的对齐砚动情了。
“律风,你要做什么,我不拦你。你赢了,必须把他完整地交给我,这是我惟一的请求。”她定定地望着他,要他的承诺。律风跟在她身边多年,她知道他一向言出如山“伤了他,那只会叫我痛不欲生。”
“律风答应您。”无论这有多难,他也一定会做到。公主啊,您不忍心伤害他,又何其忍心伤害我,你爱他,难道你就不明了律风对您的心意吗?”
她露出一丝虚弱的笑容,是该了结了。
“为了您的安全,请您随臣出宫。”这也是他惟一的请求,无论她的心属于何人,他都会保护她的安全。
“你先退下吧,当湖心亭上放上了碧玉盏就是我随你出宫之时。”律风敬她重她,断不会拂逆她的心意,齐砚却不然,如果律风真的失败了,届时她都不可能救得了他。惟有她的离去,让齐砚心存顾忌,方能在关键时刻保住律风的性命。
律风走后,云琛将卦象全部归位,怔怔地望着出神
天地一劫,灭世之道。
佛光初现,生死两难。
好一个生死两难。那日仙友也曾说过她命里死劫、神仙无救,而今日的卦象刚好印证了当日的预言。只不过她命中注定的死劫又掺杂着多少人的命数与运数,历尽劫难得回来的法术却只能看到这一战的启端。她困在其中,看不清方向,更无从去选择对错。
“在想什么?”
低沉的嗓音在她的耳边响起,她望着他依然泛着暗红的眸子,淡淡地笑道:“我在想,这一池的莲花开得多美,像是永不凋谢似的。”
拇指抚着她额间的金莲,眸色变得更加暗红“我不喜欢莲花,更讨厌你额间这个印记。”自从她住进望月轩后,湖中的莲就没有败过,老远就能闻着浓浓的莲花香气,让他极不舒服,偏偏云琛只爱住这儿,让他好生气闷。
“改明儿我让师傅把它去了好不好?”她合着他的指笑着。宫中对她的传闻越来越多了,若非他一直压着,怕不是望月轩的门槛都要被踩平了。这一切,皆因额间突现之物而起。
“只要它别时不时发光就行了。”不知怎的,她的眉心每次现出金光,总会让他难以抑制的心痛和愤怒“后天就是封后大典了,‘天云纺’送过来的衣服还合意吗?”
“太繁重了。”特别是那顶后冠,上面缀满了宝石和明珠,压得她都喘不过气来了。
“不喜欢?”
“没有。”她收起笑容“衣服非常漂亮,只是我很少穿这么正式的衣裳,难免有些不自在。”
“你不自在的是这套凤服,还是整个封后大典?”
“齐砚”
“关于封后这件事,你好像一直都没有赞同过。云琛,你难道到现在都不肯给我一个肯定的答复吗?”
“我不愿接受皇后这个诰封不等于说我不愿意当你的妻子啊,你明不明白?两者的意义根本不同啊。”
“你的意思是要我放弃帝位。”他冷冷地望着她。
云琛松开紧抓着他衣袖的手,凝望着他的双眼“如果我说‘是’呢?”
他绕过她的身旁,待走至门边时,他扔给她屏息等待的答案。
“不可能”没有人会无端地放弃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即使是她的要求也一样。
她跌坐到地上,蕴含在眼眶里的泪水奔流而下。
十二道的宫门,仿佛隔着千山与万水,每走一步,就是他与她的咫尺天涯。心被套上了沉重的枷锁,每呼吸一次就更疼上几分,她紧紧地揪着胸口的衣襟,拼了命地阻止自己回头。
她如同身处在一片黑暗之中,那样的黑,叫她心惊。她看向前方,前方是一片暗沉的黑;她回首张望,身后也是一片暗沉的黑。无情的黑、冷漠的黑、残酷的黑,似欲把她吞噬。
“洛儿”好似远在天边一般,却执意划破这无边的黑暗,带给她瞬间的光明。
她,正站在最后一道宫门前。
“洛儿。”多么熟悉的呼唤啊,是爱护她的父皇吗?她张嘴欲回应,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正思念着她本不应该思念的人。
“洛儿”她微微一笑,笑得苍凉、笑得哀戚。
谁在这样呼唤她?
回首望去,城墙上突现出许多熟悉的脸庞:娇艳如花的燕姬、待她如同亲子的义父义母、冬儿、小林子、采集朝露的小婢,还有,那些她在宫外救治过的村民。
他们的嘴一开一合,在说些什么?是对她吗?
律风见状,暗叫不好,他托起她的右臂,急道:“弄雨,咱们出宫了。”
成千上万的御林军从各个通道涌了出来,把他们密密实实地围堵在中央。齐砚骑着曾随他征战沙场的坐骑“追风”从士兵自觉分开两列的夹道中,徐徐朝着他们而来,距离两人几步远时,他勒紧缰绳,追风扬起前蹄,人立起来,模样不可一世,仿佛在嘲弄眼前人做了个如此愚蠢的决定。
律风挺身将她护在身后,如平常一般沉稳内敛“我与师妹弄雨出宫,你竟搞出如此大的声势,想要做甚?”
齐砚的视线落在律风身后的“她”身上,看不出有丝毫情绪,很平淡“你怎么说?”
她从他身后走出,抹去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素雅的小脸,平静地望着马背上的男人。
“很好!我该是叫你云琛呢?还是洛儿?我聪慧的护国公主。”语气慵懒,带这丝丝不正经的调笑。
忽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被风扬起的沙石刮伤了她柔嫩的脸颊,泛起丝丝红痕,仿佛被人狠狠地掴了一掌。
他没有发怒,眸中没有嗜血的杀意,甚至他的周围连一直围绕的他的血腥味也没有,他很平静,平静得有些诡异,让人恐惧,令人窒息。他的嘴角有一丝极浅极浅的笑意,那笑,很残酷,使人毛骨惊然。
她测不出他愤怒的程度,但上天感觉到了,飞沙走石都由他无穷的怒气牵引而来。
他俯下高大的身躯,离她又近了一些,近到她能看清他赤红的眸色“疼吗?”语气是那样的温柔,温柔得几乎是真的。他的表情在心疼、他的言语在心疼,可是他的心没有,她知道。
她凝视着他森寒的双眸,心中一片空明。他依然是以前那个齐砚,从来都没有改变过,要他改变,是她的痴心妄想啊。
律风沉默不语,他本打算先把公主带离风暴圈后,再和齐砚一战。但以目前的形势,势必得提前了。他从怀中掏出一块黑黝黝的铜牌,举过头顶,朗声喊道:“逐日令在此,门下弟子听令。”
顿时,在场的御林军黑压压地跪了三分之一,皆俯首听从律风号令。
“救公主脱困!”
齐砚高高在上,看着自己带来的御林军分成两方对峙,丝毫不惊讶“你也算难得,朕破了你辛苦建立的西郡,没想到你真正的实力隐藏在神秘的江湖组织逐日门中,朕倒真是看低了你,果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啊。”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从没移开过,仿佛与他对峙的只有她。
“你破了西郡也算不得什么,不过是侥幸罢了,今日我俩面对面正式一决,生死各由天命。”律风小心翼翼地戒备着,防他突袭,抢夺公主。
齐砚颔首,认同他的话。他之所以那么快拿下西郡,确实是由于西郡中少了律风这号猛将。
此时,宫外杀声震天,洛承炀带着一支人马攻进了宫中,与逐日门中的御林军汇集在一起,形成一片铜墙铁壁,围困住余下的御林军。形势陡然逆转。
“朕好像是输了。”即使处于下风,他依然傲倨得像天地间的主宰。
她知道,是律风输了,输在早早地亮出了自己的实力。只要齐砚还有少许人马,占据高位,布下弓箭手,律风就会损失惨重。何况,齐砚并不是简单人物,依他的性格,他必是早有准备。
“律风,带着你的人走吧,越快越好,别管我了”
“公主”律风也感到有些不对,但他管不了许多了,救出公主要紧。
突然,号角响起,鼓声震天,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军队,训练有术地把律风的人马又围困住。站在城墙上指挥的人,俨然是应该在前方作战的龚啸钦。
一切皆已明朗。
齐砚设了个请君入瓮的局,目的是把律风的人一网打尽。龚啸钦从没有去过前线,他一直留在兴都,秘密训练了一支新军。齐砚根本就是在演戏,前方战事紧迫是假,甚至有贼子兴兵作乱也是假。他是手执黑白两子,一人下棋,为的是引律风上当。也许他说要准备大婚也是假,他之所以如此忙碌,是在部署怎样对付律风,也是为了试探她。
在谋略方面,他到底输齐砚一筹。可是,这并不是武场较技,讲求点到为止。这是战场,在战场上就该厮杀,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他不能让相信他的人尽数死在这儿。
“你为何要背叛我?”齐砚黑眸中的痛苦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抓不住,她也没看见。昨日,他知道律风去找过她。佯装不知是因为他要看看她的心到底向着哪边,在他给予她全部的感情与信任后,她选择的依然是背叛和逃离,这比当面给他一刀更加狠绝。
“何为背叛?对你来说,我是背叛者。但是齐砚,从某种意义来讲,你不也背叛了我?”他的欺骗对她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背叛,他把整个天下放在股掌之中玩弄,可以为了致律风于死地就导演一场莫须有的战争,也可以为了试探她去牺牲更多的性命。他们之间,究竟是谁先背叛了谁?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女子,问道:“不后悔?”
“我没得选择。”
“好个没得选择,很好!”齐砚调转马头,沿来时路奔回,竟无人敢挡。
此时,一名黑衣女子从千军万马的顶上掠过,落在律风面前“师兄”弄雨乔装成云琛的模样留在望月轩内掩人耳目,当她感觉到有蹊跷时,齐砚已经发动了攻势。
“杀”阵势发动,缩小外围。
“与他们拼了!”律风高喊,正欲说几句鼓舞士气的话,语调陡然下降“公主”他捞起她虚软下滑的身子,大惊。
“西方是生门,你们向西突围,尚有一线生机。”云琛虚弱地说道。
“可是西方有熊熊烈火,根本过不去。”律风将她拥在胸前,总觉得她有些不对劲。
“那是幻象,不去管它。”
齐砚与龚啸钦同站在一座城楼上,看着她与律风亲密相偎的样子,狂猛的妒火夹杂着怒意席卷而来,他大手一挥。旁边城楼上的人一个接一个地被扔了下来,似扑火的飞蛾,他们的惨叫被淹没在震天的厮杀声中。
这些人,都曾与她有过极深的渊源,或于她有恩,或她有恩于人。他要她亲眼目睹这些人的惨死,都是因为她,他要她后悔,后悔她的选择。
他以为,他会看见一个癫狂的她、一个哭着哀求的她、一个悔不当初的她。可惜,他什么也没看见,她仍静静地依偎在律风怀中,仿佛不为外界所动。难道她的慈悲是假、她的善心是假、她的感情也是假?目睹这些人的死,她怎能无动于衷?
“天哪,他们”城楼上发生的事,让弄雨惊呼出声。
“怎么了?”云琛紧蹙秀眉,预感不祥。
“公主,您没瞧见吗?他们”
“公主,您的眼睛?”律风打断弄雨的话,低首问道。同时,他的剑刺进了敌人的胸膛,艳红的血喷了他一身,他却用宽大的衣袖遮住她的脸,不让血腥玷污了她。
“我看不见了。”云琛叹息一声,自齐砚骑马绝尘而去后,她的眼前就只剩下一片暗红。
他一僵,手上的攻势稍顿,臂上被划了一个很长的血口子。
“他们是谁?他们怎么了?”想起刚才弄雨的惊呼,她有些心焦。
他向弄雨摇摇头,低声安抚她:“公主,弄雨是没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被吓坏了,您看不见也好,不然定是会十分难过的。”
云琛默默不语,她怎没见过?在睡梦中,她早已见过千百回。
混乱的场面冲散了弄雨与律风,在残酷的杀戮中,地上四处散落着尸体、刀剑、断肢大地被染成赤红。
震天的厮杀声中,一道焦灼而清朗的嗓音响彻长空“弄雨,你在哪儿?”
听音,人应该还在远处。片刻,一个俊美邪气的白衣男子已经站在了皇宫的屋顶上。他俯视下面的厮杀,搜索着魂牵梦萦的人儿。突然,他眼前一亮,一道黑色的娇小身影跃入他的眼帘。如大鹏展翅般,他俯身而下,从众人头顶上飞过,长鞭飞舞,挥开了围在她身边的兵将,另一只手迅速将她捞起,飞回了之前所歇之地,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功力之高,犹在律风之上。
“弄雨!”他的大手在她身上游移“你有没有受伤?”
弄雨羞窘地挣脱出他的怀抱,恨然道:“别碰我。”她看着下面的厮杀,师兄为保护公主,已经受了伤,再这样下去,势必力竭而亡,而今,能救他们脱困的只有他了。她扬起小脸,决绝而黯然的双眸,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你帮我救公主,我就跟你回大漠,一辈子都不离开。”
他眼睛一亮,喜道:“当真?”
她撇过头去,不再搭理他,心中如千万只蚂蚁在啃噬,疼痛难当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弄雨,你该知道,我对你从来都是有求必应的。”没等她回应,再次飞下屋顶,长鞭所到之处,无人生还。
明知道她是在利用他,可他却甘心被她利用,只求她别再恨他。那日小酒馆偶遇,他就知道已然丢了心,不再是那个傲视天下的厉炎了。她的一颦一笑,无不蛊惑着他,让他无可自拔。直至再也承受不住她的漠然、她的心有所属,终于将两人逼至绝地,而她宁可自尽,也要逃离他。他爱她啊,她可知道?
他接近律风,冷然道:“把她交给我。”
律风见他救过弄雨,不疑有诈,将公主推入他的怀中,对他也不防备。推出公主之际,为怕她受伤,他以身相护,背部中了一刀,顿时血流如注。
“师兄!”弄雨大骇,从恍惚中惊醒过来,她怎能对他的表白感到一丝心伤呢?她朝着律风飞奔而去。
厉炎一听见弄雨唤他“师兄”顿时怒火中烧,妒从心来,他伸出右掌重击在律风胸口,律风腹背受敌之下,口喷鲜血,单手支地。
齐砚冷笑一声,从城楼上飞掠而下,把朝着律风奔去的弄雨抓在手中,带了回去“交出那名女子,炎魔。”
炎魔钳住李云琛的右腕,将她带离战场,跃到离齐砚所在城楼不远的屋顶上“你想怎样?”
双方各执人质一名,互不相让。
“炎魔,你我师出同门,你习沙遁术,我习水遁术。而这里,不是你的大漠,皇城之外却有江河,胜算如何?你我心知肚明。”齐砚冷哼一声。
炎魔指着被他钳住的女子,冷笑道:“我有她,就能赢你。”
“这个女子背叛我,你以为我还会在乎她的死活?倒是弄雨,她如有个闪失,你这千里迢迢的兴都之行,可就要白费了。”
“齐砚,你以为我会为了一个心不在我身上而又恨我入骨的女子犯险?何况我又打伤了她的心上人。”炎魔紧捏住云琛的下巴,直至她露出痛苦之色“这个女人已经瞎了,你定然也不会要了,不如由我代劳,帮你除去这个麻烦。”作势准备扼死她。
“慢着”齐砚一慌,出口相阻,便知糟了。
炎魔轻松一笑,手心却紧张的冒汗,暗叫:“好险!”
此时,厮杀声愈来愈小。律风的人马被杀的杀、擒的擒,大局已定,胜败已分。
他亲手将公主推向死亡,已是心如死灰,无心再战,也无力再战,他扔下手中长剑,束手就缚,但愿他的一命,能换回其他人的性命。
有形的战场已经结束,无形的战场却刚开始。
弄雨看着眼前这个魔魅的男子,心如刀绞。是她害了师兄,也害了公主啊,她还有何面目活在这世上?“我不要你来救,我恨你、恨你”她哭喊着抽出齐砚腰间悬挂着的佩剑,往脖子上抹去。
“弄雨,不要”厉炎想要阻止,却是鞭长莫及。
齐砚出手如电,打掉了她手中的宝剑,只在颈上留下了一道血痕“炎魔,朕差点给你瞒过去了,就凭你这一喊,她就不能死了。”
“你想怎样?”厉炎咬牙切齿道,心痛地望着一脸哀戚的弄雨,他,又错了吗?
“很公平,一人换一人。”齐砚不紧不慢道“既然你如此在意弄雨,而朕也不想那个女人就这么快见阎王,我俩以她们的性命发誓,不得使诈。”
“的确公平。”炎魔率先带着云琛纵身飞下。
风,掀起她们的衣裙,拂乱了她们的乌发。
她们,相对而行,走向未知的命运。
风,他们破风,撕碎了风,风绕他们而行。
他们,面向而立,凝神静气,暗中戒备。
她,目不能视物,被脚下的户体所绊,倒在了血泊中。
他,纵身而起,击飞了黑衣的她。
她,如断线的风筝飘荡在空中,心想这样死了也好。
他,无暇报复,飞身接住了她,紧搂在怀中。
炎魔看着怀中昏迷不醒的女子,心痛不已,怒不可遏“没想到,你真的不在乎护国公主的性命。”他怎么可以忘了,他这个师兄根本不相信天,他们对天盟誓,受牵制的只有他。
“还不快带你的女人走,兴许还来得及救回。”齐砚无视他满身的杀气,淡然道。云琛跌倒,他以为是遭了炎魔的暗算,毕竟对这个能力与他在伯仲之间的师弟,他也是有顾忌的,所以他一怒之下,打伤了弄雨,事后也有丝后悔,毕竟弄雨是她的
炎魔抱着命在须臾的弄雨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只余从远处传来的声音:“这个仇,我一定会报。”
齐砚冷笑一声,徐徐走向倒在血泊中的女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强迫自己不要伸手去扶她。直至此刻,他高悬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她还在啊。
静,大地无声,仿佛刚才的血战根本不曾发生过,只是梦幻一场。
她,缓缓地从血泊中站起来,睁着没有焦距的眸子,表情一片空茫。
“悔吗?”
她不语。
他钳住她的手腕,不在乎力道是否会捏碎她的手骨,飞身上了城楼。
“启察皇上,燕姬未死。”罗浩上前禀报。
云琛一僵,身躯发颤,她抓紧齐砚的双臂,指甲陷进了他的骨肉里也不自知“燕姬为何要死?”
齐砚轻笑一声,顺势把她揽进怀中,抚上她的颈子,似戏谑、似挑逗“我倒是忘了你看不见,云琛啊,你不知道你错过了怎样的一出好戏,可惜、可惜”
罗浩拱手请示“怎生处置,还请皇上示下。”
“你说呢?云琛。”他在她耳边低喃,似在说着最温柔的情话“看见城楼上的人了吗?”
她一颤,想起燕姬、冬儿一个恐怖的念头在脑海中成形,她扶在城楼上干呕起来。她的心仿佛被撕裂成千万片,片片飘散在空中,她的心,好痛,好痛。她后悔了,后悔因为一时情动留了下来、后悔那日金銮面圣、后悔月下为他抚琴,后悔遇见了他。“悔啊!”“别向下吐啊,云琛,他们的尸体还没来得及清理呢。”他绕起她的发丝,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你真聪明,云琛,一点就透,我想你定然是猜到了。”他轻佻地把手附在她的胸房上,攫取她的柔软“这里有着怎样的一颗心啊?”
她没有流泪,因为泪已流尽;她没有悲伤,因为痛已蚀骨;她没有绝望,因为有希望才会绝望。
她听不见外界的声音,看不见外界的景象,连触摸到的,也是无所觉。
“杀”魔音入脑,她醒了,彻底地醒了。她能看见,也能听见。
看见了尸骨如山,血流成河;
听见了惨绝人寰的哀号;
闻到了浓重腥臭的血腥味。
天地间一片死寂,只余她活了下来,可她活下来又有何意义?她错了,错得离谱,错在以为能改变他。她要赎罪,为他,也为她还是死了的好,死了,就会不再痛苦。
她抽出他腰间的宝剑,效仿弄雨。
他轻蔑一笑“不自量力。”劈掌,夺剑。
她剑锋突转,直刺他的心窝。
他无从防备,仓促退开。
她横刀自刎,毫不眷恋。
齐砚接住她下滑的虚软身子,惊恐地看着她颈间流出的艳红的血液。他以为她要自尽,不假思索地去阻拦她。可他忘了,她的心本就百转千折,自尽是她本意,也是她的诱因。她明知他会阻拦,所以她让他认为,她是要刺杀他,转移了他的注意。
她得偿所愿,死他的眼前。她宁可死、她宁可死也不爱他
他没能拦住,她想做的事,谁也拦不住。
她,执意要走,他拦不住;他,不甘心,屠了西郡。
她,一心求死,他拦不住;他,不甘心,又该如何?
狂怒、悲愤、哀伤、空茫,折磨着他。失去了她,他该何去何从?杀了再多的人,又能如何?她宁可死啊;夺回了她,又能如何?她宁可死啊。
他要她的尸体做什么。他只要她爱他,只要她爱他而已,这,很难吗?是他错了吗?
不,他没错,错的是她是她。不准死,我不准,你敢离开我他的心在狂喊,却一句也没能道出嘴边。
她气若游丝,抬起无力的双臂,染血的柔荑温柔地抚上他的脸孔“愿我的血洗去你满身的罪孽愿我的生命换回你的良知愿我的魂魄保护你不被邪魔所侵齐砚我是爱你的是真的”此刻,她终于明白:是她一手发动了今日的杀戮,如果他是罪人,她又何尝不是?他的罪、她的孽用她千年的功德来化解吧。
她的身躯化为一道轻烟,消散在他的怀中。
最终,他什么也没留住;
最终,她到底舍他而去。
我爱你她低柔的嗓音还在他耳边萦绕,可人已逝,魂已散。
“不”一声如受伤的野兽的嘶吼响彻长空,直达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