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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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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姑”

    “说了别再叫我苏姑娘了,再叫我可就生气了!”一进船舱,又听江重涛喊,是以苏映潮佯怒。自从死里逃生后,回到重庆船上也已经过了三天,他仍是改不了口。

    “映潮。”他自卧铺上坐起。

    “这样才对,在丰都的时候,不是说好了的。”调皮地笑,心里晓得这男人平日虽不拘小节,但这种事,难免会挂意的。因为这代表了关系往前跃进了一步,况且她还是名女子。“这个是我让街上的茶楼帮忙烹调的,趁热快吃吧。”她端来一盘葯材入味的鲜鱼,那香味飘满四下。

    “你不需要为我这么费心。”望着那滋补的菜色。

    “费心?不会呀,东西又不是我煮的,费心的是茶楼厨子,你要良心过意不去,等身体好一点再去跟他三拜九叩。”她笑说,坐上床缘。

    “你”他总说不过她,也常被堵得无言,不过他知道她是为他好,所以那温暖的滋味,总默默在心底接受。

    “快吃吧。”

    “好。”在她盈笑的注视下,他夹起鱼肉啖着,可不到眨眼工夫

    “哎呀,怎么又来了?”提起袖,她连忙帮他拭着鼻间骤然淌下的血水,最后她干脆捏住他的鼻。“好怪,为什么你一吃东西就淌鼻血,是不是在水底的时候撞到了头?这样不行,再不找大夫来瞧瞧肯定糟糕。来,你捏着别放,我去去就来。”急着换手,更想起身,但却被江重涛牵住了手,他蒲扇大的手掌牢牢包覆着她的。

    “不用了。”他睇着她,眼中有复杂情绪。“可能是因为这里天气太溽热的关系,我每回到重怯诩会这样。”

    “是这样吗?”被他一拉,不得已又坐了下来,但忧心已溢于言表。“不过我刚把你从水底救起来的时候,你连耳朵都淌血呀。”

    “是天气太热的关系,你不必太替我担心。”他自己抬手拭着血水,见那手背上探下的淡红,他唇边只出现一丝淡得可以的笑意。而当再抬眼,他忍不住开口:“映潮,我”该说吗?如果现在说,她会不会被吓跑?

    “怎么?”看他拨着那被血水黏住的发丝,她亦抬手帮他拈了去,跟着她自腰间取出数天前买下的那条兰紫色绦带。“拿这个绑吧。”

    “这?”拿过,审视着,跟着睇向她。

    她不大好意思地玩着发辫。“那一天我跟在你后面,瞧你对摊位上这条带子专心得紧,可是最后却没买下,所以我就自作主张先买起来。”

    “”仅是凝着她,再度无言。以前的那一条绦带对他意义非凡,但一定是在摘取幽冥花的过程中掉了,而现在这一条

    不知怎地,自从被她救了回来,他对她的感觉便不再只是船客及船主,甚至连最初那将她当作另一人的错觉,都淡化了。此刻他眼中的她,就只是她,是苏映潮;她不但是名勇敢爽朗、热肠重义的女子,更是让所有男子可遇不可求的对象。而有时看着她,甚至只是听她说话、听她笑,他的胸臆都会忍不住泛热。

    “你为什么又这么看着我?不感动吗?那拿来。”她朝他摊掌。

    “拿什么?”

    “三两银啊,买了这条绦带可花了我三两。”说罢,睨一眼身旁人那不可置信的表情,她跟着又咧笑开来:“呵开玩笑的。虽然我也不知道为啥这么贵,但是买来方便、买来开心,那就没什么大不了了。”想起那贩子伸出的三根手指,也许他是要三钱吧?唉,管他。“我来帮你系上好了,你的手不方便。”那天帮他挑去了花刺,但他手臂依然是好得不完全,痛中带麻的。她径自抽掉他掌中的带子,跳到他身后,一把握起他的长发。

    “不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他闪着,大手更往后抓了抓,却不小心抓上她的手,那手软绵绵的,就似水造的一样。

    “江上男子应该不拘小节,这么别扭我可要笑你的。要不你就当我是朋友,要不你就别当我是名女子,不就绑个头发嘛,你不方便我代手,何必这么严肃?”盯着他抓着她的大掌,那手背肤色古铜和她的粉蜜色很调和耶!不经心,她连看到这个都想窃笑。

    “朋友?”这,令他想起他前去丰都之前的那一晚,她和他飒爽对歌的情况。“映潮,谢谢你。”似是有她出现,今天他才有重见天日的机会。

    “小忙,不需要客气。”抓着发和带,她暗嚷自己多事,因为她自己的发她随意编编就成,可别人的发就难玩了,哈!

    “我不是说绑头发的事,是你救了我。”那深渊就似一双魔爪,紧紧攫获他,当他心系幽冥花时,它便将他往下拖,直至灭顶。这种极度痛苦的感受,是一再重蹈的,如同一轮循环。

    而现下的他,可说是一只脚跨回了岸上,这全都因为她。

    “所以我说你欠我一条命。其实,我也是看人救,那地方连我也有点受不住,呵,谁让我喜欢你呢。”盯着他侧过的脸,微哂,但当目光又移到她正编着的发上,她又皱眉。

    “你喜欢我?”不觉,这令他惊喜,而他的胸臆也再度泛热。

    “是啊,说来说去我还是喜欢你自己绑的样式,因为我绑的好像差多了。”错开了话题,她将那纠结的发辫递到他面前。“呃打死结了,要不要拿把剪刀剪下来?”

    “这?”天,她就是有办法让他哭笑不得。瞪住那发与带缠成一气的发辫。

    “嘻,我是做大事的人才,这种小事,不顺手,你看着办。”此刻自然是溜为上策!她一眨眼奔到了门边,可又不忘回头补上一句:“那鱼趁热吃,我再下船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当晚膳的。”

    不理身后人的抗议,苏映潮满脸轻松地溜出船舱。她似是爱上这种与他谈笑的感觉,那就跟在水底一样的惬意、自由。也许她以前不喜欢看到破仔的主人与人腻在一起,是因为吃味;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自己未曾遇上喜欢的对象,所以不识个中滋味吧?

    呵,如果这种生活可以一直持续下去,那该多好?也许,她连汉水都不想回去了。

    “破破。”

    低头。“我就晓得你有意见,不过如果我当真不回去,自然会放你回去,这样可好?”边走边拍着腰间竹篓。“而你回去之后,就跟你主子说,我呀天涯逍遥去了!”

    “破破破”剧烈摇晃着。

    “嘿,你还真麻烦耶,我不回去也不成,放你回去又不成,要不你是想让我”

    “苏姐姐。”当她踱下船时,遇上了初音,不过奇怪的是,她身边竟没跟人。

    “焚雁小兄弟呢?怎不见人?”这么喊,涸仆气,因为他好像真的跟她八字不合。

    “他有事,去忙了。”抬眼看着远处街道,有点担心他真会到茶楼去找那三人。这几天,老听他嚷着有人跟踪的。再回眸看住身边笑容堆满脸的苏映潮,她亦欣喜。“姐姐心情很好。”

    “嗯,因为救了个人。”而且是她喜欢着的人。

    “人?”眼底出现一丝疑惑,但也仅一瞬,便悄然拭去,换上平静。“姐姐救了他.但并未救全。”那日见她搀着他回来,固然有点意外,但,却不惊讶她真的办到了。

    “未救全?什么意思?”这小姑娘话里总带玄机,连她都参不破。

    “三魂救二魂,一魂仍缚在原处。”

    “魂?”啧,这更深奥了。莫非她真是修练不足,就像破仔主人说的?

    “此番你救他,他的运道便与你纠缠,这对你不顶好,你可知?”也许这属人界之事,所以她不懂。且她心眼未开,而心见即眼见,现下点明似乎无益处。

    她搔搔头。“初音妹子,你能不能说清楚点,姐姐笨,不明白。”

    闻言,她将手牵上苏映潮,笑道:“你我的路不同,我属人,你属天,该知道时,便会知道。”

    嗄?这说的是天语吗?若是,叫天分不足的她怎解?

    谈初音敛回手。“还有,听说这船明日返航,你还要跟吗?”她这一趟是跟着她来,如果她在这下船,那么她也就不搭船了。

    “明日返航?谁说的,我怎不晓得?”那江重涛的身体未恢复,怎堪舟车劳顿,而且也压根儿没听他说,莫非

    棒日凌晨,船果真起了锚,出了重庆府。而由于顺水船速快,过了夔门滟预堆,直下瞿塘、巫峡与西陵,返回荆湖北路也只用去一天不到的时间。该日傍晚,船又进入了洞庭夜宿。

    船靠了岸,船夫们忙将绳索抛向湖边,他们穿梭船上船下,就像勤奋的蝼蚁,只是人人各自忙着,竟忘了那几天来皆会帮些小忙、凑凑热闹的人。

    望住一片烟波浩水,独自坐在错坛上方的苏映潮已然失去了原有的喜悦,甚至话少得可以。

    “明天到彭泽浔阳,咱们终于可以轻松了,头儿是不是又要过泽区到对岸景德去啊?”一名船夫从锚坛下方经过。

    “该是吧,等他去一趟回来,又到了开船时间了。”他身边的人回答。“每回都是这样,应该也不会变。唉,日复一日喔,这就是江上生活,也不知道啥时才能攒到钱好讨个婆子。”

    “婆子?哈哈哈,下辈子好了,谁肯嫁你这穷光蛋?咱们又不像头儿,早有人等着,哈哈!”

    那豪爽的笑语萦绕在安静的湖面,荡呀荡地,最后好不容易进了苏映潮的耳里。

    景德?有人等?可是人了她脑儿的,却只有这其中几字。他想要救的人,在景德吗?可那地方她从未去过、听过呀。想着想着,她心头抑不住微略的失落。

    “我到茶楼找不着那三人,如果让我找着,一定问个清楚!”这时,又有人从下头经过,是仲孙焚雁,他似乎仍困扰着被人跟踪的问题。

    “他们该无恶意,你别多心。”一道舒缓的嗓音飘出,自是谈初音。

    “要我别多心,那是不可能的事!我心底晓得,他们是针对你而来。”一记重捶,让锚坛上头的人晓得他又在拿东西发泄脾气。

    哀哉,这可怜的船,想必又多了枚掌印。苏映潮摇头叹气。

    “针对我?我身上无值钱之物。”谈初音又说。

    “但对我来说你很宝”尾音收得急促。

    他是想说她对他来说很宝贵吧?呵,这小子肯定在害臊,但话既出口,嘿嘿,肯定收不回。一整天下来,苏映潮好不容易牵了唇,这还是那跟她犯冲的小子的功劳。

    “我晓得你关心我。”

    “晓得有什么用?”嗤了句。“总之他们再让我发现,我肯定不客气!”

    好家伙,宝就是要这样护的!她在心底赞赏焚雁的气魄,可也相对地叹着自己的心事无人知晓,唉

    对着天边的夕阳兀自吁嗟半晌,下头无了人,她这才悄悄跃下锚坛,且到船舱里拎了两壶前几天打来让船夫们喂酒虫的小米酒,下了船去。

    沿着湖岸走了半刻,她来到那块她与江重涛“袒程以对”的巨石前,跳上石,她盘腿而坐,开了其中一壶小米酒,嗅了嗅。

    嗯很呛,但味道香醇,喝了该没关系吧?她啜了口。“哇辣唷!”那酒的劲道呛得她五官挤作一官,她煽了煽舌,并深吸一口微凉的湖风。“咳!”好像好多了,刚入口虽辣,但一下子原本灼热的喉与胃便开始变得暖烘烘。

    “好,再喝。”又灌下第二、第三、第四口后,她不再觉得难以入口,反倒爱上那由暖到醺的感觉。呵全身毛孔舒畅,莫怪乎天下酒客会这么多哩!

    “破破!”这时玄龟吭声。

    “嗯?你也要试?好吧,反正这酒也是水制的,你喝一点点该也不会造反。”她掀开篓盖,倾入一点点黄汤。

    “破。”

    “哈,旋龟也打嗝?”咧着一张小嘴,她开怀笑,但半刻,当她睇住身边的那处空荡,便不由地停顿了笑。这回,如果有他在该会更好,只是他现在心里只担心着某人,而忘了她当初跟他说过,彭泽是她的终点站

    呵,虽然她并非真把彭泽当终点,但那江重涛却压根儿忘了明日到了那儿,有可能会少了一人。其实这只是小事,而她也不该这么别扭,这么在意,但但是没被他重视的滋味,还真不有趣咧。

    “你说是不是呀,破仔?”没头没尾地问。

    “破。”又是打嗝。

    “算了,才让你喝个两三滴你就醉了,不管你了。”吊吊眼,又将壶口对小口。

    “嘿,喝酒不找酒伴,是不是挺不够意思?”

    “谁?谁说我不够意思?我提漠一向最讲义气了!”一壶酒还剩一半,她便醉眼迷蒙,所幸还不到意识不清的程度,只是当她回首将来人辨清,立即发觉自己误了口。

    “什么提谟?”江重涛跃至石上,亦盘腿而坐。

    “没”转开脸对住江上明月,又是要喝,只是她的唇才触及壶口,酒壶酒便被江重涛拿走。“喂,你做啥抢我酒?旁边还有一壶啊!还我!”

    “你不惯喝酒,再喝会醉的。”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醉了?呃!”打了个酒嗝。

    “就这两只。”比着自己的眼睛。“还有这两只。”比住自己的耳朵。“我不但看到还听到了。”这动作她曾经在船上也对他做过,他笑道。

    愣瞪着他,她也想起那时在船上说笑的情状,只是不想起还好,一想起就觉得他不够意思!她垮着脸,伸出手:“酒还我,那壶你拿到旁边去喝!”

    她抢过酒壶,还顺便蹬了身边那未开封的壶一腿。登时,只见那壶身摇呀摇地最后倒了下来,且眼看就要滚进湖里

    幸好,一只长臂及时将它捞了回来。

    “你坐那边就好,别靠我太近!”她警告那抱住酒壶的人。

    “喝了酒,你脾气变大了。”他凝着那两颊酡红的人。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啐,算了,不跟你说话。”又喝了口酒,觉得脑儿晕茫的她干脆躺了下来,并背对着他。

    而果真,过一刻钟,只听到她啜着酒的呼噜声,及后头林里传出的虫嘶。

    盯着那背影,终于,他低低问道:“你在生我气?”

    背影一颤,人也倏地坐了起来。“你!你你你!”她四肢齐动地爬到江重涛面前,伸出食指直指他的鼻尖。“你还晓得我在生你气!”两眼瞪大,但里头全是醉意。

    “我知道。”看着她既憨又直的可爱模样,他笑。

    她眯起眼。“真知道?”

    他敛下笑容。“你怪我返航没告诉你,怪我没将你的话听进耳朵里,明日到彭泽,就是离别之刻,而我却一点表示都没有?”

    “表示?”她人真想要他有什么表示吗?那如果真表示了,不就代表一定要分离?“不不是啊,我只是”唉,她不过只是想他问一声或多给一些注意罢了。坐了回去,颓下头,默默无语,跟着仰头将酒喝尽。

    “到了彭泽之后,你将往哪里?”注视她好半晌,他问。

    “不知道。”倒着酒壶,舔着那挂在壶口将滴未滴的酒滴。

    “回家吗?还是往海去?”

    “不晓得,呃!”又打酒嗝。

    “那”

    “喂,别一个劲儿地问我,你问了我那么多问题,好歹也让我回问一个。”偏脸向他,然后大声问:“你想救的那个人,是谁?”这个,她老早前就想知道的。

    愣了下,微哂,换他对住江心明月,良久,说了:“是一个和我青梅竹马的朋友。”

    “你们俩很要好吗?”放下酒壶,手揪着闷闷的胸口,她几乎是战战兢兢地问。

    “她在我心底有着不可替代的地位。”湖风吹来,他的鬓发轻撩。

    “不可替代”吞了下口水。“那么她是名女子吗?”

    他拂去发丝,而后颔首。

    果然呵!心重重拧了下,只是颓丧一会儿,她又霍地抬起头。“那这次你没采着幽冥花,她该怎么办?”

    “幽冥花看来我是没那能耐取得了;但,倘若这世间还有其它葯材可以替代,那么就算还是有危险,我仍会去找,如果我还有机会的话。”望住远方,他唇角微扬却带着苦味,那苦直进一旁苏映潮的眼底,让她于心不忍。

    是以沉默片刻后,她低首从腰间竹篓里掏出一物,并往他面前一递。

    “这?”是幽冥花!江重涛惊讶地坐直身,他瞪住那绽着冰莹温润的新鲜色泽,且毫不因为离水多日而显枯色的花朵。

    “那天在水底,一手抓着你,一手没事儿干,就顺便摘了一朵。你拿去吧,记得将它摆到水里,然后拿黑布罩起来,那样起码可以保存十天半个月。”脸上浮现笑意,但心头还是苦的。

    “映潮”

    “不必谢我了,你先回船上去吧,天亮开船前我自个儿会回去。”拿走江重涛手中的酒,她开了封又是饮上一口。

    这回她可真是头昏眼花,醉了。因为摘了花的她,也曾想过,如果他要救的对象是名女子,那么她便不将花交出;孰料那渺小得可怜的私心,根本不敌恻隐,她终究是心软的。

    呵,莫怪乎破仔的主人常说她很呆、很傻,若真想跟人抢什么,一定会输到底。

    “我背你回去吧,你醉了。”他站起来,趋向前,扶住她的臂膀。

    “我想再在这里待一下,你自己回去啦!”失落的人,该有一点冷静的时间,他竟连这也不给。

    “我不放心。”硬架起她。

    “哈,怕我摔进湖里啊?你忘了我的水性可强过你百千倍。”哟,她还真站不住耶,这酒还真不是普通厉害!苏映潮推开了他,但失去他的扶持,她居然往后踉跄了去,且极险地站在石头边缘作摇晃状。“啊啊啊”登时,寂静的湖畔回荡起一阵怪叫。

    若不是江重涛即时将她拉进了怀里,她可能真落湖了。

    “你真的喝醉了。”他紧叩着她的双臂。

    抬头,咧笑。“才没哎哟!”又是腿软,她整个人朝前扑倒,而江重涛不及反应,于是也跟着跌躺在大石上,当了苏映潮的肉垫。

    只是,一跌地,她竟噗哧大笑,笑到难以抑止。“哈哈你这么大个儿居然撑不住我?丢脸!”她笑抖双肩。

    盯住那趴在自己颈边的人,他也笑了。“那是你不够纤细。”

    猛地抬眼,怒目以对。“什么?你居然敢嫌本姑娘的身材,我可是”一段不平,因眼前人的眼神而赫然中断。他为什么又这么看着她哪?这么温柔的眸光真是看得她好想哭哇!“呜。”呜咽一声。

    “怎么了?”抚着她的颊,拈去她唇边的发。

    “没没啥,只是觉得自己有些悲惨。”悲惨?嗯,是悲惨!可能是知道他早就心有所属,还有他和她身份的明显差距,这情愫根本不可能再有任何发展,所以悲从中来。

    “为什么?”凝进她黑棱棱的眸,探索着隐藏在其中的丁点儿心事。

    “因为”呵,真怪,为何这时他开口问了,她却反而说不出口。“因为”唉,还是说不出来,这实在呆。“因为”一句话哽了老半天,到底说是不说啦!“啧!就是因为我喜欢你啦!虽然我明明知道你已经有对象,但唔。”

    嘴上的一阵轻触,令她愕然,她瞪大眼,瞅着他深邃的眼,说不出话来。也许是这情绪来得太过突然,江重涛也就这么与她互望良久,僵持良久,直到苏映潮又要开口。

    “重涛兄,你呀。”怎知他又是一次轻啄,害得她话不成句。

    到这时,她的眼已瞪到圆盘般大,原先的醉意也都给骇跑了,而等她耐不住这种暧昧不明的气氛,又想开口询问时,那声音便也让他欺上来的温柔亲吻堵了去。

    霎时间,她眼中望入的明月,竟成数枚。她怕是昏了,昏在这突来的惊讶里。

    他的唇瓣厮磨着她的,引领她的体温由微火徐燃渐至燥热;而他的舌勾引着她的唇间,令她呼吸急促。这就是吻吗?破仔主人说的,那会让人忘我且销魂蚀骨的吻?

    且这吻,好久好久,让她几乎以为自己就要断了气。最后,他终于移开了唇,且撑起上半身低眸看她。他看着她飞着红霞的脸庞,及半启的唇瓣,情感更是无可抑止地蠢动。

    半晌,他浓眉拢起。“映潮,其实我”

    “嗯”代替明月映入她眼底的,是他闪烁的眸,她看得见那眸里的丝微欲望,同时也因他的余音而心头怦动。他想对她说什么吗?如果他也想对她说喜欢她,那么或许她就真不回汉水去了。她期待着。

    只是,那江重涛居然忽地偏开脸,并坐起身,且在低首沉吟许久后,背对着她说:“对不起。”

    “嗄?”这这三个字是这种情况下该说的话吗?“你说什么?”也坐了起来,且敲着自己不知是酒醉还是被他搞混了的脑子。

    “我为我刚刚的举动道歉,希望你别介意。”平复好情绪,站起来,他再度伸手向她。“我扶你回去。”眼不敢瞧她。

    然而,对住身前那高大的男人,苏映潮却只是由望渐至瞪,她摇晃着醉意仍在的身躯,干脆自行站起。抿着唇,她微怒问:“你不必道歉,只需要给我一个理由,为什么吻我?”

    “”不语。

    “你喜欢我吗?所以吻我?”又丢了两个问题,可回应她的,仍旧只有他的噤口。

    他的沉默,延续好久,让她几乎快被问到断气,只是气极地盯着他的脸,而她心底却隐隐意会了事由。

    “好,既然你说不出来,那么我晓得到了彭泽之后,我该往哪里去了。”