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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颖还在犹豫要卖哪些甜点,因此改装完成的铺子她也不急着开幕,慎重地思虑一番后,她决定先在店铺前摆一个小摊子。
她在摊位前面放了一个山茶花形状、当中写一个蕊字的板子,下面挂着一个横向写着鸡蛋糕三字的招牌,摊子上头有着三个花朵形状、中间还有蕊字的模具和一个小炉灶,开始烤起鸡蛋糕。
本以为客人的接受度不高,没想到结果出乎她的意料,颇受好评。
那浓浓的鸡蛋香,不用卖力推广,就吸引了一群人闻香而来,每天等着买刚出炉的鸡蛋糕。客人络绎不绝,排队等着买鸡蛋糕的人都排到街尾去了,尤其是未时过后,正是吃点心的时间,排队人潮可以说是爆满,让她不由得紧急追加三组模具应付。
生意太好,连平日不太出家门的岳大婶都来帮忙,岳阳也是,每天先到铺子里帮她打三大缸的面糊,这才去处理自己的事情。
由于客人实在太多,累得他们没有办法休息,也为了避免排队人潮挡到其他店家做生意,于是花颖决定每天打六大缸面糊,卖完就休息,不管时间是否还早,同时贴出公告告知众人因为人手不足,鸡蛋糕每天限量供应,所备的材料做完便打烊休息。
接着她又把鸡蛋糕摊子的营业时间分上午跟下午两个时段开卖,早上卖到午时初便休息,下午则是未时才开始卖。
而场所分为内外场两个区域,外场烤的鸡蛋糕卖给现场排队等候的人潮,内场就是在刚装修好、尚未营业的铺子内烤鸡蛋糕,并采取预约制,专门针对提前预约、已经付清款项的客人。现在每天都会发号码牌,限定五十人,拿号码牌付清款项便可先行离去,待三刻钟后再来取货。
她负责外场现烤、许氏跟岳大婶负责内场,三个小萝卜头都很乖,会帮忙糊纸袋子以供应装鸡蛋糕时庞大的需求量。
今天不到中午,不管是内场还是外场的鸡蛋糕很快便卖光,他们打的面糊一瓢也不剩。
花颖累得毫无形象地瘫在小花厅的椅子上喘着大气“不行了,再这样下去,得找更多人手来帮忙,不然我们会累死的。”
“别啊,我们忙一点,书翰他们三个都能帮忙,而且书翰也大了,可以顾一、两个烤炉,请人要银两的。”听到花颖说要花钱请人,许氏连忙心疼地摇手。
“不行,怎么可以让书翰看烤炉,那样太危险了。话说回来,端姊,有一事我一直放在心里,想着要与你商量。”
自从许氏康复后带着三个孩子搬到店铺后面的院子住后,花颖就改口叫她端姊了。
“颖儿你说。”
颖儿救了他们全家,花钱帮她治病又不肯收他们为奴,只愿意以姊妹相称,让她实在感激不已,现在只要有能帮得上颖儿的地方,她绝对不会推托。
“我到书院问过了,三个月束修二两银子,再过几天书院的新课就要开始,如果你同意,我打算送书翰进书院。”花颖表情严肃,不像是在说笑。
当她一说到送书翰到书院读书,在一旁糊着纸袋子的曾书翰猛地睁大眼睛,惊喜的看着花颖。可当他一听到三个月要二两银子,整个人就蔫了,泄气的继续糊纸袋子。
“二两银子?”一听到束修费用,许氏猛烈的倒抽口气。
“书翰早已经替自己赚了一年的束修费用,你不用担心。”
“什么,书翰自己赚的?!”这话一出,不只许氏吓了一跳,连萎靡地糊着纸袋的曾书翰也诧异地瞪大眼。
“是啊,你养病的那阵子,书翰跟着我起早贪黑的采毛豆、木耳、捞蚬仔,他采的那些食材一共卖了十两银子。”花颖点头“他是靠自己的劳力采摘的,我就按收购时的价格给他多少,当时没交给他是想你病好后一起交给你的。”
“不行、不行,颖儿,你已经够帮我们母子了,我们怎么可以还跟你收这笔钱。”
“端姊,这是书翰自己赚的,跟我所做的事情怎么可以混为一谈。你如果是真心为他着想,就让他到书院读书,我看得出来书翰很有天分,难道你想埋没他的天分,让他一辈子平庸过活?”
许氏顿时说不出话来,看着期期艾艾的大儿子,心里有着说不出的苦涩。
“如果你不反对,就这么办吧。”花颖接着将自己做的另一个决定告知许氏“日后你也不用担心生活,鸡蛋糕的收入扣除成本后我会分给你三成,这样你不仅可以养活三个孩子,更可以让他们到书院读书。”
“什么,三成,不可以的,颖儿!”许氏听闻后更加震惊,连忙拒绝“颖儿,我们母子三人这条命可以说是你的,怎么还能昧着良心收下那三成,况且我们可是住在你的宅子里啊,说什么我们都不能要这三成!”
“说什么傻话,就算你们帮我工作也是要工钱的,时间过得很快,书翰他们三兄妹马上就会长大,以后也是要嫁娶的。端姊,你难道不用帮他们准备聘金和嫁妆?”
这话一针见血地讲到许氏的心坎上,她犹豫了,表情很为难。
花颖自然看得出来她的苦恼之处,又开口道:“不如这样好了,那就两成,另一成用来支付你们的房租跟生活开销,哪天你们搬出了这院子,就恢复为三成分成,这样好吗?”
听她降低分成,许氏安心多了,点头道:“好,那就这样,就这样。”
这时,岳大婶从后面的院子走来,笑咪咪的对着很没形象地瘫在椅子上的花颖喊着“颖儿,我看那桶仔鸡应该是烤好了,香气都飘出来了,你要不要去看一下?”
“大婶说好了就是好了,你经验老道,哪里需要我看啊,不过我还是想先看一下成品如何,等我把烤鸡拿出来,今天就在院子里用午膳吧,我肚子饿死了。”她站起身抹了抹肚子,往放着桶仔鸡的院子走去。
“那我去把饭端出来,大婶你就坐着休息吧。”许氏也跟着花颖的脚步离开小花厅。
一个时辰前,花颖把腌好的鸡放进特制的铁桶里烤,这铁桶上头可以放锅子煮菜,下面可以烤鸡,如果想要吃烤肉,往两旁架上烤肉架就成,可以说是一举数得。
其实这个铁桶是她在柯盛岚平板上看到的改良式第二代,也算是她之后开客栈的秘密武器,所以还不能亮相。
花颖跟三个叽叽喳喳的小萝卜头才刚走到院子,那烤鸡的香气就扑鼻而来,让她忍不住用力吞了吞口水,离得更近,那馋死人的肉香更浓,三个小孩更是哇哇大叫,直嚷着好香。
他们三个惊喜的看着这个特别不一样的桶子,上头正放着一个锅子煮东西,里面的汤已经不停地冒着大泡泡了。
“你们让开些,我把这锅汤拿起来,别靠近。”
花颖煮了一锅类似火锅的杂菜汤,里面什么料都有,还有各式用鱼浆做出来的火锅丸子,这些丸子是他们三兄妹的最爱。
她把火锅放到院子的石桌上后,便将外皮烤得金黄酥脆、泛着油光的烤鸡取出,香味瞬间更加浓郁,让看的人恨不得马上大口大口的啃下去。
兄妹三人在一旁两眼发光,顾不得烫,一直叫着要吃。
“等等,这鸡很烫的,让它冷一些,你们去洗手,等等准备吃饭了。”她将烤鸡用她早已经准备好的大叉子将鸡肉一片片扒下,很快就只剩下鸡架子。
由于元贞国没有出产胡椒,因此她用花椒、肉桂、八角、丁香等等几味香料,再加进干辣椒,磨成粉,制成特制的八味粉代替胡椒盐。
拿了块带着鸡汁的滑嫩鸡肉沾着八味粉放进嘴里,浓郁的鸡汁紧紧锁在肉间,才刚咬下,那浓醇甘甜的汤汁便从嘴边滴下,让花颖顾不得形象,赶紧用舌尖舔了下自嘴角滴落的鸡汁。
用力咀嚼着口中的烤鸡,发现这鸡与带着一丝微辣香气的八味粉实在有够对味,美味得她都忍不住跳脚叫好了。
顾不上说话,她只能对着他们几个睁大眼等着她说出心得的人招手,直到整块鸡肉吞下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好好吃唷!你们别站着看啊,赶快坐下来吃。”
“颖儿,你能不能有点形象,大老远就看见一个姑娘家又跳又喊的,这以后还怎么让人探听。”办完事情回来的岳阳一走进院子,便看见她像个孩子吃到好吃的东西时一样,兴奋地又跳又叫,忍不住调侃。
她朝他皱鼻。“哼,我又没有要嫁人,留给人探听做什么?”
他当下没多想自己的动作在他人眼中有什么不合宜的地方,屈指朝她俏鼻弹了下。“不嫁人是要留着做老姑婆吗?”
“做老姑婆有什么不好,以后你会娶妻,到时说不定会搬出去住,我就陪着大婶、跟大婶作伴,大婶肯定不会赶我的。”她赶紧圈着岳大婶的手臂,朝岳阳淘气地吐舌反驳。
“你这孩子,大婶当然不会赶你,有你陪伴,大婶可高兴了。”岳大婶笑着拍了拍花颖的手背说着。
心下有些感叹,她之前都跟儿子说得这么明了,颖儿是个好姑娘,要把握,怎么她看他好像没那意思,总是把颖儿当成妹妹看待。要是他没那个心,以后颖儿就当她女儿,陪在她身边也是不错的。
岳大婶收回心思,和蔼地问着“曝儿,你回来得正好,赶上用午膳的时间。你这趟跑镖的工作谈得如何?”
“这趟镖出门时间会久一点,要上京城,虽是走水路,却也要半个月到一个月的时间,后天出发。”岳阳有些为难的看着花颖。
许氏见他回来,连忙到井边打一盆水让他洗漱。
“半个月啊,岳大哥你放心出门吧,你只要注意自身这一路上的安全,把自己平安带回来就可以,家里什么事情都不用顾虑,我会照顾好大婶,不让你担心的。”花颖拍拍胸口保证。
“届时就麻烦你了,颖儿。”他一边拿着布巾净脸,一边说着。
这几次他接下离家三、四天的护卫工作,回到家,母亲一切平安无事,不似之前请汪氏代为照顾时,母亲身上总是有不少的磕碰瘀青。
有颖儿在母亲身边,母亲被照顾得很周全,让他很放心,且据母亲说,她现在晚上已经可以看到模糊的景象了,不用担心半夜起来会撞到,这也是他这次可以很安心的接下路程较远的护卫工作的原因。
“不用客气,岳大哥你这么说就生疏了,大婶就跟我娘一样,我好好照顾她也是应该的。”说完,她走到另一个铁桶旁边打开盖子,把里头那只也已经熟了的桶仔鸡拿出来,放到一个大圆盘中。
“岳大哥,一会儿你们先吃,我把这只烤鸡送到五湖酒楼,让高掌柜尝鲜。”
“我送去吧,你忙了一早上。”
“那就麻烦岳大哥了,这烤鸡刚拿出来,要让它热气散掉,不能闷着,要不这皮就不脆了。”她又在盘子边缘放了几匙八味粉。“跟高掌柜说要用扒的或者是撕的还是切成块都随他,这是八味粉,让他沾着吃,更能吃出桶仔鸡的美味。”
“好,我会转告他的。”他接过那盘香喷喷的烤鸡“你们先用午膳吧。”
看着岳阳的背影,岳大婶摸了摸一边脸颊,看着锅子里那一盆金色油亮的鸡油说:“颖儿,你说这鸡油淋在烫青菜上很好吃是吧?不如我再去煮个青菜,等阳儿回来,也刚好可以吃。”
“大婶,我去帮你的忙。”许氏也跟着岳大婶一起往厨房走去。
不一会儿,岳大婶才将刚煮好的青菜端出来,就见高掌柜带着一名伙计跟着岳阳急匆匆的走进来。
“岳大哥,你怎么把高掌柜也一起带回来了?”正忙着给大家盛饭的花颖,疑惑的看着疾步走得满头大汗的高掌柜。
“颖儿姑娘,我是来跟你谈那烤鸡的事情。”高掌柜抡着衣袖擦着额头上的热汗,接过许氏倒来的茶,呷了口后才开口说明来意。
“刚刚请岳大哥端过去的那只桶仔鸡?”
高掌柜用力点头。“没错,这烤鸡才刚拿进酒楼,好几桌客人便指名要点这道菜,我这不赶紧过来问问你还有没有多烤的,还要跟你谈一下合作卖烤鸡的事。”
自从他们的酒楼与花颖合作,买下她的食谱,盈余可以说是蒸蒸日上,甚至有超过京城总铺的迹象,少东家还特地来信询问。
他即刻回信给少东家,告知少东家盈余能增加,全是花颖卖给酒楼新菜色的原因,更把花颖最近开了个卖鸡蛋糕的小摊子,生意火红到让人咋舌的这事也说了,并指出他们用来烤鸡蛋糕的面糊虽然看起来跟一般面糊没两样,烤出来的东西形状有些像小馒头,可吃起来却不只是馒头那么简单,又香又绵,好吃得让人欲罢不能。
回信的同时,他不忘附上一盒他让人特地去排队买回来的鸡蛋糕,走水路给少东家送去,虽然冷了后多少会影响风味,但还是好吃。
没想到少东家一吃到那鸡蛋糕便下了指示,说这么好的人才必须网罗住,让他尽量满足她所开的条件。
这也是他今天会丢下掌柜的工作,赶紧过来跟她讨论的原因,就怕被人捷足先登,他可是得到消息,四海客栈已经派人出来寻找卖给他们五湖酒楼新菜色的人。
“我还多烤了三只,打算一会儿送一只过去给牧大夫,两只带回去晚上吃。”花颖指着另外三只刚自铁桶里提起,正在放凉的桶仔鸡。
高掌柜一看到那三只烤鸡,连忙指使带来的伙计“快、快,把这三只烤鸡先带回酒楼去,半只半只卖,一盘十二两银子,整只的卖二十二两银子!”
半只鸡卖十二两?这简直是暴利啊!花颖嘴角用力一抽。“高掌柜,你这是土匪的行径啊!”不过他价钱喊得愈高,对她来说愈是有谈判的空间。
“这价格对饕客来说根本不算什么。”高掌柜看着石桌上的午膳,自来熟的拉开一张凳子就坐了下来。“一起用午膳吧,颖儿姑娘,我们边吃边谈。”
还有这样的?
所有人都有些呆滞的看着已经自己吃开的高掌柜。
岳阳挥了挥食指,将他们自诧异中拉回神。“用膳吧,都坐下来一起吃。”
花颖嘴角暗勾的看着不等人招呼、径自夹着菜吃得欢快的高掌柜。让高掌柜自己找上门来就是她要的效果,只是她没有意料到会这么快。
这一次,她不再贱卖食谱了,而是要跟高掌柜合作。
花颖就知道桶仔鸡能够吸引高掌柜不得不答应她的要求,这次她不卖食谱,而是改卖给五湖酒楼整只烤好的桶仔鸡,每只鸡要价十二两银子。
本来高掌柜是很犹豫的,可是听到她说了一句,原本她是打算自己开店自己卖的,一只鸡卖个二十两就好,这让高掌柜只能马上点头答应她的条件。
后面她还附加一条,所有制作桶仔鸡的材料都必须由五湖酒楼出资,而她只负责制作桶仔鸡到出炉。
高掌柜很清楚桶仔鸡这么好吃,不单单只是鸡只的问题,而是入桶烘烤之前,鸡只身上抹的秘方。这秘方花颖是绝不可能卖给他的,因此他也只能咬牙点头,他们出材料,花颖出技术,利润均分,一个月结算一次。
现在花颖他们不只要摆摊卖鸡蛋糕,还要烤桶仔鸡,忙得根本是脚不沾地,于是她让牙婆带人来挑,买了三名丫鬟及两名小厮,新取了名,丫鬟们分别叫丁香、连翘、木槿,小厮们则是叫杜英、唐竹。
另外还买了一家子三口人,这对夫妻年约三十多岁,唯一的儿子今年十一岁了,男的叫阿旺,因为家乡连着三年发生旱灾,亲人都饿死了,两夫妻只好带着儿子木森离开家乡,到外地讨生活。
可他们没有想到竟会被黑心的东家克扣工资,为此发生争执,阿旺还被打断腿。等腿伤好了之后,他却跛脚了,这下更难找到可以赖以为生的工作,在街上当了半年的乞丐,尝遍人情冷暖,两夫妻没办法带着儿子找牙婆,想要卖身为奴,不给工钱不要紧,只要三餐吃得饱,又能让他们一家人在一起就好。
牙婆子说这一次这一家三口要是再卖不出去,就要拆开来卖了,还说小孩比较好卖。
当下花颖也没有多想,只是看到木森那对染着悲伤和茫然的眼神,让她心疼,便买下这一家子。
她一点头答应买下他们,阿旺夫妻跟木森当场喜极而泣,马上跪到地上跟她磕头,磕到头都要破了,直到花颖说再磕下去就让他们跟牙婆回去,他们这才站起来,三人抱在一起痛哭。
等这些新买的奴仆适应了两天后,花颖便开始教导他们,让丫鬟烤鸡蛋糕、小厮负责桶仔鸡入桶之前的香料涂抹和烤鸡。
至于阿旺夫妇则是让他们到村子里帮忙照顾牲畜,还好日前找人搭猪舍时听了建议,顺便在山下搭了间二进的屋子,正好可以让阿旺一家子住。
花颖现在可轻松了,只要把配方调好,剩下的交给他们去执行,她就可以埋首在厨房里做点心,为开点心坊做准备。
而到树林采木耳、毛豆还有捞蚬仔的工作,她交给村里几个想多赚点银两贴补家用的妇人去做。
她让铁匠烧了几个方型的大漏勺,用来过滤蚬仔的大小,达到标准的蚬才收购。毛豆也有一定的规格,过老、过嫩、尺寸不对的都不收购。
这个规定虽然严格,但是花颖给的价钱非常优渥,让这些妇人还是很乐意遵守的,每次都按着规定来交货。
至于有季节性的木耳,天气再冷一些就没有了,因此她交给木森去做,严格要求他只能采集她所交代的树木上的木耳,其余树木所生长的木耳一概不许采摘,要是被她发现他采了不该采的木耳混进可以食用的木耳里,他们全家就会被赶出去,她不要阳奉阴违的奴仆。
等到人手训练得都上手后,时间也差不多过了大半个月。
在屋子里算账的花颖算到一半突然停下拨算盘珠子的动作,推开窗子看着窗边那株本是绿叶成荫、像个绿色大伞的梧桐树,才多久没有注意,现在已经是一片灿烂金黄,将显得枯燥的院子点缀得缤纷亮丽。
她拾起一片落在窗台上的落叶,看着这色彩灿烂的金黄树叶,不由得吁了口长气。
好像再十天就到中秋了吧,也不知道岳大哥赶不赶得回来一起过节?
岳大哥才半个月不在家,她就觉得好像已经过了好几年,心总是闷闷的。
要是他来得及回来,她就把所有下人找来办个烤肉盛宴,做些烤乳猪、烤鸡等等料理,所有人一起同欢,这想法应该不错。
如果没有回来那她就跟大婶一起坐在院子里赏月。
想想那画面就觉得萧索寂寥,好像有一阵寒风吹过头顶似的
现在她手上的小本生意可以说是已经完全上轨道了,鸡蛋糕人手足以应付络绎不绝的人潮、客人对桶仔鸡的反应也很好,一天少说也能卖出三十只。
说到中秋节,也许她应该跟高掌柜讨论一下,中秋节前三天,在酒楼外头划分出一区来专门卖外带的桶仔鸡,让不上酒楼用膳的人也可以吃得到,价钱就比在酒楼里吃便宜二两银子,相信客人肯定会趋之若鹜的。
她并未与五湖酒楼签约说桶仔鸡只卖给他们,因此可以自行销售,但想到自己与五湖酒楼一直有合作关系,她便决定找高掌柜一起赚钱,如果高掌柜不愿意,那她就自己做。
还有她也许可以做一些月饼或者是其他点心摆在鸡蛋糕摊子上试卖,看看众人反应,届时再依受欢迎的口味制作月饼贩卖。
想到这些计划,她就坐不住了,匆匆忙忙地拿了披风便要到镇上找高掌柜跟许氏商量,如果可行,她又要开始忙了,距离中秋节可没剩几天。
她这才刚关上房门,前头院子便传来惊呼声——
“阳儿、阳儿,你可终于回来了,你用过午膳了吗?累吗?”
大婶在喊阳儿是岳大哥回来了、岳大哥回来了!老天爷啊,她才刚想起岳大哥,您就让岳大哥回来了,您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神啊!
花颖喜出望外地撩着裙摆往前面院子跑去,看到明显变黑变瘦、正要进入花厅的岳阳,惊喜的开口“岳大哥,你回来了!”
岳阳停下脚步朝她露出一记久违的灿烂笑容“是的,颖儿,我回来了。”
看着他那连花儿与之相比都会失色、让人心头怦怦乱跳一通的笑容,花颖的手不由自主的按住因狂喜而几乎要跳出胸口的心脏。
她才刚想到他,希望他早些回来,他人就出现在眼前,让她没有任何准备的,一颗心像是失速一样狂跳不已!
花颖忍不住在心里偷偷抱怨老天爷太快让她心想事成。
他看着她手中的披风。“你要出去?”
“刚刚想到两个不错的主意,正要到镇上找高掌柜跟端姊商量,你就回来了。”她眉头微蹙的看着他。
岳阳刚回来,她一点也不想出门,只想待在他身边听听他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可是方才想到的点子得马上进行,时间上拖不得。
“你等我一下,我先将包袱放回房里,用马车送你过去。”
“别啊,岳大哥,你刚回来,累着呢,要休息,而且大婶一定有很多事情要问你。”岳阳出去这么久,岳大婶每天一到晚上就频频往屋外看去,心里比她还急着看到他,怎么可以他一回来就让他驾车载她到镇上。
“不累,我昨晚已经在明珠县城的客栈休息了一晚,今天早上才搭船回来,并没有赶夜路,放心。”
“颖儿,就让你大哥载我们一起过去吧,我也正好有事情想到镇上一趟,我们可以边走边听你大哥讲这一趟路上发生的事情。”岳大婶眉开眼笑的说着,一点都不心疼自己儿子刚回来正疲惫,只想赶紧凑合他们两个。
花颖睁大眼仔细地看着岳阳一身绣着云纹的蓝色利落长杉,用一根墨玉簪子将发髻固定得一丝不苟,整个人神采奕奕,完全没有半点疲态,这才点头。
“那好吧,不如我们晚上就到五湖酒楼叫桌席面,帮岳大哥接风,也顺便叫上端姊跟三个孩子,大婶你看如何?”
“好,就这么办,那晚上我们就别回来,直接住在镇上,那几间让人重新整里好的屋子我还没住饼呢,今晚正好住那,看看舒不舒服。”岳大婶点头同意“我去交代阿旺夫妇准备今晚要过夜的衣裳。”、方才阳儿一进到家门,第一个问的人便是颖儿,问她人在哪里、最近好不好、有没有人找她麻烦等等,十句有八句话都是围绕在颖儿身上,对她这个老母亲只是随口说了句娘我回来了,其他什么都没问。
看来阳儿是开窍了,对颖儿上了心,她这做母亲的开心都来不及,又怎么会不找机会多多凑合他们,让两人单独相处几次,说不定明年过年前她就可以娶媳妇了。
准备好后,由岳阳赶马车。马车才离开村子不到半刻钟时间,岳大婶就喊累,其实是想替他们两人制造机会——
“哎呀,我好累啊,人啊,年纪大了,动不动就犯困,颖儿啊,我先眯一下,你到前头陪你大哥一起赶路吧。”岳大婶揉了揉眼皮,还故意打了一个大哈欠。
岳阳看了母亲那浮夸的演技一眼,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抬手。“颖儿,搭着我的手,免得摔下去了。”
“好。”花颖点头,一时间也没有察觉这样于礼不合,柔软的小手直接搭在他厚实的手掌心上,坐到他身边。
花颖才一坐稳,便转身从后面捞过来一个长方形食盒,打开递到岳阳面前。“岳大哥,这是我今天早上试做的油葱咸蛋糕,是用水蒸的做法,甜中带咸,吃来完全不腻,还有肉燥,很香适合不爱吃甜食的你。这里头我还加了一点笋丁,味道可好吃了,你尝尝。”
他不假思索的便拿起一块开始吃,这口感跟他之前吃的鸡蛋糕完全不同,用水蒸的蛋糕较为湿润,虽然加了肉燥,却清爽不腻。
“如何?我本来是想要带去给大家吃,让他们尝完给我点意见,可是”我最乎的是你的想法。
“意见?我没有什么卖,就是好吃,再给我一块吧。”他两三口就把手中这块蛋糕吃完。
“岳大哥,你专心驾马车吧,这条路比较崎岖,前几天连下了几天大雨,很不好走,我喂你吃吧。”对于岳阳,她从来不会才考虑什么叫做男女授受不亲,总是很自然的搭着他的肩、握着他的手,或者像现在这样喂他吃东西。
岳阳似乎也没有感觉这样有什么不对的,张嘴就咬下送到嘴边的咸蛋糕,直到她又喂了他一块后,他才终于意识到两人过于亲密的互动。
“好了,饱了,剩下的你留着让他们帮你试吃、给你意见吧,对我来说,只要是你做的东西都好吃。”
其实他说饱了,不是只有饱足感,而是有回到家的感觉。他觉得他已经中了花颖的毒,习惯吃她亲手做的每一样食物,不管进家门多久,只有吃下她亲手做的吃食,他才有一种真正回到家的感觉。
她拿出帕子帮他擦擦嘴角上的蛋糕屑,又将自己的水囊递给他。“喝口水才不会噎到。”
岳阳好奇的看着她这副伺候人的温婉模样,忍不住打趣道:“要不是你的脾气不像,我还以为你是哪一户人家的大丫鬟,这般细心体贴。”
他不得不这么怀疑,花颖每次看到他衣衫有些凌乱或是沾着灰尘,就会上前帮他拉平、掸去衣服上的灰尘,或者看他头发乱了,也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梳子,随时帮他重新梳理发髻,让他永保光鲜亮丽。
接镖在外的这些日子,没有她在身边嘘寒问暖,真的很不习惯
“丫鬟我要真的是丫鬟,岳大哥你还会对我这么好吗?”花颖心惊胆跳的看着他。
即使日后被人知道她是丫鬟出身,她也不在乎别人因此事看轻她,她只在乎岳阳是否会改变态度,不知他会不会介意她是个被沉潭、让人看不起的丫鬟
“说什么傻话,在我心中你就是你,不管是什么身分都不会改变我对你的看法跟对你的态度。”他屈指弹了下她的俏鼻。
听他这么说,花颖就放心的暗吁口长气,复又期期艾艾地开口“那就好,岳大哥,以后不管如何你都不能讨厌我,就算我是个在主人眼中低贱的奴婢”
“你岳大哥是那种市侩的人?”
“当然不是。”她摇头。
眼下并无什么大碍,只是她这丫鬟的身分迟早得解决,然而卖身契在柳氏手中,柳氏恨不得要她的命,怎么可能会让她赎身,她该怎么办?
岳阳不着痕迹的斜睐了眼她那突然浮上一抹忧愁的柔美侧脸,这模样让他不喜,他心中的颖儿就该开开心心的,究竟是何事让她变得闷闷不乐?不会是她方才所指的那事吧?
他一直知道她有心事,也许她并不是真的失忆,只是不愿意回想过去,如若逼问她,也许她会就此离开。颖儿在他心里就已经像是家人一样,他怎能让颖儿离去?!
忽地想起母亲之前对他说的那些话,心下窜起一个念头,也许他该仔细思考母亲说的那
“岳大哥,你在想什么?”发觉岳阳陷入沉默,花颖收拾好低落的心情,抬头便见到他表情严肃得像是在思考什么很严重的问题,让她忍不住问道。
岳阳甩头,将方才盘旋在脑海的想法甩开,故意装做像是突然想起某一件事情,自衣襟里掏出一个上头雕着桃花图纹的长匣,递给她。“对了,颖儿,我有东西给你,这次会拖这么久,比预定时间晚回来,是因为我的雇主林员外临时有事绕到京城去一趟。
“趁着难得上京城的机会,我到珠宝铺子买了个玉镯回来送我娘,又在那看到这簪子,觉很美,就跟镯子一起买下送给你。”
花颖打开长匣,喜出望外的看着里头躺着一支十分精美的镶玉翠鎏金簪子,上头有两只蝶翼轻薄的掐金丝蝴蝶,配着金丝勾边、镶着一朵朵五彩的琉璃小花,手指轻轻一碰蝴蝶触须,还能晃上两晃。
“好漂亮”她看直了双眼。
“喜欢吗?”他别过脸看着身旁有些脸红的她问道。“我看你平常只用筷子当木簪子,所以在京城看到这支双蝶戏花丛的簪子,觉得特别适合你,就买了。”
岳阳有些纳闷自己问她这话时,竟然会不自觉的紧张,就怕她不喜欢他送的礼物。
“喜欢!”她笑着用力点头,拿起簪子仔细看着。这簪子做工十分精细,看着看着,她突然有些心疼。“这簪子肯定花了岳大哥不少银两吧”
瞧她笑得眉眼都开了,心里那股紧张情绪随着她的笑容化做一缕轻烟随风而去。
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喜欢就好,其他的不用在乎。”看到她开心的笑颜,他觉得一路上小心翼翼保护着这支簪子回来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他指着簪子道:“你不簪上?”
“我没带小铜镜出来不如,岳大哥,你帮我簪上吧!”她开心的将簪子递给他。
岳阳点头,将马车停到路边,接过她手中的双蝶簪子,抬手簪在她发间。
微风徐徐吹拂,簪上的双蝶轻轻晃动,就像飞舞于花叶间隙的彩蝶般栩栩如生。
微敛眼眸,看向映着一层金光的娇美脸蛋,那轻轻眨动的睫毛就如同这对在阳光下闪耀着绚烂光芒的蝶翅,轻轻掠过他平静的心湖,撩起淡淡涟漪,让他不自觉地沉伦在她清淡雅致的美丽之中。
“好了吗?”她开心的摸了摸发髻上的双蝶簪子。
他回神后点头。
“我以后就都簪着这蝴蝶簪子了。”
“就戴着,不要随意摘下来。”他点头,顺着她的话说,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嗯。”在马车后方装睡的岳大婶看到这一幕,心里直喊着:成了!成了!
她上扬的嘴角始终没有放下,相信再过不久,她家就要办喜事了。
现在加盖新房,也不知道在过年前赶不赶得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