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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格独自坐在办公室内,深邃的脸庞布满凝重神色。
一场失踪逼出他心底的感情,他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然而,他不能爱她,也不该爱她。
他的心底充满彷徨与挣扎。如今情况已远远超出他能力所能控制的范围,他能驯服脱缰的野马,却不能驯服狂野而没有道理可寻的爱情。
他对费加的爱有多深,内心的痛苦与挣扎就有多重。
“上帝,你为什么如此折磨我?”殷格双手蒙住脸,痛苦地问。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来。
听觉灵敏的殷格马上放下双手,犀利蓝眸往门口凌厉一扫。
“别紧张,是我。”哈拉特马上出声。
殷格此时此刻的心情,他最了解。
“医生怎么说?”殷格立刻问。
虽然她看起来并无不适,殷格还是叫哈拉特派人请医师来。
“她果然天赋异禀,生命力比常人坚韧好几倍。”哈拉特啧啧称奇。“在冰原上躺了一夜,竟然一点事都没有,除了手和脚有些擦伤外,没有任何问题。”
“哦——”殷格这才放下心。
“她这么纤细的一个女孩,竟然飞机爆炸炸不死、海水淹也淹不死,然后又饿不死、冷不死;殷格,世界上好像没什么东西毁灭得了她,也许我们该把她送给科学机构研究,看看她身体里究竟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殷格赏他一记白眼。
他身陷**苦海,饱受折磨,哈拉特却在一旁纳凉,真无情。
“她是烦恼的根源,把她送走,不是千万烦恼皆一扫而光吗?”哈拉特在殷格对面坐下来。
“哼!”殷格冷哼一声,面无表情地瞪着哈拉特。
他知道自己做不到。
“既然舍不得,为什么不去看她?她一直问你的下落。”哈拉特惋惜地摇摇头。
他原先对这段感情还存着看好戏的心情,现在,连他都感受到压力了。
倘若她一直保持现状,当然没有问题。然而,一旦她恢复记忆,她就不再是个可爱迷人的女孩,而是双手沾满血腥的凶手,到时候别说殷格不放过她,连他都会找她算帐。
“哼”殷格依旧不答话。
一见到她,他又会克制不住想与她亲热的冲动,相见不如不见,逃避虽然不是他的行事风格,却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式。
“算了,别再谈她了,我们谈一点正事吧。”哈拉特转移话题。“那条可恶的杀人鲸又出现了,昨晚它攻击一艘小渔船,船上六名渔夫全部遇害——”
“可恶!”殷格的蓝眸扬起凌厉的怒光。“去年它侥幸逃过一劫,今年我非把它剁成肉酱不可。”他捏紧拳头,胸臆间的怨恨仿佛随时都要冲出胸口。
叩叩叩——
门上传来敲门声。
“进来。”殷格很自然地抬头看向门口。
金发女秘书拿着一张传真走了进来。“总裁,潘蜜拉公主传来的——”她欲言又止,略显紧张地看着老板。
“放着就好。”殷格淡淡说道。
“是。”女秘书把传真放到桌上,转身离去。
“我看看——”哈拉特抢先拿起传真,脸色愈来愈沉重。“殷格,潘蜜拉公主这次真的生气了。”
“念出来。”
哈拉特面有难色,不过,他还是念了出来:
“狂妄自大、粗鲁无礼的亚纳逊先生,听说你为了一个克死夫命的下贱女人,匆匆赶回冰原,弃本公主于饭店中不顾,沦为仕绅名流们谈笑的八卦。此屈辱本公主生平未曾蒙受,在你心里,那个贱女人竟然比本公主还重要,本公主无法相信,亦无法接受。
本公主限你在接到传真后十分钟内,赶到海上皇宫饭店的临海餐厅,当着众人的面向本公主磕头谢罪,本公主会念及私情,慷慨原谅你粗鲁无礼的行为。要是你不在指定的时间内赶到,本公主将会取消所有订单以示惩罚。大英帝国潘蜜拉公主示谕。”
哈拉特放下传真,正想开口劝殷格,殷格却一把抢过传真纸,当场撕得粉碎。
暗夜的海域布满危险的陷阱。
乍然吹来的强风不仅掀起滔天巨浪,更为这个非常之夜平添几许诡谲的气氛。
亮着红色灯光的捕鲸船在风浪里浮啊沉沉,搜寻着猎物的踪影。
船上站立着数道魁伟的身影,这些金发碧眸的彪形大汉全部穿着黑色潜水劲装,手持锐利长戟,准备与那条夺取饼上百条人命的恶鲸一决生死。
为首的那位,身材特别高大劲美,他立在船首,昂首眯视漆黑的海天,庄严果决的神情与高贵的仪态,令人联想起一千多年前那位挪威维京酋长。也许,当年的殷格亚纳逊也是以如此昂然深思的姿态,伫立龙船的船头,俯视笼罩在烟雾中的冰岛。
他们已在海上搜巡三日,杀人鲸却销声匿迹,不知躲到哪儿去了。
在这个时候,阵阵怪异的波动连番袭至,小船在深不见底的海上晃了晃。
“这浪挺怪的,难道风向又要变了?”掌舵的维京男人皱皱眉。
殷格眯成一线的蓝眸迸射出精光。“小心,恶鲸就在附近。”他是海洋的子民,大海丝毫的变化,都逃不过他敏锐的感觉。
众人一听,全都打起精神。
“通知其他人。”殷格高大的身躯向前俯倾,眯眼注视阔深黑暗的海面。
“注意,注意!全面戒备,杀人鲸就要出现了。”副手用无线电对讲机通知海岸上的支援部队,一旦有危险情况出现,停在岸边的直升机与快艇便会迅速行动。
(讯息收到。)对讲机中传来哈拉特的回应。头脑冷静的他是此次捕鲸行动的岸上总指挥。
副手方收了讯,船身突然剧烈摇晃起来,一股超强的激流自船底窜起,小船严重倾斜,眼见就要翻覆,穿着黑色劲装的殷格立刻跳到舵手旁,紧急稳住倾斜的船身。
正当大家拍额庆幸时,高掀的波浪间浮现一抹隐约的灰白,他们尚未看清那是什么东西,殷格已经跳到船首,他伸手拿稳亚纳逊家族祖传的刺鲸戟,碧蓝双眸迸出慑人寒光。
“你终于出现了!”殷格哈哈一笑,高大劲美的身躯向前倾,像只姿态昂扬的飞鹰,俯身冲向波涛汹涌的海面。
众人见首领跃下海面,纷纷跟着跳下去。
不一会儿,船上只余一名舵手,他迅速拿起对讲机,向岸上总指挥报告最新情况。
黑幽幽的海天爆发惨烈的人鲸大战,骁勇善战的维京勇士卯上凶狠嗜血的庞然怪物,激烈战况已持续一段时间,紧张的吆喝夹杂在波涛起伏的声浪中。凶狠的巨影忽左忽右、忽上忽下,雪亮的长戟起起落落,险恶的战况仍在继续。
站在特制望远镜前观察战况的哈拉特看得血脉偾张,他的手臂不知不觉举了起来,随着眼睛所见的画面,做出刺鲸的动作。
“刺它眼睛!快闪!上!下腹!不对!左侧!”哈拉特不停吆喝,流动在他血液中的维京基因被激烈的打斗刺激得跃跃欲试,不能亲身参与刺鲸的行动,实是一桩憾事。
正当哈拉特比划得浑然忘我之际,身旁突然响起一道他做梦也想不到的声音。
“哈拉特,你怎么了?怎么一面看望远镜一面跳舞?”
哈拉特迟疑了一下下。奇怪,这不是桑雅的声音吗?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满脸狐疑地转过头来——
“桑雅——安吉莉亚!”哈拉特诧异地大叫。“你们来这里干什么?”由于太惊讶,他的口吻又冲又急。
桑雅和失忆互看一眼,站在她们俩身旁的青年向前挺进一步,抢先开了口:
“我到冰原探望二夫人,多嘴说出殷格捕杀人鲸的行动,二夫人听了十分担心,我便擅作主张,带她们到这里来。”青年把所有过错都承揽下来。
“哈刚,你疯了!”哈拉特脸色沉了沉。“你知道殷格的个性,要是他知道你这么做,铁定不饶你。”
“不,是我一直追问他殷格的下落,苦苦逼他,他不得已才带我来。”失忆赶紧澄清。“你千万不要怪他。”
这位名叫哈刚的青年就是把她从海上冰山救起来的人,他和费加从小一起玩到大,生性随和的费加对出身贫穷的哈刚相当友爱照顾,因此,哈刚对费加一直怀着特殊的感情。当哈刚听到冰上摩托车队的朋友谈起到冰原搜救二夫人的事后,便跑到冰原探望,看她是否平安无恙。
由于殷格事先下了令,不许任何人把捕鲸的事透露给冰原上的人知道,失忆在找不到殷格及哈拉特的情况下,只好追问来访的哈刚,哈刚念及费加的友谊,不但道出捕鲸行动,还禁不起失忆的哀求,带她到海岸来。
哈刚知道自己必定会受到惩罚,但是为了二夫人,他心甘情愿。
“唉——”哈拉特望望他们三人,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哈刚,不如这样吧!你再把她们俩送回冰原去,这件事就一笔勾销,当作没发生过。”他想了想,做出决定。
“不,我要看殷格!”失忆用哀求的眼光望着哈拉特。“你让我看看殷格,他现在人在哪里?有没有受伤?”她抓住炳拉特的手臂,楚楚可怜地哀求起来。
哈拉特原本就是个怜香惜玉的汉子,失忆又为他画了一幅维妙维肖的素描,他实在狠不下心来赶她走。
“殷格平安无事,他正和那条怪物搏斗呢。”哈拉特站到特制的望远镜前,边说边搜寻人鲸大战的现场。“我可以让你看一会儿,但是你得在他回来前离开。否则,他若看到你在这儿,一定会大发雷霆,届时我们所有人都会遭殃。”
“没问题。”失忆连忙答应。
“找到了!”哈拉特让出位置,请她站到椅子上观看。
失忆连忙站到椅子上,只见暗夜恶斗,形势险峻,柔弱女子一瞧,马上尖叫声连连。“啊——”
全面戒备的维京勇士们面面相觎,这尖锐惊急的叫声实在有损维京人的威风,但她是亚纳逊家的女主人,他们总不能叫她闭嘴吧?
雄赳赳、气昂昂的维京勇士只好蹙着眉、抿紧唇,强自忍受宛如天崩地裂、地球毁灭的尖叫声。
哈拉特也忍不住皱起眉头。她平常讲话总是娇娇柔柔,想不到她体内竟有如此强烈的迸发力,真不可思议。
他又拿起一架轻巧的望远镜,密切注意远方海域的战况——
幽暗的海天绽放出稀微的晨光,血腥的杀戮已近尾声。
垂死挣扎的巨鲸还想扳回一城,殷格长戟一射,正中要害,庞然怪物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血肉模糊的躯体剧烈抖动几下,泛着微光的海面扬起滔天巨浪,沉浮海中的维京勇士连忙潜入海底,朝捕鲸船游了过去。
不久,巨鲸一动也不动地泊在海面,远远望去,仿佛一座海中孤岛。
满脸疲惫的维京勇士见恶鲸已死,全都露出欣慰骄傲的笑容,他们互相拍拍肩膀、击击掌,吆喝几记,俊伟的身影一道道跃上船。
“叫拖曳船来收鲸尸。”殷格掠掠湿透的金发,粗犷俊美的脸庞泛着灿亮的光彩。
杀得过瘾极了,闷在他体内的恨与挣扎,都在这场激战中得到纡解,他的心头轻盈又明亮,就像天空中的阳光。
“恶鲸已死,派拖曳船过来。”舵手朝无线电对讲机喊道。
(知道了。)对讲机传来哈拉特的声音。
海岸的方向传来浑厚雄壮的歌声,船上的维京勇士一听,全都举起双手,朝岸上高歌的人群挥手。
这支旋律简单、感人的歌曲是古维京人的凯旋曲,每当远征的战士凯旋归来,等候在岸边的家人便会高歌此曲,欢迎龙船入港。
紧张的气氛已被古老的歌声取代,海岸上的人群唱着、笑着,欢乐的气氛犹如节庆时的祭典。
连桑雅都加入高歌的行列。
失忆是此地唯一的异类,不会唱凯旋歌的她挤到人群前面,以灿如朝阳的笑靥迎接站在船首的爱人归来。
他那头湿透的金发紧紧贴在晒成蜜色的脸颊上,沾着水珠的发梢在晨光中闪烁着七彩光芒,冰蓝的眸子被身后的蓝空衬得又深又蓝,仿佛最蔚蓝的湖水,又像最深的海域。
她的爱人是如此高贵神勇,她对他的爱又不知不觉加深许多。
“殷格”她睁着朦胧的瞳眸,小巧的唇瓣一掀一合,轻轻呢喃他的名字。
蓦地,她的眼光仿佛瞥见海面上有什么动静。
“啊——”她心头一冷,方张开口,浮在血海中的巨鲸尾巴一扫,捕鲸船发出一记轰隆巨响,碎裂的船身冒出熊熊烈焰,橙红火焰迅速在海面上蔓烧开来。
须臾之间,惊心动魄的烈焰吞噬一切,船与巨鲸皆消失在火海中。
她震惊地瞪着惨绝人寰的火海,脑海一片空白,然后,她听见一阵阵急呼与惊叫——
“糟糕,有人泼汽油!”
“快通知空服员!”
“救命啊,飞机着火了!”
“怎么办?着火了!”
“哈哈哈!烈火将会烧尽一切罪恶,我们就要回归天父的怀抱了。哈哈哈——”
“不——”
“救命啊——”
砰——
“救我!殷格,救我!”失忆抱着头大叫,纤细的身躯蜷缩成一团,苍白的脸孔布满惊骇。“火就要烧到这边来了,救我!”她闭着双眼,狂乱大呼。“二夫人,二夫人,别怕。”桑雅急忙抱住乱窜乱吼的失忆。“大家正在灭火,别怕,火不会烧到这儿来。”
“不,火已经烧到这里了,安吉莉亚,我们就要死——”失忆蓦地打住,她睁开双眼一看,染血的海域和陆地都乱成一团,慌乱的人群和轰隆作响的直升机在晨光下紧急行动着,烈焰冲天的海域只剩几缕残烟。
她揉揉发疼的太阳穴,眨眨乌黑的眸子,然后,她想起方才发生了什么事。
“殷格!”她趴在临海的岩石上,痛彻心肺地呼唤。
“二夫人,潜水队已经下海搜寻了。”桑雅难过地道。
刚才捕鲸船爆炸时,主人就在船上,谁知潜水队寻回的会是什么。
“殷格——”失忆忍不住哭出来,纤细的双肩在阳光中颤抖。“你不能死,我不要失去你,我不能失去你”她抽抽噎噎地喊。
“二夫人”桑雅望着满脸泪痕的失忆,心中仿佛明白了什么。“你不要哭,主人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她搂搂失忆的肩头,柔声安慰。
二夫人失踪时,主人不但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还冒着危险,深入地洞里救她。
现在,二夫人为了主人哭成泪人儿,口口声声喊着不能没有主人,嗯——
桑雅蓦然明白了。
原来主人爱上二夫人,而二夫人也爱上主人。
好浪漫的故事哦!桑雅忍不住替两人感到高兴。
这时,海面上起了一阵骚动,潜水队员抬着几位负伤的男子上岸来。
失忆和桑雅连忙靠过去。
“全都救上来了吗?”失忆着急地问。
“全都救上来了,只剩下殷格而已,哈拉特和其他人已经潜到较深的地方去找了。”有人回答。
失忆一听,眼前一暗,差点晕厥过去。
她伏在海滩上痛哭,任别人怎么劝都劝不住。
染血的海面突然冒出一颗满脏污的人头,他直直游向她,紧眯的蓝眸闪动着慑人的光芒。
“谁让你来这里的?”
他抹去脸上的污血,怒气冲天地问。
失忆抬眼一看,惊喜得说不出话来。
“谁?是谁带你来的?”
他抓住她的手腕,凌厉的眸子扫过她泪痕闪烁的脸庞,一颗心不禁软了下来,手也松了开来。
她不答,深如幽潭的瞳眸被满脸泪珠衬得极其温柔,她举起雪白双臂,深情勾住他的颈子,含情脉脉看着他,高兴地笑了出来。
殷格看她一眼,性格的薄唇抿出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然后,他合上眼帘,庄严高贵地晕倒在她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