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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碣村·臧家庄】
“少东家,少东家,”秦东快步过來,叫住了要出门的臧敖。
臧敖一瞧是自己得力的主将这般急急慌慌的过來,以为是又出了什么大事,当下脸色沉了一半,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秦东赶紧一摆手,道:“不是,不是,是有一道要命的,也救命的消息,”
“噢,要命又救命的消息,”臧敖听得不大懂,于是问秦东道:“什么消息,快快说与我听,”
秦东趴在臧敖的耳边小声地说道:“明日吴大人有一批官银要送到知府上面去,有十万贯啊,”
“十万贯官银……”臧敖心里暗自转了一转,小声道:“你这意思是,”
秦东抬起脸來看着臧敖,笑而不语。
臧敖一拍秦东的肩膀道:“走,你同我來,”说着臧敖便带着秦东直往他爹臧寒中的房间里來。
此时的臧寒中正坐在案头前双手一插,坐在太师椅上静静地发呆,臧敖敲敲门便带着秦东进到了里头,在他爹面前一站。
“有什么事,”听臧寒中这口气,显然已经是有气无力,一副暮年衰败的沧桑。
但是,此刻的臧敖却看着臧寒中,双眼都微微地闪出兴奋的光彩來,道:“爹,刚才飞禽打探到了重要的消息,”
臧寒中一看儿子这个振奋的样子,于是,抬眼看了眼秦东,又将目光转到臧敖的脸上來,慢慢地问道:“打探到了什么消息,”
“天不灭臧啊,爹,飞禽方才打探得知,那吴狗官要在明日押送十万贯的银子献到知府上去,这个你不晓得吧,”臧敖说着很是得意地看了秦东一眼。
臧寒中沒有表态,脸上依旧是一种落寞的神色,有些迟缓地转动了下眼球,这才缓缓地开口,不紧不慢地道:“我已经听说了,”
“啊,”臧敖有些不信,怎么这些消息都会是他最后一个知道,臧敖凑到他爹的面前,说道:“爹,您知道怎么不早和我说呢,这可是个大好的机会啊,咱们咱家能不能翻身就全靠它了,”
“什么机会,”臧寒中的口气中多多少少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无奈和讥讽,道:“现在也只能想想,”
“爹,您老这是怎么了,机会來了稍纵即逝,‘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看呐,这回就不需要太过犹豫,直接上手,我明日多带些人马,在半路给他劫了,这不就大功告成了嘛,”说着,臧敖就越來越激动起來。
臧寒中的眉头蹙起來,心里有些动了念头,但是心里头这紧随而來的就是警惕后果的严重,臧寒中很是矛盾地微微摇摇头,道:“这……这些……这些可都是官银啊,你要是这么一劫咯,那咱们父子可就再也不是什么员外了,倒成了山匪了,等到那时……”
臧敖见他爹有开始考虑那些玩意儿,不由地急了抢着回答道:“官银怎么了,那还不都是从咱们家掠过去的,当下抢回來,这叫物归原主,什么山匪不山匪的,要按着您这么说,他吴狗官才是真正祸害一乡的大山匪,”
“唉,现在你是这么说,可是,人家不是这么说,毕竟,他才是县令,他说谁是匪,谁就是匪,到时候晁家再参合进來,才叫咱们爷俩有口难辨,”
“咱们派人蒙面去,将押车的官兵都当场杀了,劫了银子就回來,用银子封了兄弟们的口,他们杀了人又分了脏,和咱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谁敢透漏出一个字去,到时候,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除此之外,谁还晓得,”秦东在旁边见时机尚可,便立刻添油加醋地道。
臧寒中低下头,稍微思虑了一下,将手微微一摇,道:“不……不……不行,我们不能轻易再冒这个险,你们有沒有想过,这件事要是失败了,那就更惨了,我们犯得可是杀头的罪,到时候,满门抄斩,臧家可是万劫不复,灭顶之灾啊,”
“诶呀,爹,你怎么能这么來想呢,咱不冒险,咱委曲求全,可是,到最后又能怎么样呢,你看这几回合晁家的手段,那都是一步步铺好的,可不只是回击这么简单,那是要灭口的险辣招数啊,他们要干什么,还不是要将咱们臧家赶尽杀绝,,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咱们地沒了,钱沒了,要是庄客们再一散,那咱们就真的是人财两空了,爹,臧家人打拼的祖业,可不能就这么跨了呀,与其坐以待毙,我看倒不如去杀他痛快,放手赌一回,”
臧寒中紧紧抿着嘴,那双犹如鹰眸般锐利的眼神又回到了原來的神彩,那样子,仿佛已经下了最大的决心,所有的决断都含在了嘴巴里,只是现在却还有组后一层犹豫的阻尼沒有冲破。
臧敖有些急切地想知道答案,于是,便靠的臧寒中更近了一点道:“爹,怎么样,这可是最后的机会啊,爹,”
臧寒中看看臧敖,看看秦东,深深地唤了一口气沉在心底,这才狠狠地点了点头。
臧敖的脸上露出了笑意來,却见臧寒中道:“飞禽,你现在就下去挑选七八十个精干的刀客,”他一言说罢,突然又补了一句话:“切记,现在,不要走漏风声,去做什么,先不与他们说,”
秦东晓得,臧寒中是故意支开他,因为下面他们父子要说的,是劫银车的具体事宜了,这样敏感的话当然要他回避,于是,臧敖双手抱拳应了一声便带上门,大步流星地去挑选刀客了。
秦东一走,这屋子里可就剩臧家父子两个人了,臧敖立刻到了他爹的侧身便來,臧寒中也从桌斗里取出一张丝质的郓城县地图來小心翼翼地铺展在案头上,臧寒中这才幽幽地开口道:“这是郓城县的地图,你看,衙门要从这里运官银到府衙,少不了要走这样的路线,咱们一步步的分析看看,这里是黄石岗,虽然人烟稀少但是,周围光秃秃的沒什么地方可以藏得下这七八十号人,所以这里我们做不得手脚,”
臧敖指着一处道:“爹,这飞龙林可以下手,人沒有多少,还有林子可以藏身,是最好的一块地方了,”
臧寒中盯着臧敖指尖所指的那一处地方,看了又看,心里思虑了一下,最后还是摇了摇头,道:“这个地方虽然能藏得住身子,但是却不好动手,衙门的捕头也不是什么吃素的,我们仗着人多,终究不是万全之计,要有地利方才胜算更大,再者说來,这里密林布在路边二十步开外,等你杀过來,人家官府早就有了准备,不行,还须杀个措手不及的好,”
臧敖知道爹爹前几次在晁盖的手上吃了大亏现在变得愈发谨慎起來,而这事确实也需要有个万全之计才能上手,一点差错的不可有,不然出了事,那可是真的会像爹说的那样,万劫不复,灭顶之灾,于是,臧敖也沒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地图,等着爹爹分析出个所以然來。
臧寒中那一双锐利的老眼盯着地图仔细地看了一遍,拿手直指着一个地方,在上面画了一个有一个的圆圈,反反复复地在这个地方思考着,盘算着这个地方的情况,臧寒中想了一会儿,这才悠悠地道:“如果要想下手,也只有这里了,”
臧敖顺着望过去,这个地方他晓得,叫白沙坞。
“白沙坞,这个地方,距离郓城县远,而且人烟稀少,在这官道的两边有突兀的土包,上面有草甸子,能藏的下人,等下……让我想想看……”臧寒中细细思虑了一下,这才又缓缓地说道:“这么來办,你带着人埋伏在这里两边土包上的杂草林里头,见官府的人过來就乱箭齐射,杀他个措手不及,等人死伤的差不多了,即便还有人命大能躲过箭雨,你就令人从两面俯冲下去,这势如破竹的劲力,绝对不会让官府的人再有还手之力,对,对,对,就这着,”
臧寒中抬起头來两眼里闪着贪婪的光彩看着臧敖,惨淡地露出一个笑意來,说道:“只有这样了,爹能为你想到的,这有这么多了,剩下的爹就帮不了你了……”
臧敖紧紧握住臧寒中那苍老的手,道:“爹,这已经足够了,剩下的,你就看我的,这次咱们臧家有救了,等咱们把银子捞到手,吴狗官就交代不了上面了,到时候,咱们花些银子与知府的钱粮师爷,趁机给说他些不是,这吴狗官的仕途也就差不多到头了,等到新官上任,还少不得要补上这些银子,那时候,除了百姓,也只有拿他晁盖这大户來开刀了,那负沉甸甸的担子落在他晁盖肩头上,一定够他受得,我们只需要韬光隐晖,等他晁盖留下破绽之时便趁机反击,一举灭了他,”臧敖说着心里也顿时有了希望。
臧寒中沒有说话,只是,此刻却沉默了下來,因为,这注定又是一个无眠之夜。
“爹,上次派他们出去办事,做事实在不麻利,这次我亲自挂帅,定然会顺风顺水的,”臧敖说着便道:“我先下去准备,”
臧寒中看了一眼儿子的背影,伸手想抓住他,可是,却又缓缓地放下來了,直到看着臧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这才唉地一声叹气出來,其实,在他的心底,总有一种说不出的不详预感,他不想叫儿子亲自动手,可是,再往里细细一想,如果出了事,顺藤摸瓜也照样查得到臧家來,躲也躲不过,倒不如让儿子亲自走一遭,也许会周全一些。
【石碣村·晁家庄】
就在臧家彻夜难眠的时候,晁盖的房间里也灯火通明,史进、吴用、阮氏三兄弟还有晁盖围着桌上的地图凑在一起,正说着赌馆开账之后的生意如何好的时候,小厮來报,说后门有客。
众人晓得一定是秦东來了,于是,便赶紧将他请了进來。
果然,來人正是秦东,这次他來不及将斗笠摘了下來,便说道:“史大哥交代的事情,我都已经办妥了,臧寒中和臧敖已经挑选了七十多名刀客,现在,全由臧敖带领,只是,那臧寒中狡猾之极,到现在为止都不曾说出要大家在哪里动手,”
史进拍拍秦东的肩头道:“嗯,你能说服他们动了心思,那就是头功一件,剩下的我们來办,你一定要万万小心,这臧家已经快走到尽头了,要严防他困兽之斗,处处小心自己,莫要到了最后一搏之时惹火上身,”
秦东抱拳应了。
史进双手抱了抱秦东那硕实的肩膀,道:“我从华阴县出來也有些时日了,等这边的事成了,我还需要你帮我个大忙,”
秦东是个聪明人,史进在这里不会轻易提起“华阴县”这样敏感的词來,这番说起,一定是与之有关的事情,而加入史进伙,是秦东在牢里还沒出來时就有的愿望,当下听了当然是再兴奋不过的事了,于是道:“大哥尽管吩咐便是,”
“我需要你回华阴县走一趟,你现在还乐意入伙么,”
“大哥这话说的,小弟何时曾不愿意,”
“那就好,等这边的事一完了,你便回华阴县去,一來,替我带个口信,二來,你也做个头领,随时与我接应,”史进说着,秦东便立刻跪在地上道:“多谢大哥,”
“快快起來,眼下先将这事办好,莫要轻率,小心为上,”史进叮嘱罢了,晓得秦东不易久留,便赶紧送了秦东从后门出去。
等回來的时候,吴用已经将地图摊开來摆在桌子上,史进、晁盖和吴用三人便围在一起,看着地图琢磨起來。
吴用似乎已经有了想法,将手在郓城县的周围一划而过,直接指到了一处地方,说道:“你看,这里叫白沙坞,这里是去州府的必经之路,而却离郓城县又远,人烟又稀少,而且,这四下里都有草甸子,人在这里头,藏得住如果,我要是他们,那就选在这里,”说罢便抬头看着史进,等史进拿个主意。
史进沿着郓城县的去州府的方向一路看下來,觉得吴用分析的是,只是毕竟自己是个外乡人,这里地形如何还不是那么熟透,于是,便转脸看向晁盖,道:“这地方只有晁兄收悉,还得晁兄拿个主意,”
晁盖听了,点了点头,道:“我看着,吴学究的分析对,这里却是是一块劫道的好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