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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伦再三做作地推辞,最后在众人锲而不舍的执意下,终于笑嘻嘻地将那箱生辰纲收了下來,当下王伦是乐开了花,一双眸子更是弯成了两半月牙,嘴巴更是沒有合拢过,举起酒碗來愈发显得热情难当,在宴席上连连劝酒,甚是摆出了“权当是在自己家里一般快活便是”这般千年一见的架势,而除了林冲之外,众人都喝很是畅快。
借着这甚欢的亲近场面,晁盖将方才与官兵血战之事备细讲了出來,特别是阮小二接过口來讲起如何再狂风烈火中戏耍那些官兵,如何从水里神出鬼沒地蹿出身來,如何将那些惊恐的官兵拖下水去,如何快刀将那些官兵**得四分五裂,这一一说出來,听得梁山上下众多头领极为兴奋,一个个都目不转睛地看着阮小二声色俱全地讲述着,怎生用火船将那些官兵杀的四分五裂,如何他们几十人将千数官兵尽数杀死在那湖泊里。
就在众头领饮酒之间,阮氏三雄从头至尾,将那场刚刚过去的争斗,告诉了王伦等众位,王伦听罢,骇然了半晌,心内有些踌躇,一时做声不得,顾自心里盘算沉吟,场面上却又虚作应答,这一切都落在了默默坐在一边的史进眼里,看的史进不禁露出了一丝笑意來。
筵宴至晚席散,众头领送晁盖等众人到关下客馆内安歇,自有客馆里的人服侍。
晚上众人又聚在一起,晁盖心中甚是欢喜,满面的酒气通红着脸颊,对吴用等六人说道:“我们造下这等迷天大罪,当下这危急之时,却不想这王头领如此错爱,我等皆已失所,此恩不可忘报,先前我等说他心胸狭隘,只怕是错怪人家了,”
吴用听了只是冷笑。
晁盖费解不禁问道:“先生何故只是冷笑,莫非另有计较,”
史进使了一个眼神,阮氏三雄分别在门窗处向外看了看,安排人手把风后,都一一紧关了,这时候,吴用才聚着大家低声说道:“兄长性直,你道王伦真肯收留我们,兄长你是瞧不见他的心,但只是观他脸面的颜色动静,你还揣测不到么,,”
晁盖静下心來想想,还是微微地摇摇头,道:“瞧他脸面的颜色,”
史进见晁盖只顾应付王伦,却沒有察觉王伦神情的细微变化,于是便接过话头來说道:“兄长,你不见他开始席上与兄长说话都是假客气,等兄长献了金银,这才脸色开怀,交杯换盏论起交情來;次后阮氏三兄弟说出杀了许多官兵捕盗巡检,如何折磨放了何涛这些事來,那王伦听得阮氏三雄如此豪杰,他便有些颜色变了,虽是口中答应,连呼痛快,可是心里好生不爽,只怕是连连叫苦,”
“这……”晁盖这么一听倒是也开始回忆起些什么來,道:“怪不得安排咱们在关下來住,沒有留在山寨里安身,难道……他是怕咱们有什么动作不成,”
“兄长你能这般想就对了,若是他有心收留我们,莫说留在山寨安身,只怕就早上便议定了座次,那杜迁、宋万,都是两个粗卤的人,待客之事如何省得,只有林冲那人原是京师禁军教头,大郡的人,诸事晓得,今不得已,坐了第四位,早间林冲看王伦答应兄长模样,他自便有些不平之气,频频把眼瞅着王伦,心内自已踌躇,我看这人倒有顾盼之心,只是不得已,小生略放片言,必定教他本寨自相火并,”吴用说罢捋着须髯如握胜券。
晁盖心里细细一想,犹豫了一下,才眨巴眨巴眼道:“全仗先生妙策,”
【梁山水泊·聚义厅】
王伦送走了晁盖众人,一个人來到了聚义厅后面的机密处,随即招來了杜千、宋万、朱贵三人,关起门商议了起來。
朱贵左右一看沒有林冲,心里就打了一个突,这个时间这个地方又是这样的一队原班人马,只怕下面要商议的事情多是机密要紧之事,而恰恰也和晁盖等人的生死脱不开关系,于是,朱贵认真地竖起耳朵來,仔细地要听清王伦的每一个字,认真地想要探听得他所有心里的计划。
王伦道:“今夜找你们來,只为一件事,”
“生辰纲,”杜千快人快语道。
王伦道:“不错,这是咱们做梦都想得到的东西,江湖上为了这个,你们都不知道那些帮派有多疯狂,疯狂的连我都不能自己,可是,我原以为这套财富与我等无缘,谁晓得,却偏偏让这些人送过來,岂不是天意,”
朱贵听着这话似乎不善,于是便打探道:“大哥的意思是,留他们在山上,这套财富便也顺理成章地纳入山寨,”
王伦听得这话,脸色顿住了,他看着朱贵,一字一句地道:“这是一群疯子,几十个人,就能劫下生辰纲,几十个人,就能绞杀千数官兵,我们留了这群疯子在山寨,你我还能活么,”
宋万这时候也插嘴进來道:“他们再强也终究是一群山野村夫,咱们有林冲在,那可是十八万禁军教头,还怕降不住他们,”
王伦听得这话脸色变得有些发白,嘴角用力地抿了抿,努力让自己有副好口气,道:“宋万,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林冲终究是个外人,如果那些人造起反來,林冲如何会护着我们,”
“那怎么办,”朱贵抹了一把额上渗出细微的汗滴來道:“要不明天请他们一宴,让后劝他们下山去算了,”
“生辰纲呢,”
“人家带來,自然还由人家带走,我们只是送了他们出去,让他们另寻安身之处,”朱贵说道。
王伦摇摇头道:“如何能送人家走,今日你们又不是沒有瞧见,宴席上我已经收了人家一箱金银,若是撵了人家下山,这箱金银还得换了,你叫我如何忍心再拿得出手來,,”
朱贵听到这里,一道冷汗顺着背脊留了下去,试探着问道:“那……大哥打算怎么办,”
王伦沉默了一下,缓缓地闭上了眼,只有右手的五指放在桌面上,轻轻地抬起食指來轻轻叩击着桌面。
宋万和杜千相互对望一眼,再看看满额虚汗的朱贵,三人再将迟疑的目光落在王伦身上,过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那犹如睡熟的王伦突然睁开眼來。
三人瞧着赶紧小声叫了一声:“大哥,”
“朱贵说的对,明日要好好的宴请他们,朱贵,今夜你安排着多杀几头牛,明日好好张罗一大席酒宴,去山寨地窖里取二十坛子最好的酒來,我要最后好好款待他们,”王伦说着不禁眉飞色舞起來,道:“也让全山寨的喽啰们瞧瞧,晓得我这当家也大度的很,”
朱贵一听心道:莫非是大哥今日改过了自己不成,于是面露欢喜地道:“大哥既然觉得我说的对,那我就去差人连夜准备,明日吃了这顿,便送他们下山,”
“不是下山……”
“不……不是下山,”
“送,他,们,上,路,”王伦一字一句地说道,嘴边不禁多带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大哥的意思我懂了,既然这般,我倒觉得不必那般铺张,就趁着今夜点起一支迷魂香來,我带上一彪人马,快刀乱麻地各个将他们做了,然后抛入水泊里头去,不待明日天亮就能做的漂漂亮亮,到时候,生辰纲一样是咱们的,”宋万嘴巴不停说得眉飞色舞,把这杀人的事说的犹如家长里短一般自然。
“哼,,,”王伦冷笑了一声道:“这班人马非同小可,你当他们是什么傻瓜么,如果连你都能暗算得了他们,那生辰纲就不会落在人家手里了,”王伦顿了一下,正了正面色道:“晁盖等人一定会有人守夜,更会安排一彪人马小心提防,如果他们更厉害些,说不得现在已经布下了一个圈套,就等着你点起那迷魂香來呢,到时候,抓了你的把柄,攻下这山寨來,反倒咱们还得來背江湖上的唾骂,”
“大哥英明,”宋万道。
王伦沒有理会宋万,而是看着挂满汗粒的朱贵吩咐道:“朱贵,明日将宴席就摆在忠义堂上,來,你看,”说着王伦一招手,叫朱贵靠到近前。
朱贵拿袖口抹了一把额上豆大的汗滴,但是背上的水珠却像是群蛇乱窜似的淌过了脊背,朱贵靠近了王伦,只见王伦用手沾了茶水,在面前的桌面演画起來。
“这里是聚义厅的大门方向,这八桌分东西南北两两安置,而在这八桌之中放一大桌,此外用山水屏风将聚义厅两侧挡起來,明日差两班鼓乐各占一边,”王伦说道这里,又转过脸來安顿宋万道:“宋万,你明日挑厉害的头目,分别将这八座坐了,每桌八人,将刀刃都藏在桌面下的机关里,你今夜就去准备,明日以举杯为号,我若掷杯于地,这些眼明手快的人便要从四方杀起,若是慢上一拍,你我就先死了,”
宋万听了赶紧双手抱拳,领命应了。
王伦这时候又对杜千道:“杜千,你也准备一班人马,要功底扎实,臂力过人的喽啰,选一百人來,明日带了鬼头刀,一分为二尽数藏在那鼓乐之后,听我言语号令便一起杀出來,此外在屋檐之上也要埋伏一支人马,带上强弓劲孥,万一那伙人杀一条血路逃出殿去,除了自己人外,一律乱箭射死,明日山寨要大宴宾客,这事非同小可,还须安排一支兵马在宴会开始之后,潜伏在聚义厅外,一旦厅内有什么意外,需须臾之内杀将出來以供调遣,这些统统都由你杜千來办,”
杜千也应声领了命。
“朱贵,明日上菜也万万主意,在中间那席是晁盖等人坐的地方,上菜下药可要分外仔细些,奇数上的菜下药,偶数上的菜不上,依次顺时针摆放,第一盘记得要放在晁盖的正面來,”王伦说道这里,听朱贵也一一应了,便沒有再说话,而是拿指尖一下一下扣击着桌面,心里将这事从前到后想了一遍,觉得沒有什么破绽,便笑了一笑,道:“那就这样做吧,切记一切小心行事,莫要走漏了风声,”
三人应了,便在王伦的一挥手之下,皆都退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